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带了几十名家丁家将到了内宅,指挥众人把火扑灭,到了房内。夫人见他满脸怒容,问:“大人为了什么事情,发这样大的火?”秦相就把疯僧使妖术打了家人,兵围灵隐寺,把庙中和尚锁来等情节说了一遍:“我让家丁责打疯僧,不想一连三次,都被他使邪术躲了过去。我正要亲自去打他,后宅就起火。现在我把众僧锁押在空房内,等我吃过了晚饭,再去责打疯僧。”夫人说:“大人何必跟这些无知的小人生气。”正说着,家中仆妇来回话:“晚饭已经做好,请示相爷在哪里用。”秦相说:“就在这里用吧。”丫环摆上了杯筷,秦相满腔怒气,吃不下去,只吃了几口,就撤了下去。
晚饭之后,秦相在书房看书。看了几页,也看不下去,困劲儿却上来了,伏在书案上,方一迷糊,昏沉中,只见从外面进来一个大鬼,身高八尺,面如锅底,头戴青缎六瓣壮士帽,身穿青布小袄,腰扣青纱包,大红袖子中衣,足下青缎快靴,环眉大眼,手持三股烈焰钢叉。后面跟进来一个,身高八尺,帽子有二尺多高,穿一身白,面皮微紫,紫中透黑,手拿着哭丧棒,冲着秦相面对面站着。后面又进来一个,头戴如意巾,两个朝天翅,身穿绿色缎子袍,足下官靴,面皮微白,四方脸,手中拿一支笔、一本账簿。后面又进来一个,头上蓝缎子软帕包巾,绣五彩团花,青缎软靠,青布快靴,面皮微紫,浓眉大眼,手拉铁链儿,锁着一人,手上有铐,脚上有镣,一脸枯槁,发髻蓬松,一团胡须如乱草一般。秦相一看,正是他老爹。后面跟着一个小鬼,绢帕罩头,一脸的青泥,两道朱砂眉,一双火红眼,全身黑得像用黑漆刷过,腰系虎皮战裙,手执巨齿钉狼牙棒。秦相说:“老爹爹,孩儿以为你老人家早升了天堂,谁想你还在阴曹地府受这般苦楚。你老人家请先回去,孩儿明天一定请得道高僧超度你老人家早早升天。”秦相的父亲说:“儿呀,为父在阳世作恶多端,上招天怒,下惹人怨,现在把我打在黑地狱,受尽百般苦楚,今奉阎罗天子之命,回煞归家,劝戒于你。你身为宰相,就应该行善修福积德,你不但不行善,反要拆毁灵隐寺大碑楼,锁拿和尚,罪孽深重。你要听我良言相劝,赴紧把众僧人放了回去,把大牌楼重新修好。”
正说到这里,那拿叉的大鬼哗啦啦一抖阴阳钢叉,说:“众家兄弟拉着走!”秦相说:“爹爹慢走,孩儿还有话禀告。”众鬼卒不容分说,拉着就走,秦相忙上前用手一拉,只听得当啷一声响,睁眼一看,原来是南柯一梦,梦中把蜡台摔在地上了。
外面有值夜的丫环,进来把蜡台捡起来点上。夫人听见响动,也进来问:“老爷因何这等大惊小怪?”秦相说:“我方才在灯下看书,偶然入梦,得了一个朕兆,见老父回煞归家,戴着手铐脚镣,众鬼卒押解,述说在阳世所作的罪恶,劝我把大碑楼重新修好,把众僧人都放回去。夫人你以为如何?”夫人听了一笑说:“大人是读书人,怎么也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儿?”秦相听了夫人的话,又把善心截住,回头问丫环什么时光了。丫环说:“快三更了。”秦相说:“传谕,三更天在外书房审问疯僧,非重重责罚他不可。”
正说着,只见屋里点着的蜡烛呼呼一响,灯苗窜起来足有一尺多高。秦相一愣,突然间这灯苗又往回缩,一缩二缩的,灯苗只剩下枣核儿大小,屋里全绿了。如此这般,一连三次。秦相把镇宅的宝剑摘下来,照着灯头就是一剑,忽然显出两个灯光,秦相又砍一剑,显出四个灯光,秦相一连砍了几十剑,满室中灯光缭绕,就像到了荒坟野地里一般,四处都是鬼火。
正无可奈何,又听得婆子叫喊:“大人,门外站着一个大头鬼,冲我们直晃脑袋。”丫环也说:“可了不得,桌子底下蹲着一个支牙鬼,冲我直乐!”另一个丫环说:“快瞧,在帘子那里有个点头鬼,直点头。”
秦相一时没了主意,只好吩咐婆子快去打点,叫家人进来打鬼。婆子丫环们到二门外打点呼唤,外面众家人听说内宅闹鬼,纷纷跑来,都要在相爷面前献殷勤。刚到了内宅,就听丫环、婆子一片声喊:“了不得了,相爷,这儿有个破头鬼,脑袋上直流血!”“了不得了,相爷,这里有个扛枷的鬼。”“了不得了!相爷,这里有个吊死鬼,舌头伸出来有一尺多长。”“了不得了,相爷,这里有个无头鬼,肩膀上没脑袋;还有个淘气鬼,净拧人!”家人们想打鬼,也无从下手。
这是怎么回事儿?原来是济公施的佛法。只因秦相派了二十名家人,在外面廊房内看押着众和尚。其中秦升说:“咱们这差事可不是玩耍的,昨夜我就一夜未睡,今天又有了这个差事,既不能离开,也不能饿着。我出个主意,咱们大家每人出二百钱,做一个公东,买些酒菜来,入夜之后,大家一起吃了喝了,随便迷糊一下,到了三更相爷要审问和尚,也误不了事儿。你等想想怎样?”众人都说:“好好好,就是这样办吧。”众人凑了四吊钱,叫一个人去沽酒买菜,不一会儿都办齐了。
到了起更天,有人说:“不早了,该咱们吃喝了。”众人把酒菜摆上。济公说:“众位慈悲慈怎,让我和尚也喝-杯酒。”秦升说:“和尚是不准饮酒的,你怎么要喝起酒来了,和尚戒的是杀、盗、淫、妄、酒,此为五戒。你要喝酒,岂不犯了戒么?”济公呵呵大笑说:“管家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酒中可有许多好处:天有酒星,地有酒泉,人有酒圣,酒合万事,酒和性情,仲尼以酒为道,但不及乱。”秦升说:“和尚,你知道这些事,我给你一杯喝。”伸手斟了一杯给和尚。济公接过来说:“好好好,日长似岁闲方觉,事大如天醉亦休。”把那杯酒一口气喝干了,说:“众位,再给我一杯吧。”秦升说:“已经给你一杯了,还要,真不知自爱。”济公说:“你要不给这杯,连那杯的人情也没了。”秦升又给他斟了一杯。济公喝了说:“来,再给一杯,凑个三杯。”秦升说:“没有了,不是我不给你,跟别位要吧。”济公哈哈大笑说:“好,我自己会喝。”拿着酒杯暗念六字真言,说了声:“来来来!”就见杯中酒忽然满了。济公一连喝了几杯酒,才把酒杯放下。那些家人都要喝酒,一个个伸手倒酒,那酒瓶里连一滴酒也没有了。又把那个酒瓶拿来,也是一滴酒也没有。众人都说是买东西的那个人落下钱了。秦升赌气就先躺下了,众人也东倒西歪地都睡了。
济公先化了儿个鬼判,想要点化一下秦相,把这件事儿了结了,也就省心了。不料又被秦夫人一句话把秦相刚刚萌发的善心给挡了回去。济公见众家人大都睡了,只剩下两个值班的,就把元神一提,到内院去变出许多大小鬼怪来,把事情办得更加热闹一些。
正在搅闹,只见房上有一个人,手持钢刀,要杀秦相,给济公报仇。济公睁眼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探囊取物赵斌。
前次赵斌帮着济公盗取五雷八卦天帅符,装韦驮在秦相府遇见尹士雄,两个人回到家中,见过赵老太太,过了两天,赵士雄就告辞走了,赵斌仍做小本生意。这天赵斌正在西湖卖鲜果子,见有无数官兵,围着灵隐寺,赵斌过去一问,才知道是挤公打了秦相府的管家,秦相发传牌调兵围了灵隐寺,要捉拿疯僧到相府活活打死。赵斌听来大吃一惊,心想:“济公对我有救命之恩,他老人家遇难,我怎能不救?”又想:“我娘晚上不叫我出来怎么办?有了,我就说个诳,等我娘睡着,我带上把切菜刀,奔秦相府把那奸相杀了,给我师父济公长老报仇雪恨。”当即买卖也不做了,回到家里,老太太问:“儿啊,今天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赵斌说:“我今天身子不舒服。”老太太说:“既是身子不爽,在家休息吧。”
到了晚饭后,赵斌正盼他母亲上床睡觉,忽听外面有人打门,赵斌心中老大不高兴,出来一看,原来是对门的王老太太。说:“赵斌,烦你一件事,我儿王兴清早起来,到秦相府门前摆摊,正午的时候,来了一乘小轿,说我儿得了子午痧,把我儿媳妇接了去,直到这个时候,还不见回来,我不放心,家中又没别人,只好烦你去打听打听。”赵斌连忙答应。
他本是个实心人,进去告诉了母亲,换好了衣服,揣上一把切菜刀,出来直奔秦和坊,来到秦府门口。这时候天色已晚,见王兴的果摊没收,有看街的郭四在那里看守。赵斌一看是熟人,就问:“郭头,我王贤弟哪里去了?”郭四说:“原来是赵爷,你问王兴啊,别提了,今天一早,秦相府二公子把他叫进府去,他叫我给看着摊子,也给他卖了不少钱。他这一进去,就没有出来。我过去打听,家人们都不叫我问,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赵斌别了郭四,在各处访查,也没打听着消息。直到二更天,就奔秦相府,找个僻静的地方蹿上房去,打算刺杀秦相给济公报仇,哪想来到里面,是一所花园,赵斌站在房上东张西望,见在东北角上有一所院落灯光闪烁。赵斌跳下一看,路北有个垂花门,进门是个院子,里面是北房三间连月台,东西配房各三间。赵斌抬头一看,见上房屋门挂着竹帘子,里面亮着灯光,由外向里看得真切:里面是一张八仙桌,摆着干鲜果品,冷荤热炒,酒壶酒杯,是一桌上等的酒席。赵斌想:“这倒是活该给我预备的,叫我吃饱了,喝足了,好去杀那狗娘养的。”
赵斌往前刚走了两步,猛然心中一动,自己叫着自己:“赵斌哪赵斌,你也太粗鲁了,倘若屋内有人,我往里一走,岂不是自投罗网?”他在院中找了一块小砖头,照定帘子打去。绿林人讲究投石问路,用石头一打,要是有人,必有答话;要是有狗,听见响动,必会汪汪叫。赵斌用砖头照帘子一打,并不见动静,知道里面没人,这才往前走。上了台阶,刚一掀帘子,只听里面叫:“叹呀,是大哥来了,快救命啊!”赵斌大吃一惊,抬头-看,原来是王兴夫妻二人被倒吊在房梁上,浑身是血,身受重伤,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所花园,是秦相的二公子秦怛(音dá答)的。他倚仗着父亲是当朝宰相,哥哥又不是秦桧亲生的,就任性胡来,手下养着许多打手,常在外面强抢少妇幼女。如果本家找来,就叫打手一阵乱棍打死。如果苦主到府县去告,衙门都知道他是宰相的公子,不敢接呈子。因此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叫“追命鬼”。
今天他在花园内看闲书,看的是唐明皇宠杨贵妃的故事,看到高兴处,连连拍案。旁边一个最得脸的家人叫秦玉的问:“公子爷,为什么这样高兴?”秦怛说:“你不知道,唐诗有云:‘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这个杨贵妃,确实生得好。”秦玉说:“公子爷,是你亲自所见么?”秦怛说:“你这奴才尽说浑蛋话,那是唐朗,现在是宋朝,我怎么能亲眼看见?”秦玉说:“如今有一个人,比杨贵妃生得好,真是天下少有,世上所无。我自出生以来,就瞧见这样一个美人儿,身材不高不矮,模样儿不瘦不胖,眉毛眼睛都生得好看。”秦怛一听这话,眼就直了,连忙问:“秦玉,你在哪里瞧见的?”秦玉说:“咱们府门口有一个摆果子摊的王兴,他家就住在木头市。那一天小人买两张楠木椅子,想要雇个人替我挑回家去,偏巧没有适当的人,就上王兴家找他去了。我一叫,赶上他没在家,是他的老婆出来开的门。小人一见,果然长得国色天香,天下少有,算得上是第一等的美人。”秦怛说:“好看不好看,在王兴家里,不是我的人。你可有什么主意,把美人儿给我弄来,我必定多赏你银子。”秦玉说:“公子要这个美人儿不难,只要公子爷舍得赏我二百两银子,奴才有一条妙计,保管你今天美人儿就到手。”秦怛说:“要银子容易,传我的话,到账房去拿。”秦玉二百银子拿到手,在秦怛耳旁说:“只须如此如此。”秦怛一听,哈哈大笑说:“你就去叫他来吧。”
秦玉到大门外面一瞧,见王兴正把果摊摆好,就说:“王兴,公子爷打发我来叫你。”王兴赶忙托付看街的郭四照应果摊,跟着秦玉往里走。王兴笑嘻嘻的,只以为公子要什么好果子。来到花园里丹桂轩,见迫命鬼秦怛正在廊下坐着,两旁站着几个家丁。王兴连忙过去行礼说:“公子爷呼唤小的来,有什么事情?”秦怛说:“王兴,你家里有什么人,你多大岁数了?照实说。”王兴不知是什么事情,赶紧说:“公子爷要问,我家里就是三口人度日,我母亲今年五十岁,我今年二十二岁,我妻子今年一十九岁。”秦怛一听,-阵狂笑:“王兴,我听说你女人长得不错,我给你二百两银子,你再娶一个,把你女人接来给我吧。”王兴一听这话,打了个冷战,心想:“我如果说不答应,必然一顿乱棍把我打死。”心中一忖度,说:“公子爷在上,小人有下情上告,我娶妻并不为别的,为的是服侍我老娘。待我老母死了,我把妻子送与公子爷,我也不敢领二百银子的赏。”秦怛听了王兴这话,正要说“你去吧”,秦玉过来说:“公子爷,你休听他的,他明明是搪塞你。他母亲今年才五十岁,再活三十年,他媳妇都已经五十岁了,岂不是送了来养老吗?”秦怛一听勃然大怒:“好一个狗头!你敢在你家公子爷面前搪塞,实在可恼。来!把他给我吊起来!”众恶奴立刻动手,把王兴吊了起来。
秦怛说:“秦玉,你有什么主意,把他女人给我诓来?我要叫他看着我跟他女人成亲。秦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到了外面,把跟他的三小子叫过来,教给他儿句话,雇了一乘二人小轿子,来到王兴的家门口。一叫门,王兴的母亲由里面出来,问:“什么人叫门?”这个二爷说:“老太太,你不认得我了?我姓张,在秦相府花园里当差,跟我王大哥最好。今天早起我王大哥刚摆上果摊,就摔了一个跟头,口吐白沫,不知人事。我立刻叫人把他搭到花园里去,请个先生给瞧,先生说他的病太厉害,要有他的亲人在旁边看着,才给治病呢。我王大哥叫我来接我嫂嫂。”老太太说:“也好,我去看看。”三小子说:“老太太,你老人家这样年纪,到了那里,怎么分拨?再者留下小妇女看家,也不方便。”老太太听了觉得有理,到家中跟儿媳妇吴氏商议。那吴氏听说丈夫病了,心里惦记,忙换了衣服说:“孩儿去看来。”到外面说了几句客气话,就上了轿子。
一抬抬到了秦相花园内,放下轿,把帘子一掀,吴氏看见上房廊檐下坐着一个公子,他丈夫王兴被绑在旁边的柱子上。吴氏不知道为的什么,
忙问:“公子,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男人绑上了?”旁边一个家人说:“这是秦相的公子,还不过来叩头。”那吴氏还没答话,秦怛说:“娘子,你不要害怕,我久仰小娘子芳容,想你跟着王兴,无非吃些粗茶淡饭,穿的是粗布衣裳。我把王兴叫进来跟他商量,打算给他二百两银子,让他再娶-房。二百两银子他再娶一个也使不了,还可以发点儿小财,又省得你跟他受罪。我本是好意,也是一举两得,三全其美的事情。跟他一商议,不料王兴这个狗头反倒不愿意,因此我把他捆上,让你来劝劝他。”
吴氏一听这话,不由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说:“秦公子,依我之见,你趁早把我夫妻放了,万事皆休,你是当朝宰相的儿子,家中姬妾满堂,公子理应行善修福积德,何必与我等作对?这件事要是被御史知道了,连尊大人都要被参的。”王兴也说:“公子爷,我在你府门口做买卖,没有得罪过你,你开恩把我夫妻放了吧。”秦怛一听,怒冲冲吩咐众恶奴:“把他们两个替我吊起来打!”手下人就把这小夫妻两个吊起来,用鞭子抽。夫妻俩把心一横,打死也不从他。直到晚间,忽报东院闹鬼,秦怛急忙吩咐家人:“前面提灯,快去看看。”家人都想去看热闹,众人一起都走了,这里一个人也没留。王兴沉痛地说,“娘子,都是我无能,害你受这般委屈。”吴氏说:“该是你我二人死在这里。咱们死后,也要到阎王爷面前告他。”
正说之间,外面来了-人,王兴睁眼一看,原来是探囊取物赵斌。王兴赶紧叫喊:“啊呀,赵大哥快来救命!”赵斌见王兴夫妻周身是伤,走过去先把王兴放下来,然后把吴氏放下来。赵斌伸手解王兴的绳扣,可是捆得太紧了,怎么也解不开,正在着急,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赵斌想使一个“脱袍式”把那人摔一个跟头,自己好逃走,哪知用尽平生之力,后面那人如泰山一般,把赵斌抱住不能转动。赵斌回头一看,原来是济公长老。赵斌说:“师父,你快放开我。我只当你老人家被秦相所害,没想到师父还在这里。”济公方才松手,说:“赵斌,你把他们的绳扣挑开,到屋中来,我有话说。”赵斌把王兴夫妻解放下来,济公掏出两块药,把王兴夫妻被打的伤痕治好,济公进了房中,在上面一坐,大口喝酒,大把抓菜,抹得满脸是油。赵斌说:“好,这桌酒原来是给师父预备的。”济公说:“赵斌,西厢房北里间房中,有四只箱子,第三只箱子内有黄金一匣,重一百两;有白银六封,重三百两,你去拿来。”赵斌急忙到那里一找,果然不错。赵斌把金银拿过来,济公问:“王兴,你是哪里人?”王兴说:“我原籍是余杭县人。”济公说:“王兴,你把这金银拿去,明天同你母亲雇只船逃回余杭去吧。你家中的粗重东西,就给了赵斌。你有了这些金银,到家买些地做个买卖,也足够度日了。”王兴一听,急忙趴在地上,给济公磕头。济公说:“赵斌,你快送他夫妻走。”赵斌说:“师父,你在这以不要紧么?我原打算杀了秦相,给你老人家报仇。”济公说:“这事不要你管,我自有道理。三天以后,你就会得到消息的。”
赵斌点头答应,正要走,只听那旁有人说:“小子们跟我走,看看王兴的娘子从我不从,如果不从,就活话把她打死。”原来是二公子领了一群恶奴回来了。刚才听说东院闹鬼,他过去给秦相请安。秦相怕他受惊,没让他进去,叫他回花园歇息。赵斌一听,大吃一惊,说:“师父,可了不得,要把咱们堵在屋子里了。”济公说:“不要紧。”用手往外一指,口念六字真言,秦怛突然打了一个冷战,扑通栽倒在地。众家人上前搀扶,赵斌趁乱带着王兴夫妻直奔花园角门出去,送王兴夫妻到家。济公等赵斌等人走后,自回东院。
这里秦怛摔了一个跟头,心中觉得惊慌,众家人把他扶到房中,秦怛说:“哎呀,好热!”秦玉忙把帽子给摘了下来。秦怛说:“热!”家人又把袍子给脱下来。秦怛仍叫热,家人忙把衬袍给脱下来。秦怛还说热,秦玉又把靴子袜子都替他脱了。秦怛还说热,秦玉只好替他把小褂和中衣都脱了。秦怛还叫热,秦玉吩咐快给打扇。打扇也还是热,秦玉叫抬进两块冰来。手下人刚把冰抬进来,秦怛又叫:“好冷!”秦玉立即让把冰抬出去。秦怛还说冷,只好把褂裤都穿上,秦怛还叫冷,秦玉又把袜子靴子都替他穿上。秦怛还说冷,穿上衬袍还叫冷,套上袍子还是冷,加上帽子还是冷,盖上两床被子还是说冷。秦玉只好叫上火盆,才把火盆引着,秦怛又嚷热,把火盆拿出去还是热,于是又脱衣裳。如此这般冷了热、热了冷地折腾了四五次,秦怛忽然说:“脑袋痒,痒得难过,快来人给我挠!”秦玉过来用手一抓挠,哪知道越挠越大,倾刻间脑袋大得如麦斗相仿,秦玉也不敢再挠了,吓得众家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秦玉没了办法,只好说:“快给相爷送信儿去。”
秦相那边闹了半夜的鬼,也没有审问和尚,天色倒明了,正要休息,外面有家丁进来回话说:“公子爷病了。”秦相一听,急忙带着从人来到秦怛屋中一看,见秦怛躺在床上打滚,脑袋大如麦斗。秦相急了,说:“你们这些奴才,真正可恼,公子这般重病,为何不早送信儿给我?”秦玉说:“相爷有所不知,昨天夜间公子由东边回来,偶然跌了一个跟斗,到屋内就叫热,脱了又说冷,穿上又叫热,如此数次,后来就叫脑袋痒,奴才就替他挠,越挠越大,这病来得奇怪。”秦相连忙吩咐:“快去请有名的先生来调治。”家人答应着去了。
当时临安城内有两位名医,一位叫指下活人汤万方,-位叫赛叔和李怀春。家人忙到李怀春家相请。李怀春一听是秦相府,不能不去,随着家人来到相府。秦相急忙请到花园内二公子的屋中,家人献上茶来。李怀春给二公子一诊脉,心中纳闷儿。瞧他脑袋肿得很大,寸关尺六脉十二经却没有病。察看多时,也不知他脑袋肿大的病从哪里来的,琢磨半天,只好说:“公子这病,小生才疏学浅,实在不能治,相爷另请高明吧。”秦相说:“我怎么知道谁的医道最高明?李先生你必定知道,请你给引荐一位吧。”李怀春心想:“我要治不了,汤二哥也不能治;他治不了的病,我也不能治。除我们二人之外。还有谁可以引荐呢?”想了想,说:“相爷,我实在没人可荐。”秦相一听,急了,说:“你既不能治我儿的病,又没人可荐,你今天就休想离开这相府!”李怀春一听,猛然心中一动:“看这样子,二公子这病不是平常的病,不是我们当医生的治得好的,我何不把济师父请来?”这才说:“相爷,要给公子治这病,有倒是有一个人,只是酒醉疯颠,衣衫不整,恐怕相爷见怪。”秦相说:“这有何妨?只要他能给我儿治病,不拘礼节,不拘礼节!”李怀春说:“可是个出家人。”秦相说:“不管他是不是出家人,只要能治病就好。你快说出名字来,我立刻派人去请!”李怀春说:“是西湖灵隐寺济颠。”秦相一听,跺脚说:“原来是他呀!这个疯僧,现在我东院廊房里锁着呢。”李怀春一听锁着济公,心中已经明白:怪不得他儿子长了大头瓮。秦相赶忙吩咐家人:“去把疯僧叫来,他要能把我儿的病治好,我放他回庙,免了他的罪。”家人急忙来到东院空房一看,众和尚都在那里坐着。家人说:“和尚,你这造化大了。”济公说:“灶火大,费点儿柴。”家人说:“我家相爷叫你去给公子治病,你能治好了,就放你回庙。”济公说:“你们相爷把我锁来,要升堂审我,一叫我就到,要叫我和尚治病,你就说我说的:刷了。”家人一听说:“好,我就照你这话回相爷去。”家人就回来见相爷说:“回相爷,我去说:丞相叫他去治病,他说相爷要过堂审他,他一叫就到,叫他治病,他说‘刷了’。”秦相不懂这句话,问李怀春什么叫“刷了”。李怀春微微一笑说:“这是一句戏言。相爷要叫他治病,应该下一个‘请’字。”秦相急于要给儿子治病,只好说:“好,好,你就去说:是我请他治病。”家人想:“真是和尚走运。”连忙来到东院,见了济公说:“和尚,你的架子真大,我家相爷叫我来请你去治病。”济公说:“你家相爷官居首相,位列三台,我和尚同他平日并无住来,他要是交结僧道,叫御史言官知道,就把他给参了。”家人一听说:“好,和尚,这是你说的,我这就给你报告我家大人去。”
家人回到西花园内见了秦相,说:“回相爷,我到那边,给和尚说:大人请他给公子治病。他说大人官居首相,位列三台,他与大人素无来往,说大人交结僧道,要是叫御史言官知道,就把大人给参了。”秦相一听这话,勃然大怒:“好大胆的僧人。”李怀春说:“相爷不要生气,要让和尚给公子治病,大人必须亲自前往。”秦相见公子满床乱滚,没奈何,说:“李先生,请你随我一同前往,到了那里,且看疯僧怎样。”李怀春答应着,随同秦相到了东院。
走到空房前面,秦相咳嗽一声,意思是让众家人知道谁来了。果然房中众家丁听见,都站了起来,说:“大人来了。”济公说:“众位,外面狗叫唤呢!”众家人连忙止住:“不要胡说,我家大人来了。”
秦相同李怀春进来,走到济公面前,秦相说:“和尚,只因我儿得了怪病,本阁特来请你治病。”济公说:“我是被大人拿铁链儿锁来的,不是请我来治病的。”秦相一听,又勃然大怒,连说:“好,好。”李怀春见事情不好,忙说:“大人请暂息雷霆之怒,待我去请,必定把济公请来。”秦相只得往后一退,让李怀春去请。
李杯春到了济公面前,说:“师父久违了,弟子有礼。今因秦公子得了奇怪的病症,弟子医治不了,只好把你老人家推荐去给公子治病。不管怎么说,都请看在弟子的份儿上。”济公说:“好哇,李怀春。平常人家请你治病,都是拿锁链儿锁了去的呀?”李怀春一看,见济公仍被锁链锁着,就说:“秦大人,请你把圣僧的铁链儿撤了。”秦相立刻吩咐把济公的锁链儿撤去。李怀春说:“师父,你老人家可没有别的话说了。走吧!”济公说:“李先生,我帅父、师兄、师弟都在这里受罪,我哪有心思去给人家治病?”秦相听见,立刻吩咐叫把众僧人都放回庙去。众僧人走了,李怀春说:“师父,你老人家可没的说了,走吧。”济公说:“李先生,兵围灵隐寺,拆毁我庙中大碑楼,还要我给人治病,我能情愿吗?”秦相连忙吩咐手下人去传堂谕:“去拆楼的人统统撤回,连兵丁也撤回来。”李怀春说:“圣僧,这一回,你老人家可没话说了,走吧!”济公站起来边走边说:“行善修福积德,作恶必遭奇涡,贫僧前来度群魔,只怕令人难测。”
济公谈笑自若地往前走,秦相心想:“这个疯和尚放荡不羁,不可小看。他白打了我的管家,我白把他锁来,就是他把我儿的病治好了,我也要拆他的大碑楼。我要不拆他大碑楼,必定被人耻笑。”济公在后面哈哈大笑,也不说破,三人一同来到西花园秦怛的书房,听秦怛在那里咳嗽不止。济公到了房中一瞧,说:“哟,原来是这么大的脑袋,可不得了!”李怀春听济公这样说,大吃一惊,心说:“费这么大事,把他请来,他要是不能治,可就糟了。”秦相也吃了一惊,连忙问:“和尚,你会治不会治?”济公说:“会治。不要紧,这是小三号,我连头号大脑袋都能治。这病有个名儿,叫做大头瓮。”说着,伸手往兜儿里一模,说:“可了不得了,我的药丢了!”秦相问:“什么药?”济公说:“治大头瓮的药。”秦相一听一愣,说:“和尚,莫非你没来我相府,就知道我儿要长大头瓮么?”济公说:“不是,只因有位王员外,他儿子也得了这个病。凡是得这个病的,必不是好人,一定在外面行凶作恶抢占少妇长女,才会得这病。王员外的儿子一向无法无天,得了大头瓮,请我去治。我带了药刚要去,被相爷派人把我和尚锁了来。我进相府的时候,摸过兜儿里还有呢,这时候怎会没有了?”秦相急忙吩咐:“你们快给和尚去找药!”
众家人一听,问,“和尚,你这药是丸药,还是药面儿?告诉我们,好找去。”济颠说:“是颗丸药,有小米粒儿大,像西瓜皮颜色,也没有纸包着。”众家人一听,心知找不到,可又不能不找,说了声:“快找去。”就四散走了。
济公说:“大人,他这病可是会变的,这是小二号,要是变了一号大脑袋,可就没法儿治了。”秦相说:“那怎么办呢?”济公说:“让他们先去找药。我也得吃饱了再治病,要不吃饱了,越治越冤。”秦相一听,怕儿子转成了冤大头,赶忙吩咐家人在大厅上摆下三桌酒,让和尚先到厅堂上喝酒吃饭,吃完了再治病。
李怀春陪着济公来到厅上,一共是三桌酒,济公也不谦让,就在正面上头落座。秦相一看,心中有些不快,暗想:“这个和尚,也许有点儿来历。我如今为当朝的宰相,他竟敢占我的上座。”可是济公已经坐下了,秦相也没法,只好让李怀春在东首坐下,自己在主席相陪。
酒过三巡,济公说:“大人,这个闷酒,没喝头。”秦相说:“依你应该怎样呢?”济公说:“出个谜语,行个酒令儿,对个对子,都可以解闷儿。”秦相说:“和尚,你认得字么?”济公说:“不敢说认得字,多少也略识得一两个。”秦相说:“要是行酒令儿,是赌酒呢,还是赌什么?”济公说:“不赌酒,大人出个对句,我和尚如果对上了,我赢大人一万两银子;要是对不上,我和尚输你一万两银子。大人一定说:想我一个穷和尚,要是输了,哪有一万两现银子?这样吧,我要是输了,大人不是要拆我庙里那个大碑楼么?我要是输了,就把大碑楼给大人好不好?”秦相听了,认为自己一定能赢,就说:“和尚,我先试试你的文理,要是真有才学,我再跟你打赌。我先出两个字你对。”和尚说:“大人出吧。”秦相说:“幽斋。”和尚说:“我对‘茅庐’。”秦相点了点头说:“开窗。”济公就对:“闭户。”秦相说:“读书。”济公说:“写字。”秦相说:“和尚你输了。我这六个字连起来成一句话,是:幽斋开窗读书。”济公说:“我的六个字也是一句话,连起来是:茅庐闭户写字。”秦相说:“我给你出个拆字法的对子,你要能对上,我输给你一万两银子。”济公说:“也好。”秦相说:“酉卒是个醉,目重是个睡,李太白怀抱酒坛在山坡睡,不晓得他是醉,不晓得他是睡。”济公喝了一杯酒,哈哈大笑说:“这个对子好对!月长是个胀,月半是个胖,秦夫人怀抱大肚在满院逛,不晓得她是胀,不晓得她是胖。”秦相一听,连连摇手说:“和尚不要取笑。”
秦相想:“这个和尚真够淘气的。我再出个对子,叫他知道我堂堂当朝丞相满腹文章,怀揣锦绣,腹隐珠玑。”就说:“佛祖解绒绦,捆和尚绑颠僧。”济公说:“啊呀,大人这个对子可真好,我和尚才疏学浅……”秦相说:“你要是能对上,我输银一万两;要是对不上,我拆你的大碑楼。”济公说:“好,咱们一言为定!”喝了一杯酒,不慌不忙地说:“我对一个:天子抖玉锁,拿大臣擒丞相。又赢你一万两!”秦相想:“这个和尚果然满腹奇才,可不能小看了他。看来对对子是赢不了他的。”这才说:“和尚,不用对对子了,行酒令儿吧。”济公说:“行酒令儿就行酒令儿。是大人说的,还是大人出题。”秦相说:“我要说两个古人,两种物件:这两个古人要一样的长相模样,做相同的事业,最后落在两件事物上,要一活一死的。说上来算赢,说不上来算输。”济公说:“大人先说吧。”秦相说:“远看一座楼,近看一只牛,吕洞宾醉卧岳阳楼,孙膑架拐骑牛。”济公想也不想,张嘴就说:“远看一座庐,近看一尾鱼,刘玄德三顾茅庐,姜尚渭水钓鱼。”秦相说:“和尚,你输了。刘玄德三顾茅庐还可以说得通,姜太公钓鱼,鱼哪有腿呀?我的牛可是有四条腿的。对不上,你输一万两银子。”济公说:“鱼怎么就没有腿?甲鱼不是就有四条腿吗?”秦相无法,又让济公赢了一万两银子。
秦相想:“我总要想法儿赢他。”就出来告诉秦安:“你拿个捧盒,装点儿凉糕,在外面等着,我叫和尚猜。他要是猜盒子里没东西,你装着凉糕拿进去;他要是猜有东西,你就拿空盒子进去。”秦安点头。
秦相回到里面,说:“和尚,我听说你能掐会算,知道过去未来,我派家人去拿个盒子来,你猜猜盒子里有东西没有。你要猜着了,我照数输给你一万两银子,要是猜不着,我还是要拆你的大碑楼。”济公说:“大人,你输急了吧?”秦相说:“不是我输急了,是我想试试你的能耐。”济公喝了一杯酒,定了定神,说:“秦大人出的主意高,这件事情真奇巧,捧盒本是空空物──”这第三句,济公故意拉着长声说,秦安在外面听济公说“捧盒本是空空物”,就把凉糕装上拿了进未,刚走进门来,济公接着说:“里面装的是凉糕。”秦安听了一愣,到底还是让济公猜着了。
秦相想:“天也不早了,给儿子治病要紧。”就说:“和尚,你的酒怎么样了?要是够了,可以吃饭了,还要给我儿子治病呢。”济公说:“我已经酒足饭饱。哎呀!你们给我找的药找着了没有?”众家人说:“我们趴在地上找,鼻子都粘了好些土,也没找着。”济公伸手掏出一个小包儿,说:“幸亏我这里还有点儿药料,再加两昧药就成了。”秦相接过去一看,像是吃的面粉,不认得是什么药,就问:“和尚,这是什么药?”济公说:“这叫摩多罗多波罗散。”秦相说:“还要用什么东西?”济公说:“朱砂一两,白面四两,盒子一个,用开水一冲,又用刷子一把。”秦相即吩咐照样准备。家人答应着去办。
不一会儿,家人来回相爷,所有应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济公方才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和秦相、李怀春一同到花园的书房内,见家人秦玉正端着一盆朱红色的糨子,里面放着一个刷子。济公伸手拿了起来,照秦怛头上刷了下去,凡是粘着糨子的地方,立刻都消肿复原。济公一连刷了几下,秦怛立刻肿消痒止。济公说:“这病可有反复,必须好好休息。我给你写下一张药方,如要犯病,只要一看我这药方,病就好了。”
秦相见和尚的妙法治好了儿子的病,请他到前厅喝茶叙话。李怀春说:“我可不能奉陪。我还有几家请我看病,要先走一步了。”秦相派人送出相府,自己与济公在书房分桌而坐,谈得很是投机。
正说话间,家人进来回禀:“大人,二公子的病又犯了。脑袋又大起来了。”秦相忙请济公再去看看,济公说:“我不用去,你叫他打开我的那张药方,照那药方上写的行事,他的病自然就好了。要是不依我那药方行事,他的病必然越来越重。”家人赶忙回西院去告诉秦怛。
秦怛的病刚好,怎么又犯了呢?原来他的病好了以后,又想起王兴的娘子来,问家人:“我的美人儿哪里去了?”秦玉说:“丢了。”秦怛说:“好你个狗东西!你们敢把我的美人儿放了,那可不行!”一着急,脑袋呼地又大起来,吓得家人急忙向西院里回报相爷。听济公这样一说,家人回来告诉秦怛。秦怛说:“快把药方拿来我瞧。”家人急忙呈上去,秦怛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还须心药医,心若正时身亦净,心邪即是病生时。”
秦怛一看,心想:“啊呀,我这病都是自己找的,我强抢人家的女人,作恶多端,从此我要改恶行善,我这病就能好利索了。”想到这里,脑袋呼地就小了。家人连忙来东院报告相爷:“公子爷的病,一念和尚的药方就好了”秦相说:“很好,你们要好好服侍公子。”家人答应去了。
不久,又有家人进来说:“夫人得了篆风疼的病,满床乱滚。”秦相问:“圣僧,你可会治篆脑风?”济公说:“夫人必是错说了话啦,不然,不能得这种病症。我去看看。”秦相说:“夫人也没说什么错话。哦,是了,昨夜里闹鬼,我做了个梦,梦见老太爷回煞归来,用良言劝我。我醒来就要传谕把众和尚放回。夫人说:这不过是心头想的罢了,把我的善念打断,少时就闹起鬼来了。”济公说:“让我去看看。”
秦相同济公到了内宅,听见上房屋中咳声不止。济公说:“夫人,不要着急。我来了。”说完,口中念念有词,伸手冲房中一抓,夫人的病立刻就好了。济公说:“大人,我这叫神仙一把抓,不管什么病,一抓就好。这病抓得出来,也还得回去。你看。”说着,照院内一条卧着的狗一扔,只听得汪汪叫了两声,就地一滚,竟然死了。秦相说:“好厉害!错说一句话,就得篆脑风。日后我在朝中说话,必须小心谨慎。”
秦相和济公回到书房内坐定,命人预备酒菜,两人一递一杯,作通宵之乐。一直喝到天色大明,秦相说:“和尚,我这里给你换换衣裳,送你荣归庙宇。”当即叫家人到外面给济公买来僧衣鞋袜,家人答应。不多时,拿回来三身上等的僧衣,一身黄云缎的,一身白缎子绣花的,一身蓝缎子的。三身僧衣连鞋袜共一百二十两银子。秦相又派书童伺候着先给济公沐浴,然后更衣。济公自从出家,还是头一回洗脸洗澡。换上衣服,焕然一新地回到书房坐下。秦相把输了的银子兑了出来,派家人把自己骑的马备好,打了全副执事,送和尚荣归灵隐寺。
打这以后,民间就传出了话来,说济公是秦相的替身,是替秦相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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