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你究竟对她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几乎无法控制愤怒。他那著名的急性子
      濒临爆发。我几乎可以听到引线嘶嘶做响。
      
          “回禀殿下,我说您出去了。”我的声音里已经有一丝听天由命的意思。
      
          他脸涨得通红地咆哮,“为什么?”
      
          “因为您的确不在,殿下。”
      
          王子的脸色越来越红,近乎发紫。“而且你还告诉她哪些人打来电话。”
      
          “是的,我告诉她瓦特先生来电话时您不在,这样我才能证明说的是实话。”
      我回答。
      
          王子可不会轻易上当。我们俩都感觉到我的借口有多么拙劣。他简直不相信听
      到了这个回答,“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不知道我在哪里?”
      
          我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护几句。我并不是迈克尔·佛赛特,也不是理查德·艾
      拉德。我也不属于那个甘心情愿为他掩盖一切的阵营。“您是要我撒谎吗?殿下。”
      
          听到一个仆役提出如此无礼的问题,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他咆哮道,
      “没错!”愤怒的声音震得墙壁和水彩画嗡嗡做响。他从桌子上抓起一本书,朝我
      的方向砸了过来。我至今仍旧难以忘记它那散开的书页在空中飞舞的情景。我想,
      他并没有打算击中我,果然它也没有砸到我身上。“没错!我是威尔士亲王!”他
      一边尖叫一边跺脚,强调自己的权威,“我将来是国王!我要怎样便怎样!”
      
          我没有勇气再问他还有什么别的事。我迅速溜走,身心俱疲。他的坏脾气远近
      闻名,不过以前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领教过它。我在备膳室跌坐在一把椅子上,
      把脸埋到手里,诅咒着自己的愚蠢。
      
          几分钟过后,铃又响了。红色小碟落进图书室的盒子里。第二幕开场。
      
          我打开图书室的门,胆战心惊地走进房间。我面前展开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景象。
      王子心平气和地坐在桌边。面红耳赤的人应当是我,然而他反倒显得比我更无地自
      容。他追悔莫及地道歉,“保罗,实在对不起。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向你道歉。”
      
          他向我投掷的“书本炸弹”还摊在地板上,纸页四散。我弯腰捡起它,把它放
      回书堆。我对他宽慰道,“殿下,如果不冲我发火的话,您又能冲谁撒气呢?”
      
          他垂头丧气地靠在椅背上,仿佛愤怒已经耗尽他的体力。他点了点头,示意我
      可以离开。我尽力对王子假装一切正常,其实我知道并非如此。我们俩出于不同的
      原因都犯了错,从那时起,一切都不再可能照原样恢复。
      
          左右为难的忠诚感不再只是个心理上的难题;我已经闯入交战双方之间。在心
      底里,我知道忠诚和本能会将我引向何方。我不敢对玛丽亚说起这事,因为她是那
      么喜爱在乡下小屋的生活。
      
          《戴安娜:真实的故事》一书于1992年6月16日出版。王妃充满自信地
      出席爱斯科赛马会。她知道所有目光都将聚焦于她,不过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公共
      表演者,她丝毫不动声色。然而,她迈入王室包厢时,内心想必还是喜忧参半。在
      那里面,这本书带来的巨大后果才真正对她作出回击。她回忆道,她感到别的王室
      成员将她排斥在外,跟她说话时都阴阳怪气、高傲冷漠。
      
          她尽其所能展现公共形象时,看到安德鲁和卡米拉·帕克·鲍威尔斯都是包厢
      里的客人,两人相谈甚欢,上演着夫妻和谐的戏剧。她还看到安妮公主与她的老朋
      友安德鲁·帕克·鲍威尔斯摆姿势合影。看到小姑与此人故意如此亲密作态,她感
      到气愤莫名。
      
          那年晚些时候,安妮公主设法减轻了一些她对王妃的伤害。事实上,她还私底
      下对王妃好言宽慰。1992年,安妮公主与马克·菲利普斯上校离婚后,陷入与
      提姆·劳伦斯中校的热恋,又一场王室婚礼迫在眉睫。媒体错误地报道说,王妃故
      意不参加安妮公主的婚礼,以示不满,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安妮公主自己帮王妃找
      了个不必出席的理由,因为她觉得在威尔士亲王和王妃的婚姻面临如此危机时,自
      己却找到爱情,十分过意不去。她告诉王妃,“我们家所有人都为你祈祷”。安妮
      公主理解嫂子的心情,知道参加婚礼会勾起她的悲伤。她的善解人意令王妃感激莫
      名。因此,她没有出席婚礼的原因,完全是由于得到公主的特别许可。
      
      
      
          爱斯科赛马会后,在温莎堡匆匆举行了一场会谈,出席者有女王、爱丁堡公爵、
      威尔士亲王和王妃。会谈气氛很僵,不过会谈者之间还是开诚布公地交换了意见。
      王妃告诉我,“妈妈听完我的陈诉,感到心灰意懒。我想,我把烦恼向她吐露之后,
      她仿佛替我承受着这些痛苦,一下老了很多。”
      
          在温莎堡,菲利普亲王坦言,由于莫顿在书中偏激的叙述,所有人都感到不安,
      对于她是否从中作梗也颇有怀疑。王妃当时矢口否认曾经参与此书的创作。我想,
      她必定是被始料未及的巨大后果吓蒙了。
      
          “这本书出版后,我度过了一段非常困难的时光。幸亏朋友们的帮助,我才挺
      了过来。”王妃后来告诉我。不过,她也意识到,尽管婚姻令她失望、愤怒,而且
      父亲的逝世对她打击仍然很大,但是她与莫顿的合作的确流于鲁莽、冲动,有欠考
      虑。她的朋友因此都认为在婚姻中,她是孤立无援的受害方。这样一来,她就失去
      了一切和解的机会,再也不可能指望查尔斯王子有所改悔。
      
          接下来许多年里,她始终承受着这一自我毁灭性举动带来的后果。她希望人们
      了解真相,不过她吐露真相,实际上是希望得到帮助,赢得同情,得到拯救。可是,
      没有人打算伸出援手,她最希望打动的那个人——查尔斯王子,更不可能令她如愿。
      她仍旧对他怀有爱意,在她看来——她总是执意不去理会各种传闻所揭露的其他事
      实——若非卡米拉·帕克·鲍威尔斯从中作梗,她也不至于遭到遗弃。
      
          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之后,王妃的愤怒感和讨回公道的希望使她将义无反顾地继
      续了下去。她告诉女王和菲利普亲王,她曾经对丈夫好言相劝,但是却只遭到冷遇。
      出于无奈,她只能选择分居。这只是一种尝试做法,并非意味着离婚。她希望得到
      自由,而非苛刻的约束。
      
          女王和菲利普亲王并不支持分居的做法。他们告诉王子和王妃,他们必须尝试
      和解,改变只为自己考虑的做法,为了王室、他们的孩子、国家和人民而努力共渡
      难关。在温莎堡的这次会谈上,王妃当着查尔斯王子的面,明白无误地表达出对卡
      米拉·帕克·鲍威尔斯的憎恶之情。后来她告诉我,能够当面对她的公婆倾吐愤怒
      之情,委实不失为畅快之举。“这样一来,所有事情都摊开来了。不光在书里,在
      这个家里也是一样。”
      
          实际上,这本书总算也带来一个积极的后果:它出版后,王妃的暴食症有所改
      善,至少在一段时期内是如此。“我想,这段时间是我一生面对最大挑战的时候。”
      她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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