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把华云龙追丢了,正往前寻找,见前面围了一圈儿人,走到里面一瞧,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赤身露体,身上一根线都没有,头挽牛心发髻,品貌端方,长得不俗。众人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人说:“渴。”众人问:“你是哪里人?”这人说:“渴。”众人说:“你姓什么呀?”这人说:“渴。”众人说:“你叫什么呀?为什么不穿衣裳?”这人了说:“渴。”和尚走进旁边一家店铺,说:“掌柜的,借我一个碗,拿点儿水给那赤身露体的人喝,他直嚷渴。”掌柜的说:“不给,他喝了水要是死了,我们担当不起。”和尚一瞧,那边菜园子有人在汲水,就走过去说:“辛苦,有水没有?”那打水的说:“做什么?”和尚说;“跳井。”那人说:“跳井别处跳去,不准在这里跳。”和尚说:“你们有桶,借我一个水桶打点儿水。”那人说:“没有,你要好好儿说,倒许借给你,你说跳井,有也不借给你。”和尚说:“你要不借给我,我就跳下井去,叫你打一场人命官司。”那人说:“只要你不要命,跳了井,我就打一场人命官司,就怕你不敢死。”和尚说:“你瞧我敢死不敢死。”说着话,和尚真的跳下井去。那人大吃一惊,到井口一看,和尚没跳下井去,两只脚钩住井口,脑袋冲下,正拿僧帽舀水呢。那人一瞧说:“和尚,你吓杀我了,我看你怎么上来。”和尚使了一个鲤鱼打挺,又一个鹞子翻身,爬了上来,说:“我不用跟你借水桶,你瞧我这不是用帽子把水舀上来了吗?”--他那帽子的油垢多了,盛水都不漏。和尚拿着一帽子水来到那赤身男子的跟前,把水给他喝了,又把僧衣脱下来,给他盖上。工夫不大,这人出了一身冷汗。众人一瞧,说:“好了。”就见这人“哎呀”了一声,说:“好和尚,你害得我好苦。”接着破口大骂。众人瞧着气不平,说:“你这人可真太不懂情理,和尚给你找了水,又把僧衣给你盖上,你出了汗,好了,你不说谢谢和尚,反倒骂人,真是以怨报德,太无礼了。”
这人“唉”了一声说:“众位有所不知,我骂的不是这位和尚。我姓张叫张文魁,是文生秀才,在龙游县北门外张家庄住。因家中这几年种田没有收成,度日艰难,我到临安找我娘舅,借了二百两银子回家,好垫补着过日子。没想到走在半路上,我觉着肚子疼,坐在树林里歇息。来了一个秃头和尚,面如喷血紫脸膛,一脸的斑点,他问我‘怎样了’,我说‘肚子痛’。他给我一丸黑药丸,我吃了就不能动唤了。他把我的包裹连银子都拿了去。我一发迷蒙,也不知道怎么会来到这里,落到这般光景。我骂的是那个和尚。”济公说:“我把僧衣给你穿,你跟我走吧。”
张文魁站起来,跟着济公走进一座酒馆里。伙计一瞧,一个和尚穿着破裤子、草鞋,光着背,一个穿着破僧袍。伙计只当是要饭的乞丐,说:“喂,和尚,没有剩的。”和尚说:“新鲜的都不爱吃,吃剩的?胡说!”带领张文魁,直奔后堂落座,说:“掌柜的,你别瞧我们穿得破,包子有肉不在折上,招好顾主,财神爷来了。”伙计说:“是。”和尚说:“给我煎炒烹炸,配十六个菜,两壶人参露酒。”伙计说:“人参露卖一吊二百钱一壶。”和尚说:“不多,我们那地方人参露卖两吊四百文一壶,这里便宜一半呢。”伙计也不敢说不卖给他,那时候饭馆子又没有先要钱的规矩,只得揩抹桌案,把酒菜都给上好。和尚让张文魁吃,张文魁说:“我不吃。”和尚说:“你怎么不吃?”张文魁说:“吃完了,没钱给人家。”和尚说:“没钱你嚷什么,反正吃完了再说。他要打,就卖给他两下,他打轻了不怕,打重了还得给养伤,倒有了下落了。”伙计在旁一听:“这倒不错,和尚卖打来了。”
和尚正同张文魁说着话,忽然从外面闯进两个人来。伙计一看,这两个人穿着月白裤褂,左大襟,白骨头钮子,原来是柴元禄、杜振英二位班头。他两人自从跟和尚捉迷藏,找不着和尚,腰中又一文钱没有,连夜追到小月屯。第二天饿了一天一夜,围着小月屯找遍了,也没找着和尚。两个人又饿又气,正在街上闲游,远远望见济公赤着背,同着一个人,穿着和尚的僧衣,进了酒馆。柴、社二人来到酒馆一看,柴头说:“好哇,你倒在这里吃上了,我们两个直饿了一天一夜。”和尚说:“你们两个人嘴懒,为什么不吃呢。”柴、杜二人说:“没钱,吃什么?”伙计说:“这倒不错,又来了两个白吃的。”柴、杜二人饿急了,坐下就吃。伙计暗中告诉掌柜的说:“一个穷和尚同着一个光眼子的,又来了两个怯货,大概都没钱。”掌柜的说:“等他们吃完再说。”
正在这时候,只听外面一声喊:“老三,好一座庆丰楼,你我到里面吃杯酒。”说着话,进来两个人。头前一位赤发红须蓝靛脸,紫缎色壮士帽,紫箭袖袍,腰系皮挺带,披蓝缎色英雄大氅,后面跟着的这位身穿白褂,翠白脸膛,俊品人物,正是风里云烟雷鸣和圣手白狼陈亮。
这两个人在马静家,自华云龙走后,马静说:“雷、陈二位贤弟,在我这里多住几天吧。”雷鸣、陈亮说:“兄台不必相留,我二人还有事儿呢,天亮了我二人就要告辞。”等到天亮,雷鸣、陈亮告辞,马静说:“二位贤弟,吃了饭再走。”陈亮说:“我二人实在有要紧事呢,你我知己之交,何在一顿饭!”
当时二人从马静家出来,一直往南,来到庆丰楼。二人想要吃杯酒再走,迈步进了酒馆,二人直奔后堂,抬头一看,见济公同柴、杜二位班头在那里吃酒,雷鸣、陈亮赶紧上前给济公行礼。掌柜的见这二人穿的衣裳整齐,过去给穷和尚行礼,心中甚为诧异。雷鸣说:“师父,你老人家从哪里来?怎么赤着背,把僧衣给他穿上?这位是谁?”济公就把救张文魁的事儿说了一遍,雷、陈二位这才明白。和尚说:“陈亮,你先同张文魁出去,到故衣铺给他买一身衣服鞋袜。”陈亮点头答应,领着张文魁出去,到了故衣铺,买的文生巾,文生氅,白袜云鞋,皂裤襟衫,都穿好了,回到酒馆,把僧衣给了和尚。
大家归座,要酒添菜,和尚说:“雷鸣、陈亮,你们两个人谁带着钱?周济周济张文魁。”陈亮说:“我有四锭黄金,自留两锭,给他两锭,每锭可以换五十两银子。”雷鸣说:“我有五十两银子,都给他吧。”说着,两人就掏出来,递给张文魁。文魁说:“我与二位萍水之交,如此厚赠,实在惭愧。”雷鸣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区区银两,何足挂齿。”
众人吃酒,陈亮、雷鸣二人把济公拉到别的桌上无人之处,济公说:“你们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事情?”陈亮说:“师父,你老人家慈悲慈悲吧,看在我二人面上,你老人家别拿华云龙了。你回临安去,我二人给你老人家叩头。”济公说:“你二人不叫我拿华云龙,好办。陈亮,你去买一张信纸,一个信封,到柜上借一支笔来。”陈亮不知和尚要写什么东西,随即到外面买了信纸信封,到柜上借了支笔,拿过来交给和尚。和尚背着雷鸣、陈亮写了半天,把信封封好,信面上画了一个酒坛子,这是和尚的标记花样。陈亮说:“师父,这有什么用?”和尚说:“我把信交给你二人带上,回头你两人把张文魁送到龙游县北门外张家庄,你二人进北门,路西有一座酒楼,字号是‘会仙楼’。你两人进去,上楼在楼门口头一张桌上坐下,打开我这封信来看。要是华云龙今天晚上没有做这件事,我和尚就不拿他。”雷鸣、陈亮也不知和尚写的是什么东西,二人只得点头答应,把信收好。
大家吃喝完了,把酒饭钱给了,和尚说:“张文魁,我派他二人把你送到家,你跟他二人走吧。”
张文魁给和尚磕了头,跟着雷鸣、陈亮出了酒馆,顺大路直奔龙游县。三十多里路不算远,不知不觉到了龙游县北门。张文魁说:“既然离我家不远,二位恩公到我家里坐坐吧。”雷鸣、陈亮说;“既是离你家不远,你回去吧,我二人还有事儿呢。”张文魁再三谦让,这两个人不去,张文魁无法,又谢了雷鸣、陈亮,自己告辞去了。
雷鸣说:“三弟,你我进北门瞧瞧去。”两人进了北门,往南走,抬头一看,果然路西有一座会仙楼,门口挂着酒牌子,里面刀勺乱响。二人迈步往里面走,一进门,南边是灶,楼下有好几张桌子。靠北墙是楼梯。
二人登楼梯上楼,靠楼门有一张桌子,雷鸣、陈亮刚落座,就听楼下有人让账说:“华二哥,你不用让,这笔账我们早给了。”陈亮一听一愣,往楼下一瞧,原来是华云龙同两个人在楼下让账。一个是壮士打扮,头戴翠蓝色六瓣壮士帽,上安六颗明珠,身穿翠蓝箭袖袍,腰系丝鸾带,薄底靴子,肩披一件蓝缎色英雄大氅,三十以外的年岁,黄脸膛,细眉圆眼。一个是武生打扮,二十以外的年岁,青白的脸膛。陈亮一看,说:“雷二哥,你看这两个人,决不是好人。”雷鸣说:“先不必管他,你瞧瞧师父这封字柬写的是什么。”陈亮把字柬拿出来一看,就是一愣,说:“二哥,你看,了不得了。”雷鸣说:“我看什么?我又不识字,你念给我听就得了。”陈亮说:“师父只写了八句偈语,我念你听:
侠心义胆壮千秋,为救云龙苦谋求。
今至龙游三更后,北门密访赵家楼。
有染美女你须护,剪恶先当断贼头。
云龙今夜无此事,贫僧明日返杭州。
陈亮念罢这张字柬,说:“二哥,师父这八句话,是说华云龙今夜要在赵家楼采花。师父又说,华二哥今天要是没这事儿,他老人家就不拿他。这件事儿真假难辨,叫你我二人暗中瞧着,保护贞节烈女。咱们打听打听赵家楼在哪里。”雷鸣说:“就是。”
二人这才要了几壶酒,要了四碟菜,吃喝完了,给了酒饭钱,一同下楼。出了酒馆往北走,见对面来了一位老者,苍头皓首,须发皆白。陈亮过去施礼说:“借问老丈,赵家楼在哪里?叩求老丈指示。”那老者一听,说:“尊驾打听赵家楼?小老儿今年七十余岁,在这里根生土长,大小胡同没有我不知道的,只是没有赵家楼这个地名。哎呀,我们本地倒是有一家财主姓赵,人称他赵善人,他家里可有楼房。”陈亮一听,真是随机应变,赶紧说:“不错,是人家托我带一封信,说龙游县北门里有一家财主姓赵,有楼,方才是我说得不明白。”老丈说:“你要找赵善人家,往北瞧路东有一座德泰裕粮店,粮店北边那条胡同叫兴隆街,你进胡同一直往东,到东头路北的大门口,挂有‘乐善好施’的匾额,还有两棵龙爪槐,那就是赵宅。”
陈亮、雷鸣打听明白,一直往北,走了不远,果见路东有一座德泰裕粮店,北边是一条大街。二人进了兴隆街一直往东头看,见路北是广亮大门,门口有两棵龙爪槐,门上挂有“乐善好施”的匾额。陈亮一看,知道里面栽着内挂。什么叫内挂呢?这是江湖绿林中的黑话。住在人家宅院里保镖的叫“内挂”,在街上卖艺的叫“星挂”。陈亮看罢,同雷鸣二人又往东走。瞧大门东边有一个通向北面的小胡同,雷鸣、陈亮二人进了小胡同,一直往北,这个胡同挺窄,大约只有二尺多。陈亮说:“二哥,你瞧这个小胡同,要是对面来个胖子,就挤不过去了。”二人来到北头一看,西墙里面是赵宅的花园。雷鸣、陈亮站在高处一望,见花园里面极其讲究,有假山子石,有月牙河,牡丹亭,蔷薇架,避暑楼,赏雪亭,真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花园中有三间楼房,支着楼窗,挂着帘子,有几个仆妇丫环拿了小筐下楼摘花,摘后又上楼去。陈亮说:“二哥,你看这楼上必住着姑娘妇女。”隔着帘子,也瞧不出是姑娘还是少妇,二人也不便紧往里瞧,怕人家里面瞧见。陈亮说:“二哥,你我今天晚上就由这条路来探访。”
说着话,二人往南刚出了小胡同,只见赵善人门口,围着一圈子人。陈亮一愣:“方才进小胡同的时候,这里并没人,这是什么事?”陈亮分开众人,挤进去一看,是一个年轻的少妇,头上裹着白布,身上穿着孝衣,腰间系着麻辫子,白布蒙鞋,旁边站着一个老者,在地下铺着一张纸,上写着一张告白:
四方爷台得知:小妇人刘王氏,在兴隆街西头路北住家。只因家中寒难,婆婆忧虑日深,旧疾复发,服药无效,于昨日午时病故。小妇人丈夫素作小本营生,现在身患恶疮,不能动转。小妇人婆婆一故,衣食棺木皆无,家中素无隔宿之粮,当卖俱空,遭此大难,惟唤奈何!万出无奈,叩乞四方仁人君子,施侧隐之心。倘蒙垂怜,量力资助,共成善举,以免小妇人婆婆尸骸暴露,则殁存均感矣!
刘王氏拜叩
陈亮一看,甚为可惨,就听旁边站着的那老者说:“众位大爷,这妇人是老汉的邻人,因她婆婆死了,她丈夫生了疮,不能殡葬,她家里又没人,我同着她出来,求四方仁人君子老爷们,行好积德,有一个周济她一个。”旁边就有好行善的,瞧着可怜,刚要掏钱,旁边有人说:“老兄,你不必信,这个不知是真是假,怕是借此做生意的。”就这一句话,那个要掏钱的人就不掏了。说坏话的这人,姓陈,名叫事不足,外号叫坏事有余。陈亮一瞧,说;“二哥,这是好事,我们两人周济周济她。”雷鸣说:“好。”掏出一包银子,递给那妇人。陈亮说:“这银子一共约有四十两,你拿去回家买棺木吧,省得你一个妇人家在这里抛头露面的。”这妇人一见陈亮给这么些银子,赶紧问:“二位恩公贵姓大名?”陈亮说:“你也不用问我,我们也不是这里人,你也不必打算报答,你回去吧。”那妇人谢了陈、雷二位,竟自去了。
这个妇人,倒没想到过路的人会有这样的好心,她的本意,是想化赵善人家。当初赵善人经常施舍棺材,只因有些无耻的小人把事情闹坏了:家里没有死人,也穿上孝袍到赵家磕头化棺材,诓来了棺材,他把木头劈开卖了,因此赵宅现在不施舍棺材了,非得瞧见是真死人才舍。
雷、陈二人做了这件好事,见妇人去了,这才出了兴隆街西口,找了一座酒楼吃酒。直吃到天有初鼓以后,会了酒饭账,二人出了酒馆,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夜行衣包打开,换上皂缎色软扎巾,迎门插个慈菇叶,穿上三岔通口寸襻衣,周身扣好了骨扭,寸半罗汉股丝绦,在胸前双拉蝴蝶扣,把走穗掖于两肋,头前带好了百宝囊的兜子,里面有千里火、自明灯、拨门撬户的小家伙等一切应用的物件,下穿皂缎兜裆言裤、蓝缎子袜子、打花绑腿、倒纳千层底的?鞋,把刀插在软皮鞘内,把白昼穿的衣服包进包囊内系在腰间。收拾停当,二人拧身蹿上房去,越脊穿房,往前直奔。
二人走到一所院落,是北房三间,东里间屋中有灯光闪闪,人影摇摇,猛然听见屋中说:“娘子,你把二位恩公供上了么?烧了香么?”就听有个妇人说:“供上了。”又听说:“娘子,你歇歇吧,明天再去买棺材。真难为你,这几天受这样累,你歇息睡觉吧。总算老天爷没有绝人之路,真有这样挥金如土的人。”陈亮在房上一听,说话声挺耳熟的。一拉雷鸣,二人由房上蹿下来,到窗棂外,把窗纸湿了个窟窿,往屋中一看,见地下停着一个死人,是个老太太;床上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腿上长着碗大的疮;靠东墙有一张桌,桌上供着牌位,上写“二位恩公之神位”,烧着三支香。地下站立一个妇人,正是那白天化棺材的妇人。这妇人上过了香,把灯吹了,往炕上一躺,和衣而卧。
陈亮拉着雷鸣来到东墙根儿,低声说:“了不得了,那妇人把咱们两个供上烧香牌位了。”雷鸣说:“供上了,怕什么?”陈亮说:“二弟你可不知道,你我凡夫俗子,她供着咱们,天天烧香,岂不把你我折受坏了?”雷鸣说:“我去把牌位偷出来。”陈亮说:“你偷出来,明天她不会再写一块么?”雷鸣说:“那怎么办?”
二人正说着话儿,只见墙上往下哗哗掉土,陈亮、雷鸣只当是华云龙到赵家楼采花去走过这里,赶紧往墙根下一贴,仰着脸往上瞧,只见由墙外立起一根杉杆,上面绑着横棍儿--这叫蜈蚣梯子,从外面上来一个小毛贼,眼睛往四下里瞧。
来的这个贼人姓钱,叫钱心胜。这小子原来在兴隆街住,素日无所不为。吃喝嫖赌,把老人家的产业都花完了,媳妇儿出去给人家当仆妇,他在家里没事儿可干。今天白昼,他瞧见雷、陈二人周济刘王氏一包银子,有四十余两,钱心胜恨不能把银子拿过来。晚间,他想了个主意,做好了蜈蚣梯子,来到刘家,上了墙瞧了一瞧,顺梯子下去,掏出一把小刀,来到上房拨门,拨一下,听一下,拨了三下,将门拨开。贼人进去一瞧,刘王氏夫妇都睡着了。穷人家,屋内没有箱子柜子,也没地方搁银子,就在席底下搁着,贼人一模就摸到了手中。从屋中出来,顺着蜈蚣梯子爬上墙去,骑在墙上把杉杆提出去,立在墙外,再顺着梯子爬下去。雷、陈二人看得明明白白,心说:“好贼人,真是狼心狗肺,人家死了人没棺材,叩头化来的银子他也偷。”陈亮气往上撞,说:“二哥,你在这里等我,别走,我去追他。”
陈亮拉刀蹿出来一看,见贼人一晃,进了路北一个门楼。陈亮赶过去,从门缝儿里一看,见贼人在院中把蜈蚣梯子解了,拿着进了北上房。陈亮拧身蹿到院内,这院内是北房三间,贼人到北房东里间,点上了灯。陈亮来到窗外,把窗纸湿了个小窟窿,往屋中一看,一张床上堆着一堆棉被,地下有八仙桌、钱柜儿、杌凳,桌上搁着一盏灯。贼人坐在炕上,把银子掏出来,乐得心花俱开,把钱包打开,拿出一块银子来自言自语地说:“这块银子去嫖花翠喜,这块银子买它十坛好酒,这块银子做几身绸缎衣服。”说了半天,包起银子,搁在钱柜内,又从钱柜里取出一吊钱来,拿上一百文,提酒壶出去打酒。
钱心胜出来把门带上,唱着小曲儿,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来到酒铺,说:“王掌柜,给我打壶酒。”这个酒铺掌柜的是山西人,叫老西子。钱心胜先前常诓老西子的酒喝,到晚上去打酒,老西上门了,隔着小洞儿卖酒。钱心胜带两把一样的酒壶,灌上一壶凉水,拿空壶给老西子打酒,老西子打好了递给钱心胜,钱心胜说:“掌柜的,给我记上账吧。”老西子说:“不赊。”钱心胜说:“不赊,你把酒倒回去吧。”他把那壶凉水递给老西子,老西子倒在酒坛子里,钱心胜白得一壶酒。日子长了,老西子生了疑心,因为近来吃酒的都说酒不好。这天钱心胜又来打酒,把酒打上了,他又要赊,老西子说:“不赊。”钱心胜说:“不赊,你就倒下吧。”又把凉水递进去。老西子一尝是凉水,出来把钱心胜揪住,一瞧他拿的是两把壶,就跟钱心胜打了起来,有人给劝了。今天钱心胜一说打酒,老西子说:“你是不是又来骗酒了?”钱心胜说:“我先给你钱,打一百钱的酒。”把酒打上,钱心胜拿着酒壶,心满意足地唱着小曲儿回来。
钱心胜走了以后,陈亮到他屋中,开了钱柜,把银子拿出来,连他剩的九百钱也拿着,把他床上的棉被用火点着,拿桌子一压,来到外面等着。见钱心胜打酒回来,陈亮过去将贼人揪住,拉出刀来说:“你要嚷,我要你的命。”贼人也不敢嚷。陈亮把他捆上,把嘴塞上,往大门口外头一搁,说:“我乃夜游神是也,专察人间善恶,你偷了人家的银子,应当叫你报应。”说完了话,陈亮走了。
钱心胜往院儿里一瞧,屋中浓烟直往外冒,心里着急,捆着腿脚不能动,塞着嘴又不能嚷,直哼哼。从东面过来两个打更的,一个拿梆子,一个拿锣,这个说:“这条胡同很不清净。”那人说:“你别吓我,我胆子小!”说着话,就听“哼”地一声,吓得两个打更的背脊发麻,这个说:“是鬼呀。”那个说:“多可怕呀。”正说着,又听“哼”了一下,这个打更的壮着胆子过来一瞧,认得原来是钱心胜,鼻子内哼哼出不来声儿,想叫人听见过来把他放了。两个打更的这才把他解开,把嘴里的东西掏出来,打更的说:“钱先生,你怎么被人捆上了?把我们两个人吓着了。”钱心胜说:“我遇见夜游神了,你们二位请吧。”贼人赶紧到屋中,一瞧被褥全烧着了,急忙把火救灭,再开开钱柜子一瞧,银子没有了,连钱也没有了。
陈亮拿着银钱回到刘王氏院儿里,偷进屋中,把老太太的手扳开,把银子搁到死尸左手里,把钱搁到右手里,把桌上供的牌位撕了,来到院中,拿个破盆“叭嚓”往地上一掷。刘王氏夫妻惊醒了,赶紧点上灯一瞧,见老太太死尸左手拿着银子,右手拿着钱,夫妻二人正在纳闷。陈亮在外面嚷着说:“本家主人听真,明天不难再供恩公的牌位,再供必有大祸,我去也。”说完了话,雷鸣、陈亮拧身上房,直奔赵家楼来。
二人进了赵家花园,暗中瞧探。院中一无人声,二无犬吠。二人蹿到里面,直奔楼下,拧身蹿到楼上,见阁上东间点着灯。来到窗外,把窗纸湿破,往里一看,这屋里真是幽雅:靠北墙是一张湘妃竹的床,床上挂着洋绉的帐幔,当中挂着花篮,里面有茉莉夜来香,床上有藤席凉枕,熏香绣花的夹被,两旁是赤金的帐钩,线缎的床围;靠东墙有一张俏头案,当中摆着水晶金鱼缸,里面养着龙睛凤尾淡黄色金鱼,桌上摆着金钟玉磐,两头摆着一支珊瑚树,一棵翡翠的白菜,还有各种磁器;靠西墙外边,有一张月牙桌,桌上有镜子,上面有粉缸、梳头油瓶和妇人应用的物件;靠窗户一张八仙桌,镶着墨玉的棋盘心,两边各有一把太师椅,桌上有图书,盘里面搁着文房四宝和一只斑竹镌成的笔筒,里面有几支笔;东墙上挂着一轴条山,画的是富贵牡丹图,两旁挂有对联。
陈亮见屋中只有一个仆妇,并无别人,就同雷鸣二人下楼。陈亮说:“这楼上没有人,二哥,你我到前面瞧瞧去。”二人施展飞檐走壁蹿房越脊的本领,如履平地相仿,直往前奔。这院中是三进房,头一进是待客厅、外书房。陈亮、雷鸣二人来到二进东配房,趴在后房坡上往下一看,见房檐下挂着八角灯,北上房屋中灯光闪烁,见有两个男先儿抱着弦子、胡琴,两个女先儿弹琵琶、打洋琴,正在弹唱。原来今天是赵员外的寿诞。大家忙乱了一天,亲友来祝寿,天色已晚,大家陆续告辞。
雷鸣、陈亮看了多时,陈亮说:“二哥,你我到后面去等着吧。本家有喜事,总得等亲友散净了,本家才能安歇呢。”二人反身蹿
房越脊,来到后面,在暗中等着。直等到天交二鼓,忽见前面灯光闪动,有两个丫环打着灯笼,两个仆妇搀着一位女子,雷鸣、陈亮暗中借灯光一看,这位女子真是千娇百媚,绝世无双,头上脚下,无一处不好。陈亮再一看,这女子后面,又有两个丫环搀着一位女子,也不过十八九岁,尤加美貌。再一看后面,还有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子,也有两个丫环搀着。真是一个比一个强,梨花面,杏蕊腮,瑶池仙子、月殿嫦娥恐怕都不如她们。这三位小姐,是赵员外的两个女儿和一个侄女,说说笑笑,都顺着楼梯上楼去。陈亮同雷鸣来到窗外一瞧,见三位姑娘都把衣裳脱了,这个说:“姊姊,你可累着了,老员外的生日,有多少亲友来,哪里得走?你我此刻快歇息吧。”三位姑娘喝了一碗茶,把床帐一放,和衣而卧。丫环把灯吹了,到西里间安歌。
雷鸣、陈亮见三位姑娘安歇,两人奉济公之命,在暗中保护,等候捉拿淫贼。忽然一块石子儿呼地打来,啪地掉在地上,见没有动静,接着东墙上一连三条黑影,行走如飞,都穿着夜行衣。陈亮说:“二哥你看,果然师父未卜先知,有先见之明。你看这三个人,当中走的是华云龙,头里走的那个,我认识他,也是西川人,跟华云龙是结拜兄弟,也是个采花淫贼,叫桃花浪子韩秀,后面走的那个人,我可不认识了。”雷鸣说:“后面那个我认识,叫白莲秀士恽飞。”说着话,见三个贼人直奔楼房东里间去了。
华云龙从马静家出来,被济公追了一夜,好容易逃脱了,直奔龙游县而来。刚进北门,抬头一看,见眼前来了两个人,一个穿翠蓝褂子,壮士打扮,是桃花浪子韩秀,一位武公子打扮,是白莲秀士恽飞。这两个人都是西川路上有名的江洋大盗,跟华云龙是知己相交的同类。今天一见华云龙,两个人上前行礼说:“华二哥你一向可好,怎么今日会来到这里?”华云龙一看,说:“原是二位贤弟,哎呀!呼吸之间,你我弟兄恐怕今世不能见面了。”韩秀、恽飞说:“兄长何出此言?”华云龙说:“你我弟兄自西川分手,我在外面惹的事儿多了。”就把三访凤凰岭,巧遇威镇八方,后来在临安乌竹庵采花伤人,泰山楼杀死秦禄,秦相府盗玉镯、凤冠的事儿,从头至尾对二人述说了一番。韩秀、恽飞说:“好,兄长在京都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儿,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兄长打算上哪儿去?”华云龙说:“我正无地可投呢。”韩秀说:“兄长可曾带熏香盒子?”华云龙说:”做什么?”韩秀说:“我告诉二哥,我们两个人来到这龙游县,住在十字街富盛店里,已经有十几天了。我二人没事闲游,打听到兴隆街有一家姓赵,是大财主人家,里面有花园楼房。那天我们瞧见楼窗口有三个女子,长得绝世无双,真可算天下第一佳人,世间罕有。我二人没带熏香盒子,恐怕人家里头人多,不敢去采花。我二人自那天瞧见,时刻惦念在心,没了主意,要不碰见兄长,我二人正打算要走了。你要是带着熏香,该当你我作乐。要是能得到这样的美人,你我生平之愿足矣!”华云龙一听,淫心一动说:“好办,你我弟兄先喝酒去。”
三个人这才一同返回城里,来到会仙楼要酒要菜,开怀畅饮,快乐非常。三个人都吃得酒足饭饱,伙计一算账,三个人一让账,楼上陈亮、雷鸣刚刚来到,就瞧见华云龙和这两个人了。这三个人可不知道雷鸣、陈亮在楼上。韩秀会了账,三个人出了酒饭店,韩秀说:“华二哥,你我仍回富盛店吧,不必在街市上闲游。”华云龙说:“好。”三个人一同来到十字街富盛店。伙计一瞧,说:“二位大爷又回来了?”韩秀说:“我们碰见朋友,暂时不走了,还要盘桓几天,你把上房开了。”伙计答应,拿钥匙把门开了,三个人来到上房,伙计端上一壶茶来,三个人也都有点儿醉了,华云龙说:“这会儿没事,可以睡一觉。”三个人就躺下睡了。
睡到天黑起来,要酒要菜吃到天有初鼓,韩秀、恽飞说:“二哥,咱们走吧。”华云龙说:“你们两个真是笨头,哪有这么早去的?人家还没睡呢。倘若被人瞧见了一嚷,看家的、护院的出来把你我拿住了,如何是好?偷盗采花总在三更以后,夜静人稀,人都睡着了,才能使熏香。”
这两个贼人无奈,急得了不得,好容易盼到三更。三个贼人换好夜行农,从屋中出来,店里人早都睡了,将门反带,拧身上房。蹿房越脊,行走如飞,心急似箭,来到花园,见静寂寂,空落落,一无人声,二无犬吠,先用问路石一打探,听没有动静,三个贼人就直奔楼房。来到窗外,华云龙先掏出六个布卷,三个人把鼻孔塞好,华云龙把熏香盒子点着,一拉仙鹤嘴,把窗纸捅了个小窟窿,把仙鹤嘴搁进去,一拉尾巴,两个翅膀一扇,这股烟就由嘴里冒进屋子里去了。--这时候,陈亮、雷鸣早已经来到楼房上前坡趴着。
三个人觉着工夫不小了,把熏香盒子撤出来收好,把上下的窗户都摘下来,三个人蹿到屋里。华云龙一晃火折子把灯点上。此时那三位姑娘都被香熏过去,人事不知。华云龙撩起帐子,借灯光一看,这三个女子真正貌比西施。韩秀说:“华二哥你瞧,好不好?”华云龙说:“果然是好,你我弟兄每人一个,也不必挑选。我出个主意,写三张字,一、二、三,咱们三个人拈阄,省得争夺。”韩秀说:“也好,这三个女子,我都爱。要依我说,咱们三个人乐完了,每人背一个走。每人有这么一个媳妇,总算这世没白来。”
雷、陈二人在房上一听贼人所说的话,把肺都气炸了。陈亮赶紧奔前面,要去给本家送信,雷鸣揭起瓦片来,照定华云龙就是一瓦。华云龙正要写字拈阄,脸向里说话,由后面飞来一瓦,正打在后脑勺上,把脑袋也打破了。雷鸣打了贼人一瓦,赶紧跳下来要跑,三个贼人由里面蹿出来就追。雷鸣赶紧把香牛皮的隔面具戴上,遮住本来面目。见三个贼人追出来,雷鸣知道这三个贼人武艺出众,自己对付不了,不敢动手,蹿房越脊就跑。贼人要想把雷鸣追上瞧瞧是谁,没想到前面人声鼎沸,叫喊起来。原本是陈亮来到前面,站在房上大喊:“本家主人听着,后面楼上有贼,快去拿贼,晚了可就了不得了!”陈亮说完了话,隐在一旁。本家看家的、护院的、打更的、打杂的听见,各执灯球火把,齐声叫喊“拿贼”。三个贼人本打算要追杀雷鸣,听得人声嘈杂,不敢再追。华云龙说:“合字的风紧,扯活儿吧。”三个人蹿房越脊,竟自逃走了。
雷鸣找着陈亮,也蹿出来,到没人的地方,把包裹打开,将夜行衣脱了,把白昼衣服换好。陈亮说:“二哥,你我不必管了,叫济公拿华云龙吧。”雷鸣说:“对,咱们不管了。这三个人真可恨,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咱们找师父去。”
二人说着话,慢慢往前走,不久天色大亮,红日东升。只见对面来了两个行路的,这个说:“二哥,你瞧热闹去吧,东门外头,有一个人买棺材抬着正往前走,来了一个穷和尚,把棺材截住了不叫走,他问:‘买棺材是装衣裳,还是装钱?’人家说‘是装死人’,和尚就要躺进棺材里试试。人家不叫试,和尚就把棺材踢坏了,打起架来。你瞧瞧去吧。”陈亮一听,说:“二哥,这必是济公,咱们快去瞧瞧。”二人来到东门外一瞧,果然是济公。
济公在酒馆打发雷鸣、陈亮送走了张文魁,同柴、杜二位班头从酒馆里出来,柴头说:“师父,你老人家说到千家口就把华云龙拿住,如今倒是怎么样啊?”和尚说:“你们跟我到龙游县去,准把华云龙拿住。”
柴、杜二人跟着济公来到龙游县。天已经黑了,三个人找了宿店,要酒要菜,吃喝完毕,躺下睡了。柴头道:“师父,明天店钱饭钱怎么办呢?”和尚说;“不要紧,都有我呢。”睡到四更天,和尚起来,悄悄儿到了院中,一拍窗户说:“柴头、杜头,明天龙游县见。没有店钱饭钱,我可不管,我要走了。”说完了话,和尚跳墙出店一直来到东门外。
不久太阳出来,见那边来了四个人抬着棺材,后面跟着一个老丈。和尚过去把抬棺材的拦住,说:“抬到哪里去?”抬棺材的说:“进城。”和尚说:“这棺材是盛衣裳的还是盛钱的?”掌柜的跟着过来说:“和尚,你疯了,哪有买棺料盛衣裳的?这是装死人的。”和尚说:“装死人先得活人试试长短,你搁下,我躺下试试。”掌柜的说:“不能叫你试。”和尚过去一脚,把棺材踢破了。掌柜的一瞧,气往上冲,吩咐伙计要打和尚。
济公为什么拦住棺材不叫走呢?因为棺材铺掌柜的心术不正。这个买棺材的老丈姓李,就是跟着刘王氏化棺材的。那老者因刘王氏家中没人,所以帮她的忙。有雷鸣、陈亮周济四十多两银子,刘王氏就烦李老丈去买棺材。李老丈也不会买,来到东门外同峰材厂,一瞧这口棺材,足够四五六的尺寸,漆着黑油漆。一问掌柜的卖多少钱?掌柜的说:“十五两银子。”这口棺材,是用两层薄板包的,里面是刨花锯末,外头一上油漆,瞧着好像杉木,其实是碎木头拼的,不值五两银子。掌柜的成心冤人,向李老丈要十五两,连抬带埋二十两银子。李老丈也不懂还价,就答应了。掌柜的一想:“这号买卖做着了,可以剩十几两银子,又够一个月的伙食了。”赶紧叫四个伙计,抬着跟去入殓。哪想刚走到东门,和尚拦住,要躺在里头试一试。掌柜的不肯,和尚用脚一踢,把一层薄板踢碎了,从里面直掉下锯末来。李老丈一瞧,说:“我不要了。我只说是厚木头,哪知里面净是锯末,我不能要。”掌柜的一想,眼看银子到手,让和尚给破了,气往上冲。吩咐伙计:“你们拉住他给我尽力打!”四个伙计就奔上来,要揪济公。济公用手一指,口念六字真言:“?嘛呢叭咪?,?敕令赫!”这四个伙计眼直了,瞧着掌柜的当是和尚,揪住了就打。掌柜的说:“别打,是我!”伙计说:“打的就是你。你为什么搅我的买卖?”掌柜的说:“我是王掌柜。”四个伙计方才明白过来,一瞧把掌柜的打了,又要揪和尚打。
这个时候雷鸣、陈亮赶到。陈亮说:“别打,怎么回事情?”掌柜的一瞧,这两个都是壮士打扮,相貌不俗。说:“二位大爷别管,我跟和尚是一场官司。”李老丈一瞧,认识是二位恩公。陈亮说:“因为什么?”李老文说:“二位恩公,因为刘王氏家中没人,托我买棺材,我上了年岁瞧不真,我只当这棺材真有四五寸厚,哪知是两层薄板夹着锯末。”陈亮一看说:“掌柜的,你这就不对了,做买卖不准欺人,你趁早给人家换一口好棺材。不准争斗。要不然,我拿片子送你。”掌柜的也不知雷鸣、陈亮有多大势力,敢怒而不敢言。济公掏出一块药来,说:“李老丈,你把这块药拿回去,给刘福敷在疮上,包管药到病除。”李老丈说:“大师父怎么称呼?”陈亮说:“这是灵隐寺济公长老。”李老丈谢了济公,拿着药,同棺材铺掌柜的回店,另换了一口棺材,抬到刘福家。把药给刘福上了,疮也好了,把他母亲葬理了,一家人感念济公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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