首页 -> 2006年第11期

浅论元代散曲的谐趣艺术

作者:贾庆成




  [四]辕条上都是马,套顶上不见驴。黄罗伞柄天生曲。车前八个天曹判,车后若干递送夫。更几个多娇女,一般穿着,一样妆梳。
  [三]那大汉下的车,众人施礼数。那大汉觑得人如无物。众乡老屈脚舒腰拜,那大汉挪身着手扶,猛可里抬头觑。觑多时认得,险气破我胸脯。
  [二]你须身姓刘,你妻须姓吕。把你两家儿根脚从头数:你本身做亭长,耽几盏酒,你丈人教乡学,读几卷书,曾在俺庄东住,也曾与我喂牛切草,拽具扶锄。
  [一]春釆了桑,冬借了俺粟,零支了米麦无重数。换田契强称了秤,还酒债偷量了豆几斛。有甚胡突处?明标着册历,见放着文书。
  [尾]少我的钱,差发内旋拨还,欠我的粟,税粮中私准除。只道谁肯把你揪摔住,白什么改了姓、更了名唤做汉高祖。
  据《史记·高祖本纪》载,刘邦作皇帝后十二年,平英布归途经家乡沛县,逗留数日,召故人父老子弟会饮,组织百余名里中少年合唱《大风歌》,风光之至。封建时代皇帝的卤薄,既是保安措施,也是权威与神圣的象征,而在该曲《耍孩儿》及《五煞》、《四煞》中,却从乡民的视角,用漫画的手法,戏说和嘲弄了象征皇权的卤薄:“白胡阑套住迎霜兔”漫画月旗,“红曲连套住毕月乌”漫画日旗,“鸡学舞”漫画凤旗,“狗生双翅”漫画飞虎旗,“蛇缠葫芦”漫画龙旗,金瓜锤、狼牙棒则被漫画为镀了金的“甜瓜苦瓜”,朝天镫被漫画为马镫,经这一番形容,就像经过哈哈镜一照似的,让人觉得滑稽可笑,同时也就褫夺了皇帝的尊严。
  
  四、巧用误会
  《高祖还乡》中《三煞》至《尾》写接驾的乡老认出皇帝本人乃是本村的刘三,便多次直呼其为“那大汉”,并以乡老口气细数刘三的“履历”和种种劣迹,然后不客气地向他讨债,说要“差发内旋拨还”、“税粮中私准除”,还说“改了姓,更了名,直唤做汉高祖”,就是通过误会的手法,形成谐趣。历代统治者总是把自己打扮成正义的化身,人民利益的代表,大树个人权威,要百姓顶礼膜拜。曲中以嘲讽笔调和搞笑手法予以否定,具有很强的战斗性与冲击力。
  五、设置喜剧冲突
  马致远的名篇《般涉调·耍孩儿·借马》,通过生活事件借马讽刺小私有者的典型的自私心理。干脆借或干脆不借,都没有“戏”,只有在借与不借之间,想推而“对面难推”的尴尬境地,“戏”才能出来。在曲中,借马的“慷慨”之举,和不情愿借马的内心活动形成冲突;马主明知借方是精细人,却忍不住再三叮咛,叮咛得细致入微,甚至根本无法落实;啰嗦得不能再啰嗦,还说自己是“一口气不违借与了你”,这就构成了喜剧冲突,形成谐趣。郑振铎说:“诙谐之极的局面,而出之以严肃不拘的笔墨,这乃是最高的喜剧。”(郑振铎《中国俗文学史》)《般涉调·耍孩儿·借马》正是这一喜剧手法的典型体现。
  把握散曲谐趣的艺术手法,对于散曲的鉴赏至关重要。从审美层次上看,元散曲运用谐趣的艺术手法、追求谐趣的艺术效果,标志着中国古典主流文学从尚“味”到尚“趣”、从注重载道教化到注重游戏娱乐的转化。忽略这一点,就会对一些散曲作品的审美意蕴产生误读。例如关于套曲《哨遍·高祖还乡》,有人认为是揭露、讽刺封建社会的皇帝在发迹之前的无赖嘴脸,在批判皇权观念,在表现反封建的进步思想;还有人认为不是在讽刺刘邦,而是在讽刺那些目不识丁、“有眼不识泰山”的乡民。这两种观点都仅仅从政治的角度进行评论,而没有从“美学的和历史的”(恩格斯语)角度进行评论。其实,这则套曲的创作动机既不是揭露刘邦、批判皇权,也不是嘲笑乡民的有眼无珠,而是为了制造勾栏演出的喜剧性气氛,为了表现散曲对诙谐趣味的追求。作品的本意不在讽刺哪一个人,而是为了获得生动活泼、气氛热烈的“剧场效果”,为了使广大观众开心取乐,从中体现出散曲作家的审美理想和追求。在这种美学追求下的“讽刺”,往往不具揭露性、批判性,不是带有明显痛感的讽刺,而是诙谐幽默意义上的轻松的讽刺。实际上在《哨遍·高祖还乡》中,对刘邦的无赖和乡民的“无知”的嘲笑,均不含敌意和轻蔑,而是善意的嘲笑,甚至还包含有欣赏的成分,目的是制造喜剧效果。对元散曲的大部分作品,像马致远的《耍孩儿·借马》、高安道的《哨遍·皮匠说谎》、周文质的《青杏子·元宵》等,也不能从狭隘的政治观念和功利目的去解读,了解了元散曲谐趣的艺术手法和特点,就会从审美的角度进行科学的鉴赏。
  
  贾庆成,男,河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中文系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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