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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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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躲在梦与季节的深处 听花与黑夜唱尽梦魇唱尽繁华 唱断所有记忆的来路 我一见闻婧那阵仗差点就哭出来。 而姚姗姗那碉堡还是跟首相夫人似的坐得纹丝不动,瞧那样子别说泰山在她眼前崩了,我估计就喜马拉雅崩在她面前她也就那样,死也死成一碉堡。 吐过之后人就好了,我觉得从来没这么精神过,跟修行了万儿八千年的妖精顿悟似的,灵台一片空明澄澈。 闻婧见我好点了立马精神也好了,弄得好象和我连体似的,两个眼睛发出森然的光芒。我估计这司机要遭毒手,果然,闻婧这厮拉开架势和他狂侃,三分钟之内把话题拉到了道琼斯指数上,真他妈一知识新女性。 到后来闻婧更得寸进尺叫司机把车给她开,我琢磨着那司机肯定被她侃昏菜了,而且严重昏菜,他要在别的地儿昏那我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他拖着四个人在高架上昏菜这玩笑就开大了嘿。幸好闻婧没昏菜,她丫还知道自己几两重,于是她说,师傅,您说笑呢,高架上我哪儿敢开啊,我手潮着呢,等下到了一荒烟点儿的地方您再给我试试。 我的心脏真受折磨,刚差点跳到120。 后来车子下高架了,然后真开到了一特荒烟的地方,跟拍聊斋的外景地差不多。闻婧还惦记着开车那事儿呢,司机师傅这时候特有革命警觉意识,估计昏菜那劲儿缓过来了,问闻婧,你有本儿吗?我一听这话就想,完了完了。闻婧的本儿早就拿了,她爸爸的司机和她关系特瓷实,早些年闻婧就缠着那年轻小司机教她开车,那青年就这么堕入了闻婧的魔爪,任她把车刮得七荤八素跟梵高画似的也笑眯眯的,自个儿掏钱给车美容。就这么着闻婧楞是把本儿给拿下了。 闻婧握着方向盘兴奋地跟马上要结婚似的,一轰油门车就被她弄出去了。我见表盘上码数已经过了三位数了,立马满车找安全带往自己身上绑,一脸严肃地看着车飙驰在希望的田野上,表情跟刘胡兰躺铡刀似的看着闻婧把汽车当飞机开。 车越开越荒凉别说人连棵树都不怎么见,我就在想北京怎么多这么块地出来,不过闻婧见这环境更兴奋了,在司机座位上窜上窜下的整个一女狒狒。她说,林岚,看我技术,还成吧?我赶忙说,那是,这技术好得,凡人哪能开这么好。我觉得这话说的过了不只一点点,主要是我知道闻婧这人,跟我一样狗脾气,我要说她开得不好她指不定再拉三十码上去把飞机当飞碟开。我转头看了看顾小北,他低着头没有说话,头发垂下来把他的脸遮住了,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姚姗姗依然是个碉堡,就真跟首相夫人坐飞机似的。而我依然是个刘胡兰。 正当车要飞起来的时候就听“嘎--”一声,然后车晃晃悠悠的就停下来了。闻婧握着方向盘显然还不能接受飞碟变汽车的事实,司机依然昏菜似的在那嘿嘿地傻笑。 白松他们的车从后面上来了,停下来问怎么回事。 一票人在那鼓捣了一阵最后白松给他爹打电话,他说,爸,我被撂路上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十点了,头像被贼敲了一样疼,胃里空空的,我觉得我可以吃下一头猪。最起码也一乳猪。然后我打开手机,躺在床上琢磨着去哪儿弄一乳猪吃。一边想一边流口水,突然电话铃大作,我看了看手机发现是微微打来的,然后突然想起今天约了微微去一家广告公司,于是吓得哆哆嗦嗦地接起电话,然后就听到微微在那边跟杀猪似的嚎叫跟唱美声似的:林岚你放我鸽子啊! 我立马道歉,又点头又哈腰的,然后发现我再点头哈腰微微也看不到,我真**。 挂了电话我起床,女特务一样快速地弄了个容光焕发,然后下楼打了辆车就往燕莎开,我上车就对司机说,师傅您快点嘿,把汽车当飞机开。那的哥转过头来看我那表情丰富得跟看一会说话的蛤蟆似的。 在出租车上我又躺下睡了,我说了,我没啥爱好,就爱睡觉和看电影,在出租上看电影不太现实,所以我睡觉。 昨天晚上白松的爸爸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不过那个时候我们也没心思再玩了,于是各自回家。顾小北和白松这两个禽兽装得特衣冠,各自送各自的心上花朵回去。小茉莉依然是一处女羞涩的模样,白松特没出息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姚姗姗依然一碉堡,顾小北站在她旁边,低着头看着地面像找钱包一样,然后他抬起头,说,我送你回去。姚姗姗莞尔一笑,说,好啊。姚姗姗的确漂亮,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一般看得过眼的女的站在她旁边简直就一柴禾妞。她那笑容连我都看得热血沸腾的,我想顾小北这次真撞了一鼠王。 在姚姗姗坐进汽车之后,顾小北回过头来望着我,然后说,林岚你就这狗脾气,不改改以后还有你受的。 我看着顾小北,他的口气蛮严厉的,可是我看着他,他的眼睛里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如同他洗澡之后柔软的头发一样温柔,就像以前我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一样。不过这怎么可能呢,他现在是校花的男朋友,标准的护花使者。我他妈绝对喝高了。 闻婧还在那沉醉在开飞碟的兴奋中,手舞足蹈的。我坐进白松爸爸的车子,然后倒下来就睡了,我知道颜伯伯会叫司机送我回去的。 回到家我妈问我玩得开不开心,我说很开心,特别开心。我妈看了我一眼然后肯定地说,你不开心。我妈理解的开心就是我要回来给她一五一十地重复我今天做了什么什么,几分几秒在做什么,上了几次厕所喝了几口水,谁谁谁特窝囊废而谁谁谁又特牛掰。我没说话没兴高采烈地同闻婧那样弄成个女狒狒回来我妈就觉得我不开心了。没有,我特别开心。 我去洗澡,我打开热水器,水哗啦啦流出来,然后我蹲下来就哭了,开始还哭得蛮小声跟作贼似的怕我妈听见,后来把水开大了就放声大哭了,一边哭一边看水流心里想这得要多少水费啊,于是哭得更伤心。 当我到达我和微微约好的咖啡厅的时候,微微已经站在门口了,那一张脸黑得跟炭似的。我看见咖啡厅的老板站在她身后,愁眉苦脸跟放了两百块钱出去收不回来一样。也难为他了,谁店门口弄微微这么个黑脸女金刚,那哪儿还有生意啊。于是我上去解救了他,我把黑金刚带走了。 微微开着一辆本田载着我往一广告公司奔过去,一脸杀气腾腾地继续把汽车当飞机开。我十几个小时内在北京城里开了三趟飞机,您说这四化发展得多迅速啊。 微微恶狠狠地对我说,林岚你丫总有一天睡死在床上。 我一听就乐了,我当然死在床上,难不成我还站着死撒丫子跑着死,这话说得多新鲜啊。我没说话,冲微微摆着蒙娜丽莎的微笑,我毕竟也是一知识分子,杀人要杀于无形之中,跟无影毒似的。 微微见我那样先是一楞,然后笑了。我估计她也明白过来了,她说,林岚你真是一妖精。 见她不生气了,我就开始细水长流地跟她讲昨个我是怎么栽在一茉莉和一碉堡手上的,进一步化解她的唳气和洗清我的罪孽。当我讲到顾小北交了个新女朋友的时候微微的一张脸又黑了,当我讲到我特英勇地把那一杯烧刀子一饮而尽的时候,微微一脚急刹,我立马跟蛤蟆似的从座位上“嗖”的一声腾空而起咣当撞挡风玻璃上,最诡异的地方在于我一边腾空一边还在历数姚姗姗那碉堡的罪行,想想我真牛掰。 也难怪微微反映这么大,微微从小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我一直把她当作我的姐姐。在微微眼中我和顾小北那是手牵着手走向教堂的人,然后再手牵手走向棺材的人,死了还得在墓碑上刻“分得开我俩管你叫大爷”的那种人,比领过证的夫妻都牢靠。在以前的各种场合,每次有年轻的帅哥过来和我搭讪的时候,微微都一脸严肃地告儿他们:人家可是一结了婚的人。保管立马跑得没人。我总是说你丫下次要再挡我红杏出墙的机会我就灭了你。而顾小北总是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一脸的温柔。而微微这人就是不怕灭,或者她心里压根就觉得我灭不了她,依然一如既往地阻挡我所有出轨的机会,把男人从我身边往外面踢,一踢一个准,要中国队能有那脚法,玩似地把巴西拽下来。 所以我也没机会出轨,我和顾小北这辆幸福号列车依然轰隆隆地朝红毯驶过去。 微微停下车对我说,你丫就让顾小北这么欺负你啊。 我没说话,捂着我的头,那一大包疼得我还没缓过劲儿来,微微以为我难过呢,盯着我特严肃地说,没事儿,林岚,真没事儿。我一见她那阵仗跟闻婧似的,她俩都是烈火金刚脾气,偶尔温柔一下马都能被丫吓死。这不我也吓死了吗,吓得在那儿热泪盈眶的。 车开到一特豪华的写字楼前停下来,我和微微从车里出来,一制服小青年立马跑过来帮微微停车,微微从口袋里抽出一百块银子刷地就甩出去了,我看着那叫一个心疼。我打量着微微,那叫珠光宝气,而且不像姚姗姗那么庸俗,特有格调特有气质。就她身上那件刺绣,估计就够我在电脑上挥舞两个月的鸡爪子。想想以前,我和微微都是学画画的,而且她比我有天赋多了,在我还在念广告系的时候,微微已经退学了,她说学校学不到什么东西,她要单枪匹马地去社会上闯。两年过去了,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吃食堂,而微微则三不五时地拉一票人开车去昆仑顺峰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山吞海喝,一顿饭的银子够我花两个月。不过微微跟我说过,她说别看现在人模狗样走哪儿都吆五喝六跟一慈禧老太太似的,其实背后的心酸自个儿知道。其实微微不说我也知道,微微在很多个晚上都打电话给我,一听见我的声音就哭,止都止不住,然后哭完了又把电话挂上。如果微微是在风雪中的野菊花,那我他妈就一玻璃温室里的恶牡丹,还套着一塑料袋防风。 电梯窜上十七楼,我和微微走在走廊里,微微走得特别气宇轩昂,我跟在她背后跟一小秘似的。而且小秘也不像,瞧我穿一牛仔裤外加一T恤,整个一柴禾妞。过往人群都对我侧目,估计是见过男的带女秘书女的带男秘书还没见过女的带女秘书的,真新鲜,我估计牵条狗进写字楼都没这么稀罕。 微微对我说,林岚,你是新人,还没毕业,我估计月薪最多给你撑到四千,你看成吗? 我差点摔出去,我说,您这话可把我说傻了,我还琢磨着能不能上两千呢。其实月薪无所谓,我就锻炼锻炼自己,免得大四一开学万一学校看我像柴禾妞而把我分去边远地区了,那我还可以借着找着落脚地儿了耍大牌不服从分配不是。说完这话我他妈觉得我真虚伪。幸好天上没云彩,否则雷早就劈下来了。 进了房间,我看见了今天接待我们的人,一小青年,长得倒蛮英俊的,瘦瘦的,西装穿得跟平面广告上的模特一样,看上去特别干净。 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来,微微就跟我介绍,这是陆叙,这是林岚。我坐在他面前,近看才发现这小子长得特俊俏,如果当小白脸那肯定是当红炸子鸡。眼睫毛比我的都长。我脱口而出,你睫毛膏用什么牌子的?说完三个人立马吓傻了。 我估计是跟闻婧微微她们说多了,一时还没习惯装淑女,现在可好。我坐直了身子双腿夹紧连屁都不敢放,陆叙在那咳嗽了一声,然后对我伸出手,说,我叫陆叙。真特别有风度。 然后他对微微说,微微您介绍的人我肯定不敢说什么,用肯定是没问题,不过月薪我只能付到四千块,您看成吗? 我一听心里就塌实了,已经准备站起来走人了,结果微微在那儿坐着真把自己当老佛爷了,慢悠悠地说,四千可不成,起码六千。我一听这话当场血压蹭就上去了。我用手在下面碰了碰微微,她丫倒好反踹我一脚,妈的你穿的可是高跟鞋啊,要是平时我早龇牙咧嘴地扑过去了。 陆叙看着微微,沉思着,微微继续扮老佛爷,我也在旁边硬装大头蒜,表情跟绝世清高的艺术家似的——其实艺术家不是清高,而是你钱不够,清高只是拒绝你的一种最好的手段。 微微见陆叙不说话于是玩得更狠了,她蹭地站起来说你慢慢考虑吧,我可没工夫这样耗着,说完转身踢着正步往门口走,我心里可是在淌血啊,可是没办法,还是跟在她后面踢正步,不过我没穿靴子,踢起来没微微那么理直气壮。 微微正要出门手都按门把上了,陆叙突然说,等一下。 我看见微微脸上邪恶的笑容,妈的我知道这厮又胜利了。 陆叙说,其实说实话我们的正式员工刚进来月薪都没这么高,既然是微微姐介绍的,那么不知道可不可以先看看她的专业功底? 微微眼睛一瞪说,你怀疑我啊,我微微什么眼光,给你推荐过的女的哪个让你不满意过了?我听了这话觉得特别扭,就跟我是一坐台小姐而微微是我妈妈桑,眼前这个陆叙就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嫖客。 微微说,我这么告诉你,我能做出来的东西林岚就能做出来,以后要有什么你交代的事儿林岚做不了我微微立马打车过来给你做,白给你做,成吗? 陆叙笑了,笑容特别干净,像一大学生一样。 他说,微微姐您这样说了那就没问题了,然后他转过来望着我说,林岚你随时可以来上班了。顺便告诉你,我是你顶头上司。合作愉快。 他伸出手我赶忙握过去,心里想的是六千块啊!整整六千块啊! 我也是一上班族了,还是一小白领。想想就兴奋。这一兴奋的状态持续了好几个星期,陆叙表扬我说我工作特别卖力,而且创意层出不穷跟黄河泛滥似的。我踢他一脚说你真不会用词。他跟贼似地嘿嘿笑两声,然后又站直了身子摇头晃脑地特严肃地拿上司的身份压我,整个一大尾巴狼。 每天早上我就乘车去上班,朝九晚五的,隔三差五的还要陪陆叙这个自虐狂熬夜加班。陆叙想不出点子来的时候就特烦躁,跟一狮子似的,用手猛抓头发,一个头乱得跟木村拓哉似的。他不但自虐还要虐我,不准我回家,不过加班费付得特别爽快,我也没说什么。就陪着他在那浪费光阴。 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工作状态,那叫一投入,这事发生在我身上真叫一稀罕。我连回家之后都拿着广告计划案在那想创意,一边想还一边自个儿在空中挥舞着我的鸡爪子,摇头晃脑跟一说书先生似地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开始的时候我妈特高兴,这小老太太说,林岚你这样还像个人。您说这话多新鲜啊,那前面二十年我是一木鸡还是一石猴啊。可是后来我妈就经不住陆叙的电话轰炸了。陆叙这人真变态,每天晚上深夜准时有电话,而且都是挑那种凌晨两三点,也就是骚扰电话频繁出现的时段打给我。我妈开始以为我惹着什么道儿上的人了,老被电话骚扰,准备叫我爸找人去把这事儿给撂平了。我告儿我妈这是公事电话,我妈眼睛瞪出来跟见鬼似的。不过我妈特喜欢陆叙那人,因为上次陆叙来我家拿一文件,我妈听说是我的顶头上司,立马端茶倒水跟伺候一土地公公似的,陆叙这人又特会装孙子,长得好看秀气,又温文尔雅,在我妈心里的印象分蹭立马就上去了。我在旁边直嘀咕,小样儿,有种你把在办公室扯着脖子跟我叫板儿那操行给弄出来啊。陆叙趁我妈倒茶的时候冲我特阴险地笑,整个儿一大尾巴狼。 以后陆叙打电话来凡是我妈接的话,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妈在电话里嘘寒问暖的跟问候一留学出国的儿子似的。我就在心里呐喊啊:二十年前从你肚子里横空出世的那可是我啊,怎么没见着你对我这么上心啊。我在旁边咕咚咕咚地喝水,弄出特大的声响以表示我的不满。可我妈就当我一空气。 在陆叙的无数个深夜电话的袭击下,我妈终于崩溃了。电话是她最心爱的留学儿子打的她能说什么啊,只是用一种特哀怨的眼神望着我望得我心里直发毛。我妈说她得了神经衰弱了。其实别说我妈,就连我都有点撑不住了,这一什么上司啊,跟一吸血鬼似的,比周扒皮还扒皮。于是我就立马给我妈还顺带给我买了十多盒某某安神补脑液,可这年头虚假广告太多了,这些人真他妈黑心。说完之后立马醒悟我也是一做广告的,前阵子不也还替一灭蚊器材厂天上地下地猛吹了一翻吗,就我弄出来那阵仗别说一蚊子,就一飞机都得给我熏下来。 看着我妈那样我也心疼啊。整天一脸苍白跟鬼似的在客厅里飘来飘去,叫她一声妈隔五秒钟转过头来缓慢地问你“啥事儿”,整个一恐怖片里的贞子。我想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于是跑去跟陆叙反映了这情况,希望申请一职工宿舍望批准。当时我问得特礼貌其实心里在摩拳擦掌你要敢不答应我当场把你挂了。没想到陆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真爽快,如果他真是一嫖客估计也特爽快。 我回家告诉我妈我要搬出去了,我妈一听蹭地从沙发上蹦起来上窜下跳,撒丫子满屋飞奔给我收拾东西,动作矫健迅如惊雷,整个儿一女蜘蛛侠,看她那样儿就差没说“快点走走了就别回来”了。这哪像一神经衰弱患者啊,整个一神经亢奋。还没嫁人呢就把我往外赶,这一什么老太太啊!我突然想起我妈也经常一脸仇深似海地对我说“这一什么小孩儿啊”。我想这多新鲜啊,孩子又不是我生的您来问我。 那天和陆叙去申请宿舍,那个女部门经理特有派头,比微微都老佛爷。不过还是蛮顺利的,那女的从我进去到出来正眼都没看我一眼,只告诉陆叙还有一间,六幢302。当时陆叙表情特诡异。出来的时候他说,你住我旁边。我说哦。他说真倒霉。我就不明白了,他说怕我哪天喝高了侵犯他。我当时被那句话弄蒙了,半天才回过劲儿来,这好像是我的台词吧,咱俩谁是大老爷们儿啊。等我要龇牙咧嘴地扑过去的时候陆叙早就走了。我心里堵了一上午,真他妈憋死我了。 我就这么轰轰烈烈地搬家了,我搬家那天弄得整个小区都在地震,主要是我死活让搬家队把我那一张惊世骇俗的床也给搬了去。我站在卡车旁边指手画脚地叫那些人当心我的一切东西,跟一站在前线运筹帷幄的女将军似的。社区的大妈拉着我妈的手特激动地说:终于嫁出去了,终于嫁出去了啊!看她那像要热泪盈眶的样子就跟她自己终于嫁出去了似的那么激动。我妈在旁边脸绷得跟牛皮鼓似的,半天咬牙切齿地说,她没嫁人,就搬出去住会儿。 等我弄完我搬家那事儿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我累得倒在床上,跟一脱了线的木偶似地一动也动不了。我脖子疼手疼脚疼,就跟被人拖进黑巷子给揍了一顿。我躺在床上心里琢磨着怎么一时冲动就从那两百多平米的地儿搬到这几十平米的破小屋来了呢。 正琢磨着,电话来了,我他妈真是不想接啊,躺在床上装尸体,可那打电话的人特执着,整死不挂。最后我还是伸出手去接了,动作比电视剧里垂死的人都慢,还抖啊抖的。电话一接起来听到闻婧在那边一声“嗷--”我立马眼前一黑,心里叫得比她都惨烈。 我又跟女特务似的雷厉风行地出了门,打了辆车就往钱柜冲。闻婧打电话给我妈,然后我妈就把我搬家这事儿给告儿她了。一说倒好,闻婧立马拉了一票人去钱柜开歌,几个人一边唱着马都能吓死的歌一边等着我去那儿买单,美其名曰“庆祝我乔迁之喜”,真他妈名副其实的“说”的比“唱”得还好听。 我对司机说叫他怎么慢怎么开,耽误了他生意我多付他个起步费,因为我想在车上继续眯会儿。那师傅把头转过来特迷茫地看着我,估计没整明白,我从倒后镜里看到自己一脸菜色就对他说,师傅,我病了。他还是很疑惑,他说病了往医院开啊,怎么还慢悠悠地朝钱柜开呢,小姑娘不要命拉。我连解释都懒得跟他解释了,就说,得,师傅,您爱怎么开怎么开。 估计那男的被我吓着了,怕我真病严重了还没到钱柜就死在他车上,所以把车开得飞快,我才一眯眼一睁眼立马车窗外就霓虹闪烁妖孽横行了。北京的交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畅的,以前不是老便秘吗? 我冲进包间,看见闻婧正在那啃西瓜,周围的人有某某某,某某某,反正就是我闭着眼睛也能猜到的那些人。白松和他的小茉莉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缠绵悱恻的,顾小北坐在姚姗姗的旁边没说话,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我进来的时候他抬起头看了我三秒钟,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但最终又没说,低下头继续看手机。我用脚踹翻几个人然后挤到闻婧身边坐下来,恶狠狠地对她说,你真他妈一妖孽。 说完之后我就躺在沙发上睡觉,真没劲。睡到一半有人拍我的肩膀,我睁开眼睛就看到顾小北已经坐到我旁边了。他看着我的脸,很严肃地对我说,林岚,帮我个忙吧。我知道顾小北是不轻易求人的,所以我坐直了身子,想也没想就说,只要我做的到的我一定帮你,什么事说吧。 其实是一直因为我觉得自己欠了顾小北太多东西,能还点我就要还。从高一和他谈恋爱一直到大三,六年了,六年里面顾小北什么都听我的,宠着我,惯着我,惯得我毛病。他总是笑眯眯地望着我,一脸的温柔,眼睛亮晶晶的跟北极星似的。连最后一次我说要分手他都二话没说地听我的。分手那天是在我家里面,他重感冒,戴着我送他的很厚很厚的帽子手套围巾,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完全就是一东北大兴安岭的老大爷。我说我们分手吧,他点头,然后他上洗手间,**在洗手间的门外面听到里面大声的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水龙头的声音,抽水马桶哗哗的水声。在那些声音里面,我隐约地听到顾小北低沉的哭泣的声音,很轻很模糊,跟他讲话的声音一样温柔。**在门上身子一点一点滑下去,眼泪跟长江决口似的往外冲。 那天我把顾小北送到门口,他笑着摸我的头发,他说以后你肯定和你的新男朋友吵架跟吃饭似地一天三顿,除了我谁受得了你的狗脾气啊。我当时望着顾小北的样子心里跟刀割似的,如果他当时说不分手,或者只是说一下“你要不要再考虑看看”,我绝对扑在他怀里说不要分开。可顾小北太听我的话了,电脑删除文件都还让你确定一下YES or No呢,他直接就把我的话给执行了。 其实我很清楚,如果当时顾小北要我嫁给他,我二话都不会说什么直接跟他去民政局,就怕岁数不够。 结果顾小北要我帮忙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姚姗姗。他说姚姗姗想要出本书,要我联系一下我认识的出版社的编辑。我望着顾小北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姚姗姗也在旁边望着我,她那表情简直不是求我帮忙,简直跟一老板吩咐小秘打文件似的。 我说好,没问题。 姚姗姗在那特不相信我似的,很平淡地说,没想到你还真帮忙啊,我还真把您看错了。 我知道她在那绕着弯子骂我,我他妈不是**,只是我不想理她,一来我太累了,二来看着顾小北全心全意为她奉献我心里有点难受。 我什么都没说就拿出手机拨了和我关系最好的那个编辑的电话,电话接通了,我说,刘编辑,是我呀,麻烦您个事儿。 林岚我的大作家啊,您有事儿尽管说。 我有一姐姐,想出书,您把这事儿帮我办了成吗?这可是我亲姐姐。 挂了电话我看都没看姚姗姗,闭着眼睛继续睡了。可是我知道她的脸色很难看。我闭着眼睛还是看见顾小北的脸,忧伤像水似地一漾一漾的。看得我特别难过。我记得以前顾小北在我面前都是笑容满面的样子,灿烂得跟朵花似的。 小茉莉一曲完了,我还陷在回忆里,闻婧永远没心没肺的,自己在那笑得支离破碎的也不管我是否在那忆苦思甜的。正当我顾影自怜的时候,她突然塞给我一张纸条,我借着昏暗的灯光折磨自己的眼睛,然后看到了一个画得很丑的笑脸,和一句tomorrow is another day。闻婧这人就知道捅水位警戒线的决口,我眼泪当时就往上冲,我手刚放到包间的门把上想要去厕所,眼泪就哗哗地下来了。 回家我上网就把顾小北给我的姚姗姗的小说给发出去了,顺便把那首《你是我的幸福吗》的手机铃声下载了,我换手机铃声的时候听到那个旋律一遍一遍的响,心里难过得穿山越海。 那天之后我就一直忙公司的事情,公司要参加一个广告大展,指名要陆叙和我去,我心里还在想我没怎么在公司抛头露面的怎么就找上我了呢,后来知道是陆叙把我卖了,他成心不让我有好日子过,他说林岚我帮你争取到了参加比赛的资格,我们两个共同完成作品参赛。他说的时候声音特高贵就跟皇帝赏赐小太监似的,要不是公司上司在,我早磨刀霍霍向他去了。 一工作起来就觉得日子过得特别快,跟飞似的,我总是被一大堆文件埋葬的时候感叹我的青春就这么被陆叙扼杀在摇篮里,陆叙总是拿眼横我,说你一把年纪地讲话要不要脸啊。我总是在办公室里和陆叙用武力解决问题,一般我比较矫健,动作快,懂得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于是每次都是对陆叙下了毒手之后马上撒丫子跑到大办公室去装模做样地喝水或者复印文件什么的,陆叙追出来跟只狮子似的围绕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始终不敢下手,他生气的时候特冲动,跟一幼儿园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居然打女人,我再怎么丑那也能看出我也是一女的啊,估计他性别识别能力有问题,把我和他当好哥俩了,可也没人这样打好哥俩的啊,估计没把我当人。我突然想起闻婧那丫嘴贫时的口头禅:你再怎么也得把我当个人不是。 我知道陆叙从小就是被父母惯得一身毛病,含在嘴里怕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拿出来又怕被沙尘暴吹出雀斑,又有个很温柔说话大气都不敢出的女朋友,所以养成和我一样的狗脾气,可是如来佛眼睛是雪亮的,一物降一物,栽我手上算他倒霉,我当初和闻婧用以暴制暴来争取初中合法地位的时候小样儿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儿泥巴呢。 其实我和闻婧开始明白暴力解决问题最快最有效也是微微教我们的。微微有一孪生妹妹,和她长得那才是真的爹妈都分不清楚,经常逮着微微叫妹妹,而微微也特别不给她爸妈面子,无论现场有几个人照样大声说“我是姐姐”跟背唐诗似的抑扬顿挫,弄得她爸妈脸都绿了,生出俩孩子自己都不认识,这可真够新鲜的。在幼儿园的时候微微就开始扮演暴力解决冲突的保护者形象,最大的爱好是和一帮男生骑马杀战。有次一挺漂亮的小男孩看着微微的妹妹长得挺好看的,就走过去拉她的手,说我来了半天了,一个小朋友都不跟我玩,你过来陪我。说话的强调跟在窑子里招小姐似的一看就知道是跟他老爸学的,将来肯定一腐败者。微微的妹妹哪儿应付得来这阵仗啊,立刻哭着跑去找姐姐,微微见妹妹被欺负了马上冲过来,一挥手就是一拳打那小男孩眼睛上,立刻摆平了争端。后来那小男孩成了我的同学,就是特别子弟的白松。在不知道微微有一个妹妹之前,白松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着,他说,我就没弄明白,一小姑娘打人的方法咋那么迂回呢,还要先跑开去扮娇弱哭会儿然后再过来兜脸一拳。 那天我在房间里研究新的广告创意,我妈打电话来了,嘘寒问暖的,我也在想还是物以稀为贵,没见着我我妈也怪想我的。于是有点自我感觉良好了,谈着谈着话就往高了处说,我想也没想就说,妈,您也挺想我的吧,要不我搬回来。我妈估计是被陆叙的电话吓结实了,一听这话当即就把电话摔在了地上,我听到咣当一声心都碎了。这一什么老太太啊,我不就随便说了句我要搬回去住吗,又不是说我杀了三四个人要跟家窝几个月,至于吗?我挺不高兴地把电话挂了。估计我妈也觉得做得过了,连打两个电话过来解释说她不是那个意思,说我要回来她当然欢迎。我心里呐喊着这年头做人真虚伪,差点就想说“那好吧我回来”了。 电话响了第三次,我心里想这老太太还真没完了,于是接起来说,妈,我知道了,您真不是那意思。 然后就听到电话里刘编辑的声音,他嘿嘿笑了笑说,林岚,几个月不见怎么逮谁都叫妈啊? 我说,哦,刘编辑啊,您好您好,刚跟我妈闹矛盾呢,您找我什么事啊? 也没什么,就告诉你那本书我们出估计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啊?您可真帮帮我,那可是我亲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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