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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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 烨等











  阿来的新作《空山》的第一部《随风飘散》已经出版。虽然仅仅是第一部,还难窥这部小说的全豹,但第一部作为一部独立的作品也已经相当完整。这里可以看到的是阿来的强烈的企图心和对于复杂的文化关系的把握的努力。这部书的题目有一点禅意,好像是一部对于神秘玄学进行探讨的书,但我们翻开书细读就会发现,阿来的这部新书反而具有某种特殊的写实性,这里的神秘感是来自于不可思议的具体而微的写实性的。阿来在这里没有标榜和渲染藏区的风土和民俗的特异性的奥妙,而是将这些民俗和风土放在具体而微的语境中追寻它的具体的展开,阿来没有一种超越时间的神秘的空间性的无限的展开,而是回到了具体的历史中去尝试思考民俗与风土的具体的意义,也让我们有机会从一个另类的视角再思“现代性”。
  这部书仍然是写藏区的生活,但却将这生活的背景放在了文革时代。这里有一种意外的突兀的感觉:一个激进的、混乱的变革社会和世界的狂想的时代和一种宁静的、神秘的藏区的生活之间的不可思议地拼贴在一起,它们的矛盾、冲突和困扰让这里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阿来给了我们一个对于“文革”和一种特异的民俗与文化的纠结的特殊的观察和思考,也意外地展开了有关复杂的文化思考中的特有的微妙性和暧昧性。这里可以看到的是阿来的强烈的企图心和对于复杂的文化关系的把握的努力。这是一部面对复杂的挑战的作品,也是一部期望在大文化领域有所思考的作品,我们可以发现这里的阿来面对的是比较当年红极一时的作品《尘埃落定》更难和更为微妙的问题,也显示了阿来尝试在多重的文化的矛盾和机会中寻找的努力。
  这里的一切都极度的复杂难解。生活在传统中的藏民用自己的特殊的文化、习俗和信仰来理解文革,而处身文革中的主流社会则赋予了藏区的生活一个完全不同的阐释和理解。一面是“破除迷信”的激情和创造新世界的努力,一面是一种传统生活的古老的制度和文化安排;一面是有关阶级斗争的话语和现代的文化形态和意识,另一面却是难以超越的民俗和风土,以及在其上出现的古老的信仰。这里的不同的话语和不同的对于世界的理解都产生了难以融合和难以相互沟通的断裂。在一个“文革”的特异的时间中,藏区对于我们来说,是特异的空间。它所产生的文化经验和我们一般的生活有了极大的不同。阿来在这里回到了一种对于“经验”的直接的观察之中去展开他的故事。这里有许多异常生动的细节的把握和描述都显得饶有兴味,异常生动。阿来的好处在于他对于文革的生活和藏区的生活都没有简单化。他没有像许多作品那样以绝对的“善恶”的意识看待这些纠结在一起的复杂的事物。尽管他的笔下常有嘲讽,却没有一种来自“外部”的超然之感,而是在一个内部的视角上体验文革和藏区的。我将这种“内部性”称为一种“双重的内部”的特性。作者既在文革的内部作出反应,也在藏区的风土和民俗的内部作出反应,他不是一个外来的旅行者在这双重时空之外作冷静的观察,而是在具体的时空之内的思考,是回向自己的生命的来源的思考。从那个名叫兔子的小男孩的死到那场似乎无始无终的大火,其间的复杂和神秘不是一种外在的渲染和刻意的表现,而是从内部自然而然地出现的命运的结果,是传统和破坏传统的力量的不可思议的汇合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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