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七回 申公豹




  赵公明的棺椁停于后营,等破了周营,运回朝歌将以国葬。可就在当晚一阵清风刮来,卷走了棺中赵公明的尸体。闻仲正在为公明守灵,感觉有异,立即,喝退左右,然后,抬开棺椁一看,里面空荡荡的,那里还有赵公明?他也不声张,把棺重新盖好,才呼随从进来,他便分咐道:“守灵之人,不得允许,寸步不能离开棺椁!”他转向辛环令道:“立即去取长钉,钉死棺椁,以防阐教来盗赵公明的遗体!”当辛环取来长钉,亲自监督钉了棺椁他才离去。

  闻仲为什么不把赵公明尸体被盗公布出去呢?他自然明白,盗尸者,一定是与截教相关之人,当然不能让阐教知道为妙。其实盗赵公明尸体的人恰恰是阐教中人申公豹,此人专门干着鼓动截教中人起来与其师兄姜子牙作对。赵公明之所以下山,与他的鼓吹也有很大关系。

  申公豹把赵公明的尸体带到一个极秘密的山洞中。立即让青鸾取出他曾经从南极仙翁那里偷来的灵芝,捣碎后,使用法术,灌进赵公明的腹内。

  此时,赵公明的元神早已离开了躯体,他先回到罗浮洞,见童子一人正在洞外玩耍,于是,手一挥,罗浮洞便崩塌了,一般烟尘直冲天而去。从此,昌意夫妇与同指南车一起埋在了峨嵋山中。

  童子见洞府已塌,师傅也一去不返,一阵伤心后,只得离去,另谋生路。

  赵公明元神,封住山洞后,便飞往三仙岛,然而,他停留在空中,他看那海岛的景色,简直就是浮在水面上的一个小甲壳虫,他悔当初,没有听三霄的劝告,而落到这个地步,还有何面目去见她们呢?他转过头,便向“封神台”飞去了。

  嫦娥见此,把实情告诉给休养中的龙吉。龙吉虽恨赵公明,但却为他暗自流泪,赵公明死了,她所追求的目标完全落空了。

  青鸾给赵公明服了灵芝,使他终于活转来了,但此时,赵公明的灵魂已经被引进了“封神台”,再想出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封神台”只有进,而决没有出的道理。因此,赵公明被救活的仅仅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他有了呼吸,慢慢地睁开了眼,却用那双好奇的眼光注视着人;注视着洞中的布置,这一切对他来说简直是晃如另一个世界。其实,赵公明不过与一个新生婴儿差不多,只是他有巨大的身体。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哭,他的一切都得从头来。

  赵公明活转来了,青鸾也无比的激动,赵公明曾抓伤过她,曾用龙筋鞭抽打过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自己的遭遇,仇恨已磨去了梭角,于是,对着他的嘴叫:“赵公明,吾儿,你终于活过来了!”但赵公明对他这位“母亲”却漠然不知,毫无反应。她转向申公豹说:“师兄,你看,赵公明成了一个傻瓜了!还有什么用?”

  申公豹见此情却说:“师妹,赵公明成了傻子,对我们就更有用了。我们就从头教他,我所炼的‘金钢大力法’正好由他来试验!因为这‘大力金刚法’只能由没有灵魂的人来修炼才能达到至高境界。”他说后在青鸾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青鸾被压在玉虚宫麒麟岩的一块巨石之下,不得翻身,正是,申公豹趁元始天尊和南极仙翁外出访友之机,他便潜回洞府,运用他炼的“金钢大力法”掀开巨石,放了青鸾出来。当然,青鸾逃脱,她既不能留在玉虚门,也不好意思再回碧游宫,即便去碧游宫,通天教主也未毕还要收留她。这样不得已,便跟了申公豹来到了这秘密山洞中,暂且安身,以后再作别论。

  申公豹何许人也?他本是女娲娘娘在混元之初用黄土所抟之人。女娲连日来的辛劳,已经十分困倦,她想把最后这个小人造好后,便去休息一会儿,再来造。她正在抟捏那小人儿的心脏时,实在是太倦了,一边捏一边竟睡着了,可那小人的心脏尚未抟完。女娲便睡着了,可那手中之小人虽然心脏尚未完全,但已成人形,其他内脏也已完备,就差点心脏,所以,那小人,哪等得及女娲睡醒后,抟完心脏后再离开她,便擅自从女娲手中跳下来,跑了。女娲一觉醒来,手中小人已经不在了,虽心知不妙,但她也不想补救了,任其自然!这样,申公豹心脏就缺少了一些,成为一个残废的心脏。大凡之人,一种器官残缺,必然会导致另外某些器官特别发达,恰如世上的贪官污吏,心脏本是坏的,但他们的肾脏却特别发达。申公豹心脏残缺,必然要寻找其他东西来补尝。另一方面,心脏残缺之人,嫉妒心就特别强烈。申公豹早在混元时代就得了道,但他对他的师兄姜子牙就不服气,姜子牙算个什么东西?申公豹对仙界这种不公现象,他就要报复,要成为申诉公理的一只豹!试想:姜子牙三十岁得进玉虚门,四十年修练也一无所成,元始天尊竟让这样一个无名小子去代他封神,岂不是笑话?就犹如一个跳梁小丑,竟然登上了天帝的宝座一样,而造这一小丑的女娲反过来竟被这小丑贬斥为媒神一般,申公豹为此气得七巧生烟。

  姜子牙射死了赵公明,重新执掌了周朝军务,八百诸侯任他调遣,上下八洞诸仙跟随左右,然而,却原来是一个凡夫俗子,十年前下山,走进朝歌,落脚在朋友宋异人家中,曾娶了一个68岁的黄花女,后人作诗讽刺曰:离却昆仑到帝都,

  子牙今日娶妻房。

  六十八岁黄花女,

  稀寿有二作新郎。

  诗中说的是姜子牙这七十二岁老翁娶了一个六十八岁大闺女。

  姜子牙起初做生意亏本,遭其妻痛骂,后开始看相算卦而得志,但因火焚琵琶精,而得罪了狐狸精——苏妲己,不得已逃到渭水边,以钓鱼为生,等待明君。最可笑的是,他逃离朝歌时,要他那老婆与他一同离开朝歌,竟被拒绝了,气得他哀叹道:青竹蛇儿口,

  黄蜂尾上针。

  两般由自可,

  最毒妇人心。

  马氏已经七十有余,但却不相信他这八十老翁将来会有什么发达,那还有啥顾恋之情呢!大路朝天一人半边。不过,姜太公在渭水边钓到了文王这条大鱼,八十老翁终于坐上西周相国的宝座,年轻美貌的妻妾成群,早把那市井老婆忘到了女儿国去了。

  姜子牙离开玉虚宫十年了,东征朝歌,讨伐无道,今日射杀了赵公明,却引起了申、卫、吕、巴四国军队不满,几乎动摇了联军,于是,便重返昆仑玉虚门,希图从师尊那里,求得下一步进军秘旨。从硝烟迷漫的战场,回到那与世无争的清修福地,却又是一幅景象。神仙在这福地里又干些什么呢?当然那些远离此地,远则不能近观的人,又怎么能知道呢?然而,竟被那些表面的繁华遮掩住了实质,越是使人看不透实质,那越是高明。请看昆仑景色: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株老柏,万节修篁。千株老柏,带雨满山清染染;万节修篁,含烟一径色苍苍。门外奇花布景,桥边瑶草生香。岭上蟠桃红锦烂,洞门茸草翠丝长。时闻仙鹤唳,每见瑞鸾翔。仙鹤唳时,声振九皋霄汉远;瑞鸾翔处,毛辉五色彩云光。白鹿玄猿时隐现,青狮白象任行藏。细观灵福地,果乃胜天堂。

  姜子牙从这洞天福地的地下冒出来,走上麒麟崖,行至玉虚宫,而不敢擅入,在外面等了一阵,见白鹤童子出来。子牙上前曰:“白鹤童儿,与我通报!”白鹤童子见是姜子牙,立即入内通报。入宫至八卦台下,跪奏道:“姜尚在外听候法旨。”元始点首:“快快传他来!”

  姜子牙倒身拜伏在八卦台下:“弟子姜尚祝师傅万寿无疆!”

  天尊高坐于宝座上说:“你今上山正好,我已命南极仙翁取‘封神榜’交给你为我代劳。你可往岐山造一封神台,台上挂张封神榜,这是你一生中的一件大事!”

  姜子牙听后再跪而磕头告曰:“今已射杀赵公明,但闻仲大军还未灭,望师尊大发慈悲,提拨弟子。”

  元始竟不以为然道:“你为人间宰相,享受国禄,称为‘相父’。凡间之事,我贫道怎管得尽。西岐乃有德之人坐守,何怕闻仲左道傍门。事到危急之处,自有高人相辅。此事不必问我,你去罢。”姜子牙不敢再问,天尊又开口道:“此一去,但凡有人叫你的,不可应他,诺是应他,将有三十六路征伐你。东海还有一人等你,务要小心,你去罢。”

  姜子牙出宫,南极仙翁送他出来。于是子牙问:“师兄,我上山参谒师尊,恳求指点,以灭闻仲,师尊不肯,奈何!奈何!”

  南极仙翁说:“上天数定,终不能移。只是有人叫你,切不可应他,着实要紧!我不得远送你了。”姜子牙从南极仙翁手中接过了“封神榜”,往前行至麒麟崖,才驾土遁,脑后却有人叫道:“姜子牙!”姜子牙想:当真有人叫我,我不能应他!

  “子牙公!子牙公!”

  姜子牙不应。

  “姜丞相!”

  姜子牙也不应。

  那人连叫三五次,姜尚只是不应。那人又大叫道:“姜尚,你忒薄情忘旧也,你今就做丞相,位极人臣,独不思你在玉虚宫与你学道四十年,今日连呼你数次,应也不应!”姜子牙听得如此言语,只得回头看时,却见是师弟申公豹,他那身打扮,与如今是丞相的姜子牙不同:头上青巾一字飘,

  迎风大袖衬轻绡。

  麻鞋足下生云雾,

  宝剑光华透九霄。

  葫芦里面长生术,

  胸内玄机隐六韬。

  跨虎蹬山随地是,

  三山五岳任逍遥。

  姜子牙见是师弟不得不答理他,于是说:“我不知是你叫我。我只因师尊分咐,但有人叫我,切不可应他,我故此没有答应,得罪了!”申公豹问子牙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姜子牙回答:“是‘封神榜’!”

  “到哪里去?”

  “往西岐造封神台,上面张挂。”

  “师兄,你如今保哪个?”

  “贤弟,你说混话!我在西岐,身居相位,文王托孤,我立武王,三分天下,周土已得二分,八百诸侯,悦而归周,我今保武王,灭纣王,正应上天垂象。岂不知凤鸣岐山,兆应真命之主,今武王德配尧、舜,仁合天心;况成汤旺气黯然,此一传而尽。贤弟反问,却是为何?”

  “你说成汤旺气已尽,我如今下山保成汤,扶纣王。子牙你要扶周,我和你对簿沙场。”

  “贤弟,你说那里话?师尊严命,谁敢相违?”

  “子牙,我有一言奉告:你听我说,有一全美之法——到不如同我保纣灭周。一来你我兄弟同心合意;二来你我兄弟又不至参商;此不是两全之道?你意下如何?”

  姜子牙正色道:“兄弟言之差矣!今听师弟之言,反违师尊之命,况天命人岂敢有违!决无此理。兄弟请了!”

  申公豹怒道:“姜子牙!料你保周,你有多大本领,道行不过四十年而已,有一首诗说得好,你听我给你念来:‘炼就五行真妙诀,移山倒海更通玄。降龙伏虎随吾意,跨鹤骑鸾入九天。紫气飞升千万丈,喜时火内种金莲。足踏霞光闲戏耍,逍遥也过几千年’。”

  姜子牙一听自感形秽曰:“你的功夫是你的,我的功夫是我的,岂在年岁之多寡!”

  “姜子牙,你不过五行之术,倒海移山而已,你怎比得我,我将首级取下来,往空中一抛,遍游千万里,红云接托,复入颈项上,依旧还原返本,又复能言。这上等道术,不枉学道一场。你有何能,敢保周灭纣!你依我烧了‘封神榜’,同吾与朝歌,亦不失丞相之位!”

  姜子牙与申公豹一起相处四十年,竟没见他有这等本领,于是说:“兄弟,你把头取下来。果能如此起在空中,复能依旧,我便把‘封神榜’烧了,同你往朝歌去!”他已被申公豹迷惑。

  “不可失信!”

  “大丈夫一言九鼎,重若泰山,岂有失信之理!”

  申公豹去了道巾,执剑在手,左手提住青丝,右手将剑一刎,把头割将下来,其身不倒,复将头向空中一掷,那颗头盘盘旋旋,只管上去了。姜子牙不过是唯师命所行的所谓忠厚君子,仰面呆看,其头旋转得只见些黑影。

  南极仙翁送子牙出门,在宫门少憩片刻,只见申公豹骑虎赶出去,赶至麒麟崖前勾引姜子牙,在那里指手画脚的。又见申公豹的头游在空中,心中想道:子牙乃忠厚呆子,必受申公豹的盅惑,于是呼道:“白鹤童儿!”童子答道:“师叔,弟子在!”“你快去把申公豹的头衔了去南海走走来!”童子得法旨,便化为飞鹤,把申公豹的头衔往南海去了。

  左道傍门惑子牙,

  仙翁妙算更无差。

  邀仙全在申公豹,

  四九兵来乱似麻。

  姜子牙一直望着天空,见申公豹的头竟被白鹤衔去,不由得蹬足大叫道:“孽障!怎的把头叼去了!”竟不知南极仙翁从后来,给姜子牙一巴掌。子牙回头看时,却是南极仙翁。姜子牙忙问:“道兄,你为何又来?”仙翁指着子牙鼻子道:“你真是个呆子,申公豹乃左道之人,此乃些小幻术,你也不查!只用一时三刻,其头不到颈上,即冒血而死。师尊分咐你,不要应人,你为何又应他?你应他不打紧,有三十六路人马来伐你。方才我在玉虚宫门前,看着你和他讲话,他将此术惑你,你就要烧‘封神榜’。倘或烧了此榜,怎么得了?我故叫白鹤童儿化一只仙鹤,着他的头去南海了,过了一时三刻,死了这孽障,你才无患。”姜子牙听后,要致申公豹死地,于心不忍,于是说:“道兄,你既然知道,可以饶了他罢!道心无处不慈悲,怜惜他千年道行,万年之功夫,丹成九转,龙交虎成,真为可惜!”

  “饶了他,他却不饶你。那时三十六路人马来伐你,莫要奥悔!”

  “后面兵来伐我,我怎肯忘了慈悲,先行不义!”

  申公豹被白鹤叼去了头,不得还体,心中焦燥,过一时三刻,血出即死,左右为难。由于,姜子牙为申公豹求情,南极仙翁把手一招,白鹤童子把嘴一张,放下申公豹的头。由于,申公豹急于合体,那头竟对接错位了,致使他的脸朝向了背脊。申公豹忙用手端着耳朵一磨,才放正了。把眼睛睁开一看,见是南极仙翁在侧。仙翁大喝一声:“把你这该死孽障,你用左道傍门来迷惑子牙,使他烧‘封神榜’,令子牙保纣灭周,这是何说?该拿到玉虚宫,见掌教师尊才好!”仙翁对子牙叱了一声说:“你好生去罢!”

  申公豹惭愧,不好得与仙翁计较,上了白额虎,恶狠狠地指着姜子牙说:“你去!我叫你西岐倾刻成血海,白骨积如山!”说后,狠狠地跨虎离去。

  申公豹之所以要拦阻姜子牙,主要是元始天尊的不公道。封神那样如此重大事,竟让一个无能的小辈去办,而自己才躲在幕后进行操纵。当然,天尊不会重用他申公豹的,如是那样,元始又如何能操纵他申公豹?还好天尊没有象凡人那样,枪打出头鸟,早点铲除隐藏的对手。要是凡人,要铲除的对手就太多了,因为这种凡人怎能与天尊相比,凡人不过是庸人,所以,台上之庸人一生的主要功绩就是消灭了多少暗藏的、甚至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申公豹就如同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一样,永远也翻不出佛主的手掌心,到头来仍得去塞北海眼。但申公豹毕竟比孙行者聪明得多,他为自己准备了解救之人,这个人就是赵公明!

  申公豹如在赵公明刚断气时就用他从南极仙翁那里盗来的灵芝相救,赵公明完全能体魂相合,仍然是一个大罗神仙,如果是那样,他申公豹凭什么去指挥赵公明?只有赵公明没有灵魂,成为行尸走肉时,他申公豹才能够控制他、指挥他,为他所用,成为的他的“金刚大力法”的工具。

  赵公明的灵魂毕竟被黄帝的总兵官柏鉴锁进了封神台。

  申公豹见赵公明如同一个婴儿,不由得心中高兴起来。他便把秘诀授予青鸾,然后说:“师妹,你以后,想让他怎么就能怎么,想让他陪你睡觉,他就能陪你睡觉,想让他去杀人,他就可以去杀人!”青鸾按扶着赵公明那白玉似的肌肤,浑身苏软得简直不能自立,过去一直受男人玩弄,如今也要来玩弄玩弄男人。

  赵公明这具行尸就这样由青鸾在洞中传授“金钢大力法”。申公豹却骑虎去三山五岳游说各路上仙助纣灭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