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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目 录】   

闻婧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床上睡得格外欢畅,左翻右跳地穷伸懒腰,觉得我的床就是全世界。其实我的床也确很大。我只有两个爱好,看电影和睡觉,如果有人在我累得要死的时候还不要我睡觉那么还不如一刀砍死我,我一定心存感激。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把床弄得往死里舒服,我曾经告诉我妈我哪天嫁人了我也得把这床给背过去。

  所以闻婧的电话让我觉得特郁闷。在被她电话打碎的那个梦境里面我拿着个小洗脸盆站在空旷的大地上,而天上像下雨一样哗啦啦往下直掉钱,我在下面接钱接得不亦乐乎。所以感觉上如同闻婧阻了我财路一样。

  我接起电话对她说,你丫个祸害,又阻止我挣钱。

  怎么着,又写东西呢,我的文学小青年。

  我是个写东西的,没错,运气好歪打正着地出了几本书,为这个闻婧没老嘲笑我,在这年头文学青年似乎比处女还让人觉得稀罕。

  我没搭理她,我说,有什么事儿你说,废话完了我接茬睡。

  已经胖得跟猪似的了你还要弄得习性也跟过去啊。现在是下午五点您说您这叫睡午觉还是叫睡什么?

  你丫废话怎么那么多,有什么事儿你赶紧说。

  没事儿,就找你出来吃饭,三十分钟后我在你楼下接你。

  起床,洗澡,梳妆打扮,我在大学长期的住宿生活把我弄得雷厉风行如同个女特务。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闻婧***居然说了句真话,我胖得跟猪似的。看来像我这样没日没夜地睡下去多睡出个三五十斤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临出门的时候我又照了照镜子,发现我又瘦了,我突然就乐了,感情我是睡得浮肿了。

  我到了楼下闻婧都还没有来,我乐得悠闲看我们社区的大妈刚贴出来的写着全国各地劳模事迹的报纸,某某某又从天台救下一小孩儿,某某某又热心地为群众清理下水道分文不取,我就在琢磨怎么这种事儿天南地北层出不穷而我身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上个月下水道堵了,倒是有一个清理工人又热心又耐心,对待群众像春风一样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怎么能不笑呢,每家住户给他五十块钱他嘴都乐歪了。

  正看着报纸闻婧打着车过来了,大老远没听见车的声音倒听见她的声音这可真是本事。车子停在我旁边闻婧打开车门眼珠子甩都没甩我一下就光蹦出俩字儿“上车”,然后接茬同司机师傅狂侃。上车后我对那位的哥说,怎么着师傅,您是她亲戚呢?那个的哥蛮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哪儿能啊,小姑娘能侃。

  这我倒没意见。闻婧走哪儿都一话篓子。闻婧她妈当初给她起名儿的时候就指望着她能文静点,结果天不遂人愿。不过我倒是特别喜欢这种女孩子,有什么说什么。我特怕那种半天都说不出话没事儿就冲着你笑的阴气沉沉的人,那笑阴得能把你膝盖的风湿痛给勾出来。

  不过在外表上我和闻婧都长得根正苗红,扔人堆儿里那绝对俩天天向上的好青年,我们要是装淑女那叫一装一个准。不过本就不是安静的处子,生下来就俩脱兔。用顾小北的话来说就是男生一见我们的照片就会想入非非,而见了本人立马就会想当初为什么会想入非非。而且闻婧特讨厌做作的女生,开始的时候她一见着做作的人总是说,小样儿你装什么文静啊,后来觉得和自己名字沾亲带故的就改口说,小样儿你装什么处女啊。好象在她的眼中女人就分两种,处女和非处女。从那之后再没女生在我俩面前做。不过闻婧这厮也栽过一回,上次和他爸去一饭局,在大堂见一个女的特做作,于是就来劲了,说,长得就一副抢银行的脸还翘个兰花指扮处女,小样我见着就恶心。那女的立马脸拉得比什么都长,而更不幸的是她跑去告诉了她爸,而她爸就是今天饭局买单的人。为这事闻婧她爸停了她一个月的银子,平时毛手毛脚惯了的闻婧怎么可能有存款。被训斥的第二天闻婧立马跑到我跟前诉苦,义愤填膺的。到最后闻婧说,她丫就知道叫老子出来撑腰,没劲,我俩就不是这种人。我一听苗头不对刚想说什么她的最后一句话就砸过来了,她说,林岚这个月我就靠你了。我一听当时眼睛都黑了,我想我看中的那把网球拍估计是不能买了,说不定还得搭两件衣服进去。然后闻婧轰轰烈烈地刮了我一个月。

  我曾经问过闻婧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装淑女?闻婧说因为好装呗。我不耻下问怎么装。闻婧说,你只要把该说我的地方全说成人家,那么一切好办。

  车子冲上高架,闻婧停止了和那个司机的狂侃。我琢磨着那司机早被她侃昏菜了,现在上了高架当然不能拿生命开玩笑,何况一车三命的事儿。趁闻婧闭嘴的时候我打量了她一下,发现今天她穿得格外万紫千红。闻婧穿衣服特诡异,隔三岔五地变个造型,我还真受不了她那亦真亦幻的风格。

  我说,又不是去化装舞会你没事儿扮个火鸡干嘛?

  你丫讲话真难听。我是在家憋气久了出来透透气,再不出来我就要霉掉了。打扮打扮证明我也是一红火的热血青年。

  你不用打扮已经很热血了,什么事儿少得了你啊。今儿个什么事把我招出来啊?

  我猛然意识到放暑假已经两个星期了,我整天在家睡觉看电影上网吃饭睡觉,小日子过得还蛮不错的,倒没怎么觉着日子难熬,相反我觉得自己都悠闲得要成精了。上个学期我过得特顺利,那几个老教授好象约好了似的给我齐齐打高分,我的成绩单上 AAA 打成一片,格外锦绣山河。所以这个暑假我过得特悠闲,想想一开学我就大四了,社会实践学期,我也是一大人了,想想就倍儿精神。

  我正陶醉在我的壮丽前程中,闻婧冷不丁丢句话过来,哎,听说顾小北新交了个女朋友,今天也带来。她把声音故意压低,弄得跟咱俩鼓捣着杀人越货的买卖似的。

  我挪了挪身子觉得有点不舒服,我说,又没人捏你脖子你给我正经说话。

  我就奇怪了嘿,顾小北交新女朋友你怎么没个反应啊。

  我有什么反应,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了。

  闻婧没说话,依然摆出蒙娜丽莎的微笑,我看了觉得特别扭。你要是见着只火鸡这么对你笑你也别扭。

  车子冲下高架开进市中心繁华地段,车窗外一片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车又开了十分钟,我对闻婧说,你丫等会儿要再敢提那些老黄历的事我就灭了你。

  车开到一家酒店门口停下来,我抬头见气派不凡再抬头见四星。我问闻婧今天谁买单,闻婧说,白松。顿了一顿她补充说,白松他爸。

  其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白松,只有他才这么财大气粗。白松他爸是政界高官他妈是商界高官,他们是我们班最子弟的子弟。其实白松本名叫颜白松,只是每个人第一次听他自我介绍的时候都会反问一句:白岩松?于是他以后对谁都介绍自己叫白松。弄得每个人对他都去姓叫名,听上去特热乎。

  走进大堂的时候我和闻婧就看到了白松他爸爸。颜伯伯是我爸爸的朋友也是闻婧她爸爸的顶头上司。于是我们两个特亲热地迎上去左右齐喊“颜伯伯”喊得那叫一个清脆。

  颜伯伯倒是泰然处之笑容满面,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他身后的那几个穿着黑色西装长着民工脸的人表情却很怪异。于是我聪明地意识到我和闻婧太过热情了以至于别人会以为我们是不良职业者在跑业务。于是我用眼色暗示闻婧,闻婧冰雪聪明当即把搂在颜伯伯脖子上的手放下来交叉握在身子前面做鹌鹑状说,颜伯伯,家父一直惦记着您呢,什么时间有空了您也来家里坐坐。于是颜伯伯笑得更开心了,后面的西装民工也松了口气。冰雪聪明的女孩子自然招人喜爱,这是定理。而像我和闻婧这样长得漂亮又冰雪聪明的女孩子自然更招人喜爱,这更是真理。不过也难怪那些西装民工会那样想,这年头,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小姐们都一副大学生的打扮,而大学生却是一副小姐的打扮。乍一看满城奔走的都是不良职业工人,那叫一壮观。

  其实今天是颜伯伯在这儿有饭局,白松也跟着来了,他爸爸就问他要不要找几个朋友来陪陪他。于是白松就将这一票狐朋狗友拉了出来。颜伯伯疼他儿子是出了名的。

  电梯门口白松在那等人,白色西装,剪裁合体,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闻婧在大堂中就和他勾肩搭背的,说,今天倒是人模狗样的啊,要结婚还是怎么着啊?

  白松好脾气地笑着,特有风度地说,这不我请客吗,怎么着也得弄个人样来迎接你们啊。

  闻婧说是啊,蛮有人样的,就是鸭子见了你也含恨而死。

  白松说,好了,不和你贫,谁和你贫谁***脑子有病自我找打击,快上去吧,七楼,雪松厅,顾小北他们都已经到了。

  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白松特神秘地对我们说,我交的新女朋友也在上面呢,等一下介绍你们认识,有着你们两个自卑的呢!

  去你的,谁见我和林岚谁找自卑。闻婧白他一眼,然后电梯门就关上了。

  今天怎么谁都带女朋友来啊,还都是新的,赶集啊。闻婧特郁闷地说。

  电梯无声地冲上去。大酒店的电梯确是上上下下的享受。

  电梯门一打开我就看见了顾小北,气宇轩昂,站在门口像一个王子。我大概好几个月没见他了,不过看上去他也没怎么变。

  站在他旁边那个女的倒是让我和闻婧来了兴致。她站在顾小北身边就没消停过,她的大腿以上胸部以下的部位软得跟蛇似的,左摇右晃弄得春满乾坤。当她和顾小北一起走过来的时候那个小碎米步踩得那真是叹为观止。

  闻婧在我耳边笑得天花乱坠,她说,瞧丫装得多纯情啊,和她比起来咱俩简直是妓女。听完之后我和她一起大笑,笑着笑着觉得脸上挂不住了,***这什么破比喻啊。我横了闻婧一眼,亏她那么聪明。

  顾小北走过来向我们介绍,他指着我们说这是林岚和闻婧,这是李茉莉。

  闻婧特热情刷地抽出手握过去,动作快得我都觉得她以前没手,就是突然从腰那儿抽出来的,就跟日本人剖腹自杀抽刀一样。她笑脸如花地说了句特不人道的话,哟,小茉莉,你看人家这名字起得,一听就知道是处女。

  然后我看到顾小北和李茉莉的脸全白了。我知道闻婧对李茉莉第一印象不好,她就讨厌这种做作的女生。不过我觉着她的话也说过了,我这人特善良,善于搞活气氛,于是我特亲热地把李茉莉拉过来,对她说,小茉莉,你甭搭理她,你的名字听上去哪能像处女啊。说完之后猛然发觉这也不是什么好话,顾小北在那儿脸都绿了。

  李茉莉脸上讪讪地有点挂不住了,迫于淑女样子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我估计她心里早把我和闻婧两个人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谁落上这事儿也会觉得是我和闻婧在联合耍她,可是天地观音如来佛我可真没那心。

  她在那变脸变了一会儿估计缓过来了,然后又特大家闺秀地说,人家不叫小茉莉,人家叫李茉莉。

  我猛然想起闻婧告诉过我的要怎么装淑女,就是把该说我的地方说成人家就结了,我斜眼去望闻婧,她看了我一眼立马心领会神,然后仰天大笑,笑得那叫一个喜庆。

  顾小北在旁边拿眼睛横我,他说,林岚怎么着今天你还来劲了?

  我说没没,就想起一笑话儿。

  说完发现小茉莉已经春满乾坤地走进房间去了。我还真佩服她不跟我俩急。

  顾小北说,你说人家一大姑娘站在你面前你联想什么不好你联想起笑话,你这人损不损啊。

  我没搭理他,闻婧说,联想起笑话说明她长得还够周武郑王的,要她再长得那啥点儿,指不定我们能给你想出黄段子来。

  顾小北皱着眉头横我们,说,知道你们俩嘴贫,刀子嘴刀子心。

  我也不跟你闹了,顾小北,你眼光也太低了吧,你感情失落要找替补那也不能和林岚差太远吧,你不要刚插完一瓶玫瑰立马就插一罐子青大葱啊,品位换得也太快了吧。你图新鲜玩另类,可我们还得有个缓慢的接受过程不是。

  顾小北斜眼看我,像是我脸上被人画了个王八,笑得特奸诈,他说,敢情你俩就因为她是我女朋友而挤兑她啊?林岚你还吃醋呢?

  我也斜眼瞪回去,我说你少臭美,追我的人一火车皮都载不完,谁还惦记着那些破事儿啊。我说完之后觉得底气不足。

  顾小北笑得哼哼哈哈的,他说,谁不知道你那破事儿啊,撑死了也就仨。

  我突然觉得格外泄气。顾小北说的仨我知道他是指的谁,在我和顾小北谈恋爱的时候曾经中途出现过三个小插曲,一个是我们学校中文系的一文学青年,估计平时也不怎么看书,要看也是看那些死了或者老得棺材板敲得叮当响的人书,有一阵他穷追我,他说现在的女学生就是文化低俗啊,然后他看了我老半天说你还算好点的。我操,闹了半天我只是个稍微好点的。于是我撒丫子跑掉了。要是让他知道我是一写书的估计他得去一头撞死,或者先把我给灭了,怎么着也得给安定的社会添麻烦。我当然不能屈服于这样的人,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写书骗钱的,哦不,写书挣钱的。还有一个是个体育特招生,一米九多接近两米,整个一猩猩,他追我纯粹是因为人类的本能,这让我对自己的外貌和身材格外有信心。可是一个男的就因为你长得漂亮而追你,怎么着也觉得心里堵,于是也就拜拜了。我和顾小北依然高唱我们的主旋律丝毫不动摇。

  最后一个插曲是白松,这个阵仗可闹大了,也就是因为他,我才和顾小北分的手。

  我说,都过去的事儿了,谁还记着啊。说完潇洒地挥挥手。

  顾小北好象有点沮丧,他说,可我还记得。

  我看着顾小北的脸一瞬间觉得特忧伤,谁相信这就是当初疼我疼得全校想要给他立牌坊的模范啊。一瞬间仨都没说话,气氛弄得特伤感。三个人正郁脆着呢,白松一溜小跑出现在我面前。

  林岚,见着我女朋友没,李茉莉,人家可是真正的淑女,我厉害吧。说完摆了个黄飞鸿的造型,还跳来跳去的,小样儿整个一大尾巴狼。白松说话的时候一脸容光焕发。

  我和闻婧听了这话差点没背过去,顾小北靠在墙上笑得要撒手人寰了。我和闻婧陪着笑笑得跟抽风似的。

  白松肯定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不过他也没问,招呼着大伙就进去了。闻婧说她要先上洗手间,我说我也去。

  在洗手的时候,闻婧问我,你心里真的没有顾小北了?

  我说,真没了。

  闻婧笑笑,她说,你也就蒙蒙我们这种善良的小老百姓,我他妈就装孙子让你蒙一回吧,不过自个儿的心可是自个儿疼。说完她出去了。

  我站在洗手槽前,半天没说话。心里想着闻婧这丫头的嘴真狠。

  我心里怎么可能没有顾小北呢?那可不是说忘就能忘得了的事儿啊。

  我和顾小北是高中同学,从高一起我就是个不听话的学生,因为我和顾小北早恋。那会儿恋得那叫一个纯洁,牵一下手都能乐一晚上。我和顾小北第一次牵手的那天晚上我就没睡着,躺在床上自个儿笑,我妈被我笑得汗毛都立起来了以为我中了邪。第二天顾小北告诉我他也一宿没睡瞎折腾。不过我和顾小北是全年级最好的学生,老师舍不得骂我们,我的英语老师特年轻,还老逗我说要吃我和顾小北的喜糖。你说说这么好的老师哪儿找去啊,这才叫园丁,哺育我们啊,而有些老师,整个一农民,我们这些好好幼苗都被他们摧残了。本来我和顾小北都是考最好的大学,不过最后几次模拟考试的时候我发挥地特另类,我家被我弄得要翻过来了。后来就不敢填高了志愿,顾小北特别够人性,把我的志愿书拿过来抄了一份,当时我看着他握着钢笔填写表格的时候觉得他真是英俊得一塌糊涂。结果我的分数特别争气蹦了个历史最高点,为这个我没少后悔,不过顾小北倒跟没事人一样,一个劲地安慰我,好象就我一个人堕落到那个傻大学没他什么事儿一样。就因为这个我爸觉得特对不起我,因为当初就是他在我填志愿的时候一个劲对我说:凡事要稳妥,凡事要稳妥。结果我真考得特别稳妥,超过那个大学录取线 100 多分,歪打正着地弄了个一等奖学金,也算对我惨淡人生的安慰。顾小北也拿了个一等奖学金。顺便说一下,他考得比我都好。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在家中的中央地位被奠定了,我爸妈都觉得欠我,我在家就一太阳,就是尼采。

  上了大学之后我和顾小北成为所有人恋爱的楷模,其实准确点说是顾小北是楷模,如果在别人眼中顾小北是鲜花,那我肯定就是那插鲜花的啥。因为我品行恶劣。顾小北就说过他从来不担心我会甩了他跟别的男人跑了,因为除了他没人能忍受我的牛脾气。记得在我们恋爱那会儿,我他妈特矫情,老是要星星要月亮的,顾小北都让着我,我的臭脾气也被他惯得越来越猖獗。比如在北京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大冬天我要顾小北早上跑大老远去学校外面一家卖包子的铺给我弄包子当早点。顾小北也笑容满面地每天早上骑车去买,二话都不说什么。而且每天早上七点半等在我楼下叫我,比伦敦大笨钟都准时。而我总是在楼上梳妆打扮老半天,磨磨蹭蹭,没事儿也能找点事儿出来,整个寝室的姐儿们都看不下去了,说林岚你真是他妈得该拖去枪毙了。当我下去站在顾小北面前的时候他总是把包子给我说你先拿着暖暖手,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他捧着手哈气,我看到他的手因为骑车都冻得裂开了,我当时特别心疼,心里想我一定要嫁给顾小北,带着我的床嫁过去。

  从洗手间出来我还沉浸在回忆里,一打开房间的门就听到震天响的声音,整个屋子格外闹腾。我一进去就看到某某某,某某某,一帮子人坐在房间角落的大沙发里。我们学校特别多高官的子弟,一个比一个能挥霍,真他妈败类。有人在叫,林岚,坐过来。

  当我走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姚姗姗,我们学校的校花。她坐在顾小北的身边,像个珠光宝气的孔雀。顾小北在削一只苹果,削完了之后递给了姚姗姗,而姚姗姗却说,你帮我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我不好咬。我操,比我当年都矫情。而顾小北好脾气地替她把苹果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于是我知道了,原来顾小北的新女朋友是姚姗姗。

  我望了闻婧一眼,她看着我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还附带了些许的同情。我知道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是在对我说,林岚这次你可真载了。

  在我们学校追过姚姗姗的人那可真是车载斗量的,而且前赴后继没见消停过。我当时听说有这号人物的时候立马联想起百万红军冲过封锁线的场景,而姚姗姗就是那难以攻克的碉堡。一个战士倒下去,无数个战士站起来。一个学校被她弄得乌烟瘴气的。顾小北这小青年真是走运了,竟然死猫撞了只耗子精。

  我在顾小北身边坐下来,说,小子,能耐了嘿。

  顾小北定眼望着我,表情那叫一个严肃,跟我爸梦游似的半晌没说话。然后把那个苹果递给了我。我立马见着姚姗姗不乐意了,我说你小子胆儿够肥的,公然在爱人同志面前红杏出墙。

  顾小北好象真在梦游然后把苹果又转身递给姚姗姗。姚姗姗接过去的时候表情那叫不乐意,我估计怎么着一根大梁子也给结上了,估计还是根钢筋水泥的。我这人特怕和人闹别扭,可好象天生就特能惹事儿。不过今天这事儿可跟我没多大关系,人民群众作证,全是顾小北昏菜了。

  我拿眼横他,他说,全是以前被你欺压惯了,一坐在你旁边就觉着自己是奴才。

  然后我听见姚姗姗咬苹果卡擦一声特清脆,我估计她把苹果当我脑袋使。

  吃饭的时候我在方圆两米的饭桌上空挥舞着我的老鹰爪子,我在家窝久了,山珍海味得多捞点。况且如果不是跟着老爸老妈混饭局的话也不是经常能来这种老百姓得卖血才能喝碗粥的地方混饭吃的。所以我就不客气了。仔细想想我似乎从来都没客气过。

  席间觥筹交错,转眼我和闻婧都是三瓶啤酒下去了。不过这只是牛刀小试。闻婧的爸和我的爸是在饭局上认识的,我和闻婧也是在饭局上认识的。共同的特点是从小列席父亲的饭局,然后酒量好的不像女人。闻婧说,啤酒算什么,我小时侯当水喝来着。曾经有一次我和闻婧被抓壮丁拉去陪他爸爸的客人吃饭,我和她乔装她爸的秘书,然后不负众望放倒了一桌的人。她爸爸一高兴给了我们一人一套化妆品,事后我和闻婧溜去百货公司看了价格,好几个零呢,立马兴奋异常。

  在举杯庆祝的空隙里我看到顾小北替姚姗姗夹菜,我突然想起当年他在食堂替我吃我不吃的肥肉时的样子,当时没怎么有感觉,就纳闷儿他怎么老吃也吃不胖。

  吃达到中途的时候有人提议玩游戏,魔法屋真心话大冒险。其实也就跟大富翁和《流星花园》学的,也就是一个人选出符合条件的人,另外一个人决定他们的命运。就一整人的把戏。一群人玩得疯脱了型。结果有一次小茉莉和姚姗姗成了命运操纵人,我和闻婧都心里一激灵,想这下完了,该报复的都会报复的。果然她们两人没辜负我和闻婧的希望,真来劲了。小茉莉在那装纯情,说,那就今天在坐还是单身的吧。丫说话那口气特单纯,好象是在念诗似的。我眼圈一黑心里想完了这次落两丫头片子手里。闻婧虽然是单独来的,可她也是有男朋友的,一广告界新兴的精英。所以我只有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然后我对面一满脸豆子的男生也站了起来。我斜眼看了下顾小北***真不是人还在低着头狂吃,我心里在呐喊啊,我说顾小北我就要被你女朋友玩死了。结果姚姗姗的确玩得够恨,对得起她碉堡的形象,她说,那就亲林岚一下吧。

  那个男的满脸通红,不过我看他的样子是兴奋多过害羞。他身边一群衣冠禽兽跟着起哄。他也就麻着胆子过来了。我抬头瞪着他,我说你要再走三步试试,我他妈不灭了你!估计是我眼中愤怒的火焰特别旺盛,那男的很明智地止步了。姚姗姗在那儿继续煽风点火,说,出来玩就要玩得起嘛,不能玩就不要玩。我瞧着她那样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的,***我出来玩的时候你还在吃麦当劳呢。姚姗姗又说,那要不就喝酒,违反游戏规矩的都喝酒。我什么都没说把啤酒杯推过去,我心里想随便你倒,我还不信你一杯啤酒能把我放倒了。

  结果丫比我想象得都狠,转身拿了瓶五粮液过来,冲着我的杯子就倒,哗啦啦跟倒纯净水似的。我心里后悔地都他妈想自尽了脸上还得装出大尾巴狼的样子。我就在琢磨,早知道就让那男的亲一下了,又不少块肉,青春豆又不传染。

  姚姗姗倒了接近大半杯停住了,然后拿眼睛挑衅我。顾小北终于说人话了,他拿着杯子想要倒掉,说,这就过分了啊。姚姗姗不乐意了,她说,规矩又不是我定的,我有什么过分的。顾小北看着她,我看到他的表情已经有些愤怒了。我也不想他难堪,于是端起来一仰头就喝了。一边喝一边想姚姗姗你丫最好烧香告儿佛别落我手里。

  放下杯子的时候我估计我都醉了,不然我怎么会看到顾小北眼睛里像钻石似的五光十色呢。

  一直吃到灯火辉煌一大帮子人原形毕露,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也有人在屋角支着头装沉思者。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饭局结束的,反正我们走出去的时候颜伯伯那边声势才刚刚起来,估计战争还没开始。

  走出饭店的时候也不知道几点了,反正风吹过来已经没了暑气,白天的热都几乎散了。一大堆人走得差不多了剩我闻婧和顾小北白松那两对小两口子。

  白松说,要不去哪儿续摊儿吧。

  闻婧立马来了兴致,丫一到晚上精神好得跟贼似的,一双眼睛亮得狼见了都怕。我累得都快散架了就说我老骨头了想回家去。闻婧瞪着我就跟我欠她二百块钱似的。姚姗姗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林岚你就去吧,就当是陪陪我。我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怎么着当时一股恶心就往上翻涌,我想我和你第一次见面而且刚还针尖麦芒地来着怎么突然就跟相识了五百年似的那么瓷实啊。只是我不好说什么,既然姚姗姗面子都做足了那我怎么着也得把里子补上啊。

  两辆车飞驰在宽阔的大马路上,然后朝更加灯红酒绿的地方开过去。

  我在车上弄的晕头转向,那开车的司机一直嘿嘿地笑,笑得特内疚,估计他以为我晕车呢。我打开窗户玻璃让风吹吹,保持革命清醒的头脑,我看着坐在我旁边的姚姗姗,坐得特端正,跟外国首相的第一夫人似的。

  我这人就一狗脾气,特爱跟人叫板儿,从小跟我妈叫板儿,然后是跟幼儿园阿姨,再然后是等级不同的老师最后是教授。现在好了,跟顾小北的女朋友叫板。我就特后悔怎么就把那么一大杯白酒喝下去了呢,那可是乙醇呀。我要是不喝她姚姗姗还能把我怎么着了我还不信了。

  车子又冲上高架,我从车窗望出去体会着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那些灯光纷乱地在下面流淌,如同水一样一晃一晃地。我觉得头昏,表情痛苦跟咬着块黄连似的。那司机估计是从倒后镜里见着我的表情了,又是一脸歉意的微笑。我就特想安慰他,我刚想说师傅,没您的事儿。结果一张嘴刚吃下去的山珍海味全吐出来了,我他妈特后悔,这吐的可是银子!

  顾小北从衣服里掏出手帕,蓝白色同以前一样,我以前就老嘲笑他,说这年头用手帕的男的比恐龙都稀罕,然后畅想要不要弄个栅栏什么得把他围起来做个稀有动物展,我就穿个小黑皮裙守在那门口跟所有老板娘一样沾着口水啪嗒啪嗒数钱。顾小北甩都不甩我跟我放屁似的,放屁还影响一下局部空气指数呢,我整个放了一真空。所以他这个习惯也一直没改。

  我接过他的手帕擦嘴,在那些熏人的酒气中,顾小北身上的味道从手帕上散发出来,这种味道以前我不断地在顾小北肩膀上,衣服上,头发上,嘴唇上闻到,隔了几个月了我还记得,就跟昨天一样鲜活。

  闻婧从前面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姚姗姗,她的表情很严肃,她说,没事儿,林岚,真没事儿。

  我总是躲在梦与季节的深处

  听花与黑夜唱尽梦魇唱尽繁华

  唱断所有记忆的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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