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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个星期的四个晚上,王妃——躺在一口英国橡木制的、镶着铅边的棺木里
      ——安置在圣詹姆斯宫里的王室小教堂里,教堂的后墙挨着购物商场。来自世界各
      地的吊唁者们开始聚在这里,献上鲜花,点起蜡烛。这是公众在为她守夜,肯辛顿
      宫门外的情形也差不多。
      
          除了露西娅,我想不出我更愿意和谁呆在一起。我们决定一起到礼拜堂去,她
      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我穿着黑色的西装。门吱吱呀呀地开了,我们向礼拜堂中心
      看去,两侧有一排排的木长椅。在那里,在我们的前面,在那个冰冷灰色而又神圣
      的地方,躺着那口棺木,放在祭坛前的支架上。这一切是那么荒凉,那么冰冷,那
      么陌生,我讶然。露西娅发现了一个问题:没有一枝点亮的蜡烛,看不到一枝鲜花。
      在外面,公众搁置的花束组成了蔚为壮观的纪念花坛,边上闪烁的蜡烛比夜晚天上
      的繁星还多;里面却是空空荡荡。
      
          露西娅马上找到女王的牧师威利·布什大师,“请你把人们送来的花摆些到这
      里吧。”她请求道。他说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对露西娅来说,这样的回答远远不够。这位大使夫人采用了强硬政策。“我只
      能说,如果明天我们回来时还看不到一束花,我将出去告诉人们王妃的灵前没有鲜
      花!”
      
          那个时候,女王还没有从巴尔莫勒尔堡到南部去,人们尖锐地质问温莎家族的
      人为何从未到过殡葬教堂。露西娅有可能把教堂里的凄冷情形揭露出去,这是麻烦
      不断的女王要面临的最后一个问题。为了确定这个问题得到解决,她亲自安排由王
      妃的花匠约翰·卡特把鲜花拿到教堂里面去。第二天,查尔斯王子送来的一束洁白
      的百合放在了灵柩上,露西娅带来了更多的鲜花,那是从帕伦波勋爵夫妇的花园里
      采来的白玫瑰。安娜贝尔·戈德史密斯夫人每天晚上同我通电话,罗莎·蒙克顿是
      王妃最好的朋友,两人情同姐妹,她同丈夫一起来到白金汉宫和我坐在一起。我们
      一起追忆往事,一起哭泣,她也来到了教堂。
      
          苏茜·卡塞姆来到灵堂,她带了一枝蜡烛。我们一起踏上台阶,站在一个拐角
      处。我们站在尼尔森·山克斯所画的王妃的巨型肖像下,苏茜弯下腰,把点着的蜡
      烛放在地毯上。我们一同跪下祈祷,静静地分享回忆。
      
          王妃圈内朋友的力量环绕着我。她的朋友们,那些最理解她的人聚在一起,确保
      最后的告别仪式顺利进行。
      
          威廉和哈里与查尔斯王子一起回家。当他们遇上门外的人群,看到那些献给他
      们母亲的鲜花的时候,我正在内侧走廊里等他们。哈里冲进来抱住我,他的眼泪沾
      湿了我的衣服。威廉伸出手来和我握手。两个孩子表现出来的勇气让人难以置信,
      他们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黑色领带看上去仿佛一下子变成熟了。
      
          “我们过来拿点东西,这就上去。”威廉说,然后两兄弟上楼去了他们的起居
      室。
      
          “你还好吗,保罗?”查尔斯王子说,他很明显不想事态扩大。他说话时礼貌
      而平静,但看上去很冷漠地在房子里随意走动着,陷入在沉思当中。他走上楼去,
      没叫我,我就自己跟了上去。在海格洛夫这会被看做是自以为是,但在一个不再属
      于他的领地,他不能解雇我。他现在是在我的领域范围。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未来
      的英国国王,他都不会脱离我的视野。我跟着他走进起居室,他走到写字台前,站
      在那里。他打开最上面的一个抽屉,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我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便又把它关上了。
      
          威廉的声音打破了尴尬。“你准备好了吗,爸爸?”我们四个人一起下了楼。
      
          在他们都要出门的时候,哈里说:“我们很快会再见到你的,保罗。我们会回
      来的。”
      
          一个简洁的包裹寄到了肯辛顿宫,似乎是法院寄来的。里面包括奔驰撞上阿尔
      玛隧道第13根柱子的时候王妃所穿的衣服。在最悲惨的日子里有露西娅陪着我。
      我们现在有了一点从巴黎寄来的王妃的东西了:一件黑色上装和一条白色的裤子。
      我们拿着包裹站在楼梯的最顶端,虽然上面沾了血迹和外科手术时被剪破了,但这
      都没关系。这是她的。我正在悲伤之中,我不能放手。我把袋子放在一楼的冰箱里
      以保存好它们。葬礼举行的晚上让王妃在王室小教堂过夜似乎不太合适。我把我的
      感觉告诉了萨拉·麦克科郭代尔夫人和迈克尔·吉宾斯。肯辛顿宫是王妃的家;她
      在这里度过了最多的成年时光。似乎只有让王妃回家,在肯辛顿宫过她的最后一个
      晚上,然后从大门上路前去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才是惟一的正确做法。“让我最后再
      照顾她一个晚上,让她最后一次离开这个大门。”我恳求道。萨拉夫人也想把王妃
      带回家,女王答应了这个要求。王妃将在一楼内侧走廊的方形室里度过她的最后一
      晚。那天,我让警察把外面街上的鲜花带进来。我花了两个小时把这些花和朋友们
      送的花摆在一起——白色百合、白色郁金香和白玫瑰。这些花摆在骨灰瓮边、装饰
      性的柱脚边、地毯上。我还点亮了房子里的每个烛台,点缀在草木之间。
      
      
      
          然后,罗马天主教的牧师托尼·帕森斯神父从卡梅里特教堂赶了过来。我和王
      妃曾在那儿做过祷告。他带来了两枝象牙做的教堂蜡烛,我把它们安在银制的烛台
      上,在屋里撒上圣水。他给了我复印好的祈祷文和圣经上约翰福音中的段落。我们
      两个在他离开之前念了一遍祈祷文。
      
          我在浓浓的花香笼罩之下,穿着黑色的西装一个人呆在房间中央。在等她的灵
      柩到来的那段寂静的时间里,感觉就像是在等她回来过生日一样,到处都是鲜花。
      前门的两扇门都打开了,我听到灵车开来,轮胎滚动的声音。王妃殿下被带回家,
      灵柩上盖着红黄蓝三色的王室旗帜。
      
          我没有点蜡烛,现在还不到时候。我让屋里的顶灯开着。尚德·基德夫人带着
      她的孙子来了,她们与简夫人和萨拉夫人一起在灵柩旁守着,但是斯潘塞伯爵没来。
      
          有一个想来——也应该来的人是露西娅。她整个星期都在说要和我一起守夜,
      “我可以来和你们一起做祷告吗,保罗?”她一次又一次地问。但是当我告诉萨拉
      夫人露西娅对王妃多么重要,她晚上多么想过来的时候,她的要求被拒绝了。萨拉
      夫人认为这只适合家人参加。在我看来,露西娅比他们任何一个都更像王妃的家人,
      但她却不能前来和王妃做最后的告别。
      
          玛丽亚不想我亲自去王宫。“你看上去筋疲力尽,明天又是大日子,你得睡一
      会儿。”她反对我去王宫,明知她的反对不会起作用。
      
          “她不能一个人呆在那儿。我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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