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二章
      
          “我儿子最近心神不宁,我担心他早恋。”胡一平用手抚摸着肚子,左三圈右
      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做运动。他今年不到四十,但是早早
      谢顶。大腹便便,样貌鄙俗。
      
          “你儿子不会早恋的。”我用手掂量了一下哑铃的份量,使尽九牛二虎之力将
      它举起,“我看他是玩CS玩的太多了,有点走火入魔了。”
      
          “对呀!”胡一平用力拍脑门,如梦初醒。“有天早上三点多钟回家,摸摸电
      脑,是热的。一定是这小子趁我来之前上的通宵,现在的孩子们,爱好单一,不像
      我们小时候那么多姿多彩,他们都让一台电脑把时间占了。”
      
          “玩CS那是轻的,”我说。“他们主要是网聊,你儿子上过那种可视的聊天
      室吗?要是上了,就麻烦了,那里面有很多黄色的东西,小孩子不能看的。”
      
          胡一平摇头。“我估计他不会吧。我们家东东,他也就玩玩游戏,他从小就胆
      小,爱学习,人安份着呢。”
      
          “胆小的人才上网找刺激,因为可以不必承担责任。注意着点吧老胡。”我终
      于拿不住,杠铃掉了下来。
      
          “你今天就去我家,给我查查,这小子在干什么。”胡一平坐不住了。
      
          胡一平约我来过两次这种健身房,他有年卡。三千一张。现如今,健身房成了
      给大款们预备的消闲场所了。三千一年,无业游民如我,是断去不起的。
      
          “我前两天批了一种参,有这么大,铜钱大吧。一天吃一个,补。你要吗?壮
      阳,我送你点。你现在反正也是肾亏。”胡一平一边开车一边和我浪话。
      
          胡一平的车上个月换了新的,宝莱改成了丰田。不过,胡一平对此很有微词,
      在他看来,本来是要把此宝换成彼宝——宝马的。但是他倒煤的这笔生意有笔尾款
      要不来,车只能折扣了。对此,胡一平大骂奸商,害他在小情人面前吹的牛不能兑
      现。
      
          “万囡囡还等着我开白色宝白接她,妈的,现在欠钱的是孙子。这下玩完了,
      那娘们该瞅我笑话了。”胡一平骂。
      
          我没答话。眼前的这个粗俗不堪的暴发户,十年前是武汉大学的高材生,学哲
      学的。五年前我和他在党校进修时相识,后来因为几次采访与他熟识了,在我走背
      字写上辞职书的时候,老胡也正在闹辞职。不过,我俩的闹法不一样,我是彻底回
      家无业了,老胡是一闹到张家口做煤炭生意,结果不问就知,这两年倒煤如同倒黄
      金,他发了。
      
          我们下车,胡一平还在推销那种参。“真的,很好使。房事时吞一只,可以延
      时,最少延时十分钟。我现在让我的秘书在网上邮购,不邮购根本买不着。也没多
      钱,一天一个,一个月下来也就两千块钱,花钱买健康,人得活明白。”
      
          我们进得胡一平家里。胡一平先打开冰柜,那种大参就在那里泡着呢。他用开
      水倒上,逼着我吞服一只,然后带我去他儿子的房间。
      
          胡东东的房间乱得要命,几幅周杰伦的巨照贴在墙上,还有几双高级的运动鞋
      仍在木地板上,被子散落在床上,也没叠,七零八落。屋里有两台电脑,一台坐机,
      一台手提。
      
          “他平时不用手提,座机上有宽带,他经常用这个。”
      
          我把电脑的电源接上,开机。等待的过程中,胡一平说:“文波,你得快点,
      这小子也没准一会就回来,上次我偷看了他一回日记,被他发现了,气得差点离家
      出走。现在这些孩子,动不动给你讲隐私。说你不尊重他的隐私权,惹不起。”
      
          我们把胡东东的电脑打开,接上宽带,速度很快,我查看他的浏览网页历史记
      录,上面全是一些大的门户网站,还有就是一些游戏,没有什么可疑的。
      
          电脑后面有个东西一闪闪的,我掏了出来,是一个可视头,很高级的,进口的,
      我在电脑商店里见过,要四百多。
      
          “这是你给他买的?”我问胡一平。
      
          胡一平摇头。“这什么?我都不知这叫什么?”
      
          “这是一种可以用来视频聊天的摄像头。把他接上,就可以视频聊天了。”
      
          胡一平问:“视频,什么意思?”
      
          我说:“就是那种你能见着我我能见着你的聊天方式,这个就是用来互相看的。
      你还说他不视频,不视频买这个干什么?”
      
          胡一平咬牙切齿。“这小子!”
      
          门口有停车的声音。胡一平顺着窗户向外看,惊呼一声:“糟了,他来了。”
      
          我也把头伸出去,一辆切诺基车停了下来。十六岁的胡东东从车上下来,背着
      一个超大型的书包,驾驶座打开,一个戴墨镜的人从里面出来。
      
          “那个人是谁?”我问胡一平。
      
          胡一平说:“我给他请的电脑和英文教师,人家可不是家教,是个名牌大学的
      高材生,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动的。”
      
          我们俩一边说一边急匆匆的把电脑关机,还把那个可视头塞回原位。然后做贼
      似的把门关上,我们刚一进客厅,门就开了,胡东东进来了。
      
          “咦,老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李叔也在,李叔好。”胡东东很有
      礼貌的一进屋就打招呼。
      
          我用手拍拍胡东东的脑袋,胡一平冲跟他进来的戴墨镜的年轻人点点头,给我
      介绍。“这位是赵老师,赵老师,我朋友,李文波。”
      
          那个年轻人看着我,我们互相有些眼熟,他把墨镜摘了,一把将我的手拉住,
      喊道:“李记者。”
      
          我也握紧他的手:“赵清明。”
      
          我们俩人亲切握手,胡东东与胡一平看愣了。
      
          胡东东问:“赵老师,李叔,你们认识吗?”
      
          我说:“当然,这是当年我采访过的一个理科状元,清华大学计算机系高材生,
      你找他当电脑教师,真是找对人了。”
      
          七年前,我还在记者部当记者时,采访到了这样一个新闻:一位来自贫困山区
      的孩子在极艰苦的环境下,一边照料病重的母亲和略有些呆傻的父亲,一边利用自
      学的方式刻苦学习,最后终于考上了清华大学,成为这个山区里第一个进入名牌大
      学的青年。但是他虽然考取了高等学校,却因教不起学费,不能去就学,而村里的
      父老乡亲眼见着可惜,就自发的组队来报社反应情况,希望我们能能为这个孩子呼
      吁一下,让好心人给他捐点款上学。这个孩子就是赵清明。
      
          我当时听了村里乡亲的描述后,搭着当地村民的三马车去了一趟山区,见到了
      这个孩子,发现果然是个热爱学习品格端正的孩子。回去后我写过一个特稿,发在
      了当地的报纸上,我的这篇稿出来后,在当时引起了较大的反响,很多人为这个人
      穷但志不短、朴实又肯吃苦的孩子的事迹感动,自发地捐赠钱物,造成了很大的社
      会影响,而最后清华大学也破格免其学费招其入学了。这篇稿子是我当年的一个得
      意之作,还获了很多奖励。赵清明去上学时,我还和电视台的同行一道在火车站采
      访了他。这一晃间,七年过去了,只听说他在北京学习很好,年年都拿奖学金,每
      年还都接到他寄来的贺卡什么的,除此以外就再没什么消息,也没见过他本人。很
      意外的,今天竟然在这里遇见了他。
      
          胡一平给我们冲了绿茶。大家边喝边聊。
      
          “要不是你一支笔,我赵清明难有今天!”赵清明给我倒茶,很谦卑。“我现
      在还在北京,一边工作一边读研究生,主要是做软件,平时总在北京,这不我那软
      件公司那有点业务,回来做一年推广,也就这么和东东有了缘份。李记者,现在走
      街上,还有人认出我来呢,没有你,我现在还在家里种地呢,你一支笔,救了我一
      个苦孩子。”
      
          赵清明将茶举起。“来,就拿胡老板家的茶当酒,我敬你。”
      
          我也端起来:“不敢。赵清明,还是你有出息,现在又读研又工作,还给东东
      做兼职,比我们都强。东东,这是你学习的榜样。当年他学习的那个劲头,城里孩
      子我没见过一个。”
      
          胡东东笑了:“赵大哥本来就是我们的校辅导员。我们班好多女生还把他当偶
      像呢。”
      
          胡一平推了他儿子头一下。“这小子嘴里没正经话。好啊,既然大家都认识,
      那咱儿就正好聚聚了。赵老师,您有什么忌口没有,要没有,我就定地方了。”
      
          赵清明摆手:“不用了,胡总。我主要是来帮东东安一个计算机器材的,完了
      我公司还有事,我还得过去。东东,你都买了吗?”
      
          胡东东说:“买来了。爸,你和我看看去。有新鲜玩艺给你开开眼。”
      
          我们来到胡东东卧房,胡东东打开电脑,从后里把那个可视头拿出来,递给赵
      清明。
      
          赵清明接过可视头,端详了一下,很满意地说:“没错,就是这个。用了它,
      你就可以直接与迈可尔肯恩联系了。”
      
          胡东东说:“老爸,你没见过吧,一会儿让赵老师帮我安上,让你大开眼界。”
      
          我和胡一平对视一眼,胡一平耸耸肩,背对着胡东东,冲我做了一个嘲笑的表
      情,我无奈的苦笑一下。
      
          赵清明和胡东东把可视头接上,输入个网址,一会的功夫,屏幕上出现了一大
      堆英文字母,一个英文的网页出来了,网页上有一个外国中年男人,金发碧眼,咧
      开嘴大笑。
      
          “迈可尔肯恩,我大学时的英文老师,这个网站是他创建的,是一个用英语与
      中国学生交流的平台互动网络,目的是提高中国学生的英语口语水平。”赵清明向
      我们解释,并点击那人的头像,还做讲解:“视频技术的充分运用,在这里可以体
      现。他如果在线,东东就可以用英语直接与其交流,而完成这些,用一个话筒与这
      个可视摄像头就可完成。”
      
          那人的头像闪烁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一行英文,好象是“请连接”这一类字样,
      一个小屏幕弹出来,那个咧嘴笑的老外出现了。赵清明把话筒接上,调了调音,给
      了对方一个信号。“HELLO!”老外冲着胡东东打个招呼。
      
          “嘿,这好啊,这东西!”胡一平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胡东东熟练的用英语和老外交谈,赵清明满眼都是赞许。
      
          赵清明说:“照这样下去,东东的英语四级,没等到上大学就能过了,他在英
      语上,确实有天赋。在迈可尔肯恩这个外国助教的帮助下,一定还会有突破性的进
      展。”
      
          胡一平得意的点着头,眼睛看着我,说:“我儿子没问题,他可不像其他的孩
      子,我对他一直是有信心的。”
      
          我、胡一平、胡东东和赵清明在他家楼下吃海鲜。
      
          胡东东很祟拜赵清明。也难怪,赵清明确实很优秀,谈吐不俗,举止得体,七
      年前那种农家子弟的土气早已一扫而光。他的研究生还有一年毕业,现在在北京一
      家软件公司做销售,月薪四千,基本上是算白领了。
      
          “在北京,四千工资只能算中下。”赵清明说:“我现在就是想多赚点钱,将
      来供一个不大的房子,再娶一个称心点的老婆,我这一辈子,也就没什么太高要求
      了。”
      
          “没错,没错。不过,人总得有点追求,像你们这样的有知识有技术的,将来
      错不了。所以,也别把目标定得太低了。”胡一平夹了一个大闸蟹,送到赵清明碗
      里。
      
          整个宴会,赵清明是惟一的主角,胡一平简直视我如无物,光在那和赵清明交
      谈。我有些无聊,四处张望,发现门口停着一个奥拓车,挺面熟,还没等反应过来,
      车上下来一个长头发的女孩,眼神锐利的向里看了一眼,走过街去了。
      
          愣了至少有两分钟,我突然意识到她是谁了,探起头来看,她的背影一闪间,
      就不见了,但车还停在那里。
      
          “你有笔吗?”我打断了胡一平。
      
          “干嘛?!”正在痛说革命家史的胡一平很不满我打断他。
      
          “我抄个车牌号。”
      
          赵清明从包里拿出一支笔。“我有。”
      
          我把那辆奥拓车的车牌号抄了下来。胡一平探过头来看看,问:“你这抄谁的
      号呢?”
      
          我指给他们看:“那辆车,前天晚上我见过,就在我家门口停着,我——”
      
          赵清明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接电话:“喂,你好。啊,顾记者,对,我是赵清
      明,你在哪?好,好,我马上过去。”
      
          赵清明和我们告个别,说报社有位记者在等着他,做一期有关中学生性教育的
      专访,就匆匆的离去了。他把车启动,倒车的时候,我看见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子提
      着大包小包出来,上了那辆奥拓,他们几乎是同时发动车的,两辆车一齐开走了。
      
          我看着那辆车越走越远,有点失神。
      
          胡一平拍我:“喂,怎么了你?那是谁的车,这么紧张。”
      
          “没什么,没什么,我看错了。”
      
          有些事还是别让胡一平知道的好,他的嘴太大了。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胡一平手拿话筒,几乎一句调也没有的在那里嚎着。
      
          他身边的那个小姐靠在他的肩上,小鸟依人搂着他狗熊样的后背,啃着他的脖
      子。
      
          我身边的那个小姐无精打采的坐在我的身旁,用餐巾纸叠了一个小飞机。我只
      顾喝闷酒,一直也没和她说一句话。
      
          胡一平一把将她拉过来:“叠飞机呢妹妹,叠它干啥?打飞机吧,你这哥不理
      你,哥哥让你打。”
      
          两个骚货与胡一平闹成一团。这种歌厅里的空气太混浊,我有点头疼,身上还
      热,我怀疑可能是那个号称能壮阳的大参起作用了。只能大口大口的喝桌上的克罗
      娜,还能稍好一些,就想胡一平天天吃这个,身体怎么受得了,他不谢顶才怪呢?
      
          胡一平的手机响了,他把话筒给我,出去接电话,我接着唱了起来,那两个小
      姐如释重负,用四川话上一句下一句的唠起来,简直就像没我这个人了。管他呢。
      我索性拿起话筒,自顾自的唱。
      
          胡一平回来了,跟来一个侍者,把桌上收拾了一下,又摆上了一个大果盘,要
      了十瓶啤酒,我问他干什么,他说一会有人来。
      
          十分钟不到,侍者带了两个人进来,很奇怪,为首的是赵清明,后面跟着一个
      三十岁左右戴着眼镜面相斯文的人。
      
          胡一平关掉话筒,把那个眼镜拉过来:“文波,这位也是我的朋友,他是——”
      
          “不用介绍了,”我打断他。“我们是老熟人了,这位顾襄先生和我曾同事多
      年。”
      
          顾襄笑笑:“是啊,胡老板,说起来李哥还是我的入门师傅呢。”
      
          我说:“师傅谈不上,你现在混得还行吧。当上正主任了吗?”
      
          顾襄做谦虚状:“现在和你当时不一样了,一年五个A稿就行,现在要搞什么
      竞聘上岗之类的,上周六我们搞得全员竞聘,结果还没公示呢。”
      
          我们坐下。胡一平要侍应生进来,说再来两个小姐。我阻止他说:“不要了,
      我这个基
      
          本没动过,就给顾记者将就吧。“
      
          胡一平嗔怪的说:“什么话?拿我胡一平当什么了?”在他的强力要求下,两
      个小姐还是被“送”到了。
      
          赵清明和我一样,对身边的小姐并不感冒,我们俩不断的交换话筒,他唱英文
      的我唱粤语的,反正就是没有说中国普通话的。顾襄一进来,胡一平对唱歌就没兴
      致了,他们很自然的揽小姐在怀,一直在密切的交谈。
      
          胡一平身边的小姐邀他一起唱歌。趁这个时候,顾襄过来我和搭话。
      
          顾襄说:“文波,那韩力不大喜欢接受采访,不过,我对网络犯罪这块还是很
      有兴趣,你俩熟,回头和他说说,配合我一下不行吗?”
      
          我点了点头。顾襄迫切的说:“要不,现在就让他过来,今晚我请客,大家坐
      坐。”
      
          我说:“不大好吧。韩力他也没准备,再说,他那工作,一般这点正上班呢。
      出不来的。”
      
          胡一平唱完了,要顾襄唱,顾襄也上去,唱了一首《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唱的极好。不过,我早听腻了,这小子就会这两几首歌,到哪都唱,令人气闷。我
      出去透透气。赵清明也跟了出来。
      
          赵清明追上了我,说:“李记者,我有点不太喜欢这种地方,我想先回去了。”
      
          我说:“咱俩一样,我也正琢磨着什么时候走呢?”
      
          “我先走吧。要不咱俩都走了,他们面上也不好看,你受累,再多呆会吧。这
      种风化场所,我平常很少去,不适应。”
      
          赵清明拍拍我的肩膀,回去了。我站在歌厅的走廊里往下看,下面已经全黑了,
      夜来得真早。
      
          我推开门,一进去就被一阵震耳的声浪冲得险些摔出门去。胡一平他们把音响
      开到了最大,放上迪曲,不过,让人震慑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桌上,一名小姐站在
      上面,正扭腰摇臀的舞着,胡一平狂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向她身上
      仍去,钞票飞起处,小姐将胸罩解开,白嫩的胸脯坦露出来。
      
          “文波!来,坐这儿,看艳舞,看艳舞!”胡一平喝得烂醉,在那里大呼小叫,
      顾襄坐在他旁边,脸上挂着暖味的笑。
      
          小姐不断的扭动着丰满的身体,胡一平手中的钞票飞起,她身上的衣服也随之
      滑落,一直脱到直剩一条内裤,白花花的肉体在五彩的灯光下晃得人眼花缭乱,胡
      一平喊着:“都上去都上去,一律有赏!”
      
          几个小姐都上来了,桌上没那么大地方,她挤成一团,有人还摔了下来,倒在
      了胡一平的怀里,一阵吵闹声,我的头开始晕了起来,可能是酒喝得太多了吧。我
      有种想吐的感觉。
      
          我跌跌撞撞的走出屋里,来到卫生间,一阵干呕,什么也没有吐出来,眼前金
      星乱闪,不断的浮现着刚才看见的白花花的大腿和胸脯。
      
          在卫生间逗留了一会儿,我决定不告而别。走出门的时候,一阵阵冷风吹起,
      我看见歌厅门口,顾襄的车和胡一平的车并排放在一起,和他们两人在歌厅时一样,
      很亲密。
      
          到家了才发现,已经后半夜了。安琪没在。手机没电了,胡一平他们打没打过
      电话也不知道了,我习惯性的打开电脑,找到了凤凰说的那个网页。她不在。还是
      离线状态。我给她留了言:我在梦里见过你了。然后就睡了。
      
          半夜醒来,发现安琪的床还是空的,她又习惯性的加班了。鬼使神差的打开电
      脑,再进去,她还是处在离线状态。还是不在。
      
          我和韩力在楼下的公共浴池里泡澡,这可能是这个城市最便宜的浴池了,两元
      一人,搓澡的话,一人三元,所有的活儿全下来也不过十元。
      
          从九十年代末,我们这个城市里的洗浴就突然有如雨后春笋一样的多了起来,
      相应的与洗浴有关的配套服务也多了。以至于有个典故。说那年我们这里传说闹地
      震,长途车上挤满了往家赶的人,最后因超载翻车,车上死了一百个洗浴中心的小
      姐。
      
          我平生洗过最奢侈的一个浴是在城西的富丽华,胡一平请客,有我和工商局的
      六个人。我们进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包间,先在玛瑙石铺成的浴盆里洗,又做泥浴,
      最后招了六个服务生,统一做全身按摩,不过这不是正点。正点是在后面,十二点
      以后大家一起看了一场艳舞,艳舞后,胡一平给我们一人找了一个小姐,说好做全
      套,冰火毒龙蚂蚁上树什么的,580元一人,那天我能享受到的服务也就到此为
      止。因为我那天喝多了酒头疼,急于回家,把给我找的那个小姐退了,那些花活一
      个也没做上。后来早上听胡一平,那晚上一晚造了他六千七。
      
          在那种地方洗澡,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都像是梦中,所
      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影影绰绰,极其混沌。我和韩力一样,其实还是比较喜欢在我家
      楼下的大众浴池里泡澡,这里人多,雾气腾腾,充满了人肉的湿气味,很安全,更
      有种亲切的感觉。
      
          我想请韩力做个足疗,他拒绝,说是替我省点钱。一个足疗三元,我估计胡一
      平看这点钱掉地上都不会捡,不过,对我和韩力来讲,除非是有点什么特好的事,
      一般情况下是很难
      
          花这三元钱的。
      
          “你小子最近有点变态。老追着我问视频聊天的事,你是不是现在也迷上视频
      聊天了。”韩力的身子一泡进去,就责问我。
      
          我说:“没的事。就是好奇,你说,你们查了那么多黄网,咱这城市有没有人
      搞这个。”
      
          韩力说:“有啊,今年一共抓了三起,不过,也都是小打小闹,他们也就是从
      海外链接个服务器,在上传点黄色图片和小电影什么的,都是小事。没大劲。”
      
          “那,你说的那种叫什么,视频色情女主播,你们在这里抓到过吗?”
      
          韩力把头泡进去,再出来时,脑袋已经成了“毛儿盖”。“这类人,我倒还真
      没见过,不过,也保不准咱这儿也有。现在的女孩子,笑贫不笑娼,何况,这和卖
      淫毕竟还有所区别,不用真干,骚首弄姿露露该露的就行。不过,这类案子我可是
      一次没见过。要是这个城市里有这类人,我们就又有的事干了。”
      
          韩力说到这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我:“我警告你,别跟着瞎搅合,我可是网
      警!”
      
          “我看你这样子演无间道不错,对不起,我是警察,呵呵!”
      
          我趴在浴池的长椅上搓澡,搓澡师傅顺手递张报纸:“刚来的晚报,一边看,
      我一边给你做,省得没意思。”
      
          出版这份报纸的报社,我从一毕业到辞职走,整整呆了六年,太熟悉不过。打
      开一版,还是老样子,头版新闻导读加广告,往后翻,突然看见一组模糊的照片,
      还有一个大标题:
      
          “廉耻在哪里?我市一歌厅惊见脱衣舞表演!”
      
          往下看了看,是一组图文并茂的短新闻,大意是在我市某歌厅十二点以后,竟
      然有脱衣舞,只有你出钱至五百元以上,歌厅小姐会脱至精光,云云。我看了看署
      名,顾襄。
      
          那些照片拍的并不清晰,一看就知是用那种五百万相素的数码专用机偷拍的,
      光线不好,小姐们的脸上全用黑白道遮住了,最后一张照片上,是一个很大的后脑
      壳和一只举起的手的特写,甭说,从后面看,胡一平的脑袋还真是圆的可以。
      
          “我操!”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韩力也躺了过来,看我手中的报纸,问:“怎么,骂谁呢?”
      
          “没事,你先做着,我去打个电话。”
      
          我手拿着那张报纸来到更衣箱前,打开箱子把手机拿出来,给胡一平拔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胡一平的声音很混沌的传了过来:“是他妈谁?”
      
          “我,老胡,今天早上的晚报你看了吗?”
      
          “我从来不看本地的报纸,我又不在这儿做生意。怎么,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问问,昨天几点回来的?”
      
          “一点多吧,你他妈啥时走的我一点不知道,我喝大了,还是顾襄开车送我回
      来的,我现在头痛死了。我说顾襄那人可真不错。我喝醉时你好象从来没送过我。”
      
          我看着那张报纸,笑着说:“他那人是不错,太好了。”
      
          放下电话,我把那张报纸揣了起来,心想:这样的社会批判稿一定很吸引眼球,
      估计顾襄回去又要受表扬了,老总们就喜欢这个。
      
          韩力走了进来,恰好此时,他更衣箱里传出了手机的声音。
      
          韩力打开更衣箱,拿出手机接电话:“喂,是我,你好,郭队。什么?好好,
      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到。”
      
          韩力放下电话,急虎虎的穿衣服。
      
          我问他:“怎么了?有任务。”
      
          韩力说:“是。还真让你说着了,前几天有人举报,在网上发现一个视频聊天
      网里有色情服务,我们定了位后,刚才查出结果了,这个网站的服务器地址居然就
      在我们这里的。这要是真的,那可就热闹了,那就说明这些视频女郎有可能就在我
      们中间活动呢。”
      
          “这个极有可能。”我点头说。“极有可能。”
      
          我打开好友列表,列表里出现凤凰一闪一闪的头像,他现在是在离线状态,这
      表明有留言给我。
      
          我打开,上面有一行话:服务器地址已改,请输入下面的地址。
      
          在往下是一排英文字母。
      
          我把这串字母点在浏览器里,一个页面弹了出来,上面有用户和口令栏,还有
      一行繁体中文字:“原用户输入密码后可直接登陆。”
      
          我输入口令与密码,进去后,页面弹出一个窗口,打开,“星期八聊吧”弹出,
      宝贝们有一半左右在上面趴着呢,挤眉弄眼,呼之欲出。
      
          她也显示在上面。模样没有变化,但改了名字,叫春药。
      
          我点击春药这两个字,进入另一个页面。上面有着“视频连接”“语音连接”
      几个对话
      
          框,我点了前面的,一会功夫,一个视频屏幕框弹出来,她在电脑屏幕上出现
      了。还是那个样,长发披肩,不同的是,今年天穿了一件红色的紧身毛衣,把胸脯
      的曲线勾勒的浑圆挺硕。
      
          我敲上一行字:不容易,今天白天还在。
      
          她回话:白天只能聊点刺激的,不能让你看我的身体。要看刺激的,请十一点
      钟以后上来。
      
          我:为什么?
      
          她:因为警察现在查得紧,白天太显眼,晚上比较安全。
      
          我:怪不得你们今天改了域名。
      
          她:没办法,要不就又被查封了,我们的网被查封好几次了。
      
          我:现在干什么都不容易是吗?
      
          她:我看了你给我的留言,有十多条,你说梦中见过我,是真的?
      
          我:真的,我真的梦见了你。
      
          她:我什么样?脱光了还是穿着呢?
      
          我:穿着,但是你留得是短发,不是现在这个样。
      
          她:瞎说,我从来没留过短发。
      
          我:梦里的东西有时是有差错的,但是有时眼见的东西也不一定是实的。
      
          她:我不信梦,也不信眼前的东西。
      
          我:呵呵。
      
          她:你梦见了我,还留了很多言给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这个。难说。
      
          她:没什么难说的,你喜欢我是想看我脱光了的样子,好,和我聊吧,到晚上,
      我脱了给你看。
      
          我:咱们除了脱衣服这种事不能说点别的。
      
          她:别的?来这里的人难道不都是想看这个吗?别的是什么?
      
          我:你很像我当年上大学时遇见的一个女孩子,我们曾经谈过恋爱。后来她走
      了。
      
          她:呵,讲情史?网上泡妞这一趟有点老土了。
      
          我:什么不老土?
      
          她:打开你的可视头,把衣服脱了,我看你那玩艺有多大?是不是猛男?也没
      准我会因此看上你。
      
          我:你每天说这种粗俗的话,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没感觉。你爱听我就说,要不我说点纯情的吧。反正离十二点还早。
      
          我:你会一直在吗?我一会要和一个朋友去体育馆打球,回来时能遇见你吗?
      
          她:这个可说不准。我可能一会要去吃饭。
      
          我:吃什么?吃面?还是什么别的?
      
          她:我想吃你,你来找我呀。
      
          电话突然响了。我看了看来电显示,韩力的。
      
          他走的时候我们约好了,如果没事。六点钟去体育馆打羽毛球。
      
          我接电话:“喂,不是说六点去吗?现在刚五点。”
      
          “几点也不行了。我的星期天结束了,一会我们要出发,今晚有行动,你再找
      别人吧。”
      
          “什么行动?大周日的还出去?”
      
          “又接到了一个举报,发现了一个可疑的民宅,可能和网络犯罪有关系,我们
      今晚要蹲点,也没准要捕人。”
      
          “有记者跟着吗?”
      
          “没有。我们怕打草惊蛇,没招他们。马上我们就出发了。我会关掉这个手机,
      你别给我打电话了。”
      
          我放下电话,坐在椅子上深思了一会,再趴到电脑屏幕旁,发现她已经走了。
      
          晚上八点多了,她还没上线,我百无聊赖,开始听我昨天下载的那首被凤凰称
      之古懂的英文名曲〈Lovewilltearusapart 〉。,这是从我上大学时最喜欢的一盘
      打口带上掏下来的歌,中文歌名翻译过来就是《爱会将我们分开》,送我这首歌的
      人现在身在异乡,音讯皆无。一听这首歌就会想起她来,正听得伤感连连的时候,
      安琪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
      
          电话刚一拿起,安琪嘲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今天不错,这个点就在家了。
      昨天呢,你在哪?”
      
          我急忙关掉电脑的声音,然后来个先发制人,厉声地说:“这话我得问你!,
      你一晚上没回来!”
      
          “我给你打过电话请假,你一直关机。”
      
          “但是我后来回家,你也不在,你去哪了!”
      
          电话一阵沉默。一会似乎有啜泣的声音传来:“我在上海。”
      
          “啊?上海?”
      
          “昨天晚上公司临时决定的,去上海参加一个展销会,做飞机去的,我回家想
      和你告个别,但是你不在,手机又不开。我自己打个车走了,一个人拿着一箱行李,
      上了飞机。”
      
          “机场上有好几个同事,都是女的,她们的丈夫都来送她们,在机场依依惜别,
      我很羡慕她们,这一去就是半个月,她们都有人送,惟独我没有。”
      
          我心虚的说:“这个,昨天晚上顾襄找的我,有个稿子他求我帮忙——”
      
          “胡一平的老婆昨晚上也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她问我胡一平在哪,胡东东说
      他和你在
      
          一起,但是胡一平也关了机。“
      
          “我——”
      
          安琪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你一晚上都和他在一起吧?搂着小姐唱歌还是洗
      澡?用我猜一猜吗?”
      
          “胡说?!我能干那事?”
      
          “李文波,你在家已经整整呆了两年了,如果游手好闲也是个理想,你这个理
      想实现的很顺利,我真要祝福你!”
      
          “不要出口伤人。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是的,你不是那种人,你是哪种人?和胡一平一样吧?我倒宁可你是一个游
      手好闲的丈夫,那也胜过一个只会靠别人买单的帮闲!”
      
          “安琪,咱不能说点别的吗?上海的天气好吗?”
      
          “好。非常好。我可以告诉你,半个月的会期完后,我还会在我上海的同学家
      住一阵子,这么好的天气,我也得放松放松,别光你一个人放松啊!我会给你充足
      的时间,你可以继续夜夜笙歌了,这一段时间没人管你,你想喝,想玩,随便你。
      我现在开始关机了,别给我打电话了。再见!”
      
          电话啪的挂断了。
      
          我颓丧地坐在椅子上,我恨恨的想,为什么我每次稍微做点出格的时候,安琪
      总是会及发现,从结婚第一天到现在,就没变过。
      
          十一点的时候我给安琪打电话,她关机。半小时再打,还是关,最后我发了个
      短信给她,本想编几个词道个歉,但是想了想,还是发了一条特黄的黄色短信过去。
      
          我打开电脑,春药已经不在了。那上面还挂着几个在线的。有一个相貌比较清
      秀的,名叫火山美女,我点了她。不一会,这个火山开美女出来了,脸上的妆浓得
      吓人,而且言语也乏味,与在页面上见到的判若两人,最气人的是,她还迟迟不脱
      衣服,想方设法的脱延时间,算了,下线,不和她聊了。
      
          我找开自己的博客主页,没什么人气,我不是那些个开放的女作家,我的那些
      文章可能太过时了,也太压抑沉重了,基本上没见什么人有留言。
      
          我把库提斯的那首歌装进主页的下载程序里了,以后一打开主页,这首曲子就
      会播放,我还把歌词也贴了上去。然后开始写有这首歌有关的一些记忆,尽管这些
      东西写起来让有人有些丧气,但是总得要写下来,不写,我就会越来越淡忘这一切
      曾经刻骨铭心的东西。这毕竟是我第一次恋爱生活的见证。
      
          从下午三点到十一点,我写了大约有五千字,这时在电脑旁呆了近十个小时,
      肚子很饿。怀念起山西面馆的过桥米线,穿上衣服,电脑也不关,决定出去先吃面
      吧。给安琪打了电话,还关着机,看来她是真生气了。
      
          夜空很静,一阵冷风吹来,很冷,走出我家的小区,山西面馆的招牌在黑暗中
      闪闪发光,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只有这里,还有着熟悉的灯光,如同家一样的吸引
      着我。
      
          将要走过一条街的时候,警笛声突然响起,我没有意识到会发生什么。接着,
      一个女人的身影就撞了进来,如一个从天而降的鬼魂,长发飘飘,身影摩挲,她从
      黑暗中的街角里突然出现,拼命的奔跑,有如一阵风般的冲到我面前,在我还不及
      有任何反应的时候,脚下一软,突然摔倒在了我的脚下。
      
          啪的一声,两双高跟鞋飞出去。她抬起头来惊恐的望着我,月光下,她的神色
      惶然,脸色惨白,猛一看,与刚才在网上的神态大相径庭,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她。是她!她真的很像那个人,连吃惊时的样子都很像。很奇怪,这个我等了一下
      午也没有等到的人,却总是让我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与她相见,事先竟也总是毫无
      预兆。容不得我在想什么。警笛的声音爆响,警车的探照灯在路口亮了起来。
      
          来不及想什么了。我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拉起,非常迅速的说:“快,把
      假发扯掉,脱掉外套。”她张大的嘴看着我,想喊,但没喊出来。不等她反应过来,
      我很粗暴地一把扯下她的假发,又拉下她的外套,仍在地上,然后揽着赤脚的她径
      直走进了山西面馆。
      
          她没有挣扎,也许是被突然出现的我吓坏了,也许是,还有比和我一起更坏的
      事情在等待着她,使她竟然一下子就选择了和我走。没有质问,也没有惊慌,她就
      这样让我拉着走进了面馆。
      
          谢天谢地,面馆里并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一对夫妻模样的人也在那里吃
      饭,幸运的是老板和服务员都在里屋忙着,居然都不在这里。我搂住她的腰,装成
      情侣的样子坐在最靠墙的椅子上,还没等坐稳,两辆警车已经开了过来,车灯把街
      道照的亮如白昼。
      
          她看着我,想说什么,我指了指外面,做个嘘声的手势,她很聪明也很镇定,
      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我把她搂过来,将她的脸埋进了自己的怀里,一阵淡淡
      的香气袭了过来,她身上穿的还是那天在网上见到的那件红毛衣。我搂着她,看外
      面警车停下来,几个警察下来,用手电照着街道,一个警察捡起了地上掉的假发和
      外套,和其他人说着什么。
      
          我怀中的那个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粗重的喘息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用手轻抚着
      她的脸,
      
          说:“别怕,有我在,别怕。”她喘息着将脸埋在我的怀里。
      
          警察们向面馆里走来。那对夫妻愣愣的看着他们,面也不吃了。老板从里面走
      了出来,瞅了我一眼,然后就急冲冲的到门口,把门打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
      
          我突然想起她是赤脚,急忙把她的脚用腿夹住,送进了厚厚的桌布底下,谢天
      谢地,这个让我曾摸过无数女孩大腿的桌布,这里派上了大用场。
      
          我把她搂住,看着几个警察进来,他们扫视着屋里的这两对男女。
      
          老板上前搭笑:“怎么?有什么事吗?”
      
          一个警察掏出个证件晃晃:“我们是刑警三队的,刚才有个女的跑到这来了,
      请问你看见了吗?”
      
          老板看了我们几个人一眼,手一摊:“这个——”
      
          警察挥挥手,说:“好了。你们几个,把身份证掏出来,我们看看。”
      
          我怀里的那个身体又颤抖了一下。我把她搂紧,将脸贴了过去,她的脸冰冷,
      身体天颤抖,我在她耳边低声的说:“身份证呢?”
      
          她小声的说:“不能给他们看。”
      
          那一对夫妻规矩的站起来,掏出身份证。一名警察向我们这边走来。
      
          门口的车灯闪了一下,韩力从车上下来了。
      
          我有了主意,我站了起来,装作掏身份证,胳膊一扫,一个碗掉在了地上,啪
      的一声碎了。
      
          韩力听到动静,向里面望了我一眼。
      
          我对那个警察解释:“同志,不好意思,身份证忘家里了。不过,那边有我一
      个朋友,他认识我。”
      
          我用手指了指韩力,警察回头看,韩力走进屋来。
      
          韩力和那个警察说:“小关,这人我认识,这是我一朋友,家就在这住,平时
      总来这吃面。”看了我身边的女人一眼,很狐疑的望了我一眼:“你这是——”
      
          我双手抱拳,做个做揖的手势:“哥们,今儿你就当什么没见到,千万别和安
      琪说。”
      
          韩力看了女人一眼,神情很厌恶,对那个警察贴近了小声嘀咕一句:“走吧。
      都是出来打野食的。”
      
          几队警察走了,他们把捡来的那件外套和假发拿到车上,发动了车,不一会功
      夫开走了。
      
          面馆里又是一阵安静,那对夫妻模样的人没了兴致,起身结账走了。
      
          面馆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我这时才终于定下心来看看她。她的脸色苍白,望着
      窗外,身体还在颤抖。这么近的看她,和在网上有点不一样。她很白,脸盘小巧,
      是典型的南方人。有那么一刻,我仔细的由上到下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冲了一口气,
      虽然像,但我可以肯定,她们不是一个人。这只是巧合而已。
      
          “没事了。”我拍拍她的肩:“想吃点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很怀疑的眼神,说:“你为什么救我?”
      
          我耸耸肩。“我也不知道。管他呢。咱们曾在这见过面,就算我是拔刀相助吧。”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怀疑的神色,也有一丝恐惧的成。,突然她说:“你家远
      吗?”
      
          “怎么了?”
      
          她用手抹了抹淡红色的头发,很坚定的说:“走吧。我快冻死了,去你家暖和
      儿一会,我要洗个澡,还要找双鞋穿。”
      
          我点点头,那个老板在远处看着我。表情很暖味。
      
          人的一生有很多时候都非常奇怪。比如现在,我和一个在网上从事色情视频表
      演的女孩数次见面后,竟然鬼使神差的把她带到了家里,而且,最巧合的是,我的
      家里这天还居然只有我一个人。
      
          任何一个人碰上了这件事都不会无动于衷,我也一样。当她赤着脚进到我的家
      时。这个屋子因为一个女孩子的出现突然明快起来。我从鞋柜里给她拿了一双鞋,
      她急忙的穿上,看得出来,她也确实冻得够呛。
      
          我去厨房,给她热了一杯奶。她急匆匆的喝了,当我问她是否要洗澡时,她又
      很怀疑的看了我一眼。
      
          她说:“你想我怎么报答你,就说吧。”
      
          我说:“报答?我没想啊。”
      
          她很干脆的说:“直说了吧,我可以和你睡觉。但是我有个条件,我只在这里
      过一夜,明早我就走。你要把我这个人忘掉,咱们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我笑笑说:“那我要是忘不掉呢?”
      
          她用手指了指我客厅的电话:“电话在这里,你现在就可以报警。不过,我想
      你不会吧,要不你救我干嘛。”
      
          “说对了。”我拍拍手。“你先把奶喝了。睡不睡觉的,那不重要。”
      
          她摇摇头,说:“不,我不想欠你的。我现在去洗澡,你在床上等我吧。不过,
      你最好一会也洗一下。这样比较舒服。我告诉你,我不是出来卖的,我现在身无分
      文,有家不能回,这是我报答你的惟一方法。我现在就去洗澡,你在这里等我,好
      吗?”她一连串的把这一套话说完,似乎很轻松的样子,站了起来,唉唷了一声,
      又坐了下去。
      
          “怎么了”我问。
      
          “我的腿摔伤了。”她掠起裙子,小腿上摔青了一大块。
      
          “你等一下。”我起身从屋里把万花油云南白药什么的都拿来了,放在茶几上。
      示意她把腿抬上去。
      
          “我动不了,好疼的。”她呻吟着说。
      
          我托起她的小腿,举到茶几上,裙子掠起处,一片青紫。我把油倒在手上一些,,
      问她:“可以吗?”
      
          她点了点头。我把油在她腿上抹匀,又敷上白药。她的小腿很柔滑,摸上去手
      感很好。我把视线全集中在她小腿上,很认真的替她抹。尽管表情严肃,但是当手
      与柔软的肉体接触时,有好长一阵时间心也在呯呯的跳。
      
          药涂好了,我把她的腿放到茶几上,将裙子掀起来,这样药就会干起来,就在
      这时我看见了她的裙子里是一条白色的内裤,这个意外的走光发现让我的脸有些发
      烫了,我抬起头来,发现了她正在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急忙将眼光扫向别处。
      
          有那么一刻,我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某一个时间里。屋子里全
      是万花油的味道,提醒我这不过是一个巧合,我只是碰巧与一个面熟的人在一起而
      已。我想幸亏安琪走了,要不,明早她一回来,一定会怀疑为什么满屋子都是这个
      味道。
      
          她静静的看着我,眼神里依然充满着怀疑与不信任。她说:“你为什么救我?”
      
          “不知道。”我老实回答。“真的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那假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撒了个谎:“你在跑的时候,里面的头发露出来了。”
      
          她说:“你想知道那些警察为什么抓我吗?”
      
          我点点头:“想。”
      
          她看着我,假装很认真的说:“我男友给我找了一些粉,我们俩人正在迪厅的
      卫生间里吸的时候,警察就来了。”
      
          我在心里暗想笑:“吸毒这种事,要网络警察出手吗?”但是还是假装很关心
      的说:“那你男友呢?”
      
          她耸耸肩:“被抓走了。估计这次进去就难出来了,他是惯犯,这次要完了。”
      
          她把牛奶拿到嘴边。喝了一口又看着我:“我还是先洗澡吧?”
      
          “你的腿伤成这样,还是别洗了。我看你还是先睡觉吧。”
      
          她看着我:“你不想吗?”
      
          “想什么?”
      
          “你救了我,不想我报答你吗?”
      
          我笑笑,说:“好啊。”
      
          我们俩坐在屋里,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她看见我屋子里的音响,说想听段音
      乐,我给她打开,问她想听谁的,她说想听一首老一点的歌,问我有没有邓丽君的,
      我说我这里有她的全集,她让我给她取来。
      
          我把邓丽君的那一套专辑给了她,她挑了挑,选出一张,放进去,再选了一曲。
      不一会,邓丽君的歌声就响彻在整个屋子里: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
      许遇见某一人,过着相同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任时光匆匆流
      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已,失去生命的力
      量也不可惜。。。。。。。。。”
      
          听着听着,我发现她的眼眶湿润了。
      
          “怎么了,”我问:“想起什么了。”
      
          她摇摇头,有点哽咽:“没有。我上学时就喜欢这歌,有好久没听了。”
      
          静静的听了一会歌,她对我说还是想要去洗澡,我问她的腿怎么样,她说没事
      了。
      
          她说完就执意站起来走进卫生间去了,有点跛。隔着一层门,我听见放水的声
      音,透过卫生间的磨沙玻璃,我看见她似乎在脱衣服,身体曲线的轮廓在里面若隐
      若现。
      
          我从衣橱里拿出一套睡衣。放到沙发上,这睡衣是安琪的,把我老婆的睡衣给
      另一个初次相识的女人穿上,这事够匪夷所思的了。我走进里屋,把鞋子脱掉,躺
      在床上,我要好好想想接下来干什么。这事来得太顺了,倒有点不真实了。卫生间
      里的水哗哗的,看样子她洗得还真仔细。
      
          手机响了。我拿来一看,是韩力的。
      
          韩力的声音里满是不屑的意味:“怎么,忙啥呢?今晚挺浪漫吧?”
      
          “一般浪吧。”
      
          “那女的是谁?”韩力的声音严肃起来:“小情人吧?你现在真是越学胆要大
      了。”
      
          “不是什么小情人,一个足疗小姐,约出来吃点面,大惊小怪!”
      
          “我告诉你李文波,今儿要不是我在那,你们俩都得给我进局子去,你看那女
      的,一看就不是稳当人。你小子可注意了,网上看看黄片就得了,生活中得检点吧。”
      
          “你怎么说话像外星人似的,人家足疗做的好,我请顿饭,碍你事了。”
      
          “是不碍我事,不过安琪要是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办?”韩力威胁我。
      
          我冲着电话那头喊:“我告诉你小韩同志,你要是敢和安琪说,别怪我翻脸不
      认人!”
      
          “小李同志,你要是敢做对不起嫂子的事,我也翻脸不认人!”
      
          电话挂了,我摇摇头,这小韩同志还真是个书呆子,什么年代了,还把这事看
      得重。
      
          门开了,她走了进来,她身上穿着安琪那件睡衣,有点瘦,她比安琪丰满,胸
      部都撑出来了,两个乳房顶出来,乳沟深陷,坦露着一片白肉,看着让人心荡神驰。
      
          她坐到床前,看了我一眼,妩媚的一笑。然后对着床前的镜子,将湿湿的头发
      盘起,通常一个女孩子做这样的动作,都会引人睱想,特别是看到她高举的双臂,
      腋下洁净无毛,胳膊浑圆白润,更让人有种难以自持的感觉。
      
          她回头看着我:“我刚才进来时看了看你家里有酒柜的,咱们先喝点酒吧。”
      
          “你想喝吗?”
      
          “先喝一点,这会有点情调,我想你也不想搞得太生硬,太像一场交易吧。”
      
          我走出去,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干红和两个杯子,这酒是我下午刚买的,趁着安
      琪不在,我本想享受一下一边喝着红酒一边看着美国大片的感觉的,但不能想到,
      居然派上了别的用场。她的眼神还真的不错,一眼就发现了这柜了里的酒。我拿起
      酒瓶子,下意识的,来到窗前向外望了望,下面静静的,没有人。
      
          一切都来得太顺利,有点像一个“仙人跳”的局,不过,这总是在我家里,总
      不能有人怎么样我吧?
      
          我把红酒打开,回屋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钻进被子里,正拿着一个相册翻。
      
          她指着相册问我:“这个是你老婆吗?”
      
          我把相册拿过来。“未经许可就看别人的相册,这不好吧。”
      
          她吐了吐舌头,那一刻,她像个顽皮的孩子,我心动了一下,正在考虑上不上
      床,她很大方的把被掀开,从床上下来,坦露着雪白的四肢,把我手中的红酒和杯
      子接过来,把酒倒满,放到床头柜上。
      
          她回过头来,看着我,眼睛很亮,里面充满着暖味而又诱人的味道。她一只手
      伸了过来,环抱住我的脖子,用手轻轻推着我的胸膛,娇声说:“躺下。我们躺着
      喝酒,先聊聊天,好吗?”
      
          在一阵阵香水与女性体香混合的的气味中,我被她轻轻推倒在了床上,她将身
      体压了上去,这种突然覆盖上去的重量感让人很舒服,再加上女孩子身上那种淡淡
      的体香,也的确让人心悸神驰。她贴了上来,用手蒙住了我的眼睛。“你闭上眼睛,
      我给你好东西。”她娇声地说。
      
          我的眼睛被她的手遮住,什么也没看不见。接着,一个潮湿肉感的东西压在了
      我的嘴上,我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嘴,湿凉的苦中微微带些甜味的液体流进了我的嘴
      里。
      
          我惊异的想要起来,她用身子压住我,手依然盖在我的眼睛上。“别动。我喂
      你喝酒,你难道不舒服吗?”她嗔怪的说,嘴唇又压了上来,又一大口酒掉进了我
      的嘴里。
      
          必须承认,即使我和安琪最热恋的时候,也没有享受过这种服务。我们接吻接
      的舌头都麻了,但是口对口的喂哺这种前戏,却是从没有过,安琪有少许的洁癖,
      对任何有损健康的事都是三思而后行。这种方式,我倒是见胡一平玩过,有一次在
      歌厅里泡小姐,他和小姐玩纸牌,胡一平输了掏钱,小姐输了就要口对口的喂酒。
      那天晚上,小姐的手气太好了,胡一平输了将近一千块钱,才终于赢了一把,于是,
      他们就在那间小包房里给大家表演了一把,我当时的感觉是,恶心!可是,今天—
      —
      
          这样胡思乱想间,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好几口酒。那只温软的手还是压在我的眼
      睛上。另一只手则伸进我的怀里,解开我的衣扣,温暖潮湿的舌头顺着我的脖颈向
      下滑动着,一直滑向胸膛,一阵酥痒的感觉由头直至脚,令人亢奋……
      
          她的舌头向下,向下……她的一只手始终压在我的眼睛上。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一把将她的手扯开,这一睁眼间就看见了对面的墙上,巨幅的结婚照上,安琪身穿
      红色婚纱,正在向我微笑。我叹了口气,心想说什么也不能在这里发生这件事,在
      安琪的“眼皮子”底下。我将她的头也扶了起来。“等等,等等。”我说。“你先
      停一下。”
      
          “嗯?”她抬起头迷惘的看着我。嘴唇湿漉漉的,像一只可爱的小羊。
      
          我把她的脸托了起来,说:“你非要这样报答我吗?”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有些不解。
      
          我下定了决心。坐了起来,把她也扶起来。“我还是给你找间旅馆,这样更好。”
      
          她很委屈的看着我:“怎么了,难道你不想要我?”
      
          “不是。这个——”我摇摇头,不知如何表达:“我觉得这样不好,我不是很
      习惯。在我家里——”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你是不想在自己家里做。我明白了。”她用手轻
      轻一推,又将我推倒在床上,说:“那你在这里躺下等着我吧。我先去趟洗手间,
      咱们找个地方,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真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她笑笑,用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坏哥哥。”然后就出
      去了。
      
          我听见洗手间的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无奈的叹口气。她一心要用她的身体报
      答我,这是一个听起来多么诱人的事,但我的潜意识里,却又觉得这件事似乎哪一
      个地方有了什么问题,我说不出来,但是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肯定是的。
      
          躺下来,头开始疼了起来。看看床头柜,那瓶红酒已经下去了多半瓶,怪不得
      头这么疼,红酒是有后劲的。我躺了下来,眼皮开始发沉。眼前的灯光恍惚起来,
      有种天眩地转的感觉。红酒真是上劲。我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想今晚该怎样?是干
      还是不干?这是一个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和这样突然撞上来的看起来很面熟的女
      人。但是,安琪,一想起安琪的,我的头更疼了。我们之间已经整整有六个月没有
      性生活了。自从那次煤矿塌方的事之后,我突然间就没有了性欲甚至没有了性能力,
      我们一年来的性生活都极不和谐,这不全怪我,她也有责任,她每天回来的晚,而
      且坚持只要双方任何一方喝酒就不行房,于是,我们之间的距离感越来越大,因为
      没有性,性是如此的重要……
      
          我的眼皮发沉,天花板在眼前模糊起来,吊灯的灯光有如催眠曲,越看越觉得
      世界在渐渐的混乱,越来越混乱,就像我的生活,越来越混乱,越来越混乱……
      
          睡醒过来的时候好象已经到了中午。阳光暖暖流的照进来,照得我满脸都是汗,
      我是被热醒的,我睁开眼睛,发现窗外天光大好阳光充足,这是一个适于效游的日
      子。我挪一下身子,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再看被里,竟然只穿着内衣裤。
      
          这是怎么回事?我努力回忆,头痛如绞,测过身去,猛然间看见了床头柜上放
      着的小半瓶红酒,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我坐了起来,环顾四周,下意识的把那瓶红
      酒拿过来,这才发现,酒瓶底下还有个纸条。
      
          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字体还很娟秀:
      
          “我已经走了。对不起,昨晚我在喂你酒时,在酒里下了一些药,但我保证除
      了让你睡得更香外那些药没有任何的副作用。谢谢你救了我,你是个好人。我一眼
      就看出了。所以我想你会帮人帮到底,刚才我从你钱包里拿了五百元钱,我现在得
      找个地方住。你放心我会还你的。我刚才打开了你的手机,把你的号码记下了。我
      过两天可能会给你打电话,找你还钱的。不必知道我是谁。再见。”
      
          看着那张字条,我一阵阵的发愣。如果没有这张活生生的纸条,我一定是以为
      自己在做梦。
      
          下了地,发现屋里已经被人收整过了,很干净,安琪的那个睡衣也已经挂起来
      了。她在走之前,把这里收拾了一下,而且还把我的衣服脱了,她真是个细心人。
      
          坐在客厅沙发上,我反复看那纸条,一时哭笑不得。
      
          我打开电脑,进入“星期八聊吧”,在线的几十个视频女郎缺了几个人,原来
      有头像排列的地方现在有一片空白了,下面有一行定:离线。她的头像也没有了。
      看来,虽然她们都暴露了,但是这个网站依然运行着,这可能是服务器地址在国外
      的,中国的网警对此是没办法的。
      
          抓捕她们的人应该是我的朋友韩力他们。昨晚上的行动,肯定是针对这里的。
      
          我打开窗子,外面高楼林立,店铺临街。三年前我们买这间房子的时候,把所
      有存款都动用了,还借了安琪她爸爸近十万块钱才湊足。三年前这里是这个城市的
      高尚住宅,三年后已经普通沦落的如一个坠入风尘的贵族,这里至少有一层民居都
      空了,那些大款、高官搬到了更好的地方,更高尚的住宅,于是,几乎一栋楼都空
      了下来,租给了很多外地人,生意人,没房子住的人,和打工的人。这里环境噪杂,
      人口密集,曾一度是事故案件多发地段,安琪一直想搬走,可是靠她一个人的收入
      很难住得起更高尚的住宅,她爸爸死后,很多不明来历的钱被冻结,也没有人再会
      一把拿出十万块钱让我们使。这个地方令她厌恶,这里来往的人群让她充满了不安
      全感。但这一切对我无所谓,在这个城市里,住在哪里都一样,你都将会看到,听
      到,遇到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再高尚的住宅也都会生不那么高尚的事。
      
          这也正如昨天,韩力他们袭击了曾经的高尚住宅,抓住了一群从事不那么高尚
      职业的人。她们就潜伏在这个住宅的某一栋房子里,从事着在法律与道德领域里都
      不被允许的色情事业。她们是徘徊在法律与道德边缘的人。而最好笑的是,其中的
      一个人昨天跑了两条街,来到了其中的一个住户家里,与这家的男主人前戏一番后,
      早上又神秘的失踪了。
      
          这个故事,要是拿到我曾经呆过的那家报社,我想一定会得个A稿,上头条。
      不,更可
      
          能是,是被我们那位总编毙掉,再批四个字,胡编烂造。
      
          “你小子好象是没睡好,怎么,昨天在家挺快活吧。”韩力一边开车一边冷嘲
      热讽的说。
      
          上午起来的时候,我给韩力打了电话,想请他吃饭。正好,他要开车去接顾襄,
      这是他们局领导的意思。因为这种网络犯罪在这里并不多见,所以这次主动联系了
      媒体。韩力要我等他,说接受顾襄采访的是他们中队长,没他什么事,把顾襄接到
      他就可以下班了。把电话放下后,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给韩力打了电话,我要求
      搭车,和他一起去接顾襄,小韩同志本来不想拉我,但是在我一再的坚持下,这才
      把我也捎上了。
      
          一上车,就面对了韩力的质疑,我没答话。我想韩力这小子真是白活在这个时
      代了。他对家庭的那种忠诚程度好像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人,一点也不能容忍别人
      有稍微出格的事。不过,再怎么老旧他也得义气为先,我相信他不会把这事告诉我
      老婆的。在这个基础上,我以沉默回应他,不能多说,多说可能泄露的更多,就不
      敢担保他不会说走嘴。
      
          车子开到了报社门口,顾襄正等着呢,他一见面先道歉,说他的车刚送厂修理,
      要不不就不用接了。小韩说没事,我们三个人上了车,他一上来,大家反而都没话
      了。顾襄后来打破了僵局,问问韩力昨晚怎么回事?说要先了解一下情况,反正我
      也不是外人,韩力把昨晚上的事都和他说了。
      
          韩力简短捷说,把昨晚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韩力他们昨天接到了一位居民的
      举报,说他们这层楼有一间房很奇怪,原来是空房,自从住进人后就有些不正常了。
      首先几个窗户就很少打开过,即使白天也挂着厚厚的窗帘,再就是几乎很难见到白
      天有人从里面出来。
      
          这个反应情况的居民就这层楼下,是个神经衰弱的老人。也该着几个女孩子倒
      霉,这个经常睡不着觉的老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耳朵格外好,他总是隔着墙能听见
      楼上有音乐声,有人说话,有人走动。他对这上面的住户留了心,经过观察发现,
      在里面住的都是女孩子,大约有五六个,她们平时都很少出来,结伴出来的时候几
      乎一次也没有过。经常地,半夜里还能听见有人开门。种种情况,使老人认为这上
      面可住着一群卖淫的小姐。于是,基于正义感和为自己的安全他报了案。
      
          韩力他们听说这个消息很重视,联想到上午发现的那个可疑的本地服务器网址,
      他们推认为这里可能从事的不是卖淫而是网络色情服务,于是马上接手。网警与刑
      警们中午赶到现场,因为案情的复杂性与特殊性,也为了更好的取证。他们没有打
      草惊蛇,而是分兵两路,一路候在对面的居民家里,一路在楼下的花园里,候了差
      不多一个小时,才见到那屋里出来了一个女孩,穿的很随便,好象是要去买东西。
      当然,她一到楼下,立刻就有便衣跟上。女孩在楼下的小超市里买了很多方便面,
      还有女性用的卫生巾等物件,就上了楼。警察们看着她进了屋,门立刻锁得死死的,
      接着就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她们在吃饭。大家一直耐心等待,准备到夜
      里十一点以后才动手,因为通常这个时间,也是网络色情服务活动最猖獗的时间。
      
          晚上十一点多一点,又有一个女孩子开门出来,把一个垃圾袋放到楼道里。这
      是一个绝好的时机,警察们突然出动,他们抓住了这个出来透风的女孩,顺便也破
      门而入,一进去就发现另外四个女孩子都只穿着三点式正对着可视头骚首弄姿……
      四个女孩子脱得只剩下内衣,被当场抓了个正着。
      
          警察们进去才发现,这个两居室的屋子除了五张床,一张桌子,几个椅子外,
      居然放了五台电脑,分别安放在这个屋子里的各个角落,甚至连卫生间里也有一台。
      这间房子的屋顶上钉着几根铁丝穿成的线,把几台电脑的位置用布帘隔开。就成了
      几个包间似的空间,四个女孩子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视频聊天,卫生间里的那个已
      经脱到胸罩的带子都解下来了。警察们一拥而入,她们几个吓得衣服也顾不得穿,
      连喊带叫,自然,很容易被制服了。
      
          不过,韩力很遗憾的说,虽然这次的搜捕非常成功,当场抓住了证据,但是还
      是漏跑了一个人。当他们进屋抓人的时候,其中一个躲在卫生间里的女孩子想要跳
      楼逃跑,与警员发生了争执,在争执的过程中把卫生间的玻璃打碎了。楼下守候的
      警察说,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奥拓车刚刚开进院子,车子里的人看见楼上有玻璃掉
      了下来,马上掉头就走。守在楼下的警察感觉这里可能有问题,立刻开车去追,这
      辆奥拓车仗着地形熟,三拐两拐进了一个胡同,警车迅速追进去,就发现那辆车的
      前部正抵在墙上,已经熄火了。可能是车主过于慌乱,一下撞了墙才导致的熄火。
      警车追上了这辆车,但是车主跑了。这时韩力他们下了楼,上了车与第一辆警车会
      合,开出小区四外搜捕,可是一出了小区,人就不见了,只看街上有仍在地上的假
      发和外套。
      
          那辆车已经被拉走了,牌子是假的,车也是旧的,根本查不出什么,几个女孩
      子当晚就被运到这里,其中一个因为企图跳楼时与警察争执,被玻璃划伤了大腿,
      出了很多血,当场就由120派车接走,直接送医院去了。
      
          对几个人的审讯全加起来不过三十分钟,她们基本上吓得已经没有了一点对抗
      能力,个个如实招供了。在她们的供词里,警方遗憾的得知,那个跑了的女人果然
      也是她们中的一员
      
          ,而且是她们的组织者和负责人。
      
          韩力详细的讲解了这些人的情况:
      
          “她们五个人,大多数都不认识。其中有三个是从河南农村来的,是老乡,先
      是一个人出来打工,后来被人拉着干上了这个,于是也把另两个老乡拉进来了。另
      一个是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本地人,在家待业两年没工作,因为和父母吵架,离家
      出走,没法生存,也就干起了这个。还有一个比较复杂,她以前就是足疗店的小姐,
      但是她好象是只做足疗,不卖。这个人是东北来的,是个渣子,就是她想跳楼逃跑,
      与警方发生了激烈对抗,不但伤了自己,还抓伤了一名警察的脸。她们五个,都是
      以网名相称,连认识那三个人也一样。这几个人都是最外围的人员,比较麻烦的是
      跑掉的那个,她是她们中间的负责人,也是把她们召集来的人,有关她的情况,这
      几个人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她叫关莉,网上的名字叫粉红佳人,当然这个关莉的名
      字肯定也是假名。她们叫她莉姐,据几个人交待,这个莉姐也不是头头,她也是要
      听指令干活,但是这个听指令的权利,她们几个人没有。所以除了她,没别的联系
      渠道。”
      
          “这些人在这里从事表演,靠什么来获取报酬?”顾襄在那里不停的记,我提
      问。
      
          “那个叫关莉的人给她们开工资,按规矩,每小时付费10元,她们是从晚上
      九点钟开始工作的,这时就开始计时了,一般来说,大家想要多赚钱,就要尽量多
      和视频对手拖着时间。她们结算的时间一般是十天一结。如果做的好,一个月赚两
      千块钱以上不是很困难的。”
      
          “这些人是怎么被拉进来的呢?”
      
          “最初把她们招进来的人也是关莉,当时关莉要她们做的职业是‘网络广播主
      持人’,怎么样,听这个名字还不错吧。几个女孩子最初不知道要有色情表演,后
      来来了才知道,不过,这个按时计酬的方法把她们所有的顾虑与羞耻心都打没了。
      为了多赚点钱,她们最初也是有很多顾虑,但是关莉说服了她们。因为关莉自己也
      在靠这个方式来赚钱,也就是说,她也一样要表演。她这个示范作用很有效果,几
      个女孩子后来就都被拉进来了。她们都很年轻,也很单纯,包括那个东北来的当过
      足疗小姐的,这里还有一个农村来的,才十七岁。太年轻了。”
      
          “她们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我问。
      
          韩力摇了摇头。“她们不是主犯,只是表演者。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受骗者也
      是受害者,而到目前为止,这种视频表演的性质还很难从司法的角度上给予定罪,
      我估计可能她们要被罚款,管制,之后还要遣送回原籍及通知家属。”
      
          “都是二十几岁的姑娘,她们以后还能抬起头来见人吗?”顾襄问。
      
          韩力说:“我想她们可能早就已经想到了这点了,要不不会在网上做这种事。
      你想想,有时候这种黄色内容的网站上一天点击率就能上万。加进来的人越多收入
      越高,没有一定心理承受能力的人,干不了这个。”
      
          “我看也未必。这些女孩太傻了。我觉得她们可能压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韩力同意。“但是有人知道,比如那个跑了的关莉。这个人是既做表
      演又做组织者,她的性质就比较严重。这个人应该比较难对付,她处事非常果断,
      看见情况不好马上开车就跑,车开不了马上下车逃走。和那几个吓破了胆的女孩不
      同,这人是个老手。而且,我们抓了人之后只不过几分钟时间,她们几个人的照片
      及资料信息就都让人删了,这人直接勾着这个网络色情组织,她是个关键人物,甚
      至有可能是网络色情网站的首脑。”
      
          我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她伏在我身上时的情景,那柔软的舌头,苦中带着
      甜味的红酒……没错,她真的,肯定的是老手。
      
          “据说网上有一种说法。你表演给别人脱不是高手,真正的高手是发动那些观
      看你的人也一起脱,现在有很多的视频聊天室,大家一起脱得光秃秃的,在那祼聊。
      现代人活得越来越变态,据说找这种刺激还不少。在这几个女孩子的供词里,一至
      公认,关莉就是能操纵这种互动聊天的老手,因为她们都看见她怎么样让很多男人
      甚至是女人也一起脱掉衣服。”
      
          我点了点头,我相信她有这种能力,应该有。
      
          到了公安局大院停下,顾襄和韩力进去了。韩力问我现在去哪儿?我说我在这
      里等他,一会请他吃中饭。
      
          “甭贿赂我,这套不好使!”韩力吓唬我。“在门口等我,我把顾襄安排好了,
      再出来教训你!”
      
          我看着他们进去了,上了两楼,于是也下来跟进去了,门卫在传达室的窗子里
      看了我一眼,我指了指前面,他也看见我们是一个车的了,没当回事,放我进去了。
      
          我走进去。挨着屋子找,最后网警中心的一间小会议室里见到了夜半搜捕的成
      果。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有四个女孩子,她们穿着很性感的衣服坐成一排,统一
      把头低下,惶恐的缩成一团,不敢看进来的人。
      
          我站在门口顺着门缝向里面瞅了一眼,她们都很年轻,有着良好的身材和皮肤,
      也有不俗的相貌,我直觉的感觉这些人基本上都在二十二、三岁之间。还有几个警
      察也正在屋里,可能是看护她们的。经过一夜的审讯,女孩子们个个精神憔悴,茫
      然无助的坐在那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这里面有一个很小的女孩,因为恐惧,身
      体抖个不停,我轻轻的将门推开了一些,门的响动声惊动了她,她下意识的抬头看
      了我一眼,她有十六、七岁年纪,很瘦,也很白净,有一双漂亮的大的眼睛,但已
      经哭的肿成了桃子。她看着我,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她看着站在门口的
      不穿制服的我,眼神里既恐慌但是又充满期待,我当然知道,这是一种求助的目光,
      在我曾经可以秉笔直言的岁月里,我看见过太多这样的目光了。
      
          我们俩对视一眼,我叹口气,突然门被拉开了,一个警察出现在面前:
      
          “你有事吗?”警察看着探头探脑的我,满脸怀疑。
      
          “我是报社的。”我说:“想采访一下。”
      
          “对不起,和我们宣教科联系了吗?”警察说:“你有记者证吗?要不先拿出
      来给我看看。”
      
          我的记者证早就上缴了,上哪偷去?我急忙说:“算了,我还是先上你们宣教
      科看看吧。”
      
          我转身离去,听见那个警察在后面小声嘀咕着:“神经病,一看就是冒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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