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四回 愧访三妻




  次日,黄土高原,又是一个好天气,阳光灿烂,照得那军旗格外耀眼生辉,但是古往今来,明媚的阳光却遮不住杀气的。

  赵公明凭借定海神珠,不可一世,燃灯料难取胜,晚间回城看望姜子牙,与其商讨对策。姜子牙素知赵公明从不伤害平民百姓,又特别爱他的子民,于是对燃灯说:把流落到黄河的原西羌部落--申国、卫国的军队调来,同时调来蜀国与巴国军队,使赵公明不忍心下手,动摇他的心理,然后,再想法擒拿他,不知可也?于是,得到燃灯同意后,姜子牙传令,征调四国军队。

  赵公明骑上黑虎,冲至周营芦蓬前,指名要燃灯答话。众位道友早已领教赵公明的手段,大家心有余悸,出阵不仅不能取胜,反受其辱,甚至还有性命之忧。燃灯心中自然明白,于是对众人说:“你们不必出去,等吾出去会他。”燃灯要亲自出阵,大家自然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了喜色。

  燃灯在众门人的拥护下,骑鹿至于阵前。

  赵公明见燃灯骑鹿而来,于是说:“杨戬救了黄龙真人,他有变化之功,叫他来见我!”

  燃灯反唇相讥曰:“道友乃斗筲之器,此事非是他所难,乃仗武王洪福,姜尚之德耳!”

  赵公明大怒曰:“你将此言,颠倒是非,甚是可恨!”于是,提鞭就打。燃灯口称“善哉”,忙仗剑招架,不敢怠慢。未及数合,赵公明又故技重演,祭起定海珠。燃灯借慧眼观察时,一派五色毫光,瞧不见是何宝物。眼看就要落将下来,燃灯拨鹿便逃,他不进芦蓬,而是望西南而去。

  赵公明那里肯放松,一直往前。

  在那山坡下的一棵巨松下,有二人正在下棋,一位穿青;一位穿红,正在分局之时,忽有鹿蹄之声,二人回顾,见是燃灯道人,二人忙问其故。燃灯便把赵公明伐西岐事说了一遍。二人曰:“不妨,老师站在一边待我二人问他。”仅说话之功夫,赵公明已倏忽即至。于是,二人作歌以戏赵公明:可怜四大属空名,

  识破方能脱生死。

  慧性犹如一际月,

  幻身却是水中冰。

  拨回关捩头头着,

  看破虚空物物明。

  缺行亏空俱是假,

  丹炉火起道难成。

  赵公明正追赶燃灯道人,突然听得这古怪的歌声,便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个穿青,一个穿红;一个脸白,一个脸黑的小道人。赵公明上前问:“尔等是何人?”二人笑曰:“你连我们都不认得,还啥神仙!且听我们道来:‘堪笑公明问我家,我家原住在烟霞。眉藏火电非闲说,手持金莲非自夸。三尺焦桐为活计,一壶美酒是生涯。骑龙远出游苍海,夜久无人玩物华’。吾乃五夷山散人萧升、曹宝是也。俺兄弟闲对一局,以遣日月。今见燃灯老师被你欺逼太甚,强逆天道,扶假灭真,自不知已罪,反侍强追袭,吾故问你端的。”

  赵公明一听小儿之狂言,勃然大怒曰:“你好大本领焉敢如此!”挥鞭来打。二人仗剑而迎。鞭来剑往,宛似龙腾虎跃。赵公明依仗蛟龙鞭,还有那通灵的黑虎,即使单打独斗,已是天下无敌,更何况他还仗有定海珠、缚龙绳,可见他把谁放在眼里。但要把对手一鞭打死也并不是一件易事,因此未战数合,他便祭起缚龙绳来拿萧升、曹宝二人。萧升一见此绳,暗中一冷笑,“来得好!”急忙向豹皮囊中取出一个金钱,也祭起空中。只见缚龙绳跟着金钱落在地上,曹宝忙将绳收了。赵公明见萧升用“落宝金钱”收了他的缚龙绳,大呼一声:“好妖孽!敢收吾宝!”又取出定海珠祭起空中,只见瑞彩千团打将下来。萧升又发金钱,那二十三颗定海珠统统跟随金钱而下。大千世界,不论是上界或是凡间,都是一物降一物,没有制服不了的神仙宝物,就是赵公明自身,虽天下无敌,但仍由一个女人牵着绳子在走,人与人之间既是相克又是相合的这样一种关系,宝物同样如此。曹宝在一旁连忙又收了赵公明的定海珠。赵公明见又失了定海珠,那本是他最心爱的宝物,轻易是不用的,因为那是龙女送给他的宝物,如今失去,有一天见到龙女如何交代?他在黑虎上气得三元神暴跳,急忙祭起神鞭,恨不能一鞭要了萧升的命。萧升见了,又发金钱,——不知鞭是兵器,而不是宝贝,如何落得下来?——正中萧升的顶门,打得脑浆迸流,做一场散荡闲人,只落得封神台上去了,日后也不得不为赵公明部下。

  曹宝见赵公明打死了师兄,欲为师兄报仇。燃灯在高阜见萧升惨象,叹曰:“二友下棋为欢笑,岂知为我遭如此之横祸!待吾暗助他一臂之力。”燃灯将乾坤尺祭起,赵公明不曾提防,被一尺打得他几乎下虎,遭此暗算,大呼一声,拨虎而逃。

  燃灯走近前,下鹿施礼:“深感道兄施术之德,堪怜那一位穿红的道兄遭厄,吾心不忍!二位是那座名山?何处洞府?高姓?大名?”道者答曰:“贫道乃五夷山散人萧升、曹宝是也,因闲无事,借此一局遣兴。今遇老师,实为不平之忿,不期萧兄绝于公明毒手,实为可叹!”燃灯又问:“方才公明祭起二宝,欲伤二位,贫道见一金钱起去,那物随钱而落,道友忙收去,果是何物?”

  “吾宝名‘落宝金钱’,连落公明二物,不知何名?”曹宝于是取出二物,与燃灯观看。

  燃灯一见定海珠,大呼曰:“今日方见上珍奇,吾道成矣!”曹宝忙问其故,燃灯抚掌曰:“此宝名‘定海珠’,自元始以来,此珠曾出现光辉,照耀玄都,后来杳然无踪,不知落入何人之手。今日幸逢道友,收得此宝,贫道不觉心爽神快!”

  曹宝闻之,于是说:“老师既欲见此宝,想必定有用途,老师自当收去。”

  “贫道无功,焉敢受此!”

  “一物自有一主,既老师可以助道,理当受得。弟子收之无用。”曹宝说得很坦然。于是,燃灯打一稽首收了定海珠。

  然后,燃灯邀请曹宝同往周营,到芦蓬前,众道友相迎。燃灯坐定把遇萧升一事向各位说了一遍,并把曹宝给大家一一引见。然后,才对众人说:“列位道友被赵公明打倒地者,乃是定海珠。”众人一听方悟。燃灯取出定海珠,大家观看,个个嗟叹不已!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珠子,竟有这般威力。

  赵公明挨了一乾坤尺,负伤逃回营,此时,他难过极了,二宝已失,如同去掉了他的羽翼。闻太师接他回营里,问其追燃灯一事。赵公明长叹一声。太师曰:“道兄为何这等?”赵公明大叫曰:“吾自修行以来,今日失利。正赶燃灯,偶遇二子,名曰萧升、曹宝,将吾缚龙绳、定海珠收去。吾自得道,仗此奇珠。今被无名小辈收去,吾心碎也!”赵公明此时已进退维谷,他必须把丢失的宝物夺回来,但依靠周围这等人怎么能行?于是对门徒陈九公、姚少司道:“你二人好生在此,待吾去三仙岛走一遭!”闻太师听赵公明说要去三仙岛,于是说:“道兄,速去速回,以免吾翘首!”赵公明说:“吾去即返!”

  赵公明骑虎驾风云而起,不一时即到了三仙岛。他要见的是谁?那三位仙姑,本是赵公明在巴国的三位公主,他被烈马驮走,不辞而别,如今,有求于她们,未免也有点内愧,真不好意思再见面了,但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赵公明走下虎来,一童女走来,讥讽道:“原来是附马大老爷被什么风吹来了!”这一童女原本是三公主的侍女,也象三公主一样,对人极尖刻。

  赵公明也不管她,只说:“快去报与三位娘娘!”

  童女进洞府报告三位娘娘,说附马爷来了。三公主一听,跳起来说:“彩儿,你去告诉他,在洞外先跪三天三夜,我们姊妹再见他,他不跪就让他滚!”彩儿正要走,被云霄拦住说:“三妹,也不必再生他的气了,既然,师尊已经让我们以兄妹相称,解除了夫妇关系,还提它干什么?”琼霄说:“话虽这样说,但也不能轻饶了他,总得受点薄惩,方解我们姊妹心中之怨恨!”三霄冷笑道:“大姐、二姐你们还念旧情呢?那一切都是假的,他是一个最没有情的男人,绝不能放过他,这也是他自投罗网!”琼霄说:“那就让他从洞口,一步一步地拜进来!”三姊妹说定,便让彩儿去传话。

  赵公明听说后,让他一步一步地拜进去,这将来传出去,不遗笑仙界嘛,他真有点后悔不该来此,自讨没趣。如果就此而走,不仅三霄不能原谅,空手而回,又如何夺回定海珠呢?那彩儿见赵公明犹豫不决,于是讽刺道:“附马爷放不下架子就请回转!”她说后似乎要去关洞门。赵公明横下心来,只要借到宝贝,夺回定海珠,打败姜子牙等,扬名仙界,谁敢说我赵公明不是!一威遮百丑,怕它什么!赵公明抖了一下衣袍,便不得不跪下,一步步拜进洞来。那彩儿见此,在一旁嘲笑,赵公明也不去理她,任她笑过够。他那膝盖很痛,可能已经擦破了皮,他当然可以用法术,不受这苦,又怕三霄不依从,那不多辞一举,反讨没趣。总算跪进了洞门,那前面突然从地面冒出一排排的尖刀,如果从那上面跪过去,两只大腿不被刺得血肉模糊。要爬刀山过火海,对于赵公明来说,竟也算不了啥,关键是三霄让他跪过,他怎敢不跪,吃点皮肉之苦,以求她们的谅解。他闭着眼,横着心跪上了尖刀。那刀尖刺进膝盖,钻心的痛,而血也就顺着裤子流了出来。他接着跪第二步,那刀竟然消失了。原来是云霄见赵公明真的跪上那尖刀,血也淌出来了,她不觉心痛起来,于是,收了法,撒去了尖刀。三公主却说:“大姐真是心不忍,刚跪下去,就撒去了,是不是刺在他腿上,痛在了你心上!”云霄并不理碧霄,让她去说好了。

  赵公明一路留下了血迹,跪到了大厅。

  “赵公明,你在向谁下跪呀!是在给你的羌女,还是在给龙女?”三公主走出来。赵公明低头不语。云霄上前来扶起赵公明,让他坐在凳子上。然后,对彩儿说:“快去拿丹药,给师兄搽上!”

  二霄坐在椅子上大有审问赵公明之势。三霄问:“赵公明!你来干什么?”

  赵公明他不能再说来看你,但又不好直接说明来意。他本在罗浮洞中已经参透了元始,知道三霄原是女娲娘娘的三只金孔雀,下凡转为人身,只当与他成为短暂的夫妻,既然姻缘已结,那就只能是兄妹相待了。云霄为赵公明搽上丹药瞬息间,那伤口就愈合了。琼霄见赵公明还是原来那个样,那样英武迷人,但如今再不是夫妻了,而成了兄妹关系,相见时简直是把他当成了罪人来对待。

  云霄治完了赵公明的伤后问:“师兄,你来找我们总有事吧!”

  赵公明不得不直说了,“闻太师伐西岐不能取胜,请我下山,会阐教门人,连胜他几番,后是燃灯道人会我,口出大言,吾将定海珠祭起,燃灯逃遁,不意追至中途,偶遇散人萧升、曹宝两个无名下士,把吾二宝收去。自思,历经千辛万苦获得此宝,一直在罗浮洞中以证元始,如今落入儿曹之手,心甚不平。特到此……”说到此起身向三位娘娘一稽首曰:“借金蛟剪也罢,借混元金斗也罢,拿下山去,务要复此二宝,事心方安!”云霄听后只是摇头说:“师兄,此事不行。昔日三教佥押封神榜,虽然,我们三姊妹还没有入门,但听师尊说,我们截教封神榜上颇多,为此,教主分咐门人们禁止出洞府,只为此也。吾教主有言,‘弥封名姓,当谊谨慎’。碧游宫门外又有两句贴在那里:‘紧闭洞门,静诵黄庭三两卷;身投西土,封神榜上有名人。’如今阐教道友犯了杀戒,吾截教甚是逍遥。昔日凤鸣岐山,今生圣主,何必与他争论闲非。师兄,你不该下山。你我只等姜子牙封过神,才见神仙玉石。师兄请回峨嵋山,待平定封神之日,吾亲自往灵鹫山,问燃灯讨还珠还你。若是此刻要借金蛟剪、混元金斗,妹子不敢从命!”

  “赵公明,你自己陷进了烈火之中,还要把火引到我们身上吗?”

  “赵公明,你的事我们三姊妹不想插手!”

  赵公明才深知人情淡如水,于是说:“难道我来借,你也不肯?”

  云霄说:“非是不肯,恐怕一时失了,追悔莫及!请兄回山,不久封神在迩,何必太急!”

  “赵公明,我们怎么能把女娲娘娘赐与我们的护身法宝借给你这无情无义之人?”

  赵公明不与碧霄计较,自叹道:“一家如此,何况他人!”

  “赵公明,谁与你一家?”

  “有求于我们,你就是一家了?”

  赵公明看来多说无益,反遭碧霄溪落,于是起身作辞,走出洞门,十分怒色。画外音  他人有宝他人用,果然开口告人难。

  三霄听赵公明之言,内有碧霄要借,此女心直口快,往往说过即忘,倒还爽快,但却云霄不从她送他到洞府门口说:“大哥,你下界时,女娲娘娘让我们三姊妹帮你记住的谒语:其中有一句,大哥得谨记呀,‘违背天意箭穿心’!”。

  “为夺回定海神珠,就是七箭穿心,我也再所不惜!”

  赵公明离开三仙岛,在海面上行了两三里,忽听脑后有人叫:“赵道兄!”赵公明回头看时,是一位道姑,脚踏风云而至。这位道姑在截教中地位不凡,她的打扮也奇特:髻挽青丝杀气浮,

  修真炼性隐山丘。

  炉中玄妙超三界,

  掌上风雷震九州。

  十里金城驱黑雾,

  三仙瑶岛运仙飚。

  若还触恼仙姑怒,

  翻倒乾坤不肯休。

  赵公明看时,原来是菡芝仙,她本是钧鸿道人的侍女,后得道,被派往截教。当年在黄金洞,赵公明被受罚,她正路过,并对教主行为不检点表示不满。赵公明停下黑虎上前稽首曰:“道友为何相招?”菡芝仙问:“道兄哪里去?”于是,赵公明便把伐西岐遭惨败之事向她说了一遍,然后说:“方才问俺三位妹子借金蛟剪去复夺定海珠,她坚持不允,故此到别处去借些宝贝,再作打算!”

  菡芝仙听后,生气说:“岂有此理,我同道兄回去,一家不借,更谈外人!”菡芝仙把赵公明请回,来到洞门下虎。彩儿见了上前讥讽道:“附马爷还不死心!”她因见菡芝仙也来了不得不去通报。

  三霄出来迎接,入洞后,行礼坐下。只因菡芝仙在截教地位特殊,按理她是三霄和赵公明的上辈,但教派草创时期,等级并不森严。菡芝仙坐下曰:“三位妹妹,道兄与你们本一脉,为何不立纲纪?还记什么前恨?难道玉虚宫有道术,吾等就没有道术?他既收了道兄二宝,理当为道兄出力。三位妹妹为何不允?这是何故?倘或道兄到别处借了珍奇,复得所失之宝,你妹妹面上不好看了。何况至亲一脉,又非别人。今亲妹子不借,何况他人哉!连我八卦炉中炼的一物,也要协助闻兄去,怎的你道不肯!”菡芝仙既然这样说,当然三霄也没有啥好说的了。其实,三霄并不知道,菡芝仙是受申公豹之策动,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此时碧霄在旁一力赞成:“姐姐,也罢,把金蛟剪借与师兄去罢!”云霄听后,沉吟半天;琼霄也不表态。云霄只得把金蛟剪取出,对赵公明说:“师兄,你把金蛟剪拿去,对燃灯说:‘你可把定海珠还我,我便不放金蛟剪;你若不还我宝珠,我便放金蛟剪,那时月缺难圆’。他自然把宝珠还你。师兄千万不可造次行事,我是实言!”赵公明应诺,起身接过金蛟剪,即要离三仙岛。

  菡芝仙送别赵公明曰:“道兄,吾炉中炼有奇珍,不久亦至。”彼此作别,赵公明御虎而至成汤大营。

  旗牌官报入营中,闻太师赶忙来迎接赵公明入营中坐下。观其赵公明当时脸色,真是“入门休问枯荣事,观见容颜便得知”。太师问:“道兄往哪里借得宝贝来?”

  “往三仙岛吾妹子处,借得金蛟剪,明日就要复得吾定海珠。闻太师大喜,设酒宴款待,四阵主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