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飞机载走了两台灭火机和四个人后,金场长说他们单位只剩下两个人了,让两
      个人搭我们的车继续前行。其中的一人就是主管防火的李景玉场长,说来是我的同
      行。由于我的对讲机长天线有些接触不良,我请求与北沾河金场长互换了对讲机,
      细心的金场长见我对讲机上的电池是加厚的,又把电池换了回来。我们沿着尖心山
      林场简易公里继续前进了。
      
        按照平时的惯例是要派大直升机把我们送进火场的,没有飞机也应该有一个向
      导,可现在我们只能按照指挥部给我们的坐标点摸索前进了。我向防火专责张爽要
      另外一部卫星定位仪,张爽居然说他并没带来。这还了得,如果我知道张爽没带卫
      星定位仪说什么也不会把我带的交给梁主席。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张爽啊张爽…我
      气的说不出话来。好在我们车上有北沾河的李景玉场长同行,他是随身携带了卫星
      定位仪的,看来我们只好跟着他走了。
      
        我问李场长距离火场有多远?他告诉我说根据卫星定位仪上的显示,直线距离
      是27华里,就是说在山里行走怎么也要 30 多华里。我们的车驶出尖心山林场几华
      里后,我们来到一片草塘地带,一条奔腾的小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其实小河上是
      有一座简易桥的,只是因为时间久了的原因,桥面已经凹陷下去,林业局给各单位
      配发的防火车因为底盘太低过不去罢了。
      
        我们的车只好停在了桥头,小河边,桥头上已经有了许多人。我走过去看到了
      尖心山林场的工会主席孙民,他与他们单位主管防火的赵场长带着十几人等候在这
      里。我问过孙民后才知道,这里还有乌斯孟林场的队伍,他们守候在这里等待着飞
      机来接大家进入火场。
      
        我虽然是第一次带队打火,可我心里明白飞机根本是不会来接我们的。小飞机
      一次只能运送四、五人,而等在桥头的我们有三、四十人之多。如果不立刻出发,
      贻误了战机可不是闹着玩的。因此我对孙主席说:咱们还是步行吧,飞机是不可能
      来接我们的,早晚都得走,再不走等天黑就更没有办法走了。孙主席他们接受了我
      的建议,乌斯孟、尖心山的队伍先我们出发了。
      
        我让我的队员们立刻下车,并把装备卸下来。同时嘱咐李景玉场长一定要等着
      我们,我们必须要借助他的卫星定位仪才能找到火场。因为要步行20几公里,所有
      的装备似乎都成了累赘。崔忠军告诉我他腿坏了不能走,事先已经跟领导请示过了,
      因此他可以不进火场了。我看看他没说什么,既然领导在出发前就已经答应了他,
      他为什么还要跟来?还要在车上占一个座位?
      
        宋道利是一定要回去的,因为他是唯一的一名司机,车可是必须要开回去的。
      算算剩下的人,来的时候是15人,除去乘飞机先走的四人,去掉司机宋道利和崔忠
      军我们还有九个人。范柏臣已经背起了一套野营装备,嘴里叨唠着自己管自己,晚
      上宿营时谁也不要跟他同一个帐篷。“放屁!”我骂了范柏臣,“大家既然一块出
      来就是一个整体。谁能背什么就背什么,没有什么你的我的他的。”范柏臣没再说
      什么,其他的队员很主动背负起自己力所能及的行囊。
      
        连个子小的王忠山和厉艳文也背起了一个大大的行囊。只有防火专责张爽背着
      一个空行军锅,真真是老奸巨滑。我命令张爽打开行军锅,在空锅里装上一些给养,
      就是这样张爽的背包也是最轻的。
      
        大家的肩上都背上了重重的行囊,剩下一只水桶,一袋挂面,一桶酒、两台灭
      火机、几箱方便面,半箱火腿场、一把锯和一把砍刀没有人拿。大家告诉我两台灭
      火可以不必带的,因为乘飞机进入火场的四个人已经带了两台灭火机。水枪和水袋
      也不必带了,有水桶就够了。我知道大家是不愿意背负许多沉重的东西走路,要知
      道顶着30几度的高温,背负几十斤重的行囊走20多里的山路,实在太辛苦了啊!我
      同意了大家的意见,两台灭火机、水袋、水枪,还有多余的露营装备可以不带,喜
      欢喝酒的队员自己灌满背壶。羊皮褥子是合装在一起的,有怕晚上露营冷的人自己
      愿意带就自己背上。王忠山主动拿起水桶,桶里放着弯把锯和砍刀。我命令汪洪垒
      把自己的东西交给另外的队员,三十斤挂面和其它一些东西由他负责背在身上。我
      这样做只因为他才20几岁,是年轻人。就连经常跟在我身边照顾我生活的特警转业
      兵邢占军也背起了一个重重的行囊。
      
        作为主管领导,从前打火都是不背任何行囊的。领导有专门一套行囊由队员负
      责背着,可眼下大家都重负在肩,我怎么能空着手搞特殊化呢!我当然也背起了一
      个行囊,里面装着三箱方便面,一箱火腿肠,几十袋咸菜,两双水靴,一块电瓶及
      电池、药品、扑克、衣服,总重量差不多有四十几斤。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背负如此
      重量,要步行几十华里的山路。此前我走柏油路也没走过七、八华里。“天欲降大
      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
      其他单位的人已经远去了,现在我们就要出发了。我挥挥手向着大家下了命令:
      “弟兄们!出发!”
      
        我带领着一行八人出发了,北沾河的李景玉场长和他的一名队员走在我们的前
      面。抬头远望,到处是脆绿欲滴的绿色,山路逐渐呈上坡趋势,我的队员大都穿着
      雨靴,本以为路上会有水坑,可干旱的天气连空气似乎也是干燥的。
      
        作为带队领导我一直走在队伍的前面,并不停的喊大家要跟上。刚刚走出几百
      米,汗水就顺着脸淌下来,汗水形成的雾气朦胧了近视眼镜,我只好用头上戴着的
      军帽不停的擦拭着眼镜和额头。厚重的消房服被汗水渐渐浸透,邢占军不停的问我
      怎么样,意思是问我能不能坚持住。
      
        我的确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我不停的告诉自己:自己是带队领导,必须
      走在前面,必须起到带头作用。我们这只队伍中年纪最大的是50岁的厉艳文,别看
      他长的瘦小干枯,可背着一个若大的行囊一点也不比个子高的年轻人费力。走在最
      后面是30来岁的赵伟海,小伙子来自克山,与父母在汤元山扎下根后,开了许多地,
      养羊、种地,上山干活,能起早也能贪黑。家里有拖拉机、半截车,有一应农锯。
      虽然小伙子特别能干,可这次落在后面,我觉得他一定是身体不舒服,问问他,他
      却说没什么。
      
        赵兴才已经46岁了,过去是单位的材料股长,对于林场来说材料股长已经是很
      重要的人物了。谁家用个东少个西的不得找他啊!可自从汤元山划归了大沾河水湿
      地保护区,木材采伐不在本单位了,材料股长也形同虚设的一样。我看到赵兴才用
      砍刀削了一根手杖,也许是前一天我们在一起喝酒,他酒后骑摩托车摔了的缘故吧!
      我问他能不能行,他回答:说没关系!
      
        其实就是不能坚持也没有办法,也必须要坚持的。走出起大约三、四华里,我
      们追上了先我们一步出发的尖新山、乌斯孟林场,四个单位的扑火人员聚在一块休
      息,大家不停的喊热,不停的喝着从小河里背来的水。有的队员吃起了火腿肠,虽
      然大家是奔赴火场扑火,可许多人还是抽起了烟。
      
        我们走的路虽说叫简易公路,其实无非是走过一些运材车。现在崎岖不平的路
      面上已经长满了杂草。路的两边是参天的大树,参差的森林遮挡住了我们的视线。
      树林间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猴腿到处都是,并且已经放飞了叶子,我只知道猴
      腿是可以食用的山野菜,没想到放飞了的猴腿是如此的好看,就象一只插了羽毛的
      绿色王冠。
      
        休息了几分钟后我们继续前进,经过几华里的急行军,我对自己背负几十斤行
      囊,在森林里穿行有了极大的信心,我相信人的许多潜能都是在某一特定时刻被逼
      出来的。山路上落满了树叶,长满的青草,腐烂的植被常常让大家有踩在松软的棉
      花上的感觉。这感觉对于长途行军的我们并不好,会让我们觉得好累好累!
      
        在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位尖新山林场菜蕨菜的人,那人骑着一辆摩托车来回奔跑,
      象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果不其然,当他来到我们面前后,他开口便问我们看没有看
      见他放在小河桥头的一袋蕨菜。我告诉他:我们是进深山里扑火的,恨不能把自己
      背着的吃的喝的都扔掉,谁还有心捡你的蕨菜呢?我又问那人距离火场有多远,他
      告诉我至少还有20里。
      
        大约走出十几华里后,我终于意识到应该换上轻便的胶鞋,一路上我们根本没
      有看到沟塘和澡泽地。两只脚在宽大水靴里乱窜,袜子早已经踩碎了。邢占军也换
      上了袜子,我们两人的水靴又装进了我的行囊,我想起领导告诉我的打火时多背一
      点东西也是很重的话,不过现在我是必须要背下去了。
      
        二十华里的山路我们四个单位混在一起走走停停,两个半小时后我们达到了464
      了望塔。464 了望塔大约有三十来米高,塔的最上面有一个几平方的小房子。在防
      火期的半年里,了望员就孤独寂寞的在这里守护着莽莽原始森林。
      
        我没有上过任何一座了望塔,但我知道在沾河施业区的751283公顷范围内有十
      六座如464 了望塔一样的了望塔。每个了望塔上都有一位孤独寂寞的了望员。他们
      长久的离开家,远离人群,一个人生活在大山的深处。了望塔上有卫星定位系统,
      有望远镜,对讲机是他们与外界联系的唯一工具。一旦发现有火情,了望员在第一
      时间内用对讲机报告给前线指挥部,同时确定发生火情的坐标点。防火指挥部据此
      调动附近单位的专业扑火队前去扑救。
      
        464 了望塔下面有一个土坯房,那是了望员每天晚上19点下塔后吃饭睡觉的地
      方。当我们四个单位的扑火队达到464 了望塔下面时,了望员正附在塔顶的围栏上
      向下看着我们。大家忙着走进土坯房把背壶里的水灌满,一边仰着头询问塔顶的了
      望员这里距离火场还有多远。不知姓名的了望员告诉我们至少还有十来华里。天!!!
      了望员告诉我们火场里没有水,最好是带些水进去。我看到尖心山的孙民主席嘱咐
      他的队员用50斤的塑料桶装了半桶水,虽然我也想让我的部下多装些水,但我们却
      没有可以盛水的大一点的工具。我只好告诉队员们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铁制水壶装满。
      
        邢占军是刚刚从特警部队转业的军人,小伙子聪明勤快,是百分之百的帅哥,
      整个春防一直照顾着我的生活,经常帮我打水、洗衣服,喊我吃饭,我当他是我的
      孩子一样。从尖新山出发小伙子不知怎么的没有在背壶里装水,却装了满满的一壶
      酒。我悄悄告诉他:我们爷儿俩都不喝酒,装那东西一点用也没有。小伙子立刻领
      会了我的意思,把壶里的酒全部倒掉后,在土坯房里装满了水。
      
        听464 了望员说:前方的路多是澡泽地,大家又换上了水靴,由于我的水靴很
      大,我只好在这样炎热的天气穿上毛线袜子,为的是走起路来能方便一些。从464
      了望塔到火场已经没有简易公路,只有一个窄窄的羊肠小道。小道蜿蜒在崇山之中,
      我看到路的两侧有许多盛开的马兰花,蓝色的花朵美丽致极。几棵萱草也绽开了黄
      色的花朵,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红的、白的、粉的、紫色的花与各种绿色的植物掺
      杂在一起,随风摇摆着。天空碧蓝如洗,竟然没有一丝云彩,小道两旁有种类繁多
      的树,我只认识红松、白松、白桦、黑桦、青杨、白杨,当然也认识诸如椴树、柞
      树、水冬瓜,其它的就认不出来了。几个老队员还指指点点说看见十几米高的红松
      树上结了松塔,他们指给我看时我只是哼哈的答应,其实我只顾擦拭满头满脸的汗
      水,什么也没有看见。大约一个小时后羊肠小路到了尽头,尖新山的赵海深场长用
      卫星定位仪测了一下我们到火场的直线距离是2 。9 公里。我看看手表,时间是下
      午16。45分。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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