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们用手编成一张床说：队长躺上去吧。 　　这些啼笑皆非的两性故事，给光棍汉们的生活增添了无穷的情趣和甜蜜，对于女 人，的的确确是在为她的生命注入了活力和给养。女人似乎真的大病痊愈了的样子。 　　光棍汉们见女人病情越来越好，对她生活上的照顾更是体贴入微。他们甚至感到 如果有一天女人真的不在人世了，自己实在是无法活下去。 　　他们去公共食堂里打饭，见全是一色的窝窝头，立刻气恼了，命令炊事员说： “赶快给我顿一碗鸡蛋糕！” 　　炊事员十分难为情的说：“窝窝头也快吃不上了，往哪儿去弄鸡蛋？” 　　为队长打饭的这个人立刻怒目圆睁：“弄不来鸡蛋糕，看我把锅灶给你们掀翻！” 　　炊事员吓得赶紧说：“祖宗啊，我马上去弄鸡蛋糕，你千万别掀锅灶！” 　　现在来的是一个光棍汉，事情闹翻了，来上一大帮，谁能对付得了。 　　当他们把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糕端到女人面前时，女人经常感动得一边吃一边热泪 盈眶。 　　就这样，在那全村人都在吃糠咽菜的日子里，患着重病的女人靠着一帮光棍汉的 保护和热爱，竟然顿顿能吃上鸡蛋糕，比中央高干的生活还要好许多。 　　然而，一件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料想到的事情，正一步步造成全村人的生存危机， 同时，也在恶作剧一般戏弄着他们。 　　当他们把地里的庄稼侍弄得十分茁壮的时候，的确受到了全村人的赞扬和尊重。 当他们创造下亩产万斤粮的奇迹的时候，全村人仍然是无比感激他们，毕竟是他们拔 去了飘扬在杨柳村上空的那面白旗。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正是他们这亩产万斤粮 的奇迹，却带来了一场无法避免的灾难。 　　由于产量估计过高，把全村生产的粮食全都交成公粮还不够数，全村人的吃饭便 成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村干部只好到公社里死缠硬磨地去说情，万般无奈之下， 公社领导总算答应照顾给村食堂一些食量。但是，这些照顾的粮食，哪儿够全村人吃 一年的，冬天刚过去就被全村人吃光了。 　　没有办法，村干部们只好向上级申请救济。可村里有一两千号人，这些救济粮仅 够过春节吃的。春节过后，村人们只有去讨饭了。村干部也很着急，可是一点办法也 没有。再去申请救济吧，可救济只能一年一次。 　　没有了粮食吃，全村人无不怨声载道。庄稼人对时代没有多少了解和更深刻的认 识。他们只知道，是女人和这帮光棍汉们创造了亩产万斤粮的奇迹，而如今没有饭吃 也正是因亩产万斤粮造成的。所以，罪魁祸首当然是女人和光棍汉们。这样，他们对 女人和光棍们的那点感激很快就被仇恨替代了。 　　光棍汉们虽然已耳闻到村人的怨言，但是，他们并不认为做错了什么。他们觉着， 自己拼尽力气的干活，让土地多打粮食没有任何过错。但是，当他们为自己的队长再 争取鸡蛋糕的时候，连炊事员也不再听任他们摆弄了。 　　“给我们队长来碗鸡蛋糕！”来领饭的光棍说。 　　“窝窝头也快断顿了，还鸡蛋糕呢！”炊事员没好气的说。 　　领饭的光棍立刻恼火了，说：“我不管别的，只要做不出鸡蛋糕来，我就把锅灶 掀翻。” 　　这一回，炊事员也火了，说：“别说掀锅灶，就是杀头，也没地方给你弄去！” 　　见炊事员态度如此强硬，领饭的光棍一下揪住了他的脖领子，怒气冲冲的说： “当我不敢揪下你的脑袋来咋的？” 　　于是，两人扭打起来。 　　炊事员却不怕他，一边反击，一边说：“你敢，你什么都敢。还敢弄得全村人没 有饭吃呢！” 　　光棍更加火了，狠劲出击一拳说：“你放屁！” 　　炊事员却说：“你拉屎！” 　　于是就有人过来拉架。 　　更糟糕的是，来拉架的人分明在拉偏手，还冷嘲热讽的说：“谁也不会故意让全 村人没有饭吃！” 　　于是，人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什么风凉话也有，分明在责备光棍们不该创造亩 产万斤粮的奇迹。 　　一人难抵众怒，来领饭的光棍只好灰溜溜地赶回去。 　　可是，还没有给队长弄到吃的呢，自己可以饿肚子，队长是万万不能没有饭吃的。 想了一想，只好挨家挨户地去问询，看有没有私藏吃的东西的。一问问了好多家，有 的私藏了却不敢说，有的根本就没有敢偷着私藏东西。只有遇到又偷着私藏东西了， 还很爱同情人的，才肯贡献出来。可是，却不会是鸡蛋，往往是一把米或者一把面。 领饭的光棍就说：“麻烦您再给熬一熬吧。” 　　等一碗糊糊或者一碗米饭熬出来，却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光棍端着一碗米饭 急匆匆地赶回田野大棚里，光棍汉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到领饭的光棍劈头就是一 顿臭骂。 　　领饭的光棍满腹的委屈，却不敢往外撒，摆一摆手朝棚子里指一指，意思是有不 能让女人知道的情况。 　　然而，女人是何等聪明的人物，自从创下亩产万斤粮之后，她就有一种不祥的预 感，只是这预感让这帮光棍们带来的快乐给冲淡了。况且，她又知道公粮没有交够， 公共食堂里的粮食是上级照顾的。领饭的光棍这么长时间没有领来饭，而且领来的不 再是以往的鸡蛋糕，而是一碗稀饭，心里已经十分明白了。 　　这天，女人是等于午饭和晚饭一块吃的，可是一碗米饭仍没有喝完，她就说吃饱 了。 　　入夜，领饭的光棍把领饭时遇到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大家。大家听了这一情 况，好一阵沉默不语，最后响起一片叹气声。以往遇到什么事情，都是由女人做主， 可是，这一次，却是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女人的。所以，他们成了群龙无首，面对目 前的情况竟然束手无策，一点办法也没有。 　　第二天，也不知是谁一下说漏了嘴，把村里有人到处挖菜根吃的消息让女人听到 了。女人沉默了许久，脸色变得象死灰一般，觉着心里呼隆一声像是有座大厦倒塌了。 　　这消息对于女人无疑是当头一棒。过来，她之所以生存着，好像病愈了似的，但 那都是一种精神力量的作用，其实，她的病情一直在悄悄地加重着，身上的肿胀一刻 也没有减轻过。此刻，心里那股精神力量一倒下，生命力也似乎跟着消失了。 　　这天早晨女人什么也没有吃，中午的时候，她对光棍们说：“怎么能让我到实验 田里去看看呀？” 　　光棍们没有多想，惊蛰说：“让我们大家用手编成一张床，您躺上去就行了。” 　　于是，大家一齐联手编成了一张床，有几只手托着屁股，几只手托着身子和头， 几只手托着腿。床编好后，女人让三河把自己抱了上去。 　　光棍汉们抬着女人慢慢走到了“万斤粮试验田”的地头，女人看到试验田牌子上 的字依然鲜红耀眼，然而，女人的表情却像是木然无睹；然后，女人来到播下的小麦 地前。正是这块地被领导评为亩产万斤粮的。如今由于麦苗枯萎，难以看到是不是来 年还能亩产万斤粮？女人看着地上的麦苗，好久只是怔怔的，好像在沉思什么，又好 像要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大家托好了她，等待着她吩咐再去看什么，可是， 女人久久地却什么也没有说。大家等的时间长了，于是就有人问：“队长，再去看什 么？”女人却不语。仔细一看，女人竟然睁着眼睛早就没有了那口气。 　　万亩试验田里的立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 　　虹桥书吧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