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冼英被两只手牢牢抓住肩头,吓得在一旁的黄孝大惊失色,方欲出手去救,却见抓冼英那两个人愣愣的,像僵尸一样直立着,而冼英却轻轻滑了出来。
周围百姓见有人抓人,惊慌失措,纷纷往外逃。冼英见了大叫道:“百姓们,良民们,你们不要怕,我是高凉山首领冼英,专门为你们除贪官污吏,杀强盗恶霸而来的,有本首领在这里,纵有千军万马,也伤不着你们,本首领已降服龙头山,一会儿他们便会把金银财宝抬到这里,你们放心在这里看热闹吧。”
众人听冼英一喊,向前望去,见先前抓她的两个人,像塑像一样立在那里,才真信服冼英的功夫。听说龙头山的喽罗会把财宝抬到这里,更想看个水落石出。
见百姓静了下来,冼英方才在抓自己的那两个人头顶上一拍,把二人武功废了,穴道解了,然后喝问道:“你两个是什么人,敢抓本首领?”
一个讷讷地说:“小人奈胡,他叫除赖……”接着把自己被元侃请来、元侃被杀及自己用龙须人头引她上当之事说了出来,求冼英饶命。
冼英对老百姓问道:“这两个人明知元侃是贪官污吏,百姓之患,却助纣为虐,谋陷义士。应如何处置?”
这时群声瞠哗,一起叫道“杀!”声音虽然混杂,但这个“杀”字却异口同声,此起彼落。
黄孝听了,二话没说,将银竹抽出,对准二人一击,只听“砰”的一声,二人的尸骸不见,只有腥臭的水粉四处飞溅。
百姓们见黄孝银竹如此厉害,更是大惊失色,怀疑二人是天上神仙下凡,怕说错了话,会受处罚。一时的静寂,犹如石鼓敲之不响,更似雪天之蝉,虽捏无声。过了好一刻,才明白冼英又除了两个为虎作帐的鹰犬,欢呼之声,震荡寰宇,个个扬眉吐气,笑逐颜开,从内心发出对冼英感激之声。随着声音,手舞足蹈,雀跃欢呼。
众人正在欢呼喜舞之际,忽然一阵铜鼓的响声从龙头山方向传来。举目望去,却有几百个喽罗敲锣打鼓,抬着沉甸甸的东西向这个方向走来。百姓们未免有些吃惊,怕冼英镇不住他们。
“他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因为,他们也是人,也有父母妻子、兄弟姐妹,不能永远做贼,连累六亲,所以,决心改邪归正。你们只向两旁靠拢,让出一块空地,叫他们把东西抬进来。”冼英对老百姓们说。
衙门前这块空地,有几亩阔,能容一二万人。冼英之言一出,那些百姓便闪得远远的,一怕沾了贼人之气,污了自己之名,二怕贼人不像冼英说的那样听话,还会伤人。
那些贼人见百姓闪得远远的,知道自己众叛亲离,不免有点惭愧,脸色黑褐起来,羞答答的,不敢抬头。虽然这样,还不断听到百姓的唾骂声,讥讪声,诅骂声,怒恨声,愤愤不平之声。这时才真正知道走入歧途,为众人愤恨的耻辱。这种耻辱,比起王法判他们充军,流放还难受。因为,丢尽了人格。失去人格就失去了一切。要把失去的一切争回来,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啊。也就是说:要悬崖勒马,回头是岸,重新做人,重新得到百姓的谅解,排除芥蒂,是一件很不容易之事。所以,几百喽罗,除了锣鼓声外,却听不到一点他们的说话声。羞于见老百姓嘛,怎能不产生一种自卑感呢。在这个时候,如果没有自卑感,就没有决心改邪归正。
这帮贼人既羞于见老百姓,又为什么要敲锣打鼓?这是冼英勒令他们干的。冼英认为,如果让他们无声无息把财物抬回州衙,没有百姓观看,就不能挫他们作贼的恶气,就不能让他们感到羞耻,就不能使他们立志真正改恶从善。这也是逼人改过自新的一种有效方法。
因外面喧哗吵闹,敲锣打鼓,又传遍了元刺史被杀,冼首领惩恶的消息,州衙里那些平日清廉些作恶少些或刚直些的吏士,便主动集合起来,出衙向冼英请罪,向百姓请罪。
冼英正要找他们,见他们自己来了,却也欢喜,当即命他们收验贼人抬回的财物。算得有黄金万两,白银万斤,绸缎布吊,不计其数。命他们给在场观看之人,每人一两银子,一寻布吊。再命所有喽罗都让官吏在身上刺上字,称作“纹身”之戒。
贼人身上刺的字,染上颜色,到死也洗不掉,走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人知道是曾经干过坏事,受到处罚之人。
受这种处罚,要痛苦、耻辱一辈子。那些喽罗大多数为自己要受一辈子耻辱而痛哭流涕。但冼英做事,善恶分明,当然会给他们出路,对他们说:“你们现在痛心,何不当初不为?到这时后悔,当然晚了些,但让你们有重新做人的机会,必须纹身以戒。不过,也给你们一条出路,如果在十年内,不再做坏事,本首领会发药让你们洗掉纹身的。”
喽罗们听了,才觉有几分希望,破涕为笑。可见冼英在当时教人为善,用心良苦了。
待喽罗们刺完字,叫官吏给每个喽罗几两银子,抚慰他们回家浇园种田。
喽罗们见冼英样样周到,对走入岐途之人,仁致义尽,黑压压跪下一片,对她叩头谢恩。
“你们暂时不必作谢,待十年后,你们认为冼首领这样做,真的是为你们好,再谢未迟。”冼英说。
喽罗们站起来,欣然欲走,却被冼英拦住说:“这些金银财宝,本首领当着你们和众百姓之面处置,充入官库,抵大丰州一年赋税。也就是要这些当官之人,减免本州一年税收,用这银两填补。”
官吏们不敢违拗,百姓们更加喜悦。
有话即长,无话便短。冼英在郁林、苍梧、桂林、大丰?等州的壮举;在宝岭、十五岭、苗儿山,龙头山的义行,岭南地区家喻户晓,人人皆知。贪官污吏先自收敛;盗贼喽罗,自行解散,州与州之间的兵焚祸结,渐渐消除;中原、岭北的强藩枭雄,也不敢侵犯岭南。从此之后的一段时间,岭南安宁,百姓安居乐业。这是后事。
再说冼英告辞大丰州官民,与黄孝取道北海,准备回黄孝的故乡一一檐耳。
从大丰州往北海途中,经过芦好、蒲庙、思阳、廉州等地,无不风平浪静。所听所闻,都是谈论她义行壮举之事。
这天,到了雷州,在过傍耳的海峡处,沿海寻了几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条小船。船上有一老受。于是,上前请渡。
那老吏用轻蔑的目光看了一眼黄孝,再瞥一眼冼英,冷笑着说:“你二人有资格坐老夫之船吗?”
黄孝听了,心中愤怒。因他自离檐耳后,到大谢岭称王,被冼英降服后,跟他游列岭南,除与自己厮杀之人外,无不对己彬彬有礼,奉承还来不及,哪里有敢轻视自己画的。现在被一老吏白眼,气不从一处来,喝道:“看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先把人杀了,再用你的船。”举起铜锅铲就打。那老受不躲不闪,仍然冷笑着,像没看见黄孝打来。眼见就要击到他身上,黄孝心里犹豫,不知是打下好还是不打下好。就在这时,忽觉手臂一麻,铲柄已被人抓住,跟着听冼英地说:“你怎么能随便杀人呢?”
“他出言无状!”
“人家只问了你一句,哪里得罪了你?”冼英对黄孝说完,转向老受赔礼说:“老前辈大人大量,恕他无知之罪吧。”
那老吏怔了一怔,忽然举起拇指说:“你这娃娃才讲些道理,他粗横野蛮,决非好东西。”
说完,又白了黄孝一眼。
黄孝不敢再发怒,羞得面红耳赤。
“老前辈,请行行方便吧。”冼英给老吏十两银子,笑盈盈地说。
老史看见这闪闪发亮的银子,并不眼馋,只叹口气说:“你还是找别的船吧,我这船确实不能渡你们。”
冼英以为他还嫌钱少,又拿出几两金子对他说:“还是请老前辈方便方便吧,沿海数里,就只有你一条船呀。”
“我说不渡就不渡,我的船是等活神仙的,一船金银也比不上活神仙一句话,你快些把金银收起吧,有些东西用钱买不到的。”
“谁是活神仙?若是活神仙到来,定有助人为乐之心,必定肯让本姑娘乘船同渡的。”
老吏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是谁。
“是百姓的活神仙。我也不知活神仙什么时来,奉了百姓之命在此等她。”
冼英听了,有些蹊烧,以为他是白痴,拿他没办法。
但仔细一想,他不知活神仙是什么名字,怎样渡他?我再问他一声也好。于是,又作揖说:“老前辈可知道活神仙姓甚名谁?”
老受不屑一顾地说:“你在大陆生长,却不知道活神仙是谁,这就奇怪了,难道你不是人而是鬼?”
“这就奇了,大陆上也只有些平凡之人,哪里会有神仙?”
“那活神仙名震岭南,干了多少奇功义举!平贼寨、惩贪官……”
“你说的活神仙,是不是高凉山首领冼英?”黄孝在一旁问道。
“你知道是她,为什么还这样野蛮?我看你迟早要被她惩罚。”老受不正面回答,却反过来质问黄孝。
黄孝听了,哈哈大笑道:“老吏说得对!小可早被她惩罚过了,只是你不认识冼英,她就到了你面前,你又怎么知道?”
“有这等事?她在明里?”老吏吃惊地问。
“她就是人称活神仙的高凉山首领冼英。”黄孝指着冼英说。
老吏听了,瞪大眼睛看一眼冼英,说:“你真是活神仙冼英?”
“我是冼英,但不敢称活神仙。”
老吏沉思一刻,忽然把脸沉下,道:“你是没有船渡海,冒充冼神仙,哄骗老夫不成?要知老夫不是好欺骗的。”
“谁骗你了?”黄孝怒问。
“冼神仙名震岭南,武功极高,如果是真冼英,敢与老夫过几招吗?”
“何必冼神仙,我就敢领敢领教。”黄孝怒不可遏,举起铜锅铲,装模作样,就要打落。
“你只不过凭着这把炒菜的锅铲,回家当厨官差不多,用这玩意儿与老夫比试,何异拿去挖沙坑。,
这几句话,气得黄孝须眉倒竖,怒目圆睁,哇哇大叫道:“我这铜锅铲,是五指山异人所赐,跟着冼首领铲平了不少贼寨,你居然敢小看它,能接我一铲,认你是英雄!”用铜锅铲重重砸落。先前是装模作样,现在却动了真格。心道:我这一铲能把半座山头砸开,如果用尽气力打他,不把他打成碎粉才怪呢。还是减少些力度,让他全尸吧。铲离老受头顶尺许,慈心一动,却减了五成气力。铲与老吏头顶接触,只听“霹雳”一声,像雷鸣一样,却把自己弹出了丈多远,虎口发麻,双臂乏力,大吃一惊,暗叫侥幸。因为,只用五成力,如果用到十成,腕骨早被震断了,一山还比一山高,能人之上有能人,真不能小看别人………
他正在胡乱想之际,却听老吏哈哈大笑道:“大老粗,我说的不错吧?”接着白了冼英一眼。
冼英只是笑吟吟的,一言不发。
黄孝见冼英在旁发笑j似乎笑自己无能,心头那股滋味,怎么受得了。讪讪地自我解嘲说:“我如果用银竹打你,你早化成云烟了。”
“锅铲都不能取胜,银竹有那么厉害?拿出来让老夫看看。”
这老吏真是该死,我念过口诀,把银竹抛过去,只要他伸手来接,便自寻死路……黄孝想到这里,银竹在手上抛了抛,对老吏说:“你接住!”话出手动,银竹跟着抛了过去。
老吏毫不在乎,伸手就接。黄孝暗喜。岂知事情出乎意料,老吏接着银竹,毫无异征。用手摸了摸,啧啧称羡道:“果然是一奇宝,如果为冼神仙所用,便能为老百姓干许多好事,可惜落到你这个五大三粗之人手里,有什么作为?我再让你打一银竹,如果伤不了老夫,你有何话说?”跟着把银竹抛回给黄孝。
“老朽物,你不能轻视这根银竹,只要是有血脉之躯,被它扫着,便成碎粉。你这么大年纪,尸骨化成粉,岂不可惜?”黄孝明知银竹对他不起作用,还说大话吓他,心里也觉好笑。
岂知老吏却不卖他的账,怒道:“如果你的银竹无灵,老夫也要击你一掌,你打吧。”
这时黄孝骑虎难下,明知银竹无灵,也要打他一下,找个借口挽回面子。因为,有冼首领在旁,就是败了,也不会白白被老吏打死。于是,笑道:“这是你自愿的,如果死了,怨我不得!”举起银竹,尽力打去,却像砸在钢础上,铿然作响。
老吏冷笑不止,对黄孝一掌劈落。黄孝因有言在先,不敢躲闪,只得闭目待死一一不是闭目待死,而是待冼英来救。
老吏手掌离黄孝头顶寸许,忽听冼英“嗤嗤”发笑,老吏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老前辈,不要演戏了,你这个五指山异人,瞒得过你徒儿黄孝,却瞒不过我冼英啊!”
老吏愣了愣,还是笑道:“你是怕死,认相识吧,谁是五指山异人?”
黄孝听洗英一说,又不见老吏打下,觉得奇怪,把闭上的眼睛睁开,对老吏看了又看,审了又审,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师傅,不是他,一点也不……”本来想说一点也不像的,只是“像”字未说出,冼英早出其不意,用竹剑从老史背后一剔,把他身上的衣服和脸上假人皮撕开,老吏全身变了样子。黄孝忙跪下叩头如捣蒜地说:“师傅,徒儿得罪了你老人家,你杀吧!杀了这个逆徒吧!”
原来冼英把他的假人皮挑开,地地道道露出五指山异人的本相来,所以,把黄孝吓慌了。
五指山异人让黄孝在那里像春米一样叩个不停,转身对冼英笑道:“冼首领一别几年,机灵得多了,老朽这样化妆,你居然能认出来。”
“我不是认出来的,是推算出来的。岭南除了老前辈外,还有谁能接黄孝一铲。何况这银竹更加厉害,只要接触到血肉之躯,便会击成窟粉。老前辈既说出晚生名字来,岂不知黄孝二宝之理。居然也接他一银竹,是他师傅无疑了。
五指山异人听完,赞羡不已,为祝融能收到这样一个高徒而庆幸。他对冼英褒奖了一番,又对黄孝训斥了一番,才让他起来。原来,他早知黄孝与冼英要到檐耳,故意化妆等待,试二人城府。果然,一试便分优劣。这时被冼英识破,只得请二人上船,棒子一点,船像箭一样出到了海中间。
船小浪大,像一片树叶,在惊涛骇浪中颠簸。冼英第一次置身于海洋中,觉得非常有趣,信口吟道:
身飘飘于波涛兮,吾左右而拼搏;心扰扰于俗事兮,为百姓而开拓。
正吟得起劲,五指山异人大叫巨浪来了,提醒冼英站住,自己却凝神运气,施展千斤堕功夫,把船稳定。但浪头却出乎五指山异人意料。
总是扑到离小船几尺远,便缓下来了,被后来的大浪冲击而散。小船虽在惊涛骇浪中,却如履平地,稳如泰山。异人大惊之际,回顾冼英,见她用鹏羽宝扇对迎面而来的巨浪扇去,才知是她的功力,于是笑道:“老朽以为是神仙相助呢!”
冼英微笑道:“你都是千年不死的灵魂再现于人间,哪里有神仙。事不可为而为之,事有可为而无人为之,到了檐耳,还望前辈助一臂之力呢。”
“要我出力干什么?你是不是要把海岛砸平?”
“我把这海岛砸平干什么?又不是开荒屯田。只求你帮助把海岛的乱事平定,把海岛之民教化。”
“你怎么就知道岛上有乱事?”
“黄孝不是说檐耳上土著酋长横行霸道,欺压良民吗?”
“此一时,彼一时,难道你这个活神仙在大陆干的事,传不到岛上来?你二人所作所为早把他们吓破胆了,各自敛迹还来不及,怎么敢继续横行?”
“那么我还报仇不报仇?”黄孝急问。
“人要有海洋一样的胸襟,为什么总记着区区家仇而不干大事呢?”异人不悦道。
“如果他们找我报仇怎么办?”黄孝担心问。
“他们的后代非愚顽之辈,在冼首领威名震慑下,早已改好,千余百姓平平安安的,酋长还出钱为你父母修坟祭扫哩。
“那么这次师傅接我们,也是酋长所托?”
“是啊!你师傅无德无能,居五指山千余年,也不能让檐耳百姓过上好日子,现在借冼首领威名说服了他们。可见德高望重,方能服众。现在千余洞百姓集于傍耳州,为冼首领接风洗尘呢。只要冼首领愿意,百姓定会归附她。”
冼英心中暗喜,但口里还是谦虚地说是异人的功劳。
船快要靠岸了,后面又有一股大浪冲来,还有被颠覆的危险,急得五指异人忙叫冼英用法。冼英羽扇早挥,把巨浪逼回头。五指山异人连叫几声:“老夫不及”跳到岸上,把小船一拉,连人带船拉到了岸上。
船刚上岸,又有几股巨浪冲来,拍到岸边,水花四溅,实有不肯回头之意。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巨浪还在送我们呢!”笑着踏步向前。
从海边到信耳州还有百多里路。三人施展轻功,像驼鸟履沙州,流星走天空,无拘无束。只两个时辰,走了近百里。五指山异人指着前面一个集子说“前面便是金江了。”话刚说完,铜鼓咚咚,竹筒嗒嗒,跟着数以万计的百姓赤膀宣臂,“哎嘿哟!哎嘿哟!……”蹦着,跳着,载歌载舞,夹道欢迎。几个酋长亲抬轿子向三人走来。
三个加紧迎上去。由五指山异人介绍冼英、黄孝与酋长相识。
酋长见黄孝威风凛凛地跟着冼英,怕他记前辈之仇,从中生事,战战栗粟,汗不敢出。异人看在眼里,忙解释说冼英是为一岛百姓安定而来。冼英点头默认。
再说黄孝听了师傅之言,看着面前这位酋长,他父亲正是被自己所杀。两面四眼,相对凝眸,不知所措。一个战战兢兢,汗不敢出,一个战战惶惶,汗出如浆。二人凝视了半个时辰,同时伸出双手,抱在一团痛哭起来。
这欢天喜地的场面,被二人一哭,全都沉默起来。冼英十分不快,把脸一沉,大声说:“事成既往,还哭什么,都给我止了!”这声如惊雷,震破耳鼓,把二人惊醒,把手放开,拭干眼泪,向冼英道歉。
那些黎民百姓,见冼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竟有如此惊人的魄力,不禁伸舌。都向前挤,欲仔细端详一下她的容颜。
冼英到了檐耳州,在酋长和地方官员的陪同下,游览了五指山,黎母山。两山是一岛最高之处。上到顶峰,真是:凌顶纵观群岛小,盘桓环顾水连天;茫茫雾色蒙千象,混沌未分痒气绵。
览尽寰球景色,历尽人间炎凉,令人感慨无穷。
冼英正游得兴起,却有都头僧明赶来,报说家兄洗挺病危,要她回梁州。
冼英自逼洗挺改恶从善后,确实建立了深厚的兄妹之情。因为她只有一个哥哥。兄妹如手足。手足有病,当然不能不理,对僧明问:“我哥哥得的是什么病?”
“是气病的。”
“什么人,什么事,会把他气病?”“说来话长得很。”
“再长也要说个明白O”
僧明不敢违拗,只得把事情经过说出来。
原来冼英在高凉山立营,招兵买马,早为高州刺史史兰裕所忌。冼英游列岭南,干了一连串惊天动地之事,名震岭南,誉播九州,更使史兰裕不安。因他野心勃勃,图谋不轨,欲连结岭南州郡官员共同造反,进窥中原,一统华厦,自己称尊。有了冼英及其军兵,对自己宏图大志有直接威胁,故想尽千方百计,除掉或吞并高凉山兵马。
史兰裕之心,被他的军将李迁仕窥破。李迁仕找了一个极好机会,对史兰裕说:“史大人,你的才华盖世,用则可以乘长风而破万里浪,一捣中原,吞南北,领九州;藏则永保高州刺史一职。目前世道浇漓,人心日下,不如孤注一掷,胜则成皇,败则成仁,何必久作池中之物。”
史兰裕本来看重李迁仕,听他一说,十二分欢喜。但想到逢人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倘若李迁仕试探自己,自己一下交心,反而不美,得引他上钩,才是良法。于是喝道:“李迁仕,你说这话不怕杀头么?”
“小弟肺腑之言,刺史若杀之,只怕失一手臂哩。”“军将将何以教我?”
“岭南英雄,莫过于冼英,若能把她收为已用,使为先锋,则韩信、张良皆聚于一身,何愁天下不定!”
“她除暴安良,怎肯作乱?说到收为我用更是睡梦上天。”
“事有不可为而为之,只要把梁州吞并了,她便是史大人所辖下的臣民。那时候肉就在砧板上。”
“她兵强马壮,谈何容易?”
“我看吞并梁州,易如反掌。”“有何妙计?快些说来!”
“大人只要写一本奏章,说冼挺之妹冼英招兵买马,沽名岭南,收拢人心,图谋不轨。这本一参,冼挺必然被废。”
史兰裕拍大腿道:“李军将真本刺史之张良也!他日富贵与共,就烦你写本赶奏朝廷吧。”
受宠若惊的李迁仕,匆匆写好奏章,赶到朝廷。梁主萧衍看过,认为是件大事,召见李迁仕,细问冼挺兄妹反叛情况,李迁仕加油添醋,说了一番。
时梁帝衍已为帝十余年,还算有些明白,知道李迁仕所参,不足以证明冼挺兄妹反叛,但冼英名震岭南,他也知道。为巩固自己帝位起见,也有几分防范之心,便下了一道诏书,撤掉梁州编制,把大部分地区割归高州,小部分割归高凉,并调罗州刺史冯融之子冯宝任高凉郡太守,降冼挺为高凉郡都头。本来欲勒令冼英解散军队,但右卫将军柳津在旁,把冼英游列岭南的丰功伟绩奏闻梁帝,并以性命为冼英担保,所以,容留冼英一军在高凉山。
再说冼挺,因想尽千方百计杀了叔婶,才谋得梁州刺史一职,被降了职不算,连一州辖地也废了,怎能不气!自古患疾,气疾是最难治的,除了能达到自己目的,让自己扬眉吐气,解去心头之恨,才能痊愈之外,再无别法。冼挺到这时,从哪里来吐气扬眉的机会。只有愈气愈恨,愈恨愈气,故病情日重一日,已至垂危,所以,叫僧明找冼英回家。
冼英知道事情经过,只得离开檐耳,匆匆赶回高凉山。要知后事如何,下文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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