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王元年,瑶池蟠桃圣会,规模之大是历年无法相比的。因为姜子牙封神后,又增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他们都在被邀请这列,因此蟠桃会上竟增加了如此多的新面孔。当王母娘娘举起玉杯祝酒时,在她身旁,女儿龙吉公主多年没有再出现过了,至今仍然没有来赴会,可那位置一直给她留着。她左边是女娲娘娘的座位,那座位已经空了数十多年了。对面贵宾席上正座,本是后土娘娘的,也一直空着……还引起王母注意的是云霄、琼霄、碧霄三位厕神也没有应邀来赴会,还有那个大逆不道的赵公明也敢藐视她王母,竟敢不来!
嫦娥与七位仙女就在那水榭上翩翩起舞。《天仙舞》的乐曲回荡在玉宇琼楼间。对于那翩翩起舞的嫦娥、七位仙女,王母娘娘却漠然无睹,她哪有啥心思来观赏歌舞呢?
赵公明离开青鸾斗阙,直接飞向峨嵋山罗浮洞。他离开此地已是许年,那曾经被他推倒的而崩塌的山头,如今已经长出灌木丛,与其他山头一样,没有任何一点区别了,他对着埋葬昌意与蜀山氏的罗浮洞深深一鞠躬……但愿蜀山常在,绿水长流!就在罗浮洞对面,有稀稀拉拉人群,他在这里修行数十年,也没有什么人上得那对面山来,不由得他想去看看。于是,他化成一个老翁,从树丛中走出来,他混入朝拜的人群中,来到一个洞口,那洞中没有神像,却立有三个牌位,分别是云宵、琼宵、碧宵三位娘娘,他不由得走上前,向三宵娘娘拜祭。他拜祭完毕,走出洞口,却见有三位老太婆三步一长跪拜上山来,他不由得掐指一算这三位虔诚的信徒的来历:却原来这三位老太婆竟是他初上罗浮洞时所救的三位女子的后裔。此时,他心中似乎也得到了点安慰。
赵公明又到了南海,他想起第二次到南海,被龙王与龙子追杀的情景,因为他当时并不知道龙女公主已经拜观世音菩萨为师,所以误闯龙宫。现在,他径直飞往普陀山。脚下是碧蓝蓝的海水,头上是碧蓝蓝的天空,一切都是蓝色的。
“赵真君!我恭候你多时了!”
赵公明抬头一望,原来是申公豹,于是没好气地问:“你又来干什么?”
“你这位大罗神仙,如今该怎样来感谢我!”
赵公明怒目一瞪:“你骗我,愚弄我,我感谢你!”说着举起了九节神龙鞭。
申公豹向后一避说:“赵公明,没有我抢出你的尸体,你现在不跟我一样,还能成为一个大罗神仙吗?”
赵公明收回鞭子,“申公豹,你以后别再碰上我!”说后弃申而去。
“赵公明,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申公豹深知他奈何不了赵公明了,他本想引诱赵公明跟他走,而如今,只得悻悻地回北海去了。
赵公明落下云头,却不敢在这清修之地乱闯,他想遇到一个侍女,请她通报观世音菩萨。所以,趁机观赏着普托奇景:回銮古道幽还静
风月也听玄鹤弄。
白云透出满川光,
流水过桥仙意兴。
猿啸鸟啼花木奇,
藤萝石壁芝兰胜。
苍摇岩壑散烟霞,
翠染松篁招彩凤。
远列巅峰似插屏,
山朝涧绕真仙府。
昆仑地脉发来龙,
有分有缘方受用。
他正在迟疑时,突然听见:“赵公明,你来干什么?”他转过头来见是多年没有再见过的龙女公主,于是慌忙上前一打稽首说:“赵公明前来践约!请公主谅解!”
龙女走上前就在赵公明那宽广的胸膛上捶起来,口中并说:“你为什么这时才来?你说呀!”她那拳头在赵公明胸部上捶够了,然后扑在他的胸部上大哭起来,就这样久久地,公主就在他胸前哭泣流泪。
鸟儿被感动得停止了飞翔,鱼儿被感动得忘记了游泳,盛开的鲜花被感动得溅出了泪水。大海掀起的银白色的浪花,如同公主挂在眼帘上的泪珠,青山肃穆,即使那不停止的海风刮过,仍然亭亭玉立,倒映在大海的怀抱里。
时间流逝,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可留下的,却只有那一份真情──不论是人,还是神仙,她将与天地同在!
龙女还是他数十年前见到过的龙女,赵公明还是她数十年前见到过的赵公明,他俩好象在时间流逝中没有任何变化。龙女仍然是那样娇弱美丽,一颗善良的心,多愁善感永远是红粉佳人的本性;赵公明还是那样英武,气宇昂轩,而时间无论如何也磨不掉他的男子气魄中隐含的卑微心理。
观世音的善财童子红孩儿,从西天佛主那里转来,见龙女与一个男人搂抱在一起。龙女本先于他修成正果,虽是他的师妹,他对她本有几分尊敬。而赵公明从来就没有直接与他打过交道,只有耳闻:赵公明打得燃灯菩萨落荒而逃,后来竟推倒了姜子牙的封神台,如今被姜子牙封为武财神与他这位善财童子一起管理人间的财富,他俩竟成了同僚。他碍于师妹的面子,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观世音菩萨已知赵公明要来找龙女,所以她让龙女提前出洞府等候,以了了龙女尘世逆缘。否则,没有得到观世音菩萨的允许,龙女岂敢如此大胆。赵公明搬过公主的头,用他的手为公主擦去眼泪。她俩就那样默默无语的,许久许久,公主那纤纤素手才搂着赵公明那厚实的腰,走向山后的一个亭子。普陀山属亚热带气候,四季如春,在那天白云下,野花开遍山冈,真是繁花似锦,这时花好象更加地鲜艳,就连那不起眼的紫色百合花,也争艳斗奇。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只因仙界有真情!
观世音让惠岸(木吒)出去迎接红孩儿,见红孩儿站立云头默默出神,于是上前一吼:“善财!”
“师兄!”
“师弟,你在看什么?”惠岸往下一望,见龙女与赵公明竟拥抱在一起,不由得怒从心头起。赵公明在封神台曾使他三兄弟(金吒、木吒、哪吒)都挨了他的九节神龙鞭,特别是他被赵公明打得爬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如今仇人相见格外眼红,于是,举刀就要去刺赵公明。慌得红孩儿上前去阻拦。“师兄,此事不能鲁莽,先回去报告菩萨再定夺不迟!”
“善财,你还要讨好赵公明吗?”
“师兄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师妹的面子也不给吗?”红孩儿怒目圆睁,手握长枪。红孩儿遍访53参,历经艰辛,最终修成正果,如今他的功法远远在惠岸之上。
因为碍于龙女,惠岸也投鼠忌器,只是恨恨地看着龙女勾着赵公明的手,如此亲密的搂在一起。在他心中想:却原来这位靠供养佛主而快速成佛的女人,竟还迷恋着她的旧情人!他反转一想:即使,他要去杀赵公明,未必就是他的对手,只得暂且忍住这口气。
普陀山地处热带,一年四季鲜花盛开,奇花异木布遍全岛山山沟沟;奇珍异兽,就出入于那沟壑峡谷之中。洞天福地,世上唯一,所称,北有昆仑山,南有普陀山。昆仑瑶池却是世俗化的仙界,而普陀山却是清修之地,济世济民,普渡众生!龙女带着赵公明来到了后山亭子上,挨着坐了下来,她就紧紧的靠着他,又过了许久,公主才说:“公明哥!这几十年来,你到哪里去了?连你一点影子都不见了,我只想怕永远也再见不到你了!”赵公明破颜为笑说:“公主,我们不是又见面了!”
“公明哥,我送你的二十三颗定海神珠呢?”
“那……”
“是不是又转送给哪个女人了?”
“公主!绝无此事,被燃灯老道夺去了,我对不起公主!”
“光一句话就了事了,拿什么东西来还我!”
“我用我的心来还你!”赵公明既是随口说出,而又是真心话。
公主用手抚摸赵公明的胸部说:“公明哥,你已经答应把心还我了,那它永远就属于我的了!”公主边说那脸竟飞起了红霞,就连赵公明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平静的海洋突然掀起了狂浪,波涛怒吼着卷来。真个是:根源出处号帮泥(乌龟),水底增光独显威。世隐能知天地性,安藏偏晓鬼神机。藏身一缩无头尾,展足能行快似飞。文王画卦曾元卜,常纳庭台伙伏羲。云龙透出千般俏,号水推波把浪吹。条条金线穿成甲,点点装成彩玳瑁。九宫八袍披定,散碎铺遮绿烂衣。生前好勇龙王幸,殆后还驮佛祖碑。要知此物名和姓,兴风作浪恶乌龟。
赵公明见此,心里紧张起来,离开龙女,不由自主地跪下来,向着波涛礼拜。海浪终于平息了下来,又恢复了原样。然后,赵公明才惴惴不安地站起来。
“一个大罗神仙,一个菩萨的龙女竟敢在这里来幽会!该当何罪?”
龙女象触到了阴电似的,立即离开赵公明的身子,他们俩都被吓了一大跳。赵公明当然知道谁来了,正因为他知道是谁,所以才心慌意乱。龙女不知是何人来了,也浑身竟颤抖起来。赵公明最熟悉龙吉的声音,于是不高兴道:“你这红鸾星,竟敢来跟踪我!”
“赵公明!我是来找你算账的,你拿什么来赏付我?你既然把心送给了龙女,那你得把你的肺还与我!”她边说边走向赵公明,大有向他讨债似的。龙女是不认识龙吉的,但听赵公明说红鸾星,便知是王母娘娘的千金——一代蕊宫仙子,她还以为刚才海上的风浪就是她掀起的。龙吉不愧为天上第一公主,自己与龙吉相比也不得不自感稍逊。龙吉那未施朱粉的脸旦,竟雪白如玉,而且那白中还隐隐透出淡淡的菲菲红。如果用山中的一枝野花来比喻她,未免太贬低了她,甚至也太俗气了,因为在她身上是找不到任何俗气的东西,她只有高雅,而也只有唯一的高雅,她是天堂的牡丹花。在我们的辞汇中是找不到恰当的文字来描绘她的高雅,天下也没有哪个作家能够用文字把她的形象再现出来。她是美的化身,她就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一千人就有一千个金枝玉叶;一万个人就有一万个龙吉公主。假如她是一块玉却并无什么稀奇,而她却是灵魂之躯,出于女人的嫉妒之心,她又一直跟踪着赵公明,赵公明还不得不向她跪拜,龙女想他俩定有什么瓜葛,于是站起来,对着龙吉一稽首曰:“红鸾星君,龙女有礼了!”
赵公明见龙吉对龙女爱理不理的,而且还偷听他与龙女谈话,于是报复说:“龙吉公主——红鸾星君,等我高兴时一定骑着……陪你游遍名山圣水!了却你的心愿罢!”龙吉一听,才真正体会到赵公明的薄情,气得她直踏脚,恨不得用她那彩练把赵公明虏去走,然后到一个什么地方,最好是青鸾斗阙去好好收拾他!才解她心中之恨。但是,如今的赵公明已不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了,正是因为他有了灵魂才丧失了灵魂呀。抑或,龙吉没有肉体,只有灵魂才真正值得可爱啊!因为爱的是一个偶像,是一个灵魂,而不需要什么有形的东西。
蓝天之下,普陀山倒映在湛蓝的海水中。他们三人的影子时而被拉长时而被压缩时而又叠印在一起。海鸥就在他们头上盘旋,时而低空飞行,时而又箭一样射向天空。平时里,海鸥的叫声并不坏,此时,在他们三人心中倒成了一种世上最难听的噪音。
龙女早已绝意出家了,她必须斩断情丝,于是,站起身来说:“公主,我拜托你以后好好照顾公明哥!”她竟流出了泪水,就挂在她的脸帘上,象一对对闪烁的明珠,放射出无人知晓的豪光,它将与天地永存的豪光。
“龙女,他,赵公明,妻妾成群,还有云宵、琼宵、碧宵三个大小老婆,轮不到本公主来照顾他!”龙吉反唇相讥道,然后,直指着赵公明谴责道:“你亲眼所见他为什么要向那海中狂浪跪拜……那是教他……操炼《玉女经》的龟灵圣母!”
赵公明见龙吉当着龙女的面揭了他的老底,脸仅微微一发烫,却不敢发作,也不辩解,在龙女面前装得若无其事似的。龙女反而替赵公明脸红起来了,她转过身默默地注视着那刚刚卷起狂涛的大海。
“赵公明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也不过是泥巴捏成的一个玩物罢了,谁会来跟踪你这……,”龙吉咽下了半句话,当然大家都心照不宣。“女娲娘娘让你去给她当守财奴,我可把话给你传到了!”
“女娲娘娘会派你来传话?”赵公明虽将信将疑,也不得不为自己找个下台石。
“赵公明!信不信由你!”龙吉公主早摸透了赵公明的脾性:他既不敢打她也不敢骂她,她就不信制服不了他赵公明?过去曾降低身份,如今要打动他,也只能降低身份,但又显示出她高傲的气度来以情感化他,为了得到他的欢心,本来就不存在什么身份的问题。
赵公明似有许多话要与龙女说,但有龙吉在,还说什么呢?他深深地向龙女一揖,向龙女作别。
龙吉把脸一沉,化作一只红鸾,一声长鸣撕裂着苍穹。赵公明豪不克气地跨上,腾起空中。龙女仍然站在那里:“公明哥,一定要回来看我!”赵公明刚转过头,红鸾竟迎着气流一侧身差点把他扔了下来。赵公明消失在蓝天与海水之间,龙女还孤伶伶地站在那里。潮起潮落,浊浪涛天,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日复一日。
黄河从天而来,滚滚洪水,大浪涛天。莽莽沙流,一浪接一浪,望不尽的黄沙。赵公明又回到了他的出生地,黄河故道泛滥区。
“赵公明,你还记得千多年前,你在瑶池那红色的帷幕后,你那双眼睛吗?”
赵公明一言不发,因为,他正在想他不幸的身世,葬身于狼腹的父母。
“赵公明,就是你那双眼睛,千多年来使我痛苦不堪!”
赵公明仍然默默无语。
“公明哥!既然我俩没能成为夫妻,难道作个好朋友也不行嘛?你说话呀!”
赵公明确实不知道该怎样来回答她,因为,不是夫妻却干了许多夫妻都没有干的事。
突然间,狂风大作,吞没了世间的一切。一个婴儿的哭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群狼滚滚;食金蚁遮天蔽地。
天空暗淡无光,闪电划破长空,雷声大作。
龙卷风过后,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下冉冉升起。
赵公明这位曾使天地改变颜色的武财神,跨上黑虎手持九节神龙鞭与蕊宫仙子红鸾星君一起,在这荒漠之中,永远成为造物主女娲娘娘的守财奴。那三只金色的孔雀却自由自在的翱翔在蓝天白云之间,三鸟和鸣。莽莽黄沙中,一株金灿灿的苹果树,树上三个金苹果闪着金光。三只金色的孔雀自由自在地游荡在这黄沙反衬的湛蓝色的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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