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成为你们那样的富人!”
      
          马先生工作生涯的头10年都是在中国北部一座很深的煤窑里挖煤。直到有一天,
      他目睹了一辆失控的运煤车脱轨翻了出去,将一名同伴的头部轧扁了,他才不干了。
      虽然这并不是马先生的第一次亲身经历,以前他曾在地下多次目睹过这种惨不忍睹
      的死亡事件,但是,这次他感到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他一回到地面,就立刻
      辞掉了那个挖煤的工作,并且发誓永远不再下井挖煤了。
      
          12年之后,当1996年12月我遇见他的时候,他仍然居住在中国山西省的一个村
      庄里,那是一个辽阔煤田的中心地区。但是,我见到他时,他已经成为一名老板。
      他和他妻子开了一家简陋的饭馆,与别人合伙拥有一辆蓝色的、有车篷的货车,将
      它作为出租车使用。他的饭店,面对着通往大同的公路。大同是10英里之外一座阴
      沉而炎热的城市。这个城市的天空点缀着许多高大的烟囱,烟囱里不停地冒出乌黑
      的滚滚浓烟。从大同开来的公共汽车,正好停在距他饭馆几米远的地方。饭馆外面
      的马车上拴着两头毛驴,马车里装满了闪闪发光的黑色煤块。我和我的翻译甄兵决
      定先在这里下车吃午饭,然后再到周围的村子里走走看看。
      
          在这个地方,很少能见到一个面孔白净的人。当马老板得知我是从美国来的,
      他特意把他的妻子从厨房里引出来见我,自己也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脸上显露出
      得意的微笑,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好像我是一匹正在被拍卖的洋马。“美国
      人就是这个样子。”他对他的妻子说。然后,他在我桌前坐下,便开始与我攀谈起
      来。他说:“我有许多问题要问你。现在,我们中国刚刚实行市场经济,而美国实
      行市场经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关于市场经济的秘诀。”他闪
      耀着愉悦的眼光,又果断地说:“我想成为你们那样的富人!”
      
          看来,马老板已经是一个十分精明的生意人了。当他得知我是一个环境研究工
      作者,打算去附近的煤矿参观时,他主动提出为我当向导,并且将午饭也包括在他
      的费用之中。在我们出发之前,我向他询问,是否有我可以使用的厕所。他脸上露
      出了骄傲的微笑,示意我走到饭馆后面,那里有一排低矮的用水泥墙围成的露天隔
      间。每一个隔间既没有门也没有屋顶,或者说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遮羞的东西,只是
      在地面的中间,有一个供排泄用的洞口。我入厕完毕,发现既没有水,更没有香皂。
      在中国的农村,这种厕所到处都是。
      
          那天下午,我是与马先生一起度过的。他是一个很风趣的旅伴,一路上谈笑风
      生。他主动而直截了当地表明他的观点,并认为自己很幸运。他说,他毕竟已经逃
      离了危险的井下挖煤工作,而他的大多数邻居仍然在漆黑的井下挖煤。我曾在路上
      看见许多农民走在回家的途中,用疲惫的双肩背着背篓,沿路一边走一边捡煤渣。
      而马先生却幸运地告别了这种残酷的生活。在1959—1962年的那几年,他与他的同
      代人一定还记得,那20世纪最严重的饥荒,估计饿死了几千万人,给中国农村的大
      多数地区带来了严重的灾难,出现了人类无法想像的悲惨现象。他静静地说:“我
      仍然记得我的姑妈把她自己隐匿的食物悄悄带给我们的情景。”
      
          我提出的所有关于中国的问题,马先生都回答。同样,他自己也向我提出了许
      多有关美国的问题。他提的大多数问题都是关于物质的归属权,譬如在美国是否每
      个人都有一辆轿车?每幢房子里住几口人?你们美国人有多少土地?我的回答使他
      连续发出惊叹声,并在无意之间流露出了羡慕的表情。马先生说,显然,美国有许
      多方面值得中国学习。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在我们驱车返回大同市的路上,马先生便变得更大胆了,
      他提出了显然是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就是关于性的问题。他想知道,美国的多数
      女人是否真的在结婚之前就与男人们睡过觉?
      
      
      
          我对他说,的确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听到我的回答后,他发出了既蔑视又羡慕
      的感叹,但立即表现出洋洋得意的神色。他暗示说,妻子是他拥有的惟一性伴侣。
      此时,他羞涩地提出了一连串关于性的问题:美国的每个人是否都热衷于这样的性
      行为?他问我是否也做过这样的事?作为男人,在结婚前能与多少个女人过夜?像
      他那样的已婚男人,也能与其他女人同居吗?我清楚地回答了他提出的所有问题,
      并且指出:在美国,人们有相对的性自由,而中国对于性,却有桎梏般的限制,说
      明这两个国家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听完我的话,马先生更激动了。“与我原先
      想像的一模一样!”他欣喜若狂,将他的拳头重重地砸到方向盘上。他感慨地说:
      “美国不仅是世界上最有钱的国家,而且它还是最好玩最刺激的国家。”最后,他
      送我到宾馆将要离开时,对我和甄兵激动地说:“待我有钱之后,总有一天要到美
      国去拜访你。当然,绝不会让我的老婆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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