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邱建超一行刚从本。古里安机场出来就被中方公司的代表接到了以方合作公 司的仓库，每人身上从中国带去的一只信封也被要求交上去。原来信封里装着两 千美金、是用来支付“查乌瓦”的人力中介公司的介绍费的，这是个被称作“查 乌瓦”的人力中介公司是由一对罗马尼亚移民兄弟开设的，专门引进中国和罗马 尼亚劳工从中牟利的。大巴士开到公司的仓库已经是半夜12点多了，每个人都拿 出自己的照片办理工卡，然后分发锅碗瓢盆、晴纶毛毯和劳保鞋。这一切做完之 后就开始了分配工地。中方公司的代表告诉大家：明天早上6 点上班，所以必须 现在就前往各自的工地。邱建超这组十个人迅速乘车赶往住处，到家已经是下半 夜2 点了，大家铺好了床睡下已经是两点半了。早晨五点二十分，十个人就准时 起床洗漱了，可水龙头只有一个，厕所也只有一个。做什么都需要排队，而此时 班车司机已经上楼来敲门了！ 　　大家坐在车上吃着` 带来的方便面和饼干，算是吃了早饭。班车在街上行驶 着，街上的人除了同中国人长的不一样外，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几乎人人都带着枪。 邱建超感到了不安：在一个人人带枪的国家里，体现的是人人没有安全感、国家 没有安全感！他暗暗告戒自己：必须处处小心；事事小心；时时小心。 　　五点五十分邱建超一行准时到达了工地。这是一个为美国公司盖的办公楼的 工地，建筑承包商是以色列第二大建筑公司玛力普公司；工长是个俄罗斯移民， 人很有教养，每次见面时他都会首先用英语问候你“How are you ”。据说，此 人在俄罗斯时就是名建筑工程师，由于娶了个夫人有犹太人血统，所以跟着夫人 来到了以色列，因为他的西伯莱语远不如英语，所以他工作时就讲英语。 　　工长见到邱建超后，询问了一下在中国都做过哪些建筑工作，然后就安排了 具体工作，同中国工人一起工作的还有巴勒斯坦和罗马尼亚工人。邱建超问了一 下巴勒斯坦工人这里叫什么地方？对方告诉他：这里叫诗得若特市。正说着话， 只见头上四架阿帕奇武装直飞机低空朝西边的地中海飞去，到了海上之后又向南 面拐去…一会而传来了几声低沉的爆炸！ 　　星期天，邱建超上了一趟街，他问了很多路人：书店在什么地方？但人们大 都摇头耸肩、表示不明白。后来他才发现：这里的人都讲俄语！因为他们中的大 部分都是俄罗斯移民。邱建超终于自己找到了一家书店，他进门后直奔地图架、 找出以色列的地图：Sderot—一个紧贴着加沙的小城市。他明白了：为什么这里 能听见爆炸声！为什么只有俄罗斯的犹太人肯定居在这里！原来，他们是在与巴 勒斯坦人为邻。 　　艾哈德是一个十七岁的巴勒斯坦工人，他是个虔诚的穆斯林，每天在工作时 间他都会在上、下午各一次向着东北方向——耶路撒冷朝拜，他会首先找到一块 包装纸铺在地上，然后脱下鞋子跪在纸上、面向耶路撒冷在心中许下自己的心愿、 然后跪下祈祷。这几天，他看到来了一些中国工人后感到很高兴，他常常对邱建 超说“我喜欢‘李’！”说着他比划起拳头来。见邱建超没明白他的意思，又说 “功夫，功夫！”这一下邱建超知道他说的是李小龙。还没等邱建超解释，这个 巴勒斯坦孩子就学着电影里的动作舞起来了！看着他的动作还真像点样子。 　　正当他来了个前空翻时，突然从上衣口袋里掉出来五张小照片，艾哈德停住 了动作、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照片、仔细地擦了起来。一旁站着的邱建超好奇地问 他“都是你的朋友？” 　　“不，还有亲人。”艾哈德喃喃地说“这些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邱建超大吃一惊：这些人都非常年轻。怎么已经不在人世了呢？他接过照片 仔细地端详着每一张年轻的脸：他们都不超过二十多岁。 　　艾哈德指着其中的一张照片告诉邱建超“这是我的哥哥，他离开我已经三年 了。” 　　邱建超指着刚刚从头顶上掠过的武装直升机说“是他们干的吗？” 　　“哥哥是被以色列士兵的流弹打死的。这几个是我的好朋友和同学。我每天 带着他们的照片，就是要对他们说：我们天天仍然在一起。永远！”艾哈德沉默 了。 　　这一天，邱建超一直感到心情比较沉重——那么多年轻的生命轻易的逝去了， 这不仅仅是艾哈德和他家人的悲剧、也是整个人类的悲剧。 　　晚上，劳累了一天的中国人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电视新闻“英国天空新闻台住 加沙记者报道，今天早上以色列空军利用导弹袭击了加沙的一所建筑物，造成四 名巴勒斯坦人死亡，其中有一名儿童和一名妇女；哈马斯一位在加沙的发言人今 天说，他们将报复以色列屠杀巴勒斯坦人的罪恶行径；另据以色列军方发言人今 天说：以色列今天炸死了哈马斯在加沙地区武装组织的一名领导人……”看着电 视新闻，邱建超想起了今天早上飞过的直升机。 　　第二天早上，工地上没有了艾哈德的身影，也没有了其它巴勒斯坦工人。工 长说，以色列军队已经封锁了通往加沙的检查站，巴勒斯坦工人不可能过来了。 　　从此以后，阿里再也没有来上班了，听别人说他就读于加沙的一所由哈玛斯 开办的伊斯兰宗教学校。在那里有饭吃、将来会是一名虔诚的穆斯林信徒和勇敢 的战士。 　　一周后，又有一支从国内来的队伍到了工地，他们是河北省海外建设公司派 来的施工队伍，带队的是个名字叫宋有志的同胞。 　　老宋当过十几年兵，在部队入了党、提了干。复转后回到了家乡石家庄市， 由于没有什么专业知识所以被市复转军人安置办分配到河北省海外建设公司总务 科当上了总务科长。到了地方后发现文凭逐渐吃香了，于是老宋就去找到公司领 导要求深造。考虑到企业干部要知识化，于是公司领导就把他安排到了市委党校 学习了两年。这样一来，老宋就有了大专文凭，也算是有知识、有学历的人了！ 　　前年公司派了一批员工到以色列出劳务，回去后他们各个腰包都鼓起来了。 老宋看着有点眼热：他也想出来搞两年。同老婆一商量、先找到在人事科当科长 的战友；再找公司领导。可领导们考虑他的外语不行，开始并没同意。架不住老 宋天天去领导的办公室磨、搞得公司老总也没有了办法，只好同意他出来带队。 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学会英语。老宋也不含糊、拍着胸脯向老总表态“没问题！” 　　回到家后老宋是连看了三天的英语，读的他是天昏地转，于是想出门转转。 一出门就被“麻友”们勾去了打麻将。这麻将一打起来就没有了白天和晚上，英 语书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一直到出国前、他也没有再摸过英语书。 　　今天早上一到工地，俄裔工长就问他们谁是新来的领队？邱建超指了指老宋。 工长很友好地上前握握手“How do you do ！” 　　老宋赶紧伸出手也来了声“How do you do ！” 　　工长走到一处墙壁边对他说“Come here.” 　　邱建超看到老宋没有反应就告诉他“叫你过去。”老宋慌忙走了过去。 　　工长边说边比划：今天把这堆垃圾清理到墙外去；再把墙上的一排空调孔用 砖砌起来。老宋听着一个劲的猛点头“Yes ！OK！” 　　交代完一层的工作后、工长把一摆头“邱！跟我走。”就上楼去了，邱建超 一行跟着上楼去了。 　　按照习惯，工长每天在上午十点和下午四点左右会分别到工地的各个工作面 上去视察一番、看看工程的进展状况。今天也不例外，十点钟他来到了一楼看到 所有的中国工人都在清理垃圾，没有一个人去砌墙。老宋见工长来了，也赶紧的 指挥下属干活“王小铁，赶快把剩下的垃圾马上清理干净！” 　　工长走过来对老宋问候一句“How are you ？” 　　“How are you ？”老宋也自然来了一句。 　　“抓紧时间砌墙！”工长指了指外面放着的粉煤砖，意思是说用它来砌墙。 　　“Yes ！OK！”工长见老宋应承了、转身寻视其它地方去了。 　　下午四点多钟工长又出现了，他看到工人们正在把所有的粉煤砖往室内搬呢！ 这个俄罗斯人是哭笑不得，他苦笑着对老宋说“How are you ？” 　　老宋马上“How are you ？” 　　工长提高了嗓门“I want fuck you sister（我想和你妹妹上床）”。 　　老宋还是没有听懂、点头哈腰“Yes ！OK！”…… 　　心急火燎的工长立刻把在一边干活的罗马尼亚人基基叫了过来“从现在起， 由你来领导所有中国人。”说完气呼呼地走人了。 　　在二楼的邱建超正在铺地砖，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楼好像都在震动 ；窗户的玻璃被震碎、落在地上噼里啪啦乱响。邱建超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冲 出去，当他跑到大门外时，只见四十米开外的地面上有一个直径半米大小的坑， 坑口还冒着浓烟。几分钟后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就比较远，好像是在诗得若特 的市内。不一会儿，呼啸的警车和急救车就急驰而至，大坑周围迅速被警察临时 拦了起来……。 　　下班时，工长告诉大家：今天的爆炸是加沙的巴勒斯坦人用土制的火箭弹发 射过来了的，这种土火箭发射出去后是不知道落点的（打哪指哪）；而另一枚土 火箭炸伤了一名走路的老太太。 　　自从以色列军方封锁了加沙前往以色列的通道后，艾哈德就失去了生活的来 源，他先是替做饮料的表兄卖自制的冷饮、后来又在朋友卡巴开的家具作坊里干 了一阵子。 　　一天，作坊里来了个人，他自称是卡巴的好朋友“你好，我叫哈拉维。” 　　“你好，我是艾哈德。” 　　哈拉维见卡巴没在，就坐下来同艾哈德聊了一阵子，当得知艾哈德的哥哥死 于以色列大兵的流弹后、哈拉维问艾哈德“你愿意不愿意去继续读书？这样你会 知道很多事情、懂得许多道理的。” 　　“真主在上，哥哥不在了，我必须挣钱养活弟弟、妹妹和妈妈。” 　　“我们都是穆罕默德的子孙，巴勒斯坦是我们永远的土地；是伟大的真主赐 予了我们的一切，我们应该响应真主的号召！你是个男人，你应该做更重要的事 情，你应该替你的哥哥报仇！” 　　“是的，我一直想要替哥哥和我的朋友们报仇，可就是没有机会！另外我家 里还需要我挣钱。妈妈也很担心我…。” 　　“你现在就可以去一所学校学习，毕业后你一定是一名合格的巴勒斯坦战士！ 对了，每个月你可以得到一份补贴用来给你家里。” 　　“读书还能拿到钱？” 　　“是的，这个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 　　“那我回去同我妈妈商量一下。” 　　“这件事情不要同家里的人说，你已经是男子汉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决定。 你只说你还继续在这里干活。” 　　艾哈德想了一会儿后，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读书？” 　　“明天早上我带你去！”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在杰巴里亚的一条小巷子里，有一间小小的、不起眼的石头楼房，一楼的门 口从早到晚都坐着一个头扎黑格子白布头巾的巴勒斯坦老者（扎红格子的是约旦 族人），他身前摆着个杂货摊，身后的铁栅栏门好像永远都是锁着的；只是偶尔 有人进出。 　　这就是艾哈德读书的学校。二楼不怎么大、总共只有三个房间。中间屋子里 的夹墙内有一条伸向地下的通道，它一直可以通到街对面的另一所房子里。每天 艾哈德都在这里诵读《可兰经》并被洗脑和灌输对犹太人的仇恨。 　　今天是宗教理论课，四、五个男孩子围坐在思想激进的老阿訇周围听课“孩 子们，邪恶的犹太人，不仅是你们的敌人，也是先知穆罕默德的敌人，更是伟大 的真主的敌人！他们杀害我们的兄弟姐妹、抢夺我们的土地、最近还悍然闯入了 我们的圣地——阿克萨清真寺。因此，犹太人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杀了犹太人！杀了犹太人！”孩子们握着细小的拳头、小声的说着。 　　“想想吧，罗马时代、亚历山大时代、希腊人统治时期以及后来的奥斯曼时 代，我们的祖先曾经一直把犹太人当成朋友，在他们被迫害的时候，我们奉献出 了真诚的爱！可是，今天我们换回了什么？我们只有失去！没有了土地、流干了 鲜血、失去了亲人。”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说“真主在《可兰经》里已经告诉我们怎样去对付野兽了， 公羊是不会被豺狼吓倒的！现在是我们按照真主的意志、向犹太人复仇的时候了！ 我们可以杀死那些罪恶的犹太人、我们还可以把他们的妻子娶过来…。” 　　“对！对！”孩子们热血沸腾、群情激奋。 　　阿訇停下来、看了孩子们一眼接着说“但是，真主是不会忘记那些为巴勒斯 坦解放事业献身的人的。在真主那里已经为献身的人预备好了西去的飞毯、喝不 尽的蜂蜜和牛奶、所有用金子打造的房屋、还有镶着钻石的器皿和家具、还有八 十个美丽的、只有十八岁的处女…。” 　　“男人一生不是只能有四个女人吗？”艾哈德问道。 　　“对于为巴勒斯坦解放事业献身的男人，真主要额外恩赐。”阿訇回答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主在梦里面告诉我们一切！”阿訇果断地回答。 　　“有阿拉伯水烟和蛋糕吗？”一个十二、三岁孩子问道。 　　“真笨，真主那里什么都有！”另一个孩子抢着回答。 　　孩子们各个眼睛都直了，在他们的脑海里除了仇恨之外、又多了一份幻想。 　　今天，是艾哈德在家里度过的最后一个晚上了，他即将要告别养育了他十七 年的母亲和弟妹、去另一个世界。听着外面清真寺传来的唱经声、他知道已经是 午夜了。天亮后，他要按照哈拉维写好的豪言壮语、面对着摄像镜头、慷慨激昂， 高声宣读消灭以色列的绝命书！在新的某一天他将要为死去的哥哥报仇雪恨；他 同时也将为自己的同胞、同学和朋友们复仇；他将成为一个民族英雄并为巴勒斯 坦的人们永远牢记。在另一个世界里他还会和八十个美丽的处女相拥而居、有着 享用不完的美食……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悲。但最终他还是睡着了。 　-------- 　　虹桥书吧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