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今日春节。
黎秋和宗天化都没有好心情。
两个人换了便装走到营门，递上假条。
“走吧，开心点儿。”宗天化领着黎秋出了营门，笑道：“龟儿子的吴景淞，
支队长狠狠的斥责他，吴景淞怕事情闹大不好交代，只好隐忍听凭人家数落。”
黎秋说：“我能有一日的外出，原因就在此吧。”
“不错啊。”宗天化望着远出长长的道路，覆盖着一层积雪，跟黎秋肩并肩行
走，“给一日，我们就乐一日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感激你！”
“客气！”宗天化说：“我还觉着对不起你呢，好好一份功劳，如果报到总部，
给个一等功都说不定，白白的毁在吴景淞的手里。”
黎秋说：“功劳什么的不是我现在想的，我在想，他毕竟是副支队长，将来你
从北京回来，如果还回到支队，他会报复你的。”
“这个你放心。”宗天化一笑，“吴景淞断然不敢对我报复，大不了我不干了
；回家作阔少爷更快活。”
“阔少爷？”黎秋看了看他，说：“你父亲是老板？”
宗天化笑道：“老板有些小，你再猜猜。”
“董事？”
宗天化又摇了摇头。
“总裁？”
宗天化说：“我父亲手下的人不下一万呢！”
“将军！”黎秋一说出口，就停在原地，看了看他，“怪不得你不怕他，原来
你老爹比吴景淞大好几级。”
宗天化也不走了，面对着黎秋，很真诚的说：“告诉你吧，我父亲是黑帮老大。”
黎秋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盯着宗天化，但是宗天化的表情告诉
自己他没有开玩笑。
两个人足足看了一分多钟，还是道旁的一株枯树枝被雪压断了掉下来惊动了他
们呆滞的眼神。
“我不相信。”黎秋说：“你父亲既然是黑帮的人，你当兵怎么可能成功，就
是家长有劣迹的孩子当兵连门儿都没有，何况是黑帮的大佬。”
宗天化说：“如果你认为我不可靠，可以不认我这个朋友，甚至可以揭发我，
同样的，你得到的功劳会更大。”
说这话时，宗天化是在笑着，明明是真诚的笑，黎秋看到了，心中升起一丝丝
的愧疚和不安。
“你是我朋友，我怎么可能揭发你。”黎秋有些慌乱说：“不可能啊，黑帮里
的人哪会有你这样的好心田。”
宗天化看出了黎秋的心思，黎秋的表情也告诉了宗天化，眼前这个人值得交往，
值得信赖。
“兄弟，你点个地方，宗大哥我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黎秋点的地点，是火车站旁边的一家酒楼。
“你怎么想到了这里？”宗天化选了一个单间，里面布置的还不错，但觉着仍
不满意：“不如你再选一个地方。”
黎秋推他进来，两个人坐下，说：“我瞧着挺好的，咱俩不就是在火车站分开
的嘛，这里能找到一些曾经的记忆。”
宗天化点点头，笑道：“随你，只要你高兴就可以。”
黎秋说：“我问你，宗伯伯究竟是干什么的？”
“你有没有听到过雪手帮？”宗天化要了两杯冰水，看着服务员出去了，说：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
黎秋说：“那是自然，谁不知道啊——咦？莫不是你的父亲就在雪手帮里？”
“不错。”宗天化说：“不止在雪手帮里，而且是老大，帮主宗剑侯！”
黎秋浑身一阵发麻，木在座位上，傻傻的长大了嘴，宗剑侯！那是何等样的人
物？
自己居然能和他的儿子称兄道弟，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儿子居然是一直要消灭
雪手帮的武警部队少校！
世事弄人这句话以前看书上写着没什么感触，今日切身体验，如同做梦一般！
“吓着了？”宗天化笑道：“你胆大的连变电箱都敢嘣，还在乎个小小的雪手
帮？”
“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黎秋惊心动魄的神情宗天化看来颇为可爱。
宗天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冰水，点儿菜，说：“我宗天化说话一向不说假话。”
黎秋说：“那你还是早些专业吧，被有些人知道了，你恐怕……”
有些话碍于情面实在难以说出口，相信宗天化也领会的了。
宗天化说：“我父亲早在我小时候就和我妈妈分开了，所以我的户口是落在了
母亲的名下，当兵入伍自然没有妨碍，这许多年了，凤祁政委和一些武警部队的领
导穷追猛打雪手帮，却不知，匪首的儿子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宗天化的话有些得意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凄楚。
“其实我也不愿意背上个不太好的名声，也非常喜欢这身军装，但是命运往往
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更多的时候，我觉着很压抑。原因就是怕人知道我的背景。
你知道吗，有些话憋在心里是非常难受的，说出来会好一些，这么多年了，我一直
像找一个人倾述。”
“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心稍稍的休憩，有人知道我的背景；打一个不太恰当的
比喻，我不是贼，大家都在抓贼；可是我与贼有些关系，若我不说，没人会知道，
可是压力与日俱增。”
黎秋说：“这个就叫做惶惑吧！”
“不管叫什么，我把他告诉你。”宗天化说：“既然是兄弟，我的压力你就要
承担，后悔么？或者害怕吗？”
黎秋说：“我不怕，我怕你将来很难面对。”
“将来的事我不去想，也没功夫想。”宗天化说：“你不是一直认为，欠我份
情，我把心里的苦恼告诉你，叫你承担，咱俩扯平了。”
菜已摆上来了，宗天化说：“吃吧，快……”
黎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苦恼的过一天也是过，快乐的过一天也是过，干
脆，风卷残云的吃吧。
饭店里的菜比起部队的毕竟有味道，黎秋一阵饕餮，吃的不亦乐乎，样子倒像
个孩子，宗天化笑了笑，说：“想开了？”
“想开了，没什么想不开的。”黎秋想说“世事难料，明天的事谁说的准呢！”
但话到嘴边一下子改了口，说：“明天是我们的，不是恶人的对不对！”
宗天化说：“慢点儿吃，你说的对！”
两个人谈着谈着，越聊越投机。
“等等我去趟洗手间。”黎秋说了声，就出包间了。
黎秋一路小跑进入洗手间的，突然，一个人的样子激得黎秋一怔！
洗手间里站着四个人在抽烟。穿着打扮就是社会上的游散青年，其中一个正是
那天的劫匪，叫什么四娃的。
黄四娃非常警觉的盯着黎秋，他心里有鬼，所以看人的眼神也不一样。
“你看什么？”站在黄四娃的身旁一个阔绰的青年右手轻弹烟灰，盯着黎秋问
：“没他妈的见过人啊？”
黎秋没有理会他的话，仍然盯着黄四娃。
那个阔绰青年用手指点着黎秋的胸膛，说：“你他妈的是不是找揍啊？”
黎秋被他点得身体一倾，这才注意到他，打量一下，这个人长的倒是不赖，奇
怪的是他长的居然有些像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女孩子。
“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啊？”那人继续挡着黎秋，黄四娃借机窜出洗手间。
“黄四娃，你别跑！”黎秋大喝。
黄四娃跑的更快了，蹭蹭蹭的往楼梯下蹿。
阔绰青年拦住黎秋，有的已经擂了黎秋几拳，黎秋顾不得这些，推开那个青年
拼了命的追。
宗天化包间了等得久了，他也没回来，突然听黎秋大喊，忙跑出来，见黎秋已
经奔下楼梯，后面有几个人紧紧的追。
宗天化几个箭步飘过去，拦住了那三个人，回头跟黎秋说：“你先追，这几个
人交给我。”
黄四娃被黎秋追的四下乱跑，竟不辨方向的跑进了火车站里，黎秋跟着追了进
去。
两个人你跑我追，到一个角落里。
黄四娃站住了，转回身问：“你是谁？追我干什么？”
黎秋掏出士兵证，说：“武警！你那天劫持人质正好我在，你跟我走吧！”
听这话黄四娃觉着好笑，怒道：“才他妈是个战士，就这么他妈的狂！你给我
滚，否则今天我废了你！”
“你废他一个试试！”黎秋身后传来银铃莺啼一样的声音，那人挡在黎秋面前，
却不是凤丹是谁？
凤丹跟着摩西先生学剑法，说好的是腊月二十四回来，可是票被售罄，买到了
今天的票，一下火车，就看到路边又买对联的，自己回家也是闲着，就看对联，突
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循声一望，看到黎秋追一个社会青年，凤丹一惊之下也跟着
来了。
黎秋乍见凤丹，惊讶非常，她潇洒兰心的样子惹人怜爱，可是让一个女孩子出
头毕竟不对劲，何况此刻凶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更不能让她甘冒风险，于是拦住
她说：“你快走吧，这里危险！”
凤丹看了黎秋一眼，满眼的柔和，轻轻的笑道：“没事，这种草包，让你动手，
会脏到你的手！”
黄四娃被凤丹的美貌弄得痴了，呆了呆，说：“美人，你卖不卖？”
“你真是找死！”凤丹强压怒火，“卖什么你应该去找你妈！”
黄四娃怒不可遏，抡起拳头对准凤丹的额头劈去。
凤丹呵呵一笑，一个肘击打在他的脖子上，咔嚓一声，黄四娃瞬间瘫倒在地。
黎秋没想到凤丹的速度这么快！
“没吓到你吧”凤丹看也不看黄四娃，转回身和黎秋说：“你没伤到吧？”
黎秋看着凤丹，居然说不出话来。
凤丹咬了咬嘴唇，脸上飘起一片红晕。
“黎秋！”宗天化赶过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明所以。
凤丹瞅着宗天化，宗天化也在瞅着她，四目相对，不由得心里都是一动，呀！
这个人看起来好熟悉啊！
“她是……”宗天化看着黎秋。
黎秋说：“你……”
“我叫凤丹，你叫黎秋啊？”凤丹看着他点头便笑道：“你是什么武警？”
黎秋说：“内卫！”
凤丹强压着心里的激动，说：“你是不是在龙嘉彪的支队服役？”
宗天化和黎秋同时一惊，黎秋说：“是啊，我还在新兵连，没下连呢！”
“好了，那……再见！”凤丹看了黎秋一眼，咬了咬嘴唇，走了。
宗天化感觉他们怪怪的，“她是谁？你可别告诉我不认识，如实说。”
黎秋说：“记不记得我给你打过电话？就是……山海关那个。”
“哦！”宗天化恍然大悟，笑道：“你们可真是……”
黎秋说：“那些人呢？”
“放跑了，我教训他们了，”宗天化说：“是不是这个人抢了你的钱包，他们
故意阻拦，既然他已经抓到了，那些从犯就放过吧，今天是春节，我也特赦了他们。”
“啊？”黎秋有些可惜的说：“大哥，你不知道，这个人就是上次的劫匪黄四
娃，那些人没准是他的同谋呢！”
宗天化正蹲下看看这个黄四娃为什么趴着不起来，听黎秋说出这话，脑袋“嗡”
的一响，“啊？这……哎！”
“不过也没关系，主犯是黄四娃，抓住了他也好啊！”
宗天化心里越发对黎秋有些亏欠，他检查黄四娃的伤，突然大叫了一声：“这
是怎么回事？脖子断了！”
黎秋也俯下身子，一看果然如此，那个黄四娃耷拉着脑袋，斜楞着眼睛，满脸
痛苦的表情，嘴长得老大，一个劲儿呵呵喘气但就是说不出话来。
“这是谁打的？”宗天化突然想到了她，“难道是她？”
黎秋狠狠的点点头。
宗天化放下黄四娃，给110 和120 大电话。
“他的伤怎么样？”黎秋问一直惊愕不已的宗天化，“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吧。”
“废了！”宗天化说：“这个小丫头太狠了，他的脖子这辈子也挺不起来了，
话也说不出了，喉管都裂开了，能不能活，就看他的命了！”
黎秋实在不敢相信宗天化的话。
“兄弟，这回你又立功了。”宗天化笑道：“真是上天眷顾你呀，抓住了他，
也是一份功劳。”
黎秋说：“又不是我抓住的，我哪有功劳，要说有功也是你有功，如果不是你，
没准这回他就跑了。”
宗天化说：“可打倒他的人不是我啊！”
“那也不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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