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通行证
      
          在商务中心寻找项目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在绿区寻找其他机会了。当时,安
      德鲁斯餐厅的生意已经交给日本女孩村岸由纪子打理。我和小何完全甩手,一天到
      晚考虑如何进一步发展。
      
          考虑要在绿区进一步的发展,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找人办下绿区的出入证件—
      —毕竟,不能每次都拿着中国菜谱过关卡,一旦遇到非常情况,这种“民间护照”
      就会失效。
      
          直接负责颁发绿区通行证签发工作的是美军骑1 师315 连的格里菲斯上尉——
      之前,一个美国大兵教我如何通过军装看部队番号。我和小何打听到他的办公室,
      跑去堵了3 次,都没找到——看来这个上尉是个喜欢到处跑的混混。后来才知道,
      他一共有5 个办公室,还真是狡兔三窟。
      
          一直到了第四次,我们才在办公室堵到了他——当时楼下停着4 辆悍马车,大
      概是和手下的小兵们玩得累了,回办公室歇歇。
      
          格里菲斯上尉是个职业军人,大概是非常崇拜巴顿将军,把他的气派学了个十
      足——我们一进门,就看见他伸手,伊拉克翻译点头哈腰地给他递上雪茄,然后擦
      一根长火柴点着。
      
          我们告诉他,我们想在绿区开中餐厅。格里菲斯漫不经心地吐着烟圈点点头,
      说他也喜欢中餐,在美国的时候,常带着小孩去吃。他问我们能做什么,我们满怀
      希望,也像伊拉克翻译那样点头哈腰地拿着菜谱上前,给他看书中菜谱图片,并一
      一指点。
      
          格里菲斯说话也是典型的巴顿风格,爱憎分明,看见酸甜鸡,“很好!”再翻
      两页,看见了虾和牛肉,大概是不喜欢,眉头一皱:“Fuck beef !(鸟牛肉)”,
      “Fuck shrimp !(球虾子)”
      
          一旁的阿拉伯翻译凑了过来,看见虾仁的图片,眼睛开始放光——在巴格达,
      虾都是从巴士拉运来的,价钱很贵,伊拉克战事初停,经济和交通都陷入瘫痪,一
      般伊拉克人很难吃到这些高级菜。
      
          格里菲斯匆匆翻过菜谱,对我们说:“你们给我送一份酸甜鸡吧,要多少钱?”
      
          傻子也知道,这是个小人情,我们连说不用了。没想到格里菲斯倒不客气,狡
      猾地笑了:“也对,如果我给你们办了通行证,你们会赚到许多钱。”然后,他派
      翻译把门口悍马车里八九个小兵全部叫进来点餐,自作主张地告诉他们:“今天这
      位中国人请客,不要客气。”——典型的你请客,我掏钱。
      
          小兵果然没客气,一人点了一份。伊拉克翻译也趁火打劫,点了一份糖醋大虾
      ——这个二鬼子点最贵的一道菜。两个半月之后,我们在绿区落下脚来。我的伊拉
      克邻居告诉我一个消息,当初这个点我们糖醋大虾的家伙,开着一辆新买的宝马车
      在绿区里威风,结果撞上了墙,腰给撞断了,成了终生残废。
      
          那天,格里菲斯手下点的菜,大概要了我们100 多美元——按照成本,只要30
      美金就够了,但当时我们和安德鲁斯老板伊斯麦伊正在合作经营,我们不能直接叫
      厨师做,只好说是日本大使馆订餐——等于是我花100 多美金从我的餐厅买下,然
      后送给了格里菲斯和他的手下。有什么办法呢?英雄打掉牙只好往肚子里咽。
      
          中国人说:“得人钱财,替人消灾。”次日,我赶到了和格里菲斯约好的地方,
      把菜给他送去了,明确提出,我们希望您能帮我们办通行证,最好还能在绿区里替
      我们占个房子。格里菲斯当时把手下都轰出去了,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狼吞虎咽。
      
          其时,巴格达战事已停,只是偶有零星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11月的阳光温煦
      地撒在绿区格里菲斯的办公室里——我看着格里菲斯狼吞虎咽,心里极想趁热打铁
      把这事谈成——9 个月以后,当我回到国内,我还能清晰地记得这次会面,这是我
      在伊拉克淘金生涯的一次重要转折。
      
          看格里菲斯摇头晃脑地给我打美国哈哈,我和小何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照国
      内行情,我们估摸着他是想要我们孝敬,于是我凑上前去,悄悄和他说,如果我们
      餐厅在绿区开起来了,我们会给你20% 的股份。
      
          格里菲斯看我们这么说,一下变得非常严肃,盘子也撂下了。他整了整衣领,
      好像美国人民都在看着他一般,很正经地告诉我说:“我是职业军人,纪律是不允
      许我们从事商业活动的。我的收入很丰厚(后来我打听到上尉一月能有6000美金的
      工资),也不必贪图你的股份。颁发通行证是我的工作,我可以考虑,但是开餐厅
      的房子,要你自己去找。”
      
          随后,格里菲斯脸色变得不再好看,又坐下来开始吃,不再搭理我们。我看着
      没趣,自己走掉了。一连很多天,通行证一点消息也没有。后来碰到一个伊拉克人
      也在办通行证,他给我们指点迷津,办通行证绿区里的伊拉克警察有时也能说上话,
      你没有孝敬他们,他们一定会说你坏话,诸如经常在绿区里看到你们可疑行踪,可
      能是中国间谍等等。格里菲斯自然会犹豫了——后来卡森也证实了这一点,一个和
      他熟识的绿区伊拉克警察也说了,两个中国人不懂规矩。
      
          就这样,在顶着大太阳来来回回走了20多趟冤枉路后,我们终于知道了要孝敬
      伊拉克警察——不过这些二鬼子实在讨厌,我和小何一商量,也不愿意给他们钱,
      拉了两箱汽水过去,笑嘻嘻地和他们说:“喝吧喝吧,喝到拉稀最好。”
      
          又过了几天,我们再次把狡兔三窟的格里菲斯堵到了。这回估计是伊拉克警察
      没有使坏,格里菲斯终于松口:“你明天来拿通行证吧,但是不要忘记你的礼物,
      我又开始思念中国菜了……”
      
          这时我们已经把安德鲁斯的生意停了下来,搬到海法,厨师做饭全由自己做主,
      不必再高价买自己炒的菜,于是痛痛快快地请格里菲斯和他的一干手下大吃了一顿。
      
          果然吃人嘴短,格里菲斯一边擦着油腻的大嘴,一边把翻译叫来给我们拍照,
      现场制作了通行证。虽然我拿到的是八个等级中最低一级的通行证,但内心还是忍
      不住一阵狂喜:这就是金山的钥匙,我来巴格达3 个多月梦寐以求的就是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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