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产阶层的休闲特征(6)
      
          在戈夫曼看来,每个个体都是根据被赋予的地位的要求来进行表演的“角色表
      演”者,当“任职者”进入他的地位时,必须承担相应角色所包含的全部行为。在
      扮演某一角色的过程中,个体必须努力使他在情境中传达出来的印象与实际赋予他
      的同角色相称的个人素质相一致,“任何一个进入特定地位的人所能获得的自我形
      象,都能在情感和认知上对他产生吸引力,使他渴望并期待用角色扮演以及从这种
      扮演中产生出来的自我认同来看待自己。”戈夫曼:《日常接触》,华夏出版社,
      1990,第75页。而当存在着一个为特定角色而设置的规范性框架时,个体往往就会
      通过解释、辩解、开玩笑等方式“积极地调整情境而在表面上退出了这种形象”。
      同上引书,第93~95页。戈夫曼将这种悖论般的表现称作“角色距离”:“角色距
      离一词不是指所有不能对某一特定角色的核心任务作出直接贡献的行为,而仅仅是
      指那些被某位在场者视为同评价表演者对其特定角色的依附程度相关、并能暗示出
      表演者对角色可能有某些不满或抵触情绪的行为。”同上引书,第95~96页。
      
          中国中产阶层的个体也面临着深刻的“角色冲突”。首先从劳动力再生产的角
      度上看,那些刚刚步入或者正在努力步入中产阶层的个体大都背负着巨大的生存压
      力,因为置身于社会结构相对开放的转型时期,他们需要捕捉更多的机会,依靠自
      身努力流动到更高的位置,从而无形中增添了自己的成就压力。随着中国市场化程
      度的加深,WTO 全球体系的融入,愈加要求加强规范化的管理,而中国大陆高研发、
      高技术的产业偏少,更多的是生产密集型、基础加工型的生产企业,实行的多是严
      格的泰勒制管理,因而加剧了中产阶层个体的忙碌感和压力感。不仅如此,中国中
      产阶层的“角色丛”中,除这种艰苦奋斗的劳动力再生产的角色之外,还有一种角
      色也至关重要,那就是,他们还是另一种生产即地位和身份的积极生产者,是休闲
      标签的营造者。“关注健康与生活质量,不仅仅生存,还要学会享受生活,这已成
      为中产阶层的大多数生活方式的基本原则。”卢汉龙:《中国的中产阶层和他们的
      消费文化》, 学说连线网http://wwwxslxcom, 2004-12-07 。在休闲的情景定
      位上,具备先进认知能力的中产阶层清醒地意识到休闲的重要性,明确自身的社会
      定位同这种国家主导的社会表征体系间的逻辑关联,又转而将这种认知能力转换成
      了理性化的实践意识,体现在他们策略化的休闲活动之中。 
      
          如此一来,作为“双重生产者”的个体自然愈加不堪重负,对于不同的角色规
      范,他们既会表现出一定的依附和承诺,也会通过某些防御性的分离行为表达出某
      种角色距离,因而,话语意识下的表白有时只是一种“反认同”,对流行的休闲话
      语的不屑或无奈,其实是他们处于国家权力整合之下的一种角色距离感的体现。这
      样,我们或许就能够理解中国中产阶层关于闲暇生活的话语表达与实际休闲行动的
      乖违之处了。
      
          连接意义与社会中集团利益合法性的各类支配形式是意识形态的实质性内容,
      符号秩序则是意识形态的基本制度形式。包亚明,同前引书,2003,第299 页。在
      “中等收入者阶层”和“休闲经济”以一种国家主导话语的形式积极导入的中国,
      休闲正在被构筑为一种自我标识的中产阶层符号制度。我们发现,西方中产阶层休
      闲理论的牵引作用,事实上也存在于中国中产阶层闲暇生活当中,中国的中产阶层
      在忙碌地生产财富之余,也同样是区隔、身份等意义秩序的生产者。他们低调地、
      但却是切切实实地追求着更活跃的闲暇生活,也拥有着更高的闲暇生活质量,从中
      我们见到的,不是西方式的“游戏的”冲动,而是努力追逐的热情。对休闲的源于
      实践意识的理解,伴随相应的资源水平与规则意识,促进了该阶层个体的社会定位,
      从而逐步形成了区域化的休闲情境特征;这种区域化经历时空伸延,正在象征性的
      社会系统中逐步制度化。
      
      
      
          与此同时,转型期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现实也使得中国的中产阶层闲暇生活体
      现出其独特性。以消费活动为主的“人造环境”特征突出了中产阶层以享乐与区分
      作为意义核心的闲暇生活机制,休闲交往中突出的功用型特征则体现出成长期的中
      国中产阶层对资本的迫切需求,这一切,无疑影响了中产阶层对真正的休闲意义的
      追寻,使得休闲的涵义呈现出某种程度的暧昧特征。
      
          事实证明,中国中产阶层的“双重生产者”身份满足了该阶层休闲话语系统的
      意识形态功能,成为整合中国小康社会建设的重要存在,但与此同时,“双重生产
      者”的角色冲突使得中产阶层个体对自己的休闲角色呈现出一定的角色距离,并在
      其话语意识上体现出显著的背离特征。米尔斯曾经说:“工作和闲暇的分离以及闲
      暇在现代人的奋斗意识中具有越来越重要的意义,这两件事贯穿于20世纪美国的全
      部历史当中,它影响了人们对工作意义的感受,并树立了世俗的目标和梦想。”米
      尔斯,同前引书,1987,第271 页。理斯曼则在《孤独的人群》中倡导“一个接受
      闲暇、同情心和富裕的新潜力的社会观”,认为:“只有到了社会和政治活动共同
      反对工作与闲暇割裂的历史阶段,我们寻找闲暇的意义才会最终出现。”大卫·理
      斯曼,同前引书,2002,序言第33页。而在当前的中国,身为“双重生产者”的辛
      勤的中产阶层正以一种新的形式创造出工作与闲暇得以融合的契机,从他们身上,
      并透过他们,我们可以捕捉到未来中国中产阶层——而不仅仅是一部分中等收入者
      ——的身影。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