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基基本来是个普普通通的罗马尼亚农民，家住在离布加勒斯特两百多公里的 山村里。上世纪七十年代，当时的罗马尼亚总统齐奥塞斯库奉行了一条与其它东 欧国家不同的外交路线，即罗马尼亚同以色列保持着良好的国家关系。这样一来， 很多生活在罗马尼亚的犹太人就有机会顺利地移民回到了以色列。经过二十多年 的奋斗，今天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在以色列国家的政治、经济以及其它领域占有 了重要的位置。这些人吃水不忘挖井人，为了反哺第二故乡的人民，不少人都出 面担保自己在罗马尼亚的亲朋好友来以色列工作，基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 以色列的。由于他的一个犹太人朋友现在已经是玛利普建筑公司的一个高层人物 了，所以他已经在以色列的玛利普建筑公司干了五年了。他整天头戴一顶绿帽子 ；上身穿了件红马甲；下身穿着牛仔裤；留着一搓斯大林式的胡子，看上去有点 不伦不类。 　　基基虽然来以色列四、五年了（签证早已经过期了），但基本上是干了四年 多的力气活。比如绑钢筋、扛水泥、安装脚手架等。对于贴瓷砖、挂理石之类的 功夫活他还是一窍不通。 　　中国人了解罗马尼亚人多是从反映二战内容的电影《橡树十万火急》中略知 一、二的，影片告诉我们：罗马尼亚在被纳粹德国占领后、投降了德意志并成为 其帮凶，而当苏联红军即将攻入罗国时、罗马尼亚人又开始依附苏联并起义的事 件。国家与国家、人与人的关系实际上是没有本质区别的。基基对俄罗斯工长是 长百依百顺、阳奉阴违；对自己的同胞是高高在上、不理不睬；对中国人则是狐 假虎威、百般欺负。由于自己的同胞都不愿意同他一起工作，所以他被工长调来 管理中国工人。 　　对中国工人他是寸步不离、尽职尽责：搬运大煤查砖——他不允许中国人少 于三块；上厕所——他要跟着你；扛袋装水泥——他不让俩个人抬；吃午饭—— 一秒钟都不能提前。 　　一天中午，邱建超干完了上午的工作后，看了看手表：还差五分钟就到点吃 饭了，因为工地上都是自己带饭、需要用开水泡一下才能吃，所以他拿着电水壶 去烧水——水开了也就时间到了。不巧基基陪着工长过来了，他看到邱建超正在 烧开水，为了表现一下自己严格管理，他对邱建超说“吃完午饭你到我办公室 （集装箱改装的仓库）来一下。” 　　“好吧。”邱建超也没有当回事，心想最多批评我几句也就罢了。吃完了饭 邱建超起身去了基基的办公室。一进门看到基基正要吃饭呢，他寒暄了一句“基 基，忙的还没有吃饭哪？” 　　基基头都不抬、绷着脸对邱建超说“把你的记工卡拿给我！” 　　邱建超以为基基要扣自己的工时，也没在意，心想最多扣半个小时而已，就 把记工卡递给了基基，没想到这基基大笔一挥把邱建超的工时结清了。 　　他把记工卡往办公桌上一扔说“你现在可以回家了！” 　　邱建超一惊，急忙问“为什么？” 　　“因为你提前吃饭了！” 　　“我什么时候提前吃饭的？” 　　“你刚才为什么离岗？” 　　“我要烧开水！”邱建超为自己辩解着。 　　“烧开水躲着我们干什么？” 　　“怕你误会！” 　　“我没有时间跟你说话，你快回家吧！”基基从来就没有把中国人放在眼里。 　　邱建超一听这家伙蛮不讲理，“啪”的一拍桌子说“你说清楚了凭什么叫我 回家？” 　　“没有什么‘凭什么’！我就叫你回家。”基基越发蛮横。 　　邱建超怒上心头，他突然想起了毛主席的伟大教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对这个可恶的罗马尼亚人他使出撒手锏。他冷冷地告诉眼 前这个蓝眼睛、尖鼻子的家伙“基基，我告诉你，如果今天我回家了，我还可以 到其它公司去干，但明天你就可以回罗马尼亚了！”说着拿出手机就要给以色列 的移民局打电话。 　　这个罗马尼亚人一看不妙、赶紧抓住邱建超的手机说“我要吃饭了，没时间 跟你吵，你快回去干活吧！” 　　事情虽然是过去了，但基基心里的气却没出得来，他对邱建超也看管的更严 了。研磨地下停车场的地面是一项即脏又累的工作，不仅马达的噪音大、而且灰 尘特别多。基基把这项工作安排给了邱建超。开始邱建超连研磨机都把不住，电 机一转起来东扭西歪，搅得地上水泥粉满天飞；不仅如此，研磨机的噪音也大的 叫邱建超下班后很长时间都听不清别人说话。但邱建超并没有在乎这些，因为出 来就是吃苦挣钱的。只是粉尘太大了，需要一个口罩。于是邱建超找基基领口罩， 可基基硬说没有口罩，邱建超只好吸着粉尘干活。 　　自从那次俩人吵架后，这基基是时时紧盯着邱建超干活，可在他也知道水泥 粉呛的慌，于是机器一转他就走人，研磨机一停他就出现。但邱建超并不因为基 基不在就偷懒耍滑，他觉得做人要讲道德、要对得起自己每天的工资。所以只有 当实在太累的时候他才会停机休息一下。可是只要他停机基基就会马上出现，他 走到你旁边就会质问你“为什么停机不干活？” 　　“我刚刚停下！” 　　“我没有看见你刚停！赶紧工作！” 　　无论你怎么解释是刚刚停机他就是不相信，他会一直质问下去，直到重新开 机为止。 　　一个星期干下来了，邱建超在坚持着，他每天十一个小时站在那里手握着机 器不停地磨着——除了上厕所。一天午后，由于他中午吃的菜有点咸、多喝了一 点水，所以他停下机器想去暗处方便一下。虽然工作的地方点着灯很亮、但走入 暗处后邱建超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摸索着找了个水泥柱子就开始方便。突然，地 上动了起来，可这时邱建超已经刹不住了——尿已经浇在了一个正在蠕动的东西 上。他仔细一看是个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起身摘下帽子掸掉身上的尿之后就溜 之大吉了，虽然没有看清楚人，但邱建超看到了那顶帽子，在黑暗中好像绿色的。 邱建超恍然大悟：这小子一直在暗处盯着我！ 　　以色列是一个正教合一的国家，所以这里的很多生活习惯是由宗教信仰所决 定的。比如这里从星期五下午开始休息，就是原于《圣经》里所说的上帝是在星 期五太阳下山前创造完成了世界、并开始安息了。所以人们为了遵守上帝的意愿， 从星期五下午开始就停止一切手中的工作全身心地投入休息，在一些宗教氛围比 较浓厚的地方，甚至是汽车不能开；饭不能做；水电火均不能动；商店的最晚关 门时间精确到太阳落山时的那一分钟。 　　有一个故事很耐人寻味：据说有一届以色列政府够买了一批美国战机，交货 时间正巧是一个星期五，到了那天官员们开车去机场举行飞机的交接仪式。由于 飞机从美国起飞时就已经晚了很长时间，所以当飞机到达以色列时已经是傍晚了， 官员们结束仪式活动后自然是在天黑的情况下开车回家的，这显然影响了上帝的 安息。结果被议会中的宗教政党联合提出了对政府的不信任案，投票结果是以政 府下台而告终。 　　邱建超和同事们一点钟下班后急急忙忙赶往特拉维夫的海边菜市场，因为是 星期五，所以谁都不想赶不上公共汽车。车站的人比平时要多，这个时候也正是 最不安全的时候。邱建超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等着，因为他怕在人多的地方呆着危 险。 　　一会儿，一辆巴士停靠过来了，人们很有次序的排队上车，邱建超排在了最 后。眼看着人们即将上完，一个身着黑衣黑帽的犹太人老人拎着个大包吃力的快 步走来。邱建超在上小学的时候就是学雷锋标兵，曾经荣获泉浦小学“雷锋式的 小学生”的光荣称号。见此人有些面熟、就上前帮了一把。他拎过来老人的提包 并示意老人先上，可老人的目光好像有意地回避着邱建超，他执意不肯先行、要 邱建超先上车。邱建超只好提起包先上了车。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开出了好几站，前方快要到阿伦比大街了。（阿伦比大街 是为了纪念英国殖民统治者阿伦比将军的，一次世界大战时，阿伦比将军带领中 东这块飞地上的人们赶跑了奥斯曼统治者，从此巴勒斯坦各族人民脱离了土耳其 的统治。） 　　“叮咚，前方到站是阿伦比大街，请下车的乘客做好下车准备。” 　　在阿伦比大街口车子停住了，前后门一开，后门的乘客依次下车，本来这个 犹太老人并没有准备下车，而当前门上来一名别着手枪、穿着制服的汽车公司安 全检查员时，“犹太老人”突然一惊、慌忙站起身离开座位悄悄地下了车！ 　　多么熟悉身影？多么熟悉的动作？邱建超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艾 哈德！ 　　检查员从第一排起检查了每一个带着大包的乘客，重点检查有阿拉伯相貌的 人的身份证。当他检查到邱建超面前这只包时，邱建超还在看着走在街上的那个 “犹太老人”：车窗外那个“老人”正急步如飞地想钻入街巷中。而这一切都被 巴士司机看在眼里，他迅速跑过来把包扔下车去，然后把车开出几十米后才停住， 并通知安全检查员追击逃跑的“犹太老人”。 　　由于地形不熟，“犹太老人”钻进了一条死胡洞，他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大 腿和肩胛骨就分别挨了两枪、他立即就昏了过去。原来一名过路的以色列狙击手 看到这一切、立即开了枪。 　　此时乘客中已经有人报了警。几分钟内警车就已到达了现场…。 　　邱建超被带到了警察局，两名男、女警察询问了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他们 作了笔录后告戒邱建超“你知道吗？包里面藏有定时器、炸药和一些铁钉。在我 们以色列不要随便帮助不相识的人！因为你是中国人，所以我们打消了对你的怀 疑，你现在可以走了。”邱建超走出警察局，心里一阵窝囊：这学雷峰做好事也 要分清国情！下个星期只能吃别人的菜了。 　　病床上，年轻的艾哈德在以色列医生和护士的抢救下、终于苏醒了！ 　　虽然只有三天的时间，但艾哈德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朦胧之中，他看到了 许多身穿天蓝色衣服的天使在他的周围走动，他在想：我一定是到了天国了，她 们都是天使、也是我的众多妻子。他吃力地张开嘴问到“姑娘，这里是天堂吗？” 　　“这里不是你想去的天堂，你将要去的是监狱。”女护士答道。 　　“什么？阿訇告诉我是去天堂的！你们难道不是真主恩赐给我的？” 　　“八十个处女？你已经是第二个啦！可怜的孩子。”女医生叹了口气。 　　“他能开口说话了吗？”进来两名以色列的摩萨德特工问。 　　“可以了，但时间不能太长。”医生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那里？”一个特工一边问艾哈德、一边把艾哈德脸上 的假胡子撕了下来。 　　“我叫阿里，没有家。”艾哈德知道如果说出了自己的家，那就等于让以色 列大兵把自家的房子拆了，妈妈和弟弟、妹妹就没有地方住了。 　　特工们没有说话，一个特工一拳砸在了艾哈德受伤的大腿上。 　　“啊”的一声惨叫、艾哈德当时就昏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艾哈德再一次醒了过来，此时他看见两名特工还站在自己的床 边，他忍着巨痛、刚想重新闭上眼睛，可特工已经看见他睁开眼睛了，一个特工 上前拍着他的脸颊说“小子，要不要再来一下？” 　　“不要了！我说，我说，是一个叫哈拉维的人叫我干的。”艾哈德不想再挨 一下了。 　　“哈拉维现在人哪里？” 　　“在加沙的杰巴里亚，他肯定藏起来了。” 　　“他就是去了真主那里、我们也会把他抓回来！” 　　特工停了一下又问艾哈德“你的炸药已经被我们拆除了，在巴士上你为什么 没有引暴炸药？” 　　“因为…因为我看见了一个朋友，我不想把他炸死。” 　　“你的朋友是什么人？”特工紧追不舍。 　　“一个中国人。巴勒斯坦人都知道，中国人是我们的朋友！” 　-------- 　　虹桥书吧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