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山认母
      
          星期六上学的时候,我把妈的想法和本山说了,他非常高兴,竟兴奋得一天没
      上好课。一个从小就自己一个人生活的人,非常渴望能够享受到家庭的温暖,所以
      他此刻的心情我非常理解。
      
          放学后,本山就和我一起来到我家。这时候爸妈还在生产队里干活,没有收工。
      本山就建议我们两个去帮大人干活,我们放下书包就上地里去了。
      
          妈正在地里扒苞米,一人一趟,紧忙活。有我和本山帮忙,妈就能停一下,歇
      口气。我们干了不一会儿,妈就撵我们走,说:“你们没干过活儿,别把手弄破了,
      回家写作业去吧。”
      
          本山说:“我一个人过日子,啥活都干过。”
      
          妈说:“这点活儿我一个人干得了,用不着你俩帮忙。”
      
          本山说:“咋的三个人也比一个人干得轻松。”
      
          我们帮妈干完活儿,一起回了家。晚上,妈特意做了两个菜:一个是炒鸡蛋,
      一个是炸鱼干儿。要知道,这样的菜我们平时是吃不着的,只有来了高人贵客(读
      qie )才能借光改改馋。对于一个普通的穷学生,能有这么高规格的招待,说明我
      妈这人待人厚道,对谁都一视同仁。另外也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本山这人特有人缘
      儿,我妈很喜欢他。人真是很奇怪,谁和谁要是对路子,怎么看怎么顺眼:谁和谁
      要是瞅着别扭,看见就闹心。这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现像。其实,这个问题说怪也
      不怪,一个人留给别人的印像,是自身相貌、举止、谈吐、眼神等各方面的一个综
      合。像本山这样长得白净,又会说话、会来事的孩子谁能不喜欢呢?如果他长得贼
      眉鼠眼,言谈粗鲁的话,别说是炒菜,恐怕家门都别想进。当然也有个别的,像俗
      话说的那样“鱼找鱼、虾找虾,蟾蜍喜欢癞蛤蟆”,那是臭味相投。
      
          这顿饭,本山吃得特别香,借本山的光我也吃得特别香。晚饭后,我们坐在一
      起唠起家常。妈打听本山家里的情况,本山一五一十地把家里的事都说了:他五岁
      那年死了娘,是爷爷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带大的。爷爷死以后,爸又去了北大荒,扔
      下了他一个人。哥姐都成了家,他只好自己过,那时候他才十四岁。
      
          妈听了本山的叙述,心里很难过:“一个孩子家自己生活,多么不容易呀。”
      
          本山倒显出不太在乎的样子:“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苦了。再说还有大伙帮我,
      叔叔、大爷(东北人对伯父的称呼)家有时候也去。这阵子粮食不够吃,上学没带
      的,就只好饿肚子了。要不是兴华发现,把他的饭分给我一半儿,说不上饿到啥时
      候呢。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妈说:“感谢啥。你和兴华是好兄弟,你就和我的儿子一样。”妈把本山拉到
      自己身边,给本山整理整理衣服,拍打掉他身上的尘土,说:“从今儿个起,兴华
      上学就带两份饭,你俩一人一份。大娘家再困难,还能供得起你。”
      
          本山嘴角翕动着,眼睛里有些晶莹的东西要往外流。
      
          妈说:“本山,咱娘儿俩同命相连,大娘也是个苦命。”她向本山讲述了自己
      的身世。
      
          妈的大号叫周玉梅,1931年出生,农历是4 月22日。她上无哥姐,下无弟妹,
      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
      
          妈出生前,周家还是当地富裕的人家,有不少的田地和房产,衣食有余,吃穿
      不愁。然而,好景不长,“耍钱”、“抽大烟”这两个毒瘤很快就使这个殷实的家
      庭衰败下来。姥爷(外祖父)染上了这两个恶习,又抽又赌,把家里的田地、房产
      全都败个精光,变成了一个穷光蛋。妈三岁那年没了妈,七岁那年没了爸,孤苦伶
      仃的她只好跟着爷爷奶奶一起与叔叔婶婶共同生活。妈八岁那年,由爷爷做主,把
      她送到李家做童养媳,这样既换来了一点粮食,家里又少了一个吃饭的,两全其美。
      
          童养媳现像是旧社会妇女地位低下的真实写照。说是童养媳,实际上就是人家
      的一个任意驱使而且没有报酬的劳力。童养媳的日子不好过,每个当过童养媳的人
      都能倒出一肚子的苦水。
      
      
      
          妈到了十八岁和父亲结了婚,然而生活的担子并没减轻多少。妈一共生了九个
      孩子,存活下来我们姐弟六人,成活率还不如生产队的牛和马。艰苦的生存环境和
      没有节制的生育,使得人这个万物之灵的生命变得很不值钱。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
      头儿,哪家没扔(死)过几个孩子?野地里经常可以看到草绳捆着的死婴,捆三道
      的是男婴,两道的是女婴。
      
          俗话说:狗养狗亲,猫养猫亲。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个没了都心疼。
      丧子之痛,刺激了妈的学习欲望,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筐的她虚心向当地有经验的土
      医生求教,并且收集了不少民间的偏方、验方,掌握了不少给小孩儿治病的办法。
      一般的闹嗓子、起马牙子之类的小毛病,基本上手到病除。妈还学会了接产技术,
      十里八村的二十七、八岁到三十五、六的人,大部分是妈接生的,算起来也有差不
      多一个连的人了。
      
          不管是看病还是接生,妈都从不要钱。乡亲们日子过得都不宽裕,要他们的钱
      心里过不去。因为妈的为人,她后来也得到了报答。每逢年节,总会有人拿点鸡蛋、
      小米之类的东西看望她。要说对于母亲最大的报答,那就是她认识了本山这个儿子。
      这种报答绝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快乐。当然,本山不仅仅给了母
      亲许多的快乐,他也同样给了全国人民许多的快乐。这是后话。
      
          相似的身世,把妈和本山的心拉到了一起。从那天起,妈就每天给我带上两份
      饭,本山也从此不再饿肚子了。
      
          本山拿我家当成了自己的家。他到了我家啥活儿都干,铲地、割地、打柴、扫
      院子、喂猪喂鸡等等,见啥活儿干啥活儿。我们也把本山当成了家里的一员,两三
      天不来就想他。本山的个头儿和我差不多,他的衣服洗了就穿我的。后来妈给我做
      衣服时,就给他也做一件,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是一对双呢。从此他一改往
      日“鞋儿破,帽儿破”的形像,变成了一个衣衫整洁的翩翩少年,
      
          有一天晚上,本山一本正经地跟妈说:“大娘,你对我这么好,给我当干妈吧。”
      
          妈说:“只要咱娘俩感情好,认不认干妈也没关系。”
      
          本山跪在地上说:“你这个干妈我认定了,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妈赶紧扶起了本山,眼里含着泪说:“好好,我认你这个儿子了。”
      
          “妈——!”
      
          “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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