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杯风波”到人代会“大戏”(3)
      
          通向省长家门的一架云梯
      
          我跟李山林的矛盾就这样持续到20世纪90年代,对我的立案审查无休无止,1990
      年4 月,建委又下文,把我的定额站站长给免了。但是没有给我发文,也没有任何
      领导给我谈话,没人通知我被免职了,更别说领导给我解释免我职务的原因了。
      
          然而我还能工作,说话还算得上数,处长职务还没有免(尽管李山林老早就扬
      言要把我的处长也免了)。处长虽还没免,但日子也不好过,因为建委都知道李主
      任发了话:郭光允说话“不算数”。但他李山林还不能做到一手遮天,建委的许多
      同志也深知我郭光允在业务上、在技术上说话还是“算数”的。我克服了一切阻力,
      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如果没有后来程维高垂青李山林,重用李山林,放手让他做坏事的话,如果不
      是程维高、李真、李山林、吴庆五等人联手让南京二建肆虐河北建筑市场,如果没
      有程维高授意省委组织部及石家庄市委上演一出“竞选副市长”的丑剧发生,如果
      ……
      
          假如以上的“如果”变成了现实,那么即使我同李山林矛盾再尖锐,也只能算
      是“茶杯里的风波”,机关里的是非而已。
      
          可惜,历史并不承认“如果”、“假如”,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还是符
      合历史辩证法的。
      
          这个严正的规律,在某些过于“聪明”,换句话说是“聪明得近乎愚蠢”的人
      身上,体现得特别明显,程维高的秘书李真如此,李山林也是如此。
      
          这一年,程维高从河南省省长任上调任河北省省长,开始了他长达十余年的主
      政河北的政治生涯。
      
          一开始从电视上看到新省长,对他的印象是作风干练、精力旺盛。河北的老百
      姓戏称石家庄是“中国最大的村庄”,这里面既有俏皮调侃之意味,也有暗讽石家
      庄市容、街容脏乱差的意思。程维高省长在电视上露面、严肃批评石家庄的这一弊
      病,并着力实施城建改造。
      
          作为一名机关干部,一开始我对程省长是有好感的。
      
          “扩路、拆墙、透绿”,是程维高关于城建改造的一项举措,实施以后,也的
      的确确见了效果,老百姓感到“路宽了,地绿了”,老百姓的反映也是真心话,干
      部们对这位新省长的印象是,办事利落,性格强硬,有强烈的个人风格。刘善祥老
      书记也亲口对我说过,直至1993年程维高任省委书记的那一年里,程维高“还是比
      较谦虚的,有些问题也听得进同志们的意见”。
      
          我是万万没有料到跟这位尊贵的省级大员日后会有什么矛盾瓜葛的。我受党培
      养多年,头脑里没有什么封建等级观念。小时候我在蠡县老家仰视冯家宗坟里的石
      碑时,看到石碑上刻的“二品”“三品”等文字,开始懂得人间还有一种不可冒犯
      的叫做“官威”的东西,父亲的遗训也叮嘱我为人处世学一个“忍”字。
      
          假如没有“建委风波”之后的环环相扣的因素,那么,程维高为他的官,我做
      我的一介平民,太平世界,朗朗乾坤,平白无故还会生出什么灾祸不成?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先从南京二建说起吧。
      
          “南京二建”的鼎鼎大名,自程维高被查处之后,几乎在全国妇孺皆知。换一
      种情况,“南京二建”的这种“知名度”花上亿人民币也是买不来的,可惜没有一
      个经理人愿意有这种“知名度”,南京二建驻河北的经理朱钧昌后来因经济犯罪被
      判了20年徒刑,后任经理王建新也因行贿被判6 年徒刑。你能说是程维高等人害了
      南京二建?还是南京二建坑了程维高?
      
      
      
          说起南京二建,这个公司刚到石家庄来的时候,还是我给办的手续。当时是一
      个举报让我知道南京二建的,举报什么呢?南京二建是先拿了工程才进石家庄的,
      没有在我这里办手续,有人报告到我这里来,我得查一查呀,这种情况按规定是应
      予清除的。
      
          南京二建一听建委要查他们,那个工程负责人赶快过来了,又是承认错误又是
      表示要改正,立即补办手续。我想人家刚进来,揽个活也不容易,不能一棍子打死
      吧,就到施工现场去看了看,考查了以后,觉得施工质量不错,其次他们的态度也
      好,所以按规定就给他们补办了进石家庄市的施工手续。
      
          这样一来我跟南京二建就认识了,而且还知道他们当时的经理罗××还是我同
      济大学的校友(罗××在同济大学进修过,算是校友吧)。客观地说,南京二建刚
      闯河北市场的时候,确实是凭着苦干和灵敏的商业头脑打天下的,他们工程质量也
      不错,那个时候,我支持南京二建是对的。我冲着校友的面子,在政策允许的范围
      内也帮了南京二建不少忙,但我没有要过南京二建一分好处,没有吃过他们一顿饭。
      热情的罗经理从老家给我捎来板鸭,我一推二推没推掉,河北人也不知道那板鸭怎
      么个弄法,放在家里时间一长,结果都发霉了。
      
          历史会跟人开玩笑的。一开始“旗帜鲜明”地反对南京二建的,反而是那个后
      来跟南京二建沆瀣一气的李山林,而当时的我根据政策规定,反倒是比较维护南京
      二建的。
      
          这一天,李山林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冷冷地说:“我要清除南京二建。”
      
          “清除?南京二建干得挺好,为什么要清除?”我不太理解。
      
          “这帮南蛮子拉活拉得太多了,施工单位意见很大呀!”
      
          “李主任,”我耐心地解释,“清除恐怕不太合适,有规定,一个施工单位年
      人均承揽工程不得超过70平米,超过这个范围,咱们可以叫他退了。控制可以,清
      除不太好。”
      
          李山林眼一瞪,武断地说:“我不管,你必须起草文件,把南京二建给我清了!”
      
          他又强调一句:“省建委就是这个意见,我是在执行省建委的命令!”
      
          我不知李山林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如果真是“省建委的命令”,这个“命
      令”也未免太蛮横、太排外了。
      
          我始终没有起草这个文件,很明显,在当时,“清除”南京二建的决定肯定是
      错误的。我扛着没有去执行所谓“省建委的命令”,倒不是出于我和罗经理的同学
      私谊,我只是认为,这样做不符合改革开放的方针,断然清除是地方保护主义,是
      排斥竞争。原则上讲,这里面有个宏观调剂问题,只能控制,不能清除,不能断人
      家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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