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进入教学楼的刘莉反而平静了很多,因为她听到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喊着:一到
      十五考场在一楼,十六到三十考场在二楼,三十一考场到四十五考场在三楼,四十
      六考场到六十考场在四楼,六十考场以后的到五楼……,刘莉这才明白怪不得这些
      女孩子在听小伙子讲话时嘻嘻哈哈的,原来干什么人家都是安排的很妥当的,自己
      还以为一切全靠自己呢!
      
        到了三楼,刘莉一下就看到了自己的考场,见另一个模特还没有过来,也不知
      道该不该进去,只好站在门口朝里望着,整个考场除了两把椅子,是空空荡荡的,
      她想不明白艺术考试就是这个样子。刘莉再向其他考场看看,情况都差不多,高考
      的严肃性迅速在她心底里消失了很多,这就是高考啊。
      
        一位监考教师手里举着四十五考场的牌子,像运动员入场似的,后面是背画架
      提马扎的考生,还没等监考教师说什么,考生呼啦啦进了考场。刘莉看考生七七八
      八的分作两帮,分别朝两边黑板的方向坐着,高高低低的。她想让他们按高低顺序
      坐多好,这多乱,待会怎么考试。两位监考教师好像根本没有这种想法,而是一边
      念着名字一边不停地调整着考生的座次与顺序,而这让刘莉看来考场反而更乱了。
      一位监考教师一边摇头一边算是满意:模特呢,模特呢,怎么还没来?
      
        刘莉赶紧应道:老师,来了来了。
      
        那快进来吧,不然一会影响考试的,监考教师道。
      
        刘莉局促地朝老师地方向挪着,却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她无助地看着监考
      教师。
      
        同学们,请让一让,让模特过去,年龄稍大些的女监考教师道。
      
        没有一名考生肯挪动地方,显然这些考生有了一定的经验,谁都知道再坐下去
      并不容易 .
      
        同学们,让一下,让模特过去。女监考教师显然不高兴了,但还是客气地说着
      :哪位考生站一下,让模特过去,不然咱都不用考了。
      
        全体起立,向右看齐,年龄小一些的男监考教师高声地喊道。所有的考生仿佛
      一下受到了某种刺激,本能的站起,朝右边靠去。
      
        你们还考不考了,模特进不去,你们画什么!男监考教师大声训斥。
      
        刘莉感觉到对不起女监考教师似的,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坐下,不会有这种
      事发生,她趁着考生活动的功夫赶紧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定之后的她更对那位年
      轻的男监考教师充满了感谢。
      
        难道各位考生对举手之劳的是都不愿去做!显然对学生们刚才的举动,两位监
      考教师很不满意,年龄稍长些的女教师终于也忍不住了。
      
        现在的学生,简直……,男教师冲女教师摇摇头。
      
        女监考教师看看刘莉已在规定的位置,道:一会考试铃响,希望大家认真听题,
      在读题期间,任何人不能说话,我再强调一遍,任何人不能说话。现在我和大家一
      起学习考场规则:
      
        ⅹⅹ省2008年艺术类招生考场规则
      
        ……
      
        最后我再提醒大家一次,对考试题目,我只读一遍,希望大家认真听题。
      
        女教师的话刚刚说完,考试铃声响起。在铃声彻底终止后,女教师用标准的普
      通话读题:
      
        渝城艺术大学美术学院2008年艺术招生素描考试题
      
        模特:坐姿
      
        要求:女子头像
      
        工具:铅笔、炭笔不限
      
        画纸:竖幅
      
        提醒大家,一会我把考题抄在黑板上,没有听清的同学可以看黑板。
      
        刘莉见对面的女孩已经坐好,便照着她的样子坐下,她不知道自己的坐法是不
      是正确,正这样想着,就见一位女考生向她不停地摆手,这刘莉看懂了,显然是让
      她的脸再向一边侧一侧,刘莉的脸腾地红了,显然自己是坐的不对了。女考生又仔
      细地端详她一下,好像还不满意似的,又向她摆摆手,刘莉又侧一侧。
      
        男监考道:这位考生,你干什么!
      
        她这样坐,我没法画,那位不断要求刘莉的考生道。
      
        没法画是你的问题,不是模特的问题,她头侧到一边,别人怎么画!
      
        那位考生将铅笔一摔:我不画行了吧!
      
        完全可以,不过你要等半小时以后才能交卷,女监考教师微笑着道。
      
        刘莉还没有感觉到在椅子上坐多长时间,就听到男监考道:模特休息,请考生
      自行修改。
      
        刘莉见对面的模特出去,也站了起来。男监考道:让一下,模特要出场休息。
      
        考生大概领教了两位监考教师的作风,虽然他们也是教师,但离自己的相去甚
      远,几位同学主动而热情地站起来,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让刘莉方便的出行。
      
        你还真好说话,她让你侧脸你就侧脸,同考场的模特见刘莉出来道。
      
        我不知道,刘莉满脸通红。
      
        坐姿,就是正坐,上身挺直,脸不能侧向一边的。你脸侧向一边,别的考生画
      的角度就不对了,这会影响别的考生的成绩的。
      
        是吗,刘莉感到了害怕,要是影响了别的考生那可真对不起人家十年的功夫。
      
        模特见刘莉害怕,道:其实也不要紧,才多长时间,监考教师不是提醒你了吗,
      看人家多会说,一句话就把那个考生顶回去了。如果监考教师说你的坐姿不对,说
      不定哪个考生会去告你的。
      
        比如说哪个考生画的不好,他可以乘机说,我们考场模特的坐姿不对,一会正
      坐一会侧坐,所以没法画,你怎么说,要真较起真来,考生才不想着你呢,他根本
      不管当时的实际情况。
      
        刘莉一听,觉得自己闯下了大祸,心里腾腾地跳着。
      
        同考场的模特见她吓成这样,道:没事的,我就是说说。时间到了,咱们进去
      吧。
      
        刘莉再一次进到考场,见自己一侧的考生早已闪出了一条通道,显然是为她这
      个模特准备的,这使得刘莉心中陡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此刻的她无论长相如何,
      身段多高,在考生的眼里,自己的价值是最难以衡量而又必须用他们手中那支驾驭
      得了或驾驭不了的铅笔或炭笔这一小小的工具来加以刻画,画得好(当然这要由阅
      卷老师来认定)就可以通向心中理想大学的校门,直至重新设定将来的人生轨迹;
      画得不好,那将不得不面对这另一场考试,抑或是来年的的复习,当然也不排除从
      此终止做徐悲鸿式的大师,甚至是彻底放弃步入大学的殿堂,这一切的一切取决于
      自己手中的那根短短的东西和对刘莉这些模特的认识。因此刘莉彻底抛却了初入考
      场时的无助与恐慌,而是变得相当冷静与自制,她要把自己那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让考生用自己的笔将这最美的瞬间(实际上离考试结束还有近两个小时)化作永恒,
      来帮助整个考场的考生踏上阶梯底下的最后一根横木,对刘莉来说,她只能如此而
      已。
      
        炭笔在素描纸上的摩擦声透过画板这个放大器充斥在整个考场里,刘莉甚至可
      以从不同的声音中判断出每个考生的心情,声音平缓而有规律的,无疑是信心十足
      并充满了肯定;声音急促且时断时续的,则表明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刘莉最本质
      的东西此刻的他(她)一定是眼睛画一笔头发画一笔的;而那些听起来声音像画圈
      似的考生,不用说已经彻底放弃了本次考试;至于刘莉用心才能偶尔听到很久菜花
      上衣比的,显然是在做最后的修饰,不用说这样的考生成绩是最出色的。当然对这
      些刘莉是一点也不懂的,她只是猜测而已,字如其人文如其思有道理,但未见其人
      先闻其声恐怕也是有说道的,虽然她未必知道这句成语的本意。五十分钟对吃惯了
      苦的六里来说实在算不上一件大事,何况刘莉是坐在椅子上,对她来讲简直算得上
      休息,因此直到监考教师提醒,刘莉才知道休息的时间又到了。
      
        你真认真,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同考场的模特伸一个长长的懒腰。
      
        刘莉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学生是什么意思:是吗?
      
        我看你坐在椅子上就没有动一下,我想动动都不好意思,女模特道。
      
        刘莉知道女孩有些责怪自己,道:我哪像你心里一点事都没有,我在想事呢。
      说实在的刘莉一到了考场,就不在想家里的事了,不是女孩的这句话,她还真把现
      在还躺在床上的丈夫给忘了,渴不渴的倒是小事,关键是他是不是拉尿在床上了。
      
        风静树止,女孩道。心里有事才坐不住呢,有事你还来做模特?这年头谁会为
      了这几分钱来做这个,你没看到我们没事才来做这个的吗!
      
        刘莉心里道:现在的孩子别的本事没有,嘴皮子倒是很利索的,说来说去自己
      反而成了没事人了。
      
        刘莉见她只是个孩子,说不定和邻家的女孩还在一个班的,也不想和她争论什
      么,再说你告诉人家自家的事人家也未必能够理解的,笑贫不笑娼已经成了潮流了,
      道:就是,出来锻炼一下也可以,将来找工作也有利。
      
        女孩见刘莉还算体量他们这一代人,道:其实你没必要那么认真的,稍微活动
      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像你这样一两天的还行。艺考半个月的,去年我干了差不多十
      多天,最后腰像断了一样。
      
        谢谢,刘莉道。
      
        第三次走进考场的刘莉总忍不住瞟一下对面的女孩,见她的身子挪动,刘莉也
      稍稍地动一下,当然刘莉不需要休息,她只是要给女孩下次再动的理由而已,毕竟
      对方只是个孩子。
      
        三个小时的考试对刘莉来说就像一次假寐,她还有很多的精力。
      
        从考场出来的女模特差不多和刘莉成了知己,女模特早早地领刘莉来到班车跟
      前,道:大姐,一会到了学院有盒饭,我去领,你在班车这儿等我。
      
        虽然班车眨眼的功夫到了学院,但早有十几辆班车停在了操场,显然别的考点
      离学院应该更近些。此时的模特们再不像早上那样朝一个方向汇集,模特们的羽绒
      服就像那五颜六色的气球四处漂移,给还算是冬季的校园里带来了生机。
      
        领盒饭了,领盒饭了,有人拿着高音喇叭冲漂移的气球喊道。
      
        于是所有的彩色气球同时向声音来源处汇集,仿佛刚才喇叭里说的不是盒饭而
      是需要重新充气似的。其实在这些年轻的男男女女看来盒饭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
      汇集是人气。任何狂热的举动或暴力大多是因为汇集和人气,而这狂热的汇集和人
      气又会引起更大的汇集,带来更大的暴力,当然几十箩筐的盒饭所带来的最多不过
      是慌乱和拥挤而已。刘莉不由自主的夹在了人流之中,慢慢的被挤到了箩筐的边缘,
      盒饭对她来说不仅仅是触手可及的问题,简直就是被硬塞到手里。
      
        来到班车旁的刘莉看到自己的左裤腿一片油渍,不由得一阵阵痛惜,自己的裤
      子还是今年过年的新衣。那是妹妹为自己买的,刚刚穿了不到十几天的日子,偌大
      的油渍恐怕很难清洗。
      
        刘姨,我到处找你,邻家的女孩手里拿着两个盒饭。
      
        刘莉这才想起同考场的模特也会给自己领的,这样的话至少有两个人会没有吃
      的,她正要告诉邻家的女孩。
      
        咦,你领出来了?对刘莉手中的盒饭,同考场的模特显然有些意外。
      
        噢。刘莉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一个盒饭还有什么不好领的,大不了排队而已。
      
        这盒饭只发给我们本校学生的,同考场的女孩向外面指指。刘莉这才发现有些
      人零零散散的,并没有向盒饭发放的地方汇集。
      
        刘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不该领这东西:那我给人家送回去吧。
      
        不用,我这不是也给你领了吗?不要紧,他们每次都多买一筐两筐的,谁会在
      乎这一盒半盒的,邻家的女孩道。
      
        那多不合适,好像我占人家便宜似的。刘莉确实没有听到盒饭是发给本院学生
      的,也许高音喇叭里根本就没有说,而是这些模特们自己心里清楚,要是听到她说
      什么也不会去领的。
      
        谁知道你是谁,他们还以为你是不回家的老师呢,没关系,反正吃不了他们也
      是浪费了的。同考场的模特劝道。
      
        就在刘莉和两个女孩说着盒饭的事时,学院的广播响了起来:模特们请注意,
      模特们请注意,下午一点之后到考务中心登记,下午一点之后到考务中心登记……
      
        刘莉看着邻家的女孩,道:登什么记啊。她想是不是发模特费什么的。
      
        无非是安排明天做模特的事,艺考模特的事是说不准的,有时用的多有时用的
      少,一般到晚上九点才知道,因为那是考生报名截止的时间。确切的数字只能等到
      那时,但基本的数量是可以估计的,因此有些是事先安排的,要不然一个个通知多
      麻烦,只有极少部分是晚上九点以后通知的。
      
        不是报上名就可以了吗?刘莉第一次听到女孩这样说,她还以为报名之后就可
      以天天做模特呢。
      
        不是,这要看招考学校用不用模特,同考场的模特道。
      
        是吗?刘莉多少有些丧气,她还以为这二十天下来除了能给自己的女儿报个兴
      趣班,还有很多结余的。在刘莉想来为自家挣一个月的生活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现在看来还保不齐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有时候一天全用男模,一个女的都不用的。要是天天做模特,
      那还不得累死。邻家的女孩看着刘莉道。
      
        是这样啊。刘莉有些灰心了,女儿兴趣班的费用凑得起凑不起还很难说,不过
      她没有一点放弃的意思,至少在找到新的工作之前她是一定要干下去的,因为她有
      半天的时间照顾自己的丈夫,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刘莉赶紧道,那咱们去登记吧。
      
        吃了饭再去也不迟的,我今早上还没吃呢,同场的模特道。
      
        这是什么东西!同考场的女孩又迅速地合上,递给刘莉:大姐,你吃不吃?我
      一会到外面吃去。
      
        刘莉见模特不吃顿时有些高兴,当然并不是因为模特将盒饭交给了自己,而是
      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叫邻家的女孩和自己一起去登记了。
      
        谢谢你,刘莉一边接过盒饭模特的盒饭一边对邻家的女孩道,那咱们去登记吧。
      
        女孩简单的和刘莉同场的模特说了几句什么,领着刘莉左拐右拐的来到了物理
      系的教学大楼,从教学楼的侧门进入了多媒体教室。两个正在吃盒饭的学生没有想
      到这么早就有人来报名登记,一位嘴角处还留着米饭的同学一边吃着一边胡乱地翻
      着表格,在得到另一位同学的印证之后,道:填上名字,留下电话就可以了。
      
        刘莉郑重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电话,邻家的女孩像是很不情愿地填了自己的
      名字、手机号码,随手递给了还在吃饭的学生。
      
        哎,你怎么留的是固定电话?学生的嘴里还有米饭没有咽下,含混不清的道。
      
        不是说电话号码吗?刘莉愣了。
      
        要留下手机号码,固定电话不好联系,你要是出去怎么办?另一位在吃饭的学
      生显然比刘莉自己还要了解刘莉。
      
        我不会出去的,刘莉道。
      
        不会出去,怎么可能?在学生看来刘莉的这种解释显然是在对付三岁的孩子,
      一个大人怎么可能整天呆在家里,除非是个瘫子,何况瘫子也要时不时地出来晒晒
      太阳的。
      
        我真的不会出去,刘莉向学生保证。对这件事情而言,两位学生此刻已经变成
      了权力的所有者,他们有权作出变通。
      
        这种规定是老师交代的,只能留下手机号码,其他的都不作数的,要不你去买
      个手机,反正也不贵。另一位学生在替刘莉出着主意,显然这是刚刚掌握权力的决
      策者,不然应该说这是规定,既然是规定那就没有必要跟下层解释的,至于下层如
      何去做那就不关决策者的事了。
      
        你这位同学,怎么这么死板,留下我的手机号码总该行了吧。女孩一把拿过表
      格,在刘莉的电话后面刷刷地填上自己的手机号码,扔到一位同学的面前:真是的,
      给你棒槌你还当真(针)了,坐在这就以为自己是老师了。
      
        两位学生一听女孩的口气就知道是自己的师姐,再不敢说什么,乖乖地收了表
      格。
      
        走出来的刘莉多少有些害怕,道:他会不会把咱的名字给划了?
      
        他敢!他俩不过是在登记,考场和模特是学院考务中心的人负责安排,人越多
      越好,多了可以不用,少了他们就麻烦大了,到时上哪找去。你放心,到时他们肯
      定打电话的。
      
        出了考务中心的女孩对刘莉道:阿姨,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在有半个多小时的等待之后,刘莉还不见女孩回来,她只好到自行车停放处等
      着,想到只要女孩回来总会到这儿骑车的,到时候就可以看到她了,可随着自行车
      一辆辆的减少,刘莉也没有看到女孩,她不由得责怪自己的大意,当初要是认准了
      女孩的自行车也好,或者至少应该将两个人的自行车放在一处,这样的话看看自行
      车就可以知道她走没走了。看看一点已过,自己手上的盒饭已经没有了多少温度,
      刘莉决定自己回家,孩子恐怕饿坏了吧,丈夫呢,谁知道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自车
      祸之后她第一次在外这么长时间。
      
        刘莉刚刚打开防盗门,就听到丈夫一阵阵地叫骂:你他妈的死到哪儿去了,是
      不是等到老子死了,你好急着找野汉子。
      
        刘莉听到丈夫在不停地摸索,知道他又在找可摔的东西。她知道家里已经没有
      什么值得丈夫可摔了,也就不去理他,随他怎么说,反正自己再怎么说他也还是会
      骂的。
      
        红红吃饭了吗?刘莉的话一出口,立即意识到这句话是多余的,自己不在家孩
      子不可能有什么吃的。
      
        我吃过了,对门的姐姐送给我的盒饭呢,红红高兴地说着。
      
        是吗,姐姐来过了?刘莉想不到邻家的女孩早将盒饭送过来了,不由得一阵发
      热,如果说同场的模特是因为不喜欢盒饭才送给她,那么邻家女孩显然是刻意送给
      红红的。
      
        姐姐早就来过了,盒饭还是热的,她说给妈妈带的。妈妈你吃了吗,红红对吃
      了妈妈的盒饭还有些不好意思的。
      
        刘莉抱着女儿哄道:红红,妈妈吃过了,妈妈还给你带了两个盒饭呢!
      
        噢,妈妈带盒饭了,妈妈带盒饭了。红红向爸爸的房间跑着:爸爸,我上学去
      了。
      
        刘莉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钟,时间已经是一点五十了。这次出去的时间是太长
      了,难怪丈夫发火。
      
        解手吗?刘莉来到丈夫的床前。
      
        等你来我早憋死了,这不是!丈夫指指床头柜上的大搪瓷茶缸。
      
        刘莉立即意识到丈夫自己能动了,高兴地道:我还担心你尿在床上呢,明天我
      就来早些了,今天头一次,什么也不懂,又登记又集合的。刘莉一是解释一是向丈
      夫隐瞒自己晚来的原因。
      
        对面的女孩不到一点就回家了,丈夫道。
      
        人家是自己学校的,当然事情少了。刘莉不敢说自己是因为等女孩才来晚的,
      那样的话,说不定又惹丈夫发火。
      
        我给你热热吧。自从丈夫出了院,她印象中还没有做过什么像样的东西给这个
      病人吃的。
      
        热什么热!就这样吃吧,丈夫道。很明显这位身体上没有什么毛病,只是有些
      残疾的丈夫饿坏了。
      
        很快的,刘莉道。
      
        你他妈的啰嗦什么,丈夫又开始了。
      
        好好好。刘莉忙去取盒饭,直到送到丈夫手上她才发现筷子忘了拿,又回身到
      厨房拿筷子,等到回来时,发现丈夫已经用手抓着米饭吃开了。
      
        刘莉道:你又不是个孩子,也不嫌脏。她想起今天丈夫可是自己解手的,到现
      在手还没洗呢。
      
        刘莉刚要把筷子递给丈夫,盒饭突然砸在了自己的脸上,瞬间的她觉得盒饭还
      是温的。刘莉的眼泪刷地涌了出来,不认不识的人还处处为自己考虑呢,自己费心
      费力照顾的丈夫对自己竟然这个态度,她从哪方面想都不应该的。饭没了可以不吃,
      感情没了日子便没法再过,刘莉的心突然冷了下来,但很快又逼着自己把盒饭捡了
      起来,如果自己对家失去了耐心,那么这个家很快就会不存在了。
      
        刘莉将另一个盒饭递到丈夫手上:明天我早一点回来。
      
        你他娘的,回不回来与我有什么关系,死了张屠户不吃带毛猪。丈夫虽然仍在
      骂着刘莉,但语气明显温和了很多。
      
        看丈夫自己打开了盒饭,刘莉这才去洗手间将脸上的米饭和油渍彻底洗净。上
      衣是没法再穿了,加上中午领盒饭时溅脏了的裤子,一身衣服全部脏了,刘莉把它
      们脱下,一齐扔到了厕所。
      
        整个下午对刘莉来说全都是围绕着丈夫来活动的。一会调电视,一会背着他上
      厕所,一会又要喝茶,丈夫好像要把她上午没在家时的一切伺候与吩咐全补回来似
      的,从到家刘莉几乎就没能在沙发上坐一坐。刘莉抽个空子道:我到对门家一下,
      人家学校要留手机号码,咱家没有,我让她帮着联系吧。刘莉看看丈夫没有反应,
      这才打开门。
      
        对门对刘莉的到来多少有些意外,平时两家就很少走动的,自从刘莉的丈夫出
      了车祸,好像连在走廊上也很少碰到他们一家人了。
      
        小张的身体好些了吗,我最近忙也没来得及过去问一下。邻家女孩的爸爸道。
      
        差不多了,医院说待些日子再去复查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算康复了,刘
      莉道。
      
        哎,真是的,张大哥多好的一个人,谁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人的命啊没法说。
      邻家女孩的爸爸道。
      
        就是,刘莉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看人家的丈夫生龙活虎的,自己的怎么突然
      之间就成了残废了。
      
        以后有什么活你尽管说,别的忙帮不上,出力还是现成的。
      
        那先谢谢你了,以后少不得麻烦你,刘莉道。
      
        街里街坊的,说这话就远了,邻家的女孩的爸爸似乎被无助的女人感动了。
      
        红红姐呢?刘莉道。
      
        这孩子,中午吃了饭就出去疯了,你找她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想记她个手机号码。
      
        手机啊,我知道。女孩的爸爸到卧室找了张便签纸,顺手将孩子的名字和电话
      号码都记在纸上。
      
        谢谢,那我不打扰了,孩子的爸爸还在家呢。
      
        你忙你忙,小张这时候也离不开人。
      
        刘莉觉得有些事还是自己对女孩说更合适些。她看着便签纸上的名字和手机号
      码,一下就记住了,其实名字她已经是第二次看到了,第一次是在学院登记的时候,
      刘莉觉得李晓琳这个名字还真不错。
      
        红红一进门就嚷着饿。
      
        刘莉道:红红,上午不是吃饭了吗?她知道女儿中午吃的盒饭,按说这时候是
      不该饿的,孩子下午四点半放学,挺早的。
      
        我想吃盒饭。红红边说边向厨房望着。
      
        红红,那个盒饭妈妈吃了。刘莉知道答应孩子的事今天无论如何做不到了。
      
        红红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来。这是刘莉第一次欺骗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丈夫的
      举动,孩子整个晚上都会开心的。
      
        明天吧,明天我给你带。刘莉只好将孩子的希望放在明天,其实明天也未必有
      的,因为盒饭只发给本校的学生,她是不可能去领了。
      
        妈妈说今天下午吃盒饭的,我都告诉同桌了。孩子的眼泪更止不住了。
      
        明天,明天我一定给你带,今天咱吃别的。刘莉搂着红红。
      
        我就吃盒饭!
      
        那没了怎么办?刘莉生气了,这孩子还以为爸爸有工作的时候呢。
      
        你先做作业,妈妈给你做蛋炒饭吧。刘莉记得那饭盒还没有扔掉,等自己做好
      了,把饭装在里面就可以的。
      
        红红听到刘莉的话,走到自己的书桌旁去做作业。
      
        刘莉来到厨房,见菜板上干净的让人觉得很长时间没有用过了,其实刘莉还是
      每天都用它切菜的,只是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用它切肉了。厨房的地下散乱的放着
      几个土豆和、一根干葱和两根发蔫的胡萝卜,除此之外再没别的。给红红做个蛋炒
      饭吧,鸡蛋她记得还有几个,至于西红柿就免了吧,反正红红也不知道米饭里该不
      该放这个的,再就是少点颜色,把地下的干葱扒了,里面总会有个葱叶的,再加点
      胡萝卜末,看上去应该不错。今天早上急着到学校,没去菜市,家里就没有什么可
      吃的蔬菜了,明天早些起来,先到菜市去趟吧。刘莉收拾好铝锅,先将大米用小碗
      盛好放在锅底,然后将几个馒头放在上层的笼屉,打开煤气,晚饭的问题算是解决
      了。菜吗,有几个土豆就可以了,反正醋溜土豆丝也用不到肉的,孩子喜欢吃,男
      人也不反感。刘莉将切好的土豆丝在水里稍稍浸泡一下,仔细地用汤匙的一侧为土
      豆去皮,原来的她都是用刀削皮,嫌用汤匙不但麻烦而且浪费功夫。现在的她功夫
      倒是有了,只是手上的土豆不多了,就这几个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也许是
      在丈夫出车祸以前,她实在记不得了。几个蔫瘪的土豆在极富节奏的刀响之后迅速
      地变成了均匀的细丝。
      
        刘莉看看米饭已经做好,便决定为红红做蛋炒饭,她打开饭盒竟意外地发现饭
      盒里还有些米饭和肉片。这才记起丈夫把饭盒摔在自己脸上时,自己把掉在地上的
      一些归到了饭盒里,只是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待平静之后根本记不起当时做了什么。
      这个意外让刘莉有了新的主意,鸡蛋可以不用了,只要将做好的米饭和饭盒里的搅
      在一起,再放点土豆丝,恐怕是一个更好的吃法。刘莉麻利地炒好土豆丝,将大部
      分放到男人的盘里,留下少许的土豆丝和菜汤给女儿。
      
        红红,吃饭了。刘莉将丈夫的收拾好之后,开始招呼自己的女儿,她一手拿着
      盒饭一手拿着没有多少土豆丝的小碗。
      
        红红听到喊声,并没有急着出来,而是慢慢吞吞的。对一个孩子而言,可口的
      东西永远是最具诱惑力的,对于现在的红红来说,一个盒饭早已胜过了当初的麦当
      劳肯德基,既然这个诱惑没有了,吃饭就不用太积极。
      
        红红,看看今天吃什么。刘莉举着盒饭朝红红晃着。
      
        妈妈,你不是说已经吃了吗?红红打开盒饭,发现并不像妈妈说的那样是蛋炒
      饭,而是和上午一样的盒饭,唯一不同的是菜少了些而已。
      
        妈妈骗你的,我只是吃了一点。刘莉说这话时感到有些对不起孩子,其实这话
      才是骗红红的。她搂着红红道:我想给我的女儿换一个口味,你加上点土豆丝试试,
      那更好吃。
      
        我就吃这样的,你吃土豆丝。对一个孩子来说,一块糖块和一杯糖水感觉是有
      天壤之别的,她宁肯去选一块糖块,也不去选一杯含糖更多的水。
      
        你再吃口吧,红红把手上的汤匙递往刘莉手里送。
      
        妈妈吃过了,刘莉转身到厨房里去拿自己的馒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滴,这都
      是那些大学生们不喜欢甚至是不屑吃的,可在自己孩子的眼里却是向妈妈表达爱意
      的最佳方式。
      
        吃过晚饭的刘莉,拿出邻家女孩的电话号码,看一个按一个,生怕打错。
      
        你好,哪位?电话里传来女孩的声音。
      
        刘莉听出确实是女孩的声音才稍稍松了口气,道:我是红红的妈妈。
      
        阿姨啊,有事吗?女孩显然在忙其他的事,这点从对面嘈杂的环境里刘莉就可
      以判断出的。
      
        就是明天做模特的事,刘莉不好问人家通知了没有。
      
        哎,这事啊,昨天不是登记了吗,登记的明天直接去就行了。那是人家用来通
      知临时增加的模特的,明天考试结束之后还要登记的。
      
        刘莉这才算清楚登记的真正含义,那就是说今天考试中心的人就不会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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