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发展:经验与学习
      
          他允许自己受到信念的支配,相信人类并非在母亲赐予生命的那一刻,就一劳
      永逸地获得生命,而是生命本身一再迫使人类成长。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马尔科斯(Gabriel Gar 玞ia Marquez),《霍乱时期的
      爱情》(Love in the Time of Cholera ) 
      
          生活并未善待吝啬鬼斯克鲁奇(Ebenezer Scrooge),在狄更斯(Dickens )
      的笔下,这个吝啬又坏脾气的家伙曾经一度恋爱,直到生意完全控制了他,以致未
      婚妻离去、姊姊去世,年华老去更让他心如铁石。 
      
          会计员克拉契(Bob Cratchit)在他的雇用下备受艰辛:一星期赚15先令,几
      乎不够养活贫穷的一家子,以及健康忽好忽坏的小蒂姆(Tiny Tim)。吝啬鬼需要
      教训:在一个圣诞夜,他的灵魂受到震撼,满怀恐惧地面对自己的过去、现在与无
      可避免的死亡。挥之不去的鬼魂,使他重新想起活着的意义,他彻底受到了教训。
      那年,克拉契家由于吝啬鬼的关系,吃了一只“绝不可能站得起来的胖火鸡……比
      小蒂姆还大两倍”—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如果只就狄更斯的字面意义来看,斯克鲁奇在《吝啬鬼》(A Christmas Carol)
      结尾所发的慈悲心,代表了他此后都会是这样的人,也表示他本来可能一直是这样
      的人,圣诞夜只是让他恢复自我。因为就某方面来看,他的转变必然是一种自然的
      回归;是他已经准备好的转变,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生。残酷无情的境遇可能使他心
      硬如铁,不过狄更斯也许会说,斯克鲁奇的心里一直燃烧着微弱的火焰—一部分是
      适应环境的能力;一部分是同情心,这些都是他内在的一部分,借着噩梦似的鞭策
      与帮助,再次显现出来。 
      
          学习像滚雪球?
      
          经验具有改变人类的力量。我们获得新的智慧、寻求新的事实,也饱受新的愚
      昧之苦,在有知觉与不知不觉中,不断接触新的刺激都会改变大脑与行为模式。经
      验既强烈得令人屏息,也有细微得不着痕迹的效果。它对发展有益或有害,全赖我
      们调适的能力。过去的经验影响现在,现在的经验则影响未来。
      
          “学习就像滚雪球”的意象并不高明,因为人们并非每天出门去获得更多零碎
      的资讯,并定时加以处理,直到累积了大量资料后,结论与决定自然出现。人世间
      的体验,和我们所接触的事物同样意义重大。我们接触的事物取决于观看的方式,
      观看的方式则受到基因的影响。
      
          婴儿对母亲的胸部有所了解,并不仅来自与母亲胸部接触的经验,他内在的程
      式设计有此反应,能令他凭本能吸吮。婴儿不是被动的资讯接收者,他会主动以自
      己的方式找出资料,其完善程度也可自行决定,而且不仅在接受正规教育时期会这
      么做,他一生都会如此。
      
          斯克鲁奇不单是人生教训的被动接收者,他内心暗藏着天生的同情心(即使是
      同情心,也和遗传矩阵有关),只要有一股说服的力量,就能把他推回那原本天生
      的、会将心比心的自我。
      
          只要有意愿,又有恰当的条件可以洞悉内在倾向的模式,自然便会回归到我们
      身上,或者我们将会回归自然—即使和我们年轻时的自然已不太相同。以下我们将
      进入了解先天与后天(亦即发展)的核心问题:变成独特自我的过程。由于这问题
      非常复杂,除了借助经验,可能很难以任何方式看到它的发展。但是如今先进的研
      究,已为我们开了一扇窗。
      
          平衡内在与外在
      
          正如我们在上一章提到的,成熟是包括了知觉、认知、感觉运动技能变化的生
      物成长标准。相对而言,发展是一幅含苞待放的心理景观,性格、判断、价值系统、
      建立关系的能力、真实感、自我观念等,都在这幅风景中出现。较之成熟的特质,
      发展的特质更能帮助我们创造行为与个性的模式—从出生、成熟至死亡,一直在努
      力把我们塑造成与众不同的样子。
      
          如果基因对成熟过程的抑制力短暂却紧密;对发展的抑制力又相对地长久、宽
      松,后天教养的影响空间便大得多。长牙与说话比较受到遗传倾向的控制,我们对
      他人的判断力却不然。这类判断的内涵极大地受到家庭与文化经验的影响。不过,
      我们也逐渐发现,影响人们下决定的力量(如心灵防卫、洞悉的能力、人际关系等
      模式)并不仅源自于生长环境。
      
          诚如弗洛伊德的解释,我们生活在内在与外在需求的十字路口,一方面有本能
      的欲求、愿望与幻想(主要是生物性与寻找快乐的需要),另一方面还有外在的期
      望与良知(多半习自父母与社会)。在弗洛伊德的心智结构理论(structural theory 
      of the mind )中,自我必须在这两大范围内建立起一种真实感,并以特别的心灵
      策略,帮助自己平衡内在与外在的需要。面对这些冲突的决心,也有助我们在现实
      世界里心理状态的建构。 
      
          心理发展既然受到自我发展的指引,必然也受到严密的遗传和强大的环境力量
      引导,下一章会更加完整地探究内在与外在欲望如何通过适应而妥协,心灵防卫又
      如何在这方面助一臂之力,这些都有生物性的根源。而且往往被视为多半受到环境
      影响的重要发展过程,其实也和生物性与基因紧紧相连。
      
          阶段性的蜕变
      
          埃里克森的基因表象系统指出,人的成熟与老化的过程皆由基因引发,他认为
      发展阶段若出了毛病,会使旧模式在每个阶段重组成新模式。借用弗洛伊德的性心
      理阶段理论(口腔期、肛门期、性器官期)为基础,埃里克森同意:
      
          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有设计图,各部位根据设计图而生出,并有其特别的生长
      时间。
      
      
      
          当然,他所说的设计图,基本上仍是生物与遗传的蓝图。
      
          发展阶段和成熟一样,受到社会性与生物性要求的控制。正如火车的车厢可以
      从后面推或从前面拉,全由火车头的位置决定。基因与环境合力或推或拉,启动发
      展至不同的阶段。一旦一个阶段完成,个体需要得到满足,下个阶段随即开始,一
      组新的要求于是展开。
      
          “任何有机体的生命周期,”多布曾斯基曾写道,“都是以明确的次序使各阶
      段循序衔接。次序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特定年龄与阶段的发展事件,乃是由先前的
      事件衍生出来的。”虽然发展或许看起来是持续性的,其实却有中断。皮亚杰认为
      :“阶段……只能由连续的步伐或均衡的阶层组成,再由一个变迁或危机时期分开。”
      皮亚杰的同事英海德(Barbel Inhelder )也说过:“倘若次序的性质没有改变,
      没有类似蜕变的情况发生,所谓的阶段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问题是:这个发展的次序有多严格呢?虽然某些生长的范围是通过遗传时
      钟的影响,和脑部与成熟紧紧相连,但行为与情感的发展也必然是这样吗?冲突呢?
      个性呢?的确,从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的发展并非随意进行。一个阶段中所衍生
      的问题必须得到解决,才可能健全无疑地过渡到下一个阶段。促使发展进行的主要
      原因之一,即是从一个阶段到下一个阶段,以及一个区域到下一个区域的能量转移。
      总而言之,这是天生自然的,也可说是得自父母、社会与环境。埃里克森认为:
      
          个性是依照体内早已决定的步骤,驱策自我向前进。它会认识愈来愈多重要的
      个人与机构,并与之产生互动。
      
          我们姑且认为,基因与环境两者都在发展方面占有一席之地,然而,其方式与
      程度又是如何呢?
      
          恋母情结消失?
      
          观察出生后即在不同家庭长大的同卵双胞胎,使我们清楚地看到每个发展阶段
      逐渐展开的情形。借由追踪几条发展的路径(性心理发展阶段、马勒指出的分离—
      个体化顺序,以及安娜·弗洛伊德与其他学者陈述的自我发展阶段),我们发现,
      在时间方面,不同家庭长大的同卵双胞胎,比非双胞胎的发展阶段更加相似。如果
      双胞胎之一在某个时期到达行为指标的某个阶段,即使环境对该行为出现的影响力
      特别强烈,另一个双胞胎的行为发展也不会落后太久,或是超前太多。其他研究员
      也曾注意到这项发现。
      
          有一对在不同家庭中长大的同卵双胞胎,其中之一在恋母情结冲突(oedipal 
      conflict,4~6 岁)期间,受到较强的行为塑造。这个男孩的父亲是个强而有力的
      男性,对孩子付出许多关注,以成为孩子的模范自许。他不仅是个尽职的父亲,更
      是顾家的好丈夫。 
      
          另一个孪生男孩的父亲,在这段期间时常不在家(虽然后来并未如此),使得
      孩子不确知他自己的能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放肆,何时该闭上嘴巴。
      
          这种差异虽然意义重大,仍然没有把两个同卵双胞胎兄弟的发展路径永远分开。
      其实,几年以后,两兄弟表现出类似的进步与信心,仿佛第二个男孩早期遭遇的困
      难是外加的,并没有永久成为心智组织与发展的一部分。他和他哥哥一样,心智组
      织与发展都会继续向前行。
      
          这样的结果可能有些奇怪。毕竟心理动力理论(psychody-namic theory )与
      发展研究告诉我们,人类最初几年的生活方式,影响了此后一生的所有关系。第二
      个男孩的恋母情绪被改变了,我们是否该忽视这因素呢? 
      
          刺激或不幸的生活经验,都会影响我们对每一件事情的看法或做法,形成每个
      人的独特性。即使我们想遗世孤立也无从避免,因为“遗世孤立”也是一种经验。
      早期经验创造我们日后遵循的模式,如果略过此基本观念不谈,就等于撤回我们在
      这世纪辛苦学到的教训—适当栽培与教养的重要性。
      
          何谓“适当”?
      
          我们质疑的,可能是“适当”(appropriate )一词的意义。
      
          栽培孩子必须先了解,我们所做的每件事情,都得付出代价,也都会留下痕迹。
      就像用炭笔画画一样,我们必须心怀恐惧,因为每个线条都擦不掉,任何错误仿佛
      总会指向父母、教师、健康专业人员的无能或失职。这个假设的错误在于:相信人
      仅受父母与他人影响。
      
          事实并非如此,人们也受到个人天性的驱使。大自然以一种特别的方式留下指
      印,使我们在不同处境下倾向于拥抱、容忍或断然拒绝。我们仅仅是经验的总和而
      已。
      
          性心理阶段受到生物与环境的影响,除了弹性的范围之外,还有一套发展的内
      部计划,有一种内在的潜能不断前进着。适度地关爱孩子,指的必然是以适合每个
      孩子天生倾向的方式去栽培他们,意即给予孩子支持。孩子不是可供记录的空白帆
      布,而是有自己逐渐展开的生长模式。这观念绝不是“抹煞幼儿期的关键重要性”,
      相反地,它使我们更了解维持自然进步的最佳方式。自然进步正是发展的一部分。
      
          一个6 岁男孩对学校新老师的阅读课似乎毫无兴趣,这情形令该名老师颇为挂
      虑。于是,她就向较资深的教师询问这孩子的事情,才发现他的父母刚分居,于是
      便把他的行为归因于他正处于充满压力的情境。因此,新老师在班上就较少给他压
      力,从不叫他回答问题,或强迫他做困难的作业。
      
          几个月后她得知,那孩子早在父母分居之前,在学校的发展就已经非常缓慢,
      倒是一对一的教法反应比较好。虽然他一直不是学习很快的孩子,但在每周一次的
      课后特别教学中,由于她的鼓励,使他在班上的参与度提高不少。她对这个结果十
      分满意,更何况这男孩的其他科目也有进步。
      
          了解某些区域较受制于遗传模式,某些区域则较有弹性,应该是孩童与自我研
      究课题的一部分。父母、教师、医师与治疗师若是知道,从何处着手可以形成最大
      的影响,或是就遗传时间表而论,时时把大自然的计划牢记在心,将会受益不少。
      
          然而,在认识个别的孩子时,我们是否应等待孩子从我们特别的指导中得到好
      处?或是尝试强加给我们的想法?反过来说,在孩子需要时—即使这需要似乎比其
      他孩子来得早,我们是否已经准备好伸出援手?或者总是要等到“平均”的时候?
      孩子的个人特质逐渐显现之际,我们是否能够干涉或阻挡?
      
          待我们对大自然的生长设计图多加了解后,才能回答这些问题。
      
          解决冲突
      
          虽然,在恋母情结时期与父母抗争的明确特性,也取决于家庭的变迁与发展,
      但观察同卵双胞胎共有的抗争可能性,也是很有趣的。前恋母时期、潜伏期与青春
      期等阶段,也是受到生物蓝图的设定,它影响了心理与生理组织的变化。
      
          这个事实或许十分难以想像:一个由于父母被迫逃往他国而离开家园的小女孩,
      最深恶痛绝的不是失去住所或离开故乡,而是中断与同伴的关系。这种反应,在她
      的发展阶段而言是很具体的,那是该年龄看待各种关系的顺序,但三四岁的孩子就
      不至于如此。或者,我们再想想两岁小孩在自我控制(如大小便训练)的努力,这
      也是在这个年龄才会出现的现象,5 岁孩子就不太常有这种情形。因为他们在不同
      的情况下,会有不同的事情需要处理。
      
          其实,偏离发展路径也有时间表。换句话说,天生体质会影响神经官能症的发
      生。我们在上一章已经提过,特定的遗传疾病具有一对一的遗传关系。目前要讨论
      的并非遗传是否影响发展失序,而是遗传对发展失序有多少影响,意即倘若发展偏
      离了航道,是否回得来?
      
          假如某个发展结果,因环境或遗传而加速或延缓,有机体是否能够弥补这偏差,
      并且回到偏差发生前的发展路径?或者是日后整个模式都因而变动?
      
          弗洛伊德发现,每个发展与成熟阶段,都有一套对应的冲突,这些冲突若得到
      解决,便能导向新的阶段与新的冲突。健康并非意指没有冲突,就像脑部没有损伤
      并不表示健康。健康是得以解决童年的冲突,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能解决每个人
      内心与环境的抗争;健康是尽管有这些冲突,仍然能够去爱与工作。
      
          就这个意义来看,5 岁孩子的恐惧、噩梦、对原始愿望的罪恶感、恋母挣扎等
      病症,都是健康发展可以预见的部分,并导向弗洛伊德所谓的婴儿期神经官能症
      (infantile neurosis)。对成人来说,这可能代表不正常,但对那年龄的孩子而
      言,则是正常成长中可预料的一部分。 
      
          正常与异常
      
          我们其实可以说,弗洛伊德把神经官能症“正常化”了,至少把它的出现与消
      失,都看成健康发展的一部分,而且影响力将持续一辈子。孩子两三岁时仪式性的
      行为(如不断重复同样的游戏、上床时间要求同样的习惯动作,或是希望大人一字
      不变地说同样的故事……)似乎情不自禁,但对这个年纪的儿童来说是完全健康的。
      因为如此一来,孩子在持续性与规律性方面的需要,可以得到满足,而再大一点则
      不然了。
      
          当然,发展方面真正的异常确实存在,但也可以视之为隐含在发展的过程里,
      而且并非单一的疾病实体。正如乐伯维奇(Serge Lebovici)与戴肯(Ren é Diatkine)
      的看法: 
      
          认为孩子没有外显的病征就属正常,是不对的。因为这样会忽略了内隐的病因
      ……我们必须提出有关“正常”与“异常”的概念,因为我们无法明确定义这些概
      念,并实际运用于医疗中。
      
          如此有力的观点使我们了解到,冲突与异常也是发展过程的一部分。一位精神
      病医师在回顾这趋势时表示:“‘疾病’(disease )出局, ‘异常’(disorder)
      进场。”因为“异常”指的就是次序失常—这是成熟与发展在井然秩序中的一阵骚
      乱。
      
          单单考虑异常的个别现象,会令人误入歧途,因为这些异常现象隐含在生长过
      程中,并受到体内基因与外在环境的指引。发展有正常、异常与间断等情形,旧的
      阶级组织与操作方式,会随着成长而被新的阶级组织与操作方式取代。虽然我们可
      以假定一种井然的顺序,但是,个人似乎较偏好走自己的路,制造出无数种健康与
      不健康的变化。无论这些阶段是多么明显预见,每个孩子都有他自己的发展时间表。
      若要标出确切的时期(几星期、几个月时某些能力会出现),等于是忘记了互动性
      与变异性,又把先天与后天的问题交回二分法了。
      
          玛琳的需要
      
          其实,错综复杂的偏离正轨与周期性的变动,是发展范围的一部分,我们可以
      倚赖基因与环境来发挥功能。有些孩子的发展阶段会互相重叠、速度迟缓,没有明
      显的区分与中断现象;有些孩子似乎固定在某种特定的运作方式,无法进展到下个
      阶段;还有些孩子同时出现几个阶段,远远把其他孩子甩在后面。有人发展得特别
      快速,有人则动作慢得令人心急。
      
          玛琳是个聪明的27岁女郎,服务于一家律师事务所,她描述自己在社交接触上
      无止境的需要:
      
          晚上下班后独自一人时,她会打电话和朋友聊上几小时,拼命想听别人的声音,
      也要别人听她说话,朋友询问她每天的生活与感觉时,她更是留意对方问得是否真
      诚,或者只是敷衍了事。
      
          在工作方面,她对自己在同事间的地位也一样敏感。虽然有些男士被她吸引,
      其中一些人也跟她约会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对她而言,男朋友总是供不应求。
      
          玛琳有钱便大肆购物,钱花光时就伸手向父亲要,从来不太清楚自己每年究竟
      要花多少钱。出门时虽然很喜欢穿昂贵的衣服,但她形容自己的房间有如随时处于
      紧急状态下,需要极度警觉,因为随时有人会突如其来探访她。
      
          就本质来说,她是什么人取决于别人如何对待她。她可以是个女皇,也可能是
      个清洁妇;可能天资聪颖,也可能是文
      
          盲—一切都得看她觉得别人怎么看待她。她从来不确定对自己的感觉,她的独
      立意识与自我个性从来不曾生根。她为自己总是缺乏满足感而怪罪家庭,怪妈妈不
      知道该如何帮助她,也怪爸爸太过忙碌。或许他们对她的帮助确实不够,不足以帮
      她克服缺乏组织力的缺点,但她也渴望别人帮助她完成她自己做不到的事。
      
          在玛琳的发展过程中,我们看到不同的阶段同时存在。她原始的口腔期要求,
      以及执意证明自己的女性特质,都显示出她一直没有过渡到下一阶段。各阶段并没
      有阶级差异、划分界线或是不连贯的情形,即使玛琳已经自青春期进入成人期,每
      个阶段仍然与其他阶段共存。这个模式不同于其他较常见的模式,例如有些人停留
      于以口腔期为主且十分倚赖的阶段;有些人仍受限于肛门期的身体控制与强制性行
      为的约束。然而,发展的次序若是产生混乱,任何结果都可能发生,造成失序与不
      适。
      
          共享发展模式
      
          过去人们把神经官能症(neuroses)视为一个笼统的心理疾病名称,后来弗洛
      伊德把神经官能症的各种病症和发展阶段的过程相联结,借此他所看到的是:生命
      周期的情境、生命的静止或变化、遗传的成长时间表和具有特殊弹性的关键期所导
      致的心智失常。既然发展次序提供了这个过程的基础,恐惧症、强制症与焦虑症的
      状态,都可以说是出于发展上的失序,和遗传设计图与天生性向有关,并受到来自
      环境的刺激。
      
          我们已经看到,在不同家庭长大的同卵双胞胎,通常都享有相同的发展模式。
      所以他们共有的这些变异,也不至于令人感到讶异。
      
          彼得与帕利是荷兰的一对双胞胎,由不同的家庭抚养长大,直到22岁,两人才
      知道对方的存在,并见了第一次面。
      
          两兄弟被形容为“在洞察力与情绪反应方面,相当拘泥于小节”,两人童年时
      期都很神经质,也都会咬指甲。帕利还会挖鼻子、尿床与口吃。彼得较大时,一担
      心考试就会乱拔眉毛。兄弟俩在青春期都心绪不安、紧张与烦恼,而且都选择一位
      较年长的男人为良师,以致彼得的母亲指责他有同性恋倾向。
      
          帕利描述自青春期以来即有的一些模糊感觉,这种内心的纷扰感可以持续几小
      时,甚至几天之久,让他觉得自己“死了一部分”,而且喉头周围有疼痛感。他觉
      得当时的声音“不对劲”,老是咕哝着,话也说不清楚,却怎么也改不过来。
      
          彼得也谈到,自青春期以来,他即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快“死掉”一
      样,这种感觉会维持好几天才消失。有时候,他觉得好像有东西在喉头附近,自己
      的声音在当时好像“调子不对”,但又无法抑制口齿不清。
      
          不同家庭长大的同卵双胞胎,享有许多同样的情感失序,如畏惧、焦虑、异常
      的倚赖、吸吮大拇指、睡眠问题等。他们也共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如精神分裂症与
      抑郁症。有趣的是,每对双胞胎恐惧的内容也各有不同。
      
          天生会害怕
      
          小女孩在梦中看到的巫婆或仙女,只可能长得像她认得的人,尤其是父母、兄
      弟姊妹、朋友或照顾她的人。这种经验仅属于她个人所有,而且只存在于她的环境
      中。她特殊的关系、梦想、恐惧或发展阶段,对她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在这些范
      畴内,这女孩与其同卵双胞胎之间类似的程度,并不比任何一对孩子来得多。为了
      解释这些恐惧所提出的理由,也是很个人化的:某个女孩为自己的恐夜症而怪母亲
      太强势;另一个女孩因自己害怕动物,怪父亲太过威严或总是不在家。
      
          但是,无论害怕的对象是什么,“害怕”倒是孩子普遍都会的。布沙尔与同事
      在明尼苏达大学进行的研究中发现,有三对生长于不同家庭的同卵双胞胎,都有同
      样的恐惧,或是都害怕几样东西—怕水、怕高、怕受牵制。环境的影响可能修正、
      拖延甚至消除这些恐惧与焦虑,然而,有些人天生的恐惧倾向会对引发新恐惧、唤
      醒旧恐惧有所准备,有些人则否。
      
          彼得与帕利在这方面似乎十分脆弱,任何事物都无法让他们心绪安定,而错并
      不全在环境。倘若他们不是双胞胎,或许有人会以为是环境使然。两兄弟显然有相
      似的困扰,恐惧倾向比非双胞胎更厉害,而且自出生即存在于他们的发展模式中,
      终其一生,受其影响。
      
          当然,因分离与恐惧而产生的焦虑等问题,总是隐身于重叠的关系中。因为这
      类问题只会在与父母、兄弟姊妹或同龄人互动的情境里出现。我们应该注意的是,
      发展的困难是因这些关系所致,或是只是表现在这些关系中。
      
          思索存在意义
      
          既然发展与冲突的时间表确实存在,过去视各种关系为形成冲突的惟一原因,
      现在可能要重新评估了。我们可以看出,亲子互动并不是所有情绪困扰的惟一成因,
      或许只算是最接近的原因。因为孩子进入生命中第一层关系时,体内已带着井然有
      序或茫然失序的倾向或易感性,绝不是父母某些做法所致。
      
          我们的生活会取决于我们所记得的事件,以及外界迫使我们去应对的情境,例
      如:找一份工作、找个伴侣、找栋适当的住宅、找好医生、为子女找好学校、找较
      安全的水和够好的食物……我们在做这些事情时,并不了解这些行为的内在发展模
      式,因为它们往往显得毫不相干,无关紧要。但这不仅是为人父母者的机会,身为
      哺乳类动物的我们更该借此去深思生存的目的,使生命的延展更有意义。
      
          我们能熬过生活中的艰难困苦,运用特别的爱与关怀的能力,也依各人的特色
      而有所不同—不同的内在生长与存在计划,和互异的经验。
      
          这么一来,我们面临了一个令人困惑却很有趣的议题:一座把个人“天赋”和
      “环境”相结合的多面向桥梁—也就是“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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