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七章
      
          我在第二天早上看到了有关昨晚上的报道。是顾襄写的。蓝色宾馆被捣毁了。
      
          顾襄在文章中介绍,蓝色宾馆是一个新兴的色情场所,利用网络的特点,以网
      友约会为幌子,组织妓女卖淫。在这里,会员们可以直接进入宾馆设置的一个网站,
      只要点击网页上的女网友,她们就会在三十分钟内出现,这些人全是妓女。当然,
      真正的一夜情也经常在这里发生,那些网络上相识的男友以此来做为交欢的场所。
      这里是网友们性爱的大本营。而且最严重的是,很多大学生甚至高中生也把这里当
      成了约会网友的基地,这些非成年人在这里的性活动尤其令人关注。在捣毁这个宾
      馆的当晚,就抓住两名中学生,四名大学生,还有若干涉及网络卖淫的妓女,其中
      还有两个男妓,与一对阔太。男妓,我想起了神秘的几乎从不露面的胡夫人,那天
      晚上,她和我一样度过了一劫。
      
          我们是从后门出去的。与我们一起跑掉的还有这座宾馆的老板。报上的文章也
      说明了这件事情,老板是四川人,大学文化。他在这个城市里开了个三个宾馆,一
      个叫蓝色,一个叫红色,一个叫白色,白色宾馆还正在筹建中。顾襄在文中提到,
      这位老板平时还是一个DV电影的爱好者,曾经开创过类似的电影网站。当看到这
      里时我立刻想了他为什么把自己旗下的三个旅馆起了这样的名字。红白蓝,这是著
      名的波兰籍导演基斯洛夫斯基“人性三部曲”的电影片名,他用来做了宾馆的名字,
      很有情调。这也说明了这位网络性爱营的建造者是一个相当有品味的艺术青年。当
      然,他再逃后,红色宾馆与与白色宾馆也被查封,这三个宾馆都是做这个的,在这
      个城市的网络青年中很有名。
      
          那天在警笛随后的呼啸声中,我们各自打车走了。雨琦和雯雯上了一辆车,我
      自己上了一辆车,那天晚上突然下起了雨。安琪发个短信,说她不回来了,要加班。
      近来她不回来的时候很多,我也懒得再问她去干什么了。
      
          雨后来大了起来,我坐在窗前,一个人,喝着一瓶啤酒,坐在电脑里听我下载
      的伊安库提思的名曲——《《“Lovewilltearusapart ”》,这曾经是我上大学时
      最喜欢的一张专辑,听着主唱伊安深情而略带点诡异的演唱我突然怀念起雯雯来了。
      我们第一次在那个茶楼里单独会面时,她就点了这首歌,她不但长得和我曾经爱过
      的人如此的相像,而且居然也和她一样,喜欢听这种老旧的英文歌曲。
      
          我在一张纸上画雯雯的素描,她长得非常像一个人,那是一个叫麦芽的女孩,
      我的第一个女朋友。我一直把她埋藏在心里,已经快十年了。我们大学是同一学校
      的,我比大了整整一届,大三那年,我快毕业时她去了美国,从此我们就再没有了
      联系。麦芽是我给她取的外号,她的真名叫麦家慧,说来好笑,她在在高中的时候
      和安琪是同学,但是安琪和她上的不是一个班,彼此都有印象,但是也只是点头之
      交。
      
          后来,麦芽去了美国,我们的关系就断了。我不能离开这个国家,陪她一起去
      海外,她的父母都移民到了那边,那是她的家。我的父母全在河北省一个小县城里,
      年事已高,体弱多病,要靠我养老送终,这是命中注定了的,我和她,是两条平行
      的永远不能交会的线。
      
          我们最后在一起喝茶的时候,已经预告了分手的信号。她把她高中时所有的音
      带都送给我了,其中就这盘《Lovewilltearusapart 》——《爱会将我们分开》。
      这曾是她高中时候最喜欢听一盘打口带,在那个时候,这种英文的歌曲带只有靠打
      口的形式才会流传过来。我们都曾经是打口青年,交换磁带是80年代青年人的一
      种时尚,我和麦芽就是这样相遇相识相爱的。她还给了我一张她的一张毕业照片,
      那是张照片上有她们这一年级的所有同学,安琪应该也在,但是我没有找到她。在
      这张照片上,麦芽不知为什么被安排在了正中的位置,她那时还梳着一个大辨子,
      眼神非常清纯,很美丽。
      
          那天麦芽坐在那里很艰难的想和我说明这一些,她反复的说她知道我一直很爱
      她,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但我却想这恰恰就是问题。她说她很想
      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很想出去走走,她问我可以等她吗?但她又说,她并不敢保
      证一切不会发生变化,尤其是在另一个时间空间里,什么是永恒的?爱情也一样。
      很难永恒。
      
          这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可以永恒,这首我们从高中时候就喜欢的歌其实已经预
      言了我们的结局。我知道。我接受了她全部的馈赠,并真诚的祝福她一切顺利,麦
      芽哭了,在我起身要走的那一刻,她站了起来。我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她要扑倒
      在我的怀里,但那天的情节却没有这样的庸俗。她没有向我走过来,只是呆呆的站
      在那里看着我的背影,好象要走的人,不是她,是我。
      
          她走的时候我没送她。我坐在屋里一遍遍的听着她送我的这盘《《爱会将我们
      分开》,反复的看着她送给我的那张毕业照片,想象着她就要上飞机了,提着很多
      的行李,在机场的大厅里东张西望,以为我会出现,和她相拥离别。
      
          我讨厌离别,特别讨厌那种因为不得不离别的原因而做出的离别姿态。所以我
      没去。我想她一定很失望,毕竟两年来,我们携手走过的地方太多,热吻在一起互
      相抚摸的时候也太多太多了,我想她一定哭得泪如雨下,也许不会,因为有一种说
      法,在校园中流传,说麦芽其实在美国早就有了一个男友,与她父母的关系也很好,
      她们是通过网络熟悉的,经常在网上聊天解慰相思之情,麦芽出国,也有与他相聚
      的意思。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传言而追问过麦芽,这种追问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一
      个人已经决定在你的生活里消失的时候,任何追问与真相都没意义,最有意义的只
      有一件事,那就是她就走了。她要走了。我听着那些歌曲,不知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我最后的决定是把那张照片撕掉了,这并不代表我要和她决裂,只是我不想再次看
      到这些东西,每次看到照片上的那个人时我就会想起那些未竟的感情,这让人很伤
      感,我宁愿最后只把那些旋律与感觉留下,而把她的形象淡化掉。
      
          今天晚上,伊安的歌声响彻了整个屋子,我格外的怀念起当年和她一起听这首
      歌的岁月。
      
          “Whentheroutinebiteshard ,
      
          andambitionsarelowAndtheresentmentrideshigh
      
          butemotionswon'tgrowAndwe'rechangingourways ,
      
          takingdifferentroadsThenlove,
      
          lovewilltearusapartagainWhyisthebedroomsocoldTurnedawayonyourside ?
      
          Ismytimingthatflawed,
      
          ourrespectrunsodry?
      
          Yetthere'sstillthisappealThatwe'vekeptthroughourlivesLove,
      
          lovewilltearusapartagain. 。。。。。。。。。”
      
          我们曾经在一起,试图把这首英文词的中文意思翻译出来,但是我们的英文都
      不太好,中文系的学生就是这样,一般英文好的都很少,我们找了一个理科班正在
      考研的师兄,让他把这首歌的中文意思翻译出来了:
      
          “乏味的生活一如既往,少年的雄心壮志已成过眼云烟。愤怒积聚到了极限,
      反而对一切都无所谓。我们被生活所改变,方向也随之而改变。这时,爱会将我们
      分开!
      
          冰冷的房间空无他人,你终将踏上自己的道路。我的生命开始分裂,我们之间
      的共同感觉丧失殆尽。只是这无聊的日子还在继续。爱,爱会将我们分开!
      
          你在睡梦里开始哭泣,我的过失暴露无遗。绝望将我深深拽紧!当爱,爱将我
      们分开时,生命中一切美丽都已失去!“
      
          我想起那天晚上就是这样,我拿着这首歌中文歌歌词反复的听着,听着,然后,
      安琪来到了我的房间,很巧合,那天她的情绪比我还要低落,那天她本来应该在老
      家探亲,但是因为思念她的男友,就提前赶回来。她没有和男友通话,主要是想给
      他一个惊喜。打开男朋友单身宿舍的门,先发现了门口丢着一个避孕套,然后她锁
      上门,去了洗手间,刚一进去,男友宿舍的门就开了。男友和另一个女孩笑闹着进
      来了。谁也没意识到洗手间里还有人,男友和那个女生打闹着滚到了床上,然后开
      始由嘻闹的声音变成了呻吟,喘息,最后是悸动的惊叫。安琪坐在马桶上,呆若木
      鸡的听着他们发出的动静与淫荡的叫声,一直坐了三十分钟,整整三十分钟过去后,
      屋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粗心的男友始终也没有发现洗手间还有他的女友。他们两
      个人出去吃饭了。安琪就那样,一直坐了两个小时,两小时后,她把钥锁放到门外,
      发誓再也不来这里了。
      
          那天晚上,因为同病相怜,我们俩坐在那里,在这首伤感音乐的陪伴下,讲起
      了各自落于俗套的爱情,本来是应该很感伤的,却又觉得很好笑,最后我们笑了起
      来,笑彼此的故事都太老套且庸俗,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安琪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忘了是谁先主动的,反正安琪在床上非常拘束,手脚僵硬,似乎是个处女,但
      是当我要离开她时,她反而紧紧抱住我不让我走。于是我们就那样,在我宿舍的木
      板床上,发生了关系。事后,安琪很羞怯的告诉我说,她不是处女,其实早就和那
      个前男友上过床,但是性上并不合谐。可能这也是造成他移情别恋的一个因素。我
      却没有告诉她,其实我还真是一个处男。
      
          安琪来找我干什么,我已经忘了,好象是借笔记吧,反正也是个很俗套的事。
      后来我们好了起来,但是有整半年的时间,我无法忘掉麦芽,安琪却很快的忘掉了
      她的那个男友,有些事,女人比男人做的更绝。
      
          后来,我的那盘磁带莫名其妙的没了。我一直怀疑这是安琪做的手脚,但是她
      矢口否认,我又买到了相同内容的CD,音质很棒,但是听着总没有那种味道了。
      安琪很讨厌我听这个,一听这个,她就一个人进屋,不出来了。我知道她是嫉妒,
      于是就不再听了。后来我在网上下载了这首歌,只有在她不在的时候,我才拿出来
      听一听。
      
          撕掉了那张相片是我至今都很后悔的事,因为事实证明,相片虽然被撕毁了,
      但是麦芽
      
          的形象不但没有忘掉,反而在我的心里愈发的清晰了。
      
          今天,我整晚整晚的听着这个曲子,眼前不断浮现雯雯的影子,其实在现实生
      活中的她,不是很像麦芽,可是每次在电脑上看见她时,我都以为是麦芽在和我面
      对。但是她们肯定不是一个人,她们的气质,脾性,身材全都不是一样的,只有相
      貌有些相似,可是,无可救药的是,这两个人,都让我难以忘怀,一见之下,就难
      以忘怀。
      
          那天晚上,我一晚上都在听这曲子,然后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早上起来的时候,
      去楼下报箱取份报,看到了蓝色被捣毁的消息。我给韩力打了一个电话,询问这事
      的情况。韩力态度很生硬,问我打听这个干什么?他昨晚又加班了,一夜未睡,早
      晨又开始工作,态度难免会不好。我告诉他没什么,好奇。他告诉我,蓝色被捣毁
      不仅仅是组织卖淫这么简单,那个老板其实是黄色网站“性情世界”里“硕士生级
      别”的人物,管理着至少三个版块的内容,抓住他就有可能直接找到控制全国的
      “教授”级人物,进而捣毁那个网站,但是目前他再逃,而他的网站的动态IP地
      址已经被更改了。无法直接取得证据,所以案件进入瘫痪阶段了。
      
          韩力简单的说了一些情况就把电话挂断了。他很忙。
      
          那个上午我一切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慢吞吞的吃饭,慢吞吞的看报,慢吞
      吞的打开电脑,查看一些什么叫动态IP地址之类的网络知识,然后找了一盘基斯
      洛夫斯基的DVD看一看,如果不是宏天的老莫突然间就来了一个电话,这一天一
      定会平淡无奇的过去。
      
          老莫把电话打到我手机上,声音很急迫。
      
          “看来这事得找你了。”老莫说:“安琪要拆我的台。”
      
          我的心里一惊,但还是肯定的说:“不可能,她不是这样的人。”
      
          老莫的声音急迫,语速极快,根本不容我插话。“你听着,文波。安琪已经有
      一周没上班了,手机也不开。今天早上来了,递了辞呈,她要辞去副总的职务,怎
      么说也没用,加薪,给她涨提成,都没用。她是铁心要走了。她要攀高枝,我可以
      放,但是她手上至少有三单大的买卖,特别是金鼎房地产那笔十年庆典的大买卖,
      都没有收尾。这些全是她在宏天时候建立的关系和业务联系,我们一块谈下来的,
      现在她走了,那三大笔生意全跟着她给了胡一平。这损失不是个小数目,你劝劝她,
      要走,也得做完了再走。这是宏天的生意,不是胡一平飞宇广告公司的。她这样做
      不仗义。”
      
          我对老莫说:“别急,我会劝她的,你放心吧。”
      
          放下电话,我心里一阵的抽紧。老莫是我大学同学,当年安琪和我双双辞职时,
      我托他给安琪找份工作,他二话没说,重金把安琪接纳过去。一年后,委以重任,
      成为副总。对我们他是有恩情的。还不光是这一个事,我们买房时,装修的工人是
      他找的,装修费都是他出的,我阑尾炎手术时他还陪过三天床,虽然这些年联系少
      了,但朋友之谊不能不讲。安琪她不听我的话,看来还是跟了胡一平了。可是这事,
      也得和我商量一下啊!这样做对不起朋友啊!
      
          我给安琪打电话,关机。我查114,查到了胡一平新开的飞宇文化广告传播
      公司的电话。打过去,一个女声接的。
      
          “喂,请问一下宏天广告公司的安琪是不是来过这里?”我说。
      
          “您找我们安总,她在开会,我给她转一下她办公室的电话,会有人接待您的。”
      对面回答。
      
          安总?!他妈的,看来她已经上任了。我放下电话。出门打了一个车,去胡一
      平的飞宇公司找她。
      
          胡一平的飞宇广告公司在市中心的一座四十层高的发展大厦里。胡一平财大气
      粗,租了四层,我打听了一下。副总安琪在第十三层。
      
          到了十三层,我问了一下安琪的办公室。就要进去,一个女秘书样的人马上过
      来挡住我:“对不起先生我们安总正在会客,你能不能先到我房里等一下,有什么
      事先和我说?”
      
          我说:“不用等了。我是她老公,她会什么客人也不用挡着我吧。”女秘书惊
      愕的张大开了嘴,我没理她,一直走到安琪办公室门前,推门走去。
      
          一进屋就闻到了很浓郁的咖啡味道,这是那种蓝山咖啡精工细磨出来的味道,
      我的鼻子对这类东西一向敏感,一个子就闻出来了,这种咖啡价格不菲。
      
          环顾一下,发现安琪这个新办公室真是够气派的,是里外套间的,胡桃木制成
      的办公桌豪华高雅,对面的落地窗可以直接眺望城市的全景,比起宏天那间十二平
      米的小办公室,实在是有天壤之别。屋里没有人,但是里面套间传来说话声,咖啡
      的香味也从那边飘来,看来她在里间密谈呢。
      
          我进了里间,很惊奇的发现安琪正靠在沙发上,和一个背对着我的男人一边喝
      着咖啡一
      
          边热烈的谈着什么。进我突然进来,他们都吃了一惊,那男人回过头来看我,
      我一看认识,是我从前的同事顾襄。
      
          安琪很惊奇的问我:“你怎么来了?”
      
          顾襄也很有礼貌的站了起来,说:“李哥,你好。我正和嫂子谈笔业务上的事。
      我给你倒杯咖啡吧。”
      
          我说:“谢了,不用了。”对安琪说:“你出来一下,我有个事要和你谈谈。”
      
          安琪不悦的说:“有什么事回去说不行吗?你没看我正在谈事呢?”
      
          我说:“那就在儿这说吧,反正我也不会说太长的。你什么时候到胡一平这上
      班了,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安琪冷笑一声:“商量什么?做我们这行跳槽是常事啊。”
      
          “可是老莫他——”我瞅了一眼很不自在的站在那里的顾襄,顾襄很礼貌的说
      :“那这样吧。安琪,你们先说着吧,你要搞得那个策划,我回去和老总说一下,
      一定帮你做成吧。”
      
          安琪瞪了我一眼,回头满脸笑容的看着顾襄说:“要不这样,细节问题我还想
      再谈一下。你先去我秘书的办公室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你。咱今天就把这事落实
      了,回头我叫上胡总,你叫上你们老总,还有金鼎那个刘总,中午咱去大富豪,边
      吃边谈。”
      
          顾襄说:“好的。那我就等你一下吧。”和我点个头,出去了。
      
          顾襄一走,安琪立刻发作了:“你是不是有病啊,李文波,我正在这谈事呢,
      你就闯进来,连门都不敲一下,让客人看了什么样子嘛?”
      
          我反唇相讥:“客人?谁,小顾?你别忘了,他是我徒弟,他算哪门子客人?”
      
          “你——”安琪脸一下涨红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是做过你的下属,可
      是人家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是求人家帮我办事,利用报社的影响共同搞一个策
      划活动。你总是这样,谁也瞧不起,谁也不如你,可是你能帮我办成什么事?”
      
          “咱不说这个好吗?”我说:“我只有一个意见,你可以离开老莫,但是得帮
      他把那些收尾工作摆平了再走吧。你不能拿着人家的生意到胡一平这儿投诚吧?”
      
          “你懂不懂广告是什么?”安琪说:“这是有实力的,有头脑的人玩的活计,
      什么你的我的,谁更强,谁更有好创意,谁能把主顾拉来就是谁的,你以为是喝酒
      呢,喝不了找个哥儿们替你喝?!老莫的生意,哪写着是他的呢?再说,他要是有
      那个本事,他靠我干什么?他可以自己再把生意抢回来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认为,做人要厚道——”我说。
      
          安琪不耐凡的摆手:“你别和我这儿演《手机》了。算了,你也别和我争了,
      广告的事你不懂,生意的事你不懂,你回家吧,今天中午我不回去了,我请人家,
      请你徒弟他们吃饭,有什么事,等我回家再说。”
      
          我把手机拿出来,放到她眼前,说:“给你。”
      
          “干什么?”
      
          我说:“现在给老莫打电话,道个歉,把金鼎房地产那笔大活给人家退回去。”
      
          安琪哼了一声:“退回去?你脑子真是进水了,你以为这是买东西呢?买多了,
      退一个就完了?”
      
          我急了:“你打不打?”
      
          安琪冷冷的看着我:“你别命令我行吗?打不打是我的自由,你天天在家坐享
      其成,我在外面挡风遮雨,你没资格要求我什么。”
      
          安琪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过电话,声音马上为之一变:“胡总,我在。我知
      道,已经说好了,中午大富豪,对对,顾襄,还有他们李总,汪总。对对,你放心
      吧,已经十拿九稳了。金鼎的老总也会来的。”
      
          安琪把电话放下,说:“我要走了,没什么事你回去吧。走时把门给我锁上。
      中午自己解决饭吧。”
      
          门关上了,她走了。一边走一边又开始接电话。
      
          我坐在沙发上,颓然而又无计可施。
      
          晚上接到了胡一平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很急迫,说东东已经一天没回家了,打
      他的手机也没关机了。晚上七点钟时接到了他一个短信,写的是“爸爸,我要平静
      一下,请不要等我吃饭了。”再打过去,是关机的声音。
      
          现在是晚上十点。也就是说,自发短信后的三个小时了,东东也没有出现。
      
          胡一平很急:“他妈妈现在在昌平跟一个服装商谈生意,听说后也急了,现在
      正开车从北京往这赶。我已经给110打电话了,你说他会在哪?”
      
          我说:“你先别急,是不是这两天东东身边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受刺激了。”
      
          胡一平说:“我估计是学生会主席竞选那事。我从侧面听说,好像他落选了。
      昨天晚上他回家时情绪很低落,一头扎进屋里一晚上没出来。我当时有应酬,也就
      没管他。”
      
          我说:“你这个当爹的太粗心了。你现在哪?我们一起去找找他。”
      
          胡一平说:“我现在还出不去。一会有个山西来的客户,有煤要走,今天晚上
      必须得谈妥这件事。文波,就请你辛苦一趟,你现在就去他们学校,找找他们老师,
      问问情况。我估计要两小时以后能过来找你。”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谈买卖。”
      
          胡一平叹口气:“没法子,人家老总来了,我不露面,几十万的签单就可能没
      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文波你理解我吧。赚钱也不易。最多两小时,之后我跟
      你联系。”
      
          理解,理解。都他妈的需要人理解,谁理解我。放下电话,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种事不是一回两回了。胡东东现在简直成了我的儿子,前几年他在外面迷电
      子游戏,玩得晚了没回家。胡一平在山西跑煤,就是我代他把儿子找回了。还有一
      年,他们同学聚会,在酒吧跟几个青年打架,惊动了110,胡夫人出国了,胡一
      平喝醉了,又是我去取的人。我简直成了他们家的保姆了,隔三岔五的就得给我找
      点事。
      
          气归气,孩子还是要找的。现在去学校不现实,都十点了,哪有人呢?我想起
      了一个人,把电话打给了他。
      
          十分钟以后,赵清明开着车在楼下等我。我上了他的车,把简单的情况和他说
      了说。
      
          “一定是学生会主席落选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了。”赵清明果断的说:“他本来
      以为自己很有把握的。也是,他在班上三好学生当的时间最长,又一直是优秀班干
      部,他们教务处主任私底下还给他做了承诺,我听说他爸爸还为他这次竞选也活动
      了。准备了这么多,这次没选上,这孩子可能是想不开了。”
      
          “现在的高中生也太把这种虚职当回事了。”我不理解的说:“不就是一次选
      举吗,谁当还不一样?胡一平也是,儿子的事,他跟着掺合着什么?”
      
          赵清明说:“你不了解现在的这批孩子,他们是吃着麦当劳,听着周杰伦长大
      的,从小没吃过苦,衣食无忧,做什么事都讲排场,讲面子,讲人气,讲攀比,竞
      选学生会主席,在他们眼里,就是看谁更有面子、谁更有人气的一个事,我听说很
      多学生的老爸为了这事都找了校领导了。胡东东在学校一直优越感特强,他爸爸更
      是手眼通天,和校领导们关系也不错,他是志在必得。我估计这次落选他是万万没
      想到的。”
      
          我们开车前往胡东东学校附近的网吧一条街,这是高中学生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赵清明提议去那里找一找,多半他就在那里呢。
      
          车开到学院路,就开不进去了。马路口停着一排车,赵清明把车停到了那一排
      车的后面,领我进了一个小胡同,这个胡同口很窄,但进去就豁然开朗,里面是一
      条长街,马路两旁都是高矮不全的小房子,门口的招牌各式各样,写的都是什么
      “网上冲浪”、“极速光纤”、“宽带视频”“狂聊狂视”之类的字样。
      
          赵清明边走边介绍:“这就是著名的网吧一条街,你从这路口往里看,一直走
      到头,两旁全是网吧,没有一百家,也得有个七八十家。”
      
          我们顺着路口往里走,一个个网吧的找。每个网吧里面都全是人,大部分都是
      年青人。学生居多,看打扮有高中生,也有大学生,还有一部分像是社会青年,偶
      而也可以见到一些中年男女。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左右,正是人满为患的高峰期。
      
          赵清明说:“这里面来的大部分都是学生。你仔细看看,有不少也是和我当年
      一样的农家子,不过,这些人和我们当年真的不一样。我当时一门心思学习,就是
      为了摆脱那种穷困的生活,除了学习,没别的出路,可是你看他们。天天泡在这里,
      却不知是为了发泄什么?”
      
          我顺着赵清明的说地方看,真的发现有不少穿着很土气样貌很朴实的男孩子女
      孩子坐在那里。睡眼惺忪的望着屏幕。
      
          “很多人喜欢趴在这里,就是以为会找到生活中找不到的东西。比如说友谊,
      爱情,或者是假想中的成功。”赵清明说:“这就是虚拟世界的可怕之处,一切都
      是在假想中,孩子们喜欢在梦幻里生活,可是一旦真的面对了和梦幻完全不一样的
      生活,就马上无所措从了,脆弱到底了,胡东东就是这样,这里泡着的孩子们也好
      不了多少。”
      
          我们进了十几网吧,一无所获,也惹了不少网吧主的白眼。再往前走,我突然
      发现了一个很残破的小旅馆,上面的招牌都要掉了,但是门前却清晰的打着一个横
      幅:“包房两小时五十元,老客户八五折起价。”
      
          “这还有旅馆?”我指着那招牌问。
      
          赵清明讥讽的说:“是啊,语音,视频完后,总得个地方见面吧。你没看了吗?
      二小时五十元,还打八五折,这就是给他们预备的。多便宜经济啊!”
      
          再往前,赫然又见到了几个洗脚屋,门口坐着几个衣着袒露的女孩,很年轻,
      也不过十
      
          八、九岁至二十二岁之间,看我们来了,马上站起来招呼:“泡吧的,让美眉
      们来按摩一下肩吧。你们多累啊。”
      
          我感慨的说:“这要是顾襄来了,又能写篇报道。古人说有井水处必有人居住,
      现在是有人聚集处必有色情侵入。”
      
          我们在马路东头的一个网吧里终于找到了线索。赵清明发现了胡东东平时的一
      个密友,正戴着耳麦,在那和一个女孩视频聊天呢。
      
          赵清明拍了拍他的肩,这孩子一见是赵清明,很不自在,急忙摘下耳麦,解释
      说:“赵辅导员,今天周末,我们刚考完试,放松一下,我一会就回去。”
      
          赵清明说:“我又不是你们老师,你紧张什么?你玩你的,我只想问你,你看
      见胡东东了吗?”
      
          那孩子说:“我们今天是在一起来的。刚才我们还在这打CS,不过他今天情
      绪不好,打几局都输了,还连累我们了,大家说了他几句,他一生气自己就跑了,
      他这人就这样,小气,容不得人家说。”
      
          “大家?”我狐疑的说:“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那个孩子说不是,我们问话的时候,他旁边的几个男孩女孩也都抬起头来看,
      他们是一起来的。
      
          我和赵清明简单问了一下。大家七嘴八舌的讲起了这件事,果然是赵清明猜的
      那样。胡东东这次竞选失利了,他得的票数连一半都不够。许多学生私下都说,他
      爸爸那么有钱,还经常请校领导吃饭什么的,在底下搞暗箱操作,就是不选他。
      
          胡东东听到这种私下的传闻,好象是找那个传话的人对质去了,结果让人打了,
      还被大家哄了,一气之下,就走了。
      
          赵清明问:“附近有酒吧什么的吗?”
      
          一个孩子说:“有,前面不远的地方,往东一走,就有一堆小酒吧,我们同学
      有次过生日,去过一个叫蓝宝石的酒吧,那里基本都是大学生,也有高中生什么的,
      他可能是上那去了。”
      
          赵清明说:“走,咱去那儿看看。”
      
          我们俩回去开车往东走,没两分钟就看见了街两旁酒吧林立,都是那种外面很
      简隔的,装饰的俗里俗气的小酒吧,这种地方我也来过,是专为学生们开的,酒水
      很便宜,设施很简陋,点一首歌两、三元钱,但是里面大都设有专为学生情侣们准
      备的包厢,所以很受欢迎。
      
          赵清明一边开车一边说:“网吧,然后是酒吧,再然后是小旅馆钟点房,先交
      友再见面,然后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真是替他们想的太周到了。”
      
          我们俩找着了蓝宝石,这是这里的众多小酒吧中很有规模的一个,外面装饰的
      挺典雅,一进去,发现空间很大,里面人也不少,一个吉他手正在舞台上唱歌,吧
      台上坐了不少青年男男女女,屋里光线很暗,我们适应了好一会才见到了胡东东。
      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桌上放着两瓶喜力,垂头丧气。
      
          胡东东看来是不胜酒力,喝得已经有些醉了,他的脸颊红肿的印迹没消,一看
      就是和人打过架了。
      
          我和赵清明要了几瓶啤酒,和他坐到了一起。
      
          “李叔,赵老师,”胡东东带着哭腔说:“他们欺负人,我没在背后搞什么鬼。
      他们是嫉妒我!”
      
          赵清明说:“流言蜚语,那都是常有的事,你要是天天计较这个,那还有个完
      吗?”
      
          我说:“就是,东东,你也不小了,你不说一声就玩起失踪了,你知道你爸他
      急成什么样子了吗?”
      
          胡东东脸上带着愧疚的神色,说:“我就是不想让我爸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想等这些肿的地方都消了再回去。要不,就等我爸睡着了
      再回去,反正,我不想让我爸看我这个鬼样子,我不想他看不起我。”
      
          “傻孩子,”赵清明揉了揉他的头。“没有任何人看不起你,一个学生会主席
      说明不了什么,今天不行,明年再来呗。你爸他在外面受的挫折受的苦比你多多少
      你想过吗?要是一有点事就喝成这样,和人打架,那他能有今天?”
      
          胡东东辩解说:“可是我爸他也总喝醉了回去,我想学学他,喝完了就把那些
      腻心的事都忘了。”
      
          我和赵清明忍不住都笑了。
      
          我说:“孩子,你爸他喝酒是为了做事。你爸是喝醉过,可是他做了多少大事,
      难办的事你知道吗?你喝醉了就是为了逃避,那可不一样啊!”
      
          我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的手机号出现在我手机上。我一接,是个女人的声
      音。
      
          “喂,是文波吗?我是胡嫂。”胡夫人是上海人,声音里有很明显的苏浓软语
      的味道。
      
          “嫂子,是我。东东找到了?”
      
          胡夫人很激动的说:“谢天谢地,我就知道文波你是个有法子的人。我们全家
      有点事,你一来就都解决了。那个该死的老胡,这时候他还在外面喝酒,我刚把他
      叫出来了,我们现
      
          在在一块呢。你们在哪?我们马上过去。“
      
          “不用了,嫂子,我和清明在一起,我们一会开车把东东送回去。”
      
          电话换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是胡一平。“文波,谢谢了。”
      
          “谢谢,还缘份哪,老胡。”我讥讽的说:“你喝差不多了吧。我们这就送东
      东回去,你回去别说他,东东今天确实是受委屈了。”
      
          “哪个敢给我儿子委屈?我一会给他们校长打电话,问问他这校长怎么当的,
      他妈的吃老子喝老子时没问题,却让我儿子受委屈!”
      
          我说:“你算了吧你,别瞎搅合了,你别总把社会上那套庸俗的东西带到学校
      去,你以为学生们也吃你那一套啊!”
      
          赵清明扶起胡东东,我们往外走,快走到门口了,突然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
      音:“大叔!”
      
          我心头一震,回过头去,只见吧台高高的圆凳上坐着的一排男女中,一个女孩
      挟着一根烟,神态轻佻,烟视媚行的看着我。
      
          她是雨琦。
      
          赵清明见我停在那里,很奇怪的问:“怎么?有人喊你吗?”
      
          我拍拍他的肩说:“你先走吧。我看见一个熟人,再坐一会儿,我打车回去。”
      
          赵清明说:“你小心吧,快十二点了,一到这个时候,人的情绪就容易失控,
      你别呆的时间太长了就好。”
      
          我说了一声好,赵清明他们走了。
      
          我走到吧台上,见雨琦身边坐着一排人,个个年轻叛逆,不过,眼神里却流露
      着难以掩饰的稚气。
      
          雨琦将手一挥说:“这都是我哥们儿,”指着我:“这位是李大叔。过去也是
      一人物,现在和咱们一样,也飘着呢。”
      
          雨琦冲吧台打个响指,侍者送来一杯伏特加,雨琦递给我:“大叔,我请你,
      来点烈酒,就不知你喝不喝得习惯。”
      
          我说:“雨琦,咱能不能找个地方坐坐。这吧台上的坐太高,我有恐高症,有
      点不习惯。”
      
          雨琦一笑,端着酒杯下来,我们找着刚才胡东东坐着的那个角落,坐了下来。
      
          雨琦和我碰了一下杯,把抽了一半的烟随手一仍,说:“大叔,也喜欢泡学生
      吧。”
      
          “我是来找人的。”我说:“看来你是这常客啊。”
      
          “也不是,”雨琦指了指身后那一排人,“这都是我们设计院的同学,今天周
      末,大家放放松,我一般不来这种地方,都是小孩,没品味。”
      
          “那天晚上,你们走了,没出什么事吧?”
      
          雨琦冷笑一声:“有什么事啊?条子来了也无所谓,我找人打个电话,还不赶
      快放人啊?!条子们也是多事,人家网友约会,又不是嫖客买春,抓什么抓啊!”
      
          我笑笑,说:“今晚雯雯怎么和你没在一起?”
      
          雨琦笑:“你想她了?她可想你了我和你说,昨天晚上她喝多了,喊你名字来
      的。”
      
          我的心头一动,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起了波澜。
      
          雨琦嘻嘻一笑,说:“其实你有什么好啊!”她突然出手,在我肚子上拍了一
      下,很重,搞得我差点把一口酒喷出来,“你看你这肚子,大叔,都快赶上我爸了。”
      
          我手捂肚子,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的。”
      
          雨琦说:“人家和你开个玩笑,别板脸行吧,你一板脸更像我爸了。”她从口
      袋里取出一包烟,递给我。我摆手拒绝了。
      
          我看着她把烟点上,放进嘴里,忍不住说:“我看你烟够勤的。”
      
          雨琦说:“一般般吧。我其实没瘾,高兴时抽,烦了也抽,平时还真不沾。”
      
          “你这样抽烟,你老爸知道吗?”
      
          雨琦摇摇头。“也许吧,无所谓,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他比我抽得还凶,他怎
      么不管管他自己啊!不过,我老爸和我说过,烟抽了可以,但是要抽自己的,千万
      别抽别人的,要防止人家害你。这一点我听他的。”
      
          我嘲讽的说:“不错,你还真有能听进话去的时候。”
      
          雨琦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了?以为我是叛逆啊?!白天我在老爸那,在我老
      师那我可都是乖女孩,昨天写毕业论文我还熬了一宿呢,你信吗?等毕业论文一写
      完了我就出国玩一圈去,先去欧洲五国绕绕,不过我不会花我老爸的钱,省得他总
      拿这事唠叨我。”
      
          “不花你老爸的钱,你上哪去赚钱?去那几个国家还不得几万?”
      
          雨琦狠狠抽了一口烟,从鼻孔里喷出烟来,随意的说:“我自然有办法赚到钱。”
      
          我想起了我在网上看到的她的个人主页,不知那个,是不是也是她赚钱的一种
      方法呢?
      
          雨琦看着我,说:“你不信?”我摇摇头。
      
          她从口袋里翻了一会,拿出一个十分精美小巧的手机来。
      
          “喀”的一声,她给我拍了照。我吃了一惊,问:“你干什么你?”
      
          雨琦打开手机屏幕,指着上面我呆若木鸡的像片说:“120万像素,清晰吧。
      这是现在出的最贵的一款手机,也是我换过的第十二个手机,不过,只有这个手机
      是我用我自己的钱买的,我自己赚的,我不靠我老爸,我也照样能赚来。你以为我
      是那种拿着老子的钱在外面耍的孩子,我告诉你,本小姐不是!"
      
          我点头,说:“我信我信,还是把东西收起来吧,你老照我我可受不了。”
      
          雨琦呵呵笑了,我们俩开始喝酒,看来她已经喝了不少,一杯烈性伏特加进肚,
      开始见多了。
      
          吧台上,一男一女突然争吵起来,拍的一声,那女的打了那男的一记耳光,骂
      :“你好啊你!背着我睡别的女人,咱们俩完了!”说完气呼呼的走了,那男人追
      了出去。
      
          雨琦鄙夷的看着他们的身影:“男人都这个德性,见了女人就想上,偏偏还有
      这种傻女。一遍一遍的让他欺骗,还那么天真!”
      
          我问:“你认识他们?”
      
          “这两人是我们学校的,一对冤家,打了吵吵了打,那男的睡了很多女生了,
      这女的都知道,打完还是要回来,也不知他哪点好。”雨琦掸掸烟灰,基本上全落
      在我裤子上了,我忍着没发作。
      
          我说:“可能人家那就是爱情吧。”
      
          “爱情是个屁!”雨琦哼了一声,粗俗地说:“还是及时行乐吧。什么爱情,
      狗屁,我也相信过这个,可是最后发现都他妈的是色情,大家其实是把色情当成爱
      情,最后的目的还不都是一样。”
      
          “我看你像受过刺激,怎么,是不是失过很多次恋,对爱情绝望了?”我呷口
      酒,讽刺地说了一句。
      
          雨琦瞪了我一眼:“失恋,别用这么高雅的词,是分手,分过手而已。你说我
      受过刺激,你算说对了,我不是受了刺激,我是从小到大真没受过刺激?从小到大,
      都是我老爸在那坐镇,他是党我是枪,他指哪我打哪,上学,高考,恋爱,工作,
      一切的道路都安排好了,如果这算是刺激,那我就是一直在刺激中活着呢?”
      
          “这挺好的,很多人做梦都想这样活呢?”
      
          雨琦狠狠的抽了几口烟,可能是用力太猛,呛着了,她剧烈的咳了几声,把头
      低下去,再抬起头来,我惊异的发现她的脸上竟然有了泪痕。
      
          “可是我觉得我活得像个傻逼,”她喷了一口烟,玩世不恭的说:“这么活着
      还不如死了。我尝试着换种活法,白天装成好学生样,晚上我就来点刺激的,你看
      过化身博士那电影吧,我就那样,换来换去。我还拿化身博士当过网名呢。”
      
          “是吗?”我说:“没想到你也混过过社会啊,都玩过什么,说来给大叔听听?”
      
          “你想听吗?大叔。”雨琦的眼中立刻放了光采:“哎,对了,你不是会写吗?
      哪天写写我吧。我干过不少事,瞌过药,玩过一夜情,跟那些搞摇滚,搞行为艺术
      的,什么狗屁先锋青年们混在一起过,可是我还是觉得,一切都还是太傻逼了。大
      叔,你是不是笑我,你别摇头,你笑了,你脸上没笑,但是你心里在笑,我能看到
      你心里去。”雨琦一口将杯中酒喝干,好象是酒精开始起作用了,她的身子开始摇
      晃了,“你笑吧。我知道你在笑,你其实也是个傻逼,你笑什么?你现在不想雯雯
      吗?你不想上她吗?你不就是了这个接近她的吗?”
      
          “说话还是不要这么难听吧。你喝多了,我看你现在需要的是清醒一下。”
      
          雨琦说:“我是喝多了,可是比你喝了还装样的强吧。想了就想了,别掩饰了,
      告诉你,你心爱的人一会就会来了。”
      
          “什么?”我吃惊的说:“你给她打电话了?”
      
          雨琦说:“不是电话,我是发了短信,从你一进来我就给你发了短信。她一会
      就会来,不管是色情是爱情,我想你们最需要是见一面吧。”
      
          我站了起来,说:“好的。我先去趟洗手间,咱们一会再聊。”
      
          从洗手间出来,我感到自己有点头重脚轻,伏特加的后劲太大了,雨琦已经被
      干倒了,我也快了,眼前一阵模糊,我有些失控的感觉,趁着现在还没有完全失控,
      我提醒自己做了个决定。
      
          我看见雨琦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吧台上几个男人不好怀意的眼神在她丰满
      的躯体上转来转去。一会儿,雯雯要来了,以她的精明和能力,不会让这个傻妹妹
      吃亏的吧。
      
          我打开酒吧的大门,一股冷风迎面吹来,酒开始往脑子里冲,现在,是该回去
      的时候了,要不就会和雨琦一样了。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刚一上车,就看见另一辆
      出租车停在门口,雯雯从车上下来,她的发型换了,换成了一种更蓬松更时尚的发
      型,显得更加野性和性感了。看着她走进酒吧的大门时,我醉呓的般发出了一个声
      音:“麦芽。”这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简直不像我的了。
      
          伏特加的后劲真的很厉害,整个早上,我被头疼折腾醒,然后又睡,醒了睡,
      睡了醒,再睁眼时,已经是快十一点了。
      
          拿起手机看表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手机上有几乎十个未接电话,大部分都是胡一
      平的,我懒得给他回话。还有一个是赵清明的,再有就是老莫的。但是,惟一没有
      的是安琪的。
      
          安琪?她近来对我真是越来越不关心了,不是不关心是简直就像没有我这个人
      一样,她从来不问我到哪去?和谁?在干什么?这倒好,落个清静。
      
          我泡了杯咖啡,打开电视,只见正在播本市新闻,我看见胡一平在电视上出现
      了,正在那指手划脚,接着镜头一变,几个大腹便便的人正在轮着接受采访,其中
      有一个很面熟,他上镜的镜头时间最长,讲的也最多,好象他是什么总,身后的背
      景是彩虹门,上面挂着巨型条幅,写着“金鼎房地产创业十周年庆典活动开幕式”
      的字样。这人讲了大约有五分钟,我突然想起他是谁了,他是那天和安琪在上岛咖
      啡厅一起上楼的那个男人,那个让我一度误会了的男人。他竟然是金鼎的老总。
      
          这人讲完,胡一平又跑了出来,原来他是这场活动的总监和总策划,胡一平说
      了几句这次金鼎房地产庆典的规模与意义之类的的废话,接着就大力吹嘘,这次他
      的飞宇广告公司为之投入了什么样的人力、物力和做出什么样空前绝后的努力等等。
      不用说我也看出来,这条新闻典型是一个有偿新闻,肯定是胡一平买下了这段播出
      权,整个节目就是给他的飞宇公司做广告呢。胡一平还没讲完,我在电视上又发现
      了安琪的影子,她在胡一平身后不远处正手拿着一个笔记本,对着几个西装革履的
      男青年们布置着什么,她的突然出现让我的心里有些发慌,我站起来把电视关了。
      
          这次庆典活动的出资者金鼎房地产是这座城市房地产商中的头牌,这次的庆典
      活动他们的老总极其重视,很多媒体都来了,由飞宇广告公司策划,听说晚上的开
      幕式表演将请来歌星刘德华、孙楠、郑秀文、王菲等人,胡一平刚才在电视上还说,
      如有可能,闭幕式表演将把周润发和成龙也请来,这是今年本市最大型的一次公益
      庆典活动,将持续两周。好象还是在半月前,这次活动一直是有意向是交给宏天做
      的,当时安琪几乎天天晚上加班,和老莫商量如何把庆典活动做大做好,以便在招
      标中胜出。金鼎的老总和安琪也就此沟通过很多次,私下都同意把庆典交给他们做,
      只是要履行一个招标仪式,以便对其他股东有个交待。可以说,如果安琪不在关键
      时刻投向胡一平的飞宇公司,现在在电视上吹大牛的人就是宏天的老莫了。我听说,
      胡一平拿来的招标书都是老莫他们当时起草的那个。
      
          这事让老莫上大火了,我坐在那里想,不管怎么说,安琪在半路拆台,是有些
      对不起他的,尤其是老莫对安琪其实一直很器重的。
      
          我拿起电话,鬼使神差的给老莫打了个电话。
      
          里面一片喧哗,好象是在个饭店,乱得狠。
      
          老莫许久才接电话,在里面喊了一声:“喂,又是哪个爷啊!”声音里有些许
      醉意,似乎他喝多了。
      
          我说是我。老莫听出了我的声音,说:“是文波啊,刚才的电视新闻你看了吗?”
      
          我说看了。老莫问我有何感想?
      
          我沉吟了一下,说:“老莫,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但我想你们都是做生意的,
      有竞争,也就有失败,这一行就这样。你不会因此怨恨安琪吧。”
      
          老莫说对,那哪能?商场如战场,这都是小CASE,接着问我吃中饭了吗?
      我说还没有。
      
          “那就打个车过来吧,我们在仙岛日本料理喝清酒呢,你去过的,快点过来,
      五分钟就过来。”
      
          我打车出去,到仙岛时发现老莫已经喝多了,两眼血红,身形踉跄,在那里狂
      喊狂叫着,身边有几个人,瞅着都挺面生的,但是意外的是我竟然发现里面还有万
      绮珊。
      
          老莫一见我来了,立刻站了起来,貌似亲密的一把将我扯了过来,说:“文波
      来了,大家认识一下,我大学最好的同学,文波。”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老莫已经把清酒倒满了塞到我嘴边,醉意颇浓的说:“来,
      喝了,是兄弟的就喝了,不喝是王八蛋。”
      
          我摇摇头说:“这话怎么说的,那我只能喝了。”
      
          我把酒干了。老莫搂住我的肩膀说:“大家看了吧,这就是我兄弟,实在人一
      个。当时也是我们大学同学里的四大才子之一,泡妞本事一流,我一直特嫉妒我这
      个兄弟呢,我这方面简直就是弱智啊。不过,你们都没见过我弟妹吧,与我这个兄
      弟相比,那可更是个人物,以前跟我的混的,现在跟了胡一平,攀高枝了。我嫉妒
      我兄弟,但我更嫉妒的是我弟妹。”
      
          万绮珊说:“老莫,你有点多了吧,弟妹也没在这,你就口没遮拦了。”看意
      思,他们似乎也挺熟。
      
          老莫摆手:“我没多,我没多。”老莫一只手搂着我脖子把我拉到他嘴边来,
      一只手向众人摆着,一股刺鼻的酒气传来,令人作呕。老莫说:“文波,我是真羡
      慕你,我怎么就娶不到你这么好的老婆呢,能干,漂亮,精明,能替你赚钱养家,
      人又生得美,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入得洞房,我真羡慕得眼都蓝了啊文波,你怎么泡
      上她的,快把这经验和大家谈谈。”
      
          我有点不太高兴了,老莫的话里有话,令人听不了太受用,我把他的手推开了,
      说:“老莫,我找你就是为了来喝酒的,你要是翻小肠子,能不能改个清醒点的日
      子。”
      
          “你他妈的少教训我!”老莫突然发作了:“操性,你看你那操性!安琪怎么
      不和你一起来,胡一平那儿比你重要是不?呵呵,兄弟,哥哥的老婆虽然差得多了,
      但就有一点好使,我让她上东,她就不敢上西,你呢,你现在把安琪叫来,你要是
      能把她叫来,我就真服了你!”
      
          我的脸色拉下来,说:“比这事有意思吗?”
      
          “就是,”万绮珊说:“老莫你是喝太多了,咱今天不是图个高兴吗?你干嘛
      老挤兑文波?我看哪,咱大家还是一起坐下喝几杯,说点高兴的事吧。”
      
          大家都随声附合,劝老莫。
      
          我站了起来,说:“几位,不好意思,我先走一会。家里还有点事,”我看了
      老莫一眼,说:“老莫,我来本来是想当面和你说声对不起的,但你今天喝得太多
      了,可能也听不进去。我知道安琪有些事做得不够地道,但是这是生意,生意就是
      生意,你胜我输,勾心斗角,是常有的事,我希望你想开点。”
      
          老莫怪笑了一声,睁着血红的眼睛瞪着我说:“想开点,我不可是你李文波,
      女人把你卖了,你都能想开。你知道你老婆玩的是哪一手吗?她告诉我她要去上海
      出差,是为了宏天的业务。可是她其实根本就没走,她那几天天天和胡一平泡在一
      起,就是研究怎么把生意从我手里抢过去,她怎么把金鼎的老总拉过去的?用的什
      么手段?她怎么和胡一平玩的空手道?她们私下会了几次?你是一无所知。我告诉
      你,他们狼狈为奸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他妈的是内行输给了外行,因为我的地盘有
      内鬼!你让我想开,你自己想去吧你!”
      
          我的头轰的一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万绮珊过来拉着我,说:“他喝多了,整一个胡言乱语,你可别信他的。”
      
          我脸色铁青,推开她的手,说:“我先走了。”
      
          走出仙岛的大门,外面正午的阳光刺进我的眼睛里,我的头开始剧烈的疼了起
      来。
      
          我掏出手机,给安琪打电话,她不接,一遍一遍的打,她还是不接,我不停的
      打,她终于接了。
      
          “喂。”那边很乱很嘈杂,我突然想起,今天是金鼎房地产的庆典典礼开幕式,
      安琪一定是在现场忙这个呢。
      
          “你找我有事吗?”安琪说。
      
          我本来很想质问她的,但不知为什么,一听到她冷静的声音,所有问询的话竟
      然都说不口了。“我想见你。”我说。
      
          “现在不行,”安琪说,听得出来她似乎情绪很兴奋。“今天的开幕式应该说
      开得很成功,最后的收尾我也得盯着啊。”
      
          “可是我想见你。非常想。”
      
          安琪激动的说:“晚上吧。等开幕式演出结束后,我也很想和你坐坐。忙活了
      快一个月了,总算有眉目了。胡一平今天很高兴。他又提给我加薪的事了。我告诉
      你,照这样下去。今年年底咱们不用贷款就可以买开发区的那套房子了。”
      
          “什么房子?”我问。
      
          “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看中了一套房子,三室一厅,双卫生间,一百三十平
      米,在开发区东边的孟河小区,很静,交通也很方便,金鼎的事做下来,我就能把
      首期的钱赚出来了,到时咱们付了首期,年底就能住进去了。”
      
          “是吗?”
      
          “是。我一直没和你说这事,你不会因为我自作主张就不高兴吧。”
      
          真是言重了。我有资格不高兴吗?我有什么资格?赚了首期就买房子,这是她
      赚的钱,这是她的事,我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我干巴巴的说:“哪儿会,我很高兴。”
      
          “那我不和你说了,晚上我请你夜宵吧。吃法式大餐,在圣路易餐厅。你等我
      电话。”她把电话挂了。
      
          我拿着手机,呆立在城市正午的街头,突然有种无所措从的感伤。
      
          车笛在我身后鸣叫。回头看,车窗摇开,万绮珊探出头来微笑。“上车吧。”
      她说。
      
          我坐在她的车上,车缓缓前行。万绮珊侧头看我一眼,笑了。
      
          “笑什么?”我问。
      
          万绮珊说:“我笑你拉长了脸子的样子,不至于吧。老莫也就是酒后失言。你
      放心吧。我了解安琪,她和我一样,我们都是以事业为重的女人,即使每天都和男
      人吃饭密谈,那也肯定都是业务上的事,不可能是其他的事。”
      
          我笑笑说:“我从来没怀疑过安琪。”
      
          “那为什么还这么不开心?不会因为安琪太能干了吧?”万绮珊说:“娶个能
      干的老婆,有压力吧。”
      
          “她能干吗?”我自嘲的说:“想当年她也是我的兵,她就是再能干,现在不
      也是得养着我吗?老莫这一点说的倒是不错,我真的都有点羡慕我自己了。”
      
          万绮珊说:“胡说。其实我看你也不是甘心让别人养着的人的吧。干脆我给你
      找点活干吧。”
      
          “噢,”我好奇了。“你这不是救我命吗?快说说,什么好活?”
      
          万绮珊沉思了一下,突然变得很冷静的说:“我们的房地产公司需要一个企划
      部主任,月薪不高,三千左右,但是发展潜力挺大,你要是有兴趣,我就和我们的
      老总说说。”
      
          “你们的房地产公司?”
      
          “是啊。我们的老总今年定下一个目标,要用一年的时间,集中全部力量,追
      上金鼎地产,迎头赶上,打垮金鼎,这是我们今年的口号。你帮我一把,咱们联手
      打垮金鼎。”
      
          “呵呵,”我忍不住笑了。“听起来怎么像是黑社会混战啊!”
      
          万绮珊说:“你别管这个那个,要是有兴趣,明天就和我面试去吧。”
      
          “再说吧。”我说:“我已经与世隔绝太久了,我要缓一缓,然后再看自己不
      是不是到了能出山的时候。”
      
          万绮珊嘴角挂上一丝笑意:“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我的。你和我们不一样,和
      安琪更不一样,你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一直在人为的控制着自己不进入到崭新
      的生活中去。我看刚才你劝别人的话送给自己最合适,那就是,想开点吧。因为你
      从来也没有想开过。”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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