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宋江和他生活的时代
  为武大郎打工的宋江
  宋江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那时候他还没有进官府成为押司。他手里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的是一种叫“炊饼”的食物,正在当街叫卖。
  宋江为什么会在大街上卖炊饼?这是一个问题。
  宋江读过几年书,有一定的文化,在邻里之间是公认的才子。但他的长相实在令人不敢恭维,獐头鼠目,面色黝黑。大宋国有一种不成文的说法:强壮的人当山寨的大王,个高的人打老虎,凡是身量不足、长相奇丑的人只能卖炊饼。这是大宋的一个普遍共识。
  从宋江卖炊饼这个事实可以看出:宋江处在生活的底层。但这并不意味着贫穷,宋江有自己心目中的偶像,那就是武大郎。武大郎身不满五尺,面目丑陋,头脑简单,清河县人见他生得短矮,封他一个诨名,叫“三寸丁谷树皮”。但是,武大郎的炊饼是阳谷特产,在坊间享有绝好的名声。炊饼是一种烤制的面制食品,圆形,比巴掌略大,两面烤制,没有正反面之分。炊饼呈淡黄色,外表有一层干焦的芝麻,面粉里加了盐和胡椒粉,外焦内软,韧性十足,吃时必须口咬手撕,同时配合深度咀嚼。腹饥时吃炊饼,会给人带来大力吞咽的成功快感。大宋人吃炊饼可以完全不用菜蔬下饭,一碗凉白开就能囫囵下肚。“炊饼人人会做,各有奥妙不同。”普通炊饼是无油烘烤的,而武大郎的炊饼比摊档的炊饼要高级得多,是用了油的,除了能填饱肚子之外,据说还能延年益寿,增强性能力。武大郎之所以能够娶到潘金莲,据他的邻居何九叔说,和他常吃炊饼有莫大的关系。
  但宋江并不这么看。他知道,武大郎之所以能娶到潘金莲,是因为他家道殷实、能挣会花,并且还有一个在县衙工作的弟弟武二郎。武二郎身长八尺、仪貌堂堂,在他还没有发迹的时候,喝醉了酒后经常和人打架,吃了不少官司,害得武大郎也跟着受连累。武二后来成了都头,在县衙治安科工作,相当于后来的县公安局局长,认识工商局、税务局的不少朋友。武二给武大郎帮了不少的忙,说他的炊饼店是残疾人办的福利企业,因此减免了全部的税收。武二又请了一些小混混,帮助大郎实现了垄断经营,后来全阳谷县只许武大郎一个人卖炊饼。所以短短几年,武大郎就买了一辆四轮大马车,还买了一所院子,自己也不用再挑着担子上街卖炊饼了,自会有人帮他打理这一切,因为他发达了。宋江便是慕名前来,在武大手下做起了批发生意的。
  为了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搞好关系,武大郎每年过年都会给他们送点礼。第一年的时候,武大郎送的是炊饼。他费了半天的力,把炊饼挑到了工商局局长和税务局局长的家里。当然,人家没有收,说县衙门正在搞廉政建设,拒绝请客送礼。武大郎只好把炊饼挑回了家。
  局长和武二都是兄弟,说起话来没有什么顾忌。他对着武二抱怨了一通,说:“你大哥怎么那么不开眼,怎么送我炊饼,我吃得了那玩意儿吗?还不把我的胃给硌坏了?”
  武二回家就对大哥说:“大家都是在场面上混的,你这不是给我脸上抹黑吗?你怎么就那么舍不得你那几个钱?你要把他们得罪了,工商、税务回头都扑上来,你能招架得住吗?”
  武大郎很紧张,说:“兄弟,我实在是不知道送什么好呀!”
  “送金子。”武二说。
  “这金子怎么送,我直接给他们?”武大问。
  “那样他们敢要吗?你去买点金叶子,夹在炊饼里,给人送去。礼重情意轻,须叫大家面子上也好看。”
  武大郎如法炮制,精心制作了很多炊饼,再挨家送过去。
  税务局局长一看又是炊饼,有点恼怒,可碍着武二的脸面不好发作,于是他给武大倒了一碗茶,就坐着看《玉蒲团》了。《玉蒲团》和《灯草和尚》都是大宋国“下半身写作”的典范之作,值得反复研读。凡有井台处,皆可见捧读《玉蒲团》者。不过和后世不同的是,这本书当时还没有成为禁书。局长和武大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如果不是看在武二郎的面子上,他是连门都不会让武大进的———嫌他土气。
  武大是个老实人,他不认识字,还以为局长是在进行政治学习呢。后来,他瞥到了书里的插图,是些男的女的妖精在打架,他就觉得坐在那里很别扭。他有心直接对人家说:“咳,那炊饼里可都夹着金叶子哪!”可他说不出口。
  他在那里坐了半天,看到主人实在不耐烦了,才告辞出来。
  主人也不再虚与委蛇,他看了炊饼一眼,心里想:“等武大走了,我把这炊饼端出去喂狗。”
  武大看出了局长的心思,他可不是真傻。他要真是个傻子,企业能搞那么大?他这是从书上看来的。书上说:“没有人喜欢和聪明人做生意。企业家要学会装傻,即使你不傻,也要装出一副懵懂的表情。”这可是一位姓张的著名教授说的,向来被武大奉为圭臬。武大郎就从此学会了伪装,为的是教那些客户和领导心理平衡。
  临出门的时候,他说:“这炊饼是我特意做的,里面有馅儿。您千万要自己吃,不要送人呀!”
  税务局局长很有韬略,表面不露声色地应道:“好,谢谢您的炊饼。”这摆明了是告诉武大:听明白了,我可没收你什么东西,就是几个烂炊饼。
  局长可不像有的新官那样道行很差,一听这话脸上就乐开了花,而是心里暗想:这武大还真是聪明。
  金叶炊饼和注射死刑
  武大的炊饼年年送,送到最后,很多人家里的炊饼都堆成了山。金叶子不能直接花,要花的话,很容易暴露目标。后来,王婆的店铺里就打出了“回收炊饼”的招牌。
  王婆是个很机灵的人,她开了个茶馆,并以茶馆为基地,经常保媒拉纤,容留妇女卖淫,没事还时不时地搞搞传销,干的是边缘产业。
  头面人物的家里人会定期把炊饼送到王婆的茶馆来,换成银子或银票。当然,她只回收那些有内容的金叶炊饼。王婆不是收藏家,她收金叶炊饼就是为了再高价卖出去,挣一个差价。鉴别的方法是王婆自创的,很简单———用牙咬,只要牙齿咬到软金属的,那肯定是金叶炊饼;如果把牙硌坏了,肯定是炊饼里面有沙子。王婆乐此不疲,每天咬到牙齿痛。后来,王婆有了自己的独门秘技,只要看一看炊饼的成色,就能估个八九不离十:上面牙印最多的、口水最多的炊饼肯定是被咬过不止一回的,透着对金子的无限热爱,那肯定就是最好的炊饼。事实证明:这种检测方法比任何手段都见效,所以,金叶炊饼又称津液炊饼,就是富含各色人等口水的炊饼。
  后来,王婆的名声越来越大。送礼的人为了防止买到假冒的金叶炊饼,都专门到她的店里去。王婆不但把炊饼卖给那些想送礼的人,并且提供增值服务,免费送一本《本地衙门官员贪心指数》。这本书是送礼的教材,上面清楚地标明各级官员的家庭住址和贪心星级。比如:县太爷家住驴市胡同八号,贪心指数最高,五颗星,就是要送五个炊饼;专管验尸的仵作家住黑新村八号院,贪心指数最低,两颗星。整个县衙的人员在上面都有明确标示。
  王婆的生意很火。何九叔、泼皮牛二、卖水果的郓哥看得眼红,也开了自己的门脸。他们选择的地方离王婆的店铺很近,和县政府比肩而居。后来人们把这个地方叫作炊饼一条街,又称礼品一条街,后来干脆改为败金街。
  败金街的名气越来越大,终于引起了有关方面的注意。
  一天,王婆的店里来了一个人。王婆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来此人是个面瓜。有的人办事雷厉风行,进店来翻《贪心指数》、买炊饼,一步到位,王婆最喜欢这样的人;而有人进得店来,啰唆半天,还和王婆砍价,这最让王婆看不上。王婆看着他把炊饼翻来翻去,心里老大的不乐意,说道:“别翻了,俺还指着卖钱呢!”那个人却不生气,他指着《本地衙门官员贪心指数》问王婆:“我听说,县太爷从来没有让你回收过炊饼,但你为什么还要把他列在上面呢?”
  王婆说道:“老百姓心里有杆秤,他是不是贪官,不是我说的。别看县太爷清廉,他那是表面现象。”
  那人暗暗把这句话记下来。他又问道:“照你看,高俅高太尉的贪心指数是几颗星呢?”
  王婆瘪了瘪嘴,说道:“这可不好说,不出事的时候,个个都是人模狗样,恨不得比着立满街的贞节牌坊。白天看的时候,一颗星都没有,湛蓝的青天真干净;但是晚上再看,乖乖,繁星满天。”
  王婆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是暗访的记者,他就是奉高俅之命来调查“败金街现象”的。他把王婆的话捅了出去,引起了高太尉的极大关注,他便下令把县太爷抓了起来。来抓县太爷的时候,县太爷正在整理箱子,好像是得到风声正要出逃。官兵把他的箱子打开,发现了满满一箱金叶子,边上还有一个小公文箱,只装了一半。
  大堂上,县太爷很伤心,说你们为什么不晚来会儿,如果你们晚来一天,我那个小箱子也就装满了,审判官也很幽默,说我们直接给高太尉送去,还省得你费事了。
  县太爷最后被宣判:贪污受贿,数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依律当斩。
  县太爷跪在滚滚的尘土里,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罪该万死,但他还是心有不甘,他心里说道:“高太尉,算你狠。我们这些小贪官都是从水里抓鱼,你倒好,直接从鱼篓里抓鱼。唉,曾经有一堆真正的金叶子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让我对金子说最后一句话,我会说———我爱你。如果让我给这种爱加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你的斧子在我的颈上砍下来吧,不用再犹豫了。”县太爷对刽子手说。
  刽子手笑了笑,“老爷,没有砍头了,现在是注射死刑。”
  刽子手把很多盐水从县太爷的喉咙里灌下去,直到他全身膨胀起来,像一只圆滚滚的蛤蟆,最后哀号着死去。所以,县太爷死了之后,这个地方再也无人食用田鸡,当然不是为了环保。
  高太尉又下令把整条街的商铺予以取缔,把涉案人员何九叔、泼皮牛二、卖水果的郓哥等收监了事,王婆被额外加掌嘴五百,因为她犯了诬蔑罪,败坏了高太尉的清誉。为了去除这条街的恶劣影响,这条街被改成反腐倡廉教育基地,搞了很多宣传栏。为了杀鸡骇猴、整肃吏治,县太爷的尸体被剥皮充草,当街挂了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在这件事的影响下,武二郎被开除公职辞退回家,武大郎因行贿罪被罚了五十个金叶炊饼。
  宋江———学习的革命
  炊饼又恢复了它的本来面目。人们还是在吃炊饼。那时候,辽国还没有入侵,所以他们的生活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坏,人们还吃得起炊饼。他们说炊饼是国货精品,是国粹,吃着炊饼,喝着凉水,他们觉得生活“美极了,妙极了,简直OK顶呱呱”。
  宋江正是以武大郎为榜样走上奋斗之路的。宋江的炊饼是他从武大郎炊饼连锁机构那里批发来的。他走在大街上叫卖着炊饼。他虽然知道成功就在脚下,却不清楚路在何方。
  但宋江是一个很用心的人,总是伸长了自己的触角,探寻着一切可能的机会,终于有一天,他见识到了真正的高人,这日,他担着炊饼去石碣村送货,去石碣村送货,每次都要绕过一个很大的池塘,那个水泊是阮氏兄弟练武艺用的,每次他们都在水面上行走自如,令人叹为观止。
  宋江正把担子放下,在池塘边上喘气。
  他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人来到池塘边,那人似秀才打扮,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茶褐銮带,下面丝鞋净袜,生得眉目清秀,面白须长。这人伸头看了看水面,伸伸懒腰,卷起长衫,“蹭蹭蹭”从水面上箭步如飞地走到对面。
  宋江的眼珠瞪得都快掉出来了。水上漂?不会吧?这可是一个池塘啊!这样的人也会在水上走?怎么回事?宋江刚想去问,那人已不见了踪影,过了一会儿,池塘另一边出现了一个身影,他走到池塘里,很快抓起一篓鱼,返回了岸上。
  那个人宋江是认识的,是“阮氏三雄”里的阮小七,他经常会把打来的鱼放进鱼篓浸入水中,图的是吃个新鲜。但宋江还是差点昏倒:不会吧,石碣村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江湖高手云集之处?
  这个池塘两边有围墙,要到对面的石碣村大酒店非得绕十分钟的路,怎么办?宋江憋了半天后,也起身往水里跨:我就不信,别人能过的水面,我宋江不能过,只听“咚”的一声,宋江栽到了水里,宋江从池塘里爬出来,愣愣地在水边想了半天,他都有点儿想哭了。他最后咬了咬牙,还是把泪水咽回了肚里。他把衣服拧干,从那条路绕进石碣村去。
  宋江把炊饼送进厨房,挨了不少的埋怨,因为很多炊饼都被浸湿了。厨房的大师傅啰啰唆唆地说:“今天的客人可是阮总的贵客,要是得罪了他,我会被炒鱿鱼的。”
  宋江一边在灶头烤着衣服,一边装作不在意地问道:“是哪位贵客?”
  “听说是一个叫吴用的经济学家,人称‘智多星’。”
  宋江偷偷挑开门帘向里面看去,只见一个人坐在主席上,正是那个高高瘦瘦、飘过池塘的人,宋江把自己的耳朵竖起来,改变一贯的声音接收方法,开始偷听起来。
  吴用教授好像是和阮氏兄弟在商谈一笔大生意。
  阮氏兄弟是石碣村村办企业石碣村农林牧副渔开发总公司的负责人,是方圆十公里内知名的成功人士。阮小二是石碣村村长,阮小五和阮小七都在开发公司任主要职务,整个企业其实就是他们哥儿几个说了算。在他们的企业取得了初步成功之后,他们把村子改名为世界村,企业改名为世界村农林牧副渔开发总公司。
  因为离得很远,宋江听见吴用教授提到了一个叫“白衣秀士”王伦的人,纠合三五百人,在梁山泊搞了一个王伦公司,占山为王,业务开展得非常好。
  阮氏三兄弟好像对王伦公司羡慕得不行,阮小五大声地说:“他们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如何不快活?”阮小七则说:“若能够受用一日,便死了也开眉展眼。”
  然后他们压低声音,好像是说什么“智取生辰纲”的事。
  宋江没有听清楚,因为厨房的大师傅已经把炊饼全都拿了出来,他大声喊着宋江的名字,要把担子还给宋江。
  宋江很懊恼,转过头急忙答应着,惟恐被里面的人发现。
  宋江想:“我必须要想个办法来接近吴教授,他看起来仙风道骨,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有道行的人。”
  吴教授解说潜规则
  吴用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暗暗高兴:“这‘阮氏三雄’中我计了,回去和晁盖先生说起来,他定会夸我能干,多分点儿银子也未可知。”
  他走到池塘边,准备过去,却发现旁边一个小伙子正试图在水面上站起来。他已经搞得浑身是水,却还没有放弃,吴用觉得很奇怪。他停下脚步,放下已经卷到腰上的长衫,走过去问道:“年轻人,你在做什么?”
  “我想从水面上走过去。”年轻人说。
  “水面上怎么可以走人呢?”吴用觉得很奇怪,“你难道是剑侠?”
  “我知道我走不过去,可是有人就可以,刚才,我就看见先生您从水面上走过去,当真是凌波微步、玉树临风。教授,您可否告诉我,刚才是如何在水上如履平地的?”
  吴用觉得很受用,还从没有人这样拍过他的马屁呢!他好为人师的毛病一下子升腾了起来。
  吴用笑了笑,“年轻人,是这样的,这池塘里有两排木桩子,由于这两天下雨涨水,正好在水面下。我知道这木桩的位置,所以可以踩着桩子过去。这就是我可以在水面上行走自如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宋江恍然大悟。他翻身拜倒在地,拱手道:“弟子宋江,教授在上,适才听得先生多有见识,宋江不揣冒昧,想拜先生为师。”
  “快起来,快起来。”吴用急忙来搀扶他。吴用看了看宋江,又看了看放在一旁的担子,担子上插着一面旗,上书“正宗武大炊饼”几个字,原来是个卖炊饼的小伙子。
  “年轻人,告诉我,刚才你为什么喊我教授?”吴用问道。
  “我听别人都是如此称呼,所以记下了。”宋江含混地说。他可不想让吴用知道他隔壁偷听的事。
  “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的,对不对?”吴用问道。
  宋江没有说话,笑着点了点头。
  吴用笑了笑,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到处磕头要拜师傅。但像这个年轻人一样有心机的,还是头一回遇到。并且,这个小伙子面色黑中透红,外表诚实,内藏狡诈,一看就知道终非池中之物。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吴用明知故问。
  “卖炊饼。”宋江答道。
  “你干这个有什么劲哪!这是你该干的吗?你怎么着也得当个成功人士吧!”吴用笑着说。
  宋江听出了点意思,觉得正对自己的心思,“恳请教授指点则个!”宋江双手一抱拳,又跪在了地上。
  吴用笑着把他扶起来,说道:“你想成功,这不难。你现在的职业起点不高,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学历代表过去,只有学习力才能代表将来。你若想成功的话,必须不断地学习。”
  宋江点了点头,这话私塾先生也对他说过,好像没什么新意。
  吴用接着说道:“但是,学习本身并不会把你引向成功。这个世界上到处是有才华的穷人。成功就是过河,最稳妥的办法是从桥上走过去,桥是什么?桥就是大家都会走的路。永远走在桥上,你会丧失很多机会,也不会抓到水中的鱼。真正要成功,你必须不走寻常路,发现潜规则。这栽在水面之下的木桩就是潜规则。这些东西隐藏在水面之下,只有那些真正发现了潜规则的人才能找到自己的成功之路。”
  宋江是个悟性很高的人,他听出了吴用的意思。
  吴用接着说道:“无论是踩着木桩过河也好,游泳过河也好,关键在于你的平衡能力。平衡能力不好,轻者会呛水,重者会送命。如果你选择这种生活,有件事你必须要记得,即保持平衡比保持野心更重要。这是我对你的告诫。大家都说过河最好的方式是应该摸着石头过,但是,水性不好的人最好是抱着石头过河,这样你才能增强自己的定力,保持身体的稳定,不会被水流冲走。”
  吴用教授意味深长地说:“这就是我对你的三个忠告———拥有不断学习的能力,拥有慧眼,培养自己的平衡能力。这些话对你来说深奥了一点,但却是我的肺腑之言。”
  宋江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叶炊饼,要送给吴用。
  吴用推辞了一下。
  “经不可轻传,亦不可轻得。”宋江说:“先生的话我会记在心头。”
  吴用把金叶炊饼放进了怀里,没有丝毫的愧疚。身为经济学家,通过自己的智力付出获得相应报酬,是合情合理的劳动所得。他是经济学家,这点意识他很具备。再说,这样做的话,宋江会更好地记住这些话,因为这是他用金子买来的。
  吴用隐隐觉得,这个小伙子以后会做成大事,就凭他对待知识的这种态度和敏感,在大宋国已无人能及。
  两个人分手的时候,吴用告诉宋江,他有一个叫晁盖的朋友最近想搞一个公司,如果行的话,他会把他推荐过去。宋江很高兴,他觉得这会是自己一生中的重大转机。
  宋江在家里待了两天,把吴用的话好好琢磨了一遍,他还写了一些笔记,记下了他的想法。
  宋江在官府的日子
  宋江也在等吴用的消息,教授说要把他推荐给晁盖,一起做大事。于是他在家里日夜等待。
  吴用的消息终于等来了,不过和他没有关系。吴用、晁盖和阮氏兄弟等人在黄泥岗做了一票大案,劫了生辰纲,后来据说是反上梁山,到绿林公司落草去了。
  宋江很生气,“妈妈的,当强盗也不通知我,不准我革命!这个吴用,好歹还拿了我金叶子呢!”
  宋江一怒之下就把炊饼担子退给了武大郎,去官府应征了。官府正在招纳地方治安人员,说是保境安民。负责招聘的是宋江的一个亲戚,但宋江还是给了他一个金叶炊饼。
  大宋的衙门可不是好混的。以宋江所在的县衙门为例:正式编制的有皂隶、快手、健步、民壮、马快等,共二百人。每人要有四人来帮衬,叫正身;每个正身还要有一两名下属,叫帮手;每帮手二名,要配备干事员六七名,曰伙计。加起来的话,一个县衙的编制虽说不大,名义上不过二百个,但实际上竟然有好几千人,这就是大宋国的冗官冗兵现象。
  这批数目惊人的差役几乎没有正式收入。正式编制人员的名义收入也微薄到了难以维持生计的程度。宋江在官府干了一段时间,发现一件很要命的事情———他在官府挣不着钱,还不如卖炊饼挣得多。他不但要当牛做马一样没完没了地干活,而且要受人奚落指责。
  宋江等人虽然穿着“老虎皮”(官府的制服),却是编制外人员,只给政策不给工资,要挣钱的话,只能想别的办法。沈括在《梦溪笔谈》中也道破了个中机关:“天下吏人,素无常俸,唯以受赇为生。”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宋江每天叨念着《诗经》中这首描写小吏贫穷艰难生活的诗走出门去,开始自己一天的生活。
  宋江冒充防疫局的人,天天和一堆人用车拉上鼠药,见了商铺就进去检查卫生,分发鼠药。鼠药的价钱由他们信口说,不容商量。如果商家不买,就以违反卫生管理条例的名义将其抓起来罚银子。那些商家都敢怒而不敢言,因为对方是官府的人。
  有一天,他们到何九叔的眼镜店卖鼠药。何九叔说老鼠眼睛好,不偷眼镜,也不吃眼镜,硬是不肯买鼠药。宋江见说不服他,便招呼了一声,一群人揪住何九叔就往四轮大马车上推,要他去参加爱国卫生培训班。他们一边推还一边说:“瞧瞧你,一点卫生意识也没有,根本不配做大宋的子民。”何九叔立刻老实了,赶紧掏钱买鼠药。
  宋江等人还搭配卖鼠药盒。鼠药盒约有名片盒大小,价钱也由他们说了算,三钱银子一个。
  有人心疼钱,问:“不买行吗?”
  宋江答道:“行,但过几天要检查,若发现谁没有,就罚款,到时候可别后悔。《老鼠防治条例》规定,鼠药一定要按照规矩摆放,必须放在鼠药盒里,不合规矩的也要罚款。”那人想了想,立马痛痛快快掏出了银子。
  过了几天,宋江等人又来了,他们是来验收防鼠药具落实情况的,一行人先到了王婆的茶馆,王婆从柜台下掏出鼠药盒,赔着笑脸让他们检查。
  宋江把这药盒捧在手里看了看,说道:“不行,要罚款。你瞧你盒子上这层尘土,一点都不卫生,老鼠能来吃么?”王婆当时昏倒在地。
  宋江等人把王婆送进了西门庆的药铺,又转了回来。“助人为乐”是他们的口号,但该干的工作还是要干的。
  宋江等人又到了何九叔的眼镜店。何九叔一见是他们,心里打起小鼓来。他慌忙走进厨房拿出了鼠药盒,还用袖子擦了擦,才恭恭敬敬地双手呈送给宋江。宋江看都没看鼠药盒,直接撕票,让他交罚款。
  何九叔的汗立刻流了下来,按照规矩,他是不应该多问的,罚多少交多少,官府还能罚错了不成!可何九叔实在是憋不住了。他红着脸,问宋江为什么罚款。
  宋江随手一指,说道:“鼠药盒应该是放在厨房米缸的左边,可你竟放在了米缸的右边,这不是人为增加灭鼠的难度吗?”
  何九叔手捂胸口,也倒了下去。
  宋江等人却顾不上管何九叔了,因为他们发现一只老鼠正从街上跑过去。“老鼠就是摇钱树”,这是他们朴素的、赤裸裸的真理。宋江等人踩过何九叔的肚皮,冲到了街上。老鼠起初还是小心翼翼地跑,后来发现有人在追它,就开始狂奔起来。宋江等人紧紧跟在老鼠后面,跑过了一条又一条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只老鼠老实得根本不知道拐弯,事实上,它也根本无法拐弯,街上到处都是拿着各种家伙的人,惟恐它跑进自己家里去。老鼠总算没有让宋江等人失望,终于在县城最大的酒店狮子楼门前倒了下来———活活累死了。
  宋江等人冲进狮子楼大酒店,说是要罚款,因为他们亲眼看见酒店门前有一只死鼠,这说明酒店的灭鼠工作不到位,还存在卫生隐患。老板惟恐这群人惊扰了顾客,只好给他们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宋江等人在狮子楼大吃了一顿。出门的时候,宋江剔着牙打着饱嗝,对老板说道:“看你们的整改措施还是比较到位,这次就放过你们。”老板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这样干了一年多,结果群众有了反映,宋江和他的老鼠药非法敛财事件被那位因采访拜金街事件而一炮走红的京城名记曝光,做了一期名为“春天花会开,老鼠也会来”的节目。这期节目使得县衙所有的编外人员全部就地下岗,宋江彻底成了一个三无人员,开始在社会上瞎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