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良心(2)
      
          2004年4月15日晚,当我陪同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原副社长王颖老师刚住
      进温州军分区招待所,我就迫不及待地拨打堂弟的电话。我想通过也在温州打工的
      堂弟立刻找到已经有三年没见面的三哥。可是,当我和堂弟打完电话,我就知道晚
      上见不到三哥了。原来温州打工的我的乡亲们,没有一个住在城里,他们无一不是
      住在温州的郊外。
      
          第二天吃过中饭,我就按照堂弟给我提供的地址先找堂弟。要见三哥,须得堂
      弟带路才能找到,因为三哥那儿没电话,我无法和他联系。堂弟打工的地方在巨溪
      镇,当我一路坐车一路打探堂弟的住处找到了他时,时间已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堂
      弟在一个包括他仅有两个工人的老板家打工,在堂弟眼里,这就是工厂了。堂弟下
      班的时间在下午3点钟,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只好在边上等。堂弟知道我急于见到
      三哥,所以他今天干活特别快,几百个需要抛光的商标被他提前20分钟干完了。
      一头乱发的堂弟干完活去老板家的自来水龙头前匆匆把满身的铁屑洗净,换上衣服
      就和我匆匆出门往三哥所在的黄龙镇赶。
      
          堂弟只去找过一次三哥,对于三哥的地址没上几年学的堂弟是说不出来的。没
      办法,我只好叫一辆人力车拉上堂弟在黄龙镇上一会东一会西地找三哥。还好,在
      人力车绕了几个圈后堂弟终于发现了以前他曾走过的一条路,我就这样在一条弯弯
      曲曲的巷子里找到了正在上班的三哥。三哥还穿着我高中时常穿的一件黑色衣服。
      他对于我的突然出现,显得很惊奇。一边干活一边还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问我道:
      噫!你怎么来了!我只好和三哥解释来温州的目的。我问三哥的第一句话就是他的
      病怎么样了。三哥用满是疲惫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轻声地说道:还没好,还在吃药!
      见我在那儿,三哥丝毫没有要停下手中活计和我说说话或陪我出去玩玩的意思。我
      只好站在旁边看着三哥干活,时不时地和他说上几句话。到了下午六点的时候,三
      哥终于下班了,我于是跟着三哥走进了工厂旁的宿舍。这样低矮拥挤的宿舍说实话
      我很少见,一间7平米的小平房里铺着一张双层的铁架床,两层床却是4个人住的
      地方。我感到纳闷,就问堂弟怎么两层小床能睡4个人。当堂弟向我说明后我才清
      楚。因为三哥每天都得上班12个小时,每天两个班,每班6小时,在三哥上班的
      时候,与他同住一床的人正好下班回来睡觉,而当三哥回来的时候,那个人就得起
      来上班了。一张床就这样24小时没有一分钟空闲,就像这些民工除了干活就是睡
      觉,永远没有空闲的时间一样。
      
          在温州打工的贵州民工在小酒馆里小饮看着天还未黑而三哥住的地方却提前看
      不清楚了,我感到一阵怵惶。三哥在家时好歹自己还有一间房两床棉絮,可是今天
      他除了自己多病的身体之外就一无所有了。应该说,今天三哥的身体都已经不属于
      他了,他的身体早就在他决定外出打工那一刻起就交给今天的老板们了!下班后的
      三哥本来打算要做饭来吃的,因为三哥有胃病,他不能和大家吃食堂,所以得独自
      一人开伙。听堂弟说,一个卷心菜三哥可以吃三天!我今天无论如何不让三哥自己
      做饭吃了,我说我请他们吃饭。本来三哥不答应我请他吃饭,好在堂弟帮着说话,
      三哥终于同意了我的要求。因为三哥晚上12时还得上夜班,我只好在离他上班不
      远的一家小餐馆里请他和另外的两个堂弟吃饭。三哥是个不沾烟酒的人,我给两个
      堂弟要了几瓶啤酒,再由他们点上几个菜就算是请三哥他们吃饭了。饭吃到晚上8
      点钟时,我不忍心再让三哥坐在餐馆里了,我害怕多留三哥坐一分钟就会多增加他
      上班时的一分危险,我怕他因为陪我而不睡觉,到时上班突然睡着时他的双手会被
      机器砸断。8点一过,我结了账就催三哥快回去睡觉。
      
          第二天下午6点之后,李家运的三哥又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来看李家运。他的三
      哥本来是有一件事要托他弟弟办的,而李家运却执意要我劝他哥哥去考医学院,因
      为他三哥的医学知识并不比一般的医生差。但是他三哥十分固执,怎么也不听劝,
      于是两个争吵起来了,以致他三哥连求什么事都没有说,就立马下楼拉门而去。
      
          我追下楼,看着上了自行车离去的三哥,我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只好任由它
      巴嗒巴嗒地砸到地上。那晚,我一个人在温州街头毫无目的地乱走,脑子里凌乱不
      堪,真想大醉一场,可是当我的脚刚抬进灯红酒绿的酒吧大门时,我的眼前就会出
      现一双瘦瘦的手在一台机器前不停地忙碌,那是三哥的手。我怎忍心去醉,知道么,
      我在酒吧里喝下一口酒就得三哥辛辛苦苦地干上一个小时,因为三哥每干一个小时
      才能挣到1.63元钱,你说我忍心去醉么!我一个人陪同我孤独的影子在深夜的
      温州街上走来走去,直到我累了困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招待所!此时温州的许
      多居民都入睡了,但是还有我三哥和成千上万的打工者,还在冰冷的机器前加着班
      干着活!
      
          李家运的三哥不但太瘦,而且气色不好,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如果他还坚持
      着在那里干,很可能过不了多少时候就要出问题。而在温州的那些小手工作坊里,
      像他三哥那样的打工者比比皆是,每天干12个小时,没有星期天和节假日,是一
      个十分普遍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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