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处理(1)
      
          我记得小时候曾听过或看到“主要的分水岭”这个名词,也曾被这个名词堂皇
      的音调震住,觉得用这个名词来形容一块花岗岩的大陆背脊,实在太贴切了。我在
      脑海里看到一面面高耸入云的绝壁,一种大自然版本的中国万里长城。落基山脉实
      在太大、太长、太重要,以至于大家不可能不忽略它。在我折返蒙大拿的途中,道
      路的坡度慢慢起伏,如果不是一个着了色的标志,就算过了山也不会晓得那是落基
      山。落基山并不如我们在山下仰头观望地那么高。我看到标志的时候已经过了落基
      山,不过我停下车又重新上山,上山后我从车子里走出来四下观望。当我面朝南地
      站在那儿时,这座山很奇怪地影响着我,我觉得落在我右脚边的雨一定会流入太平
      洋,而落到我左脚边的雨,则会在蜿蜒数千里后找到自己进入大西洋的路。但是这
      个地方实在太貌不惊人了,无法让大家联想到这么了不起的事实。
      
          在这个高耸的脊柱地区,不可能不想到当初第一批穿越这儿的人,那是一群由
      法国探险家路易斯与克拉克{1} 领军的队伍。现代人飞过落基山需要五个小时,开
      车一个礼拜,像我这样闲荡,可能会用到一个月或六个礼拜的时间。但是路易斯与
      克拉克以及他们的团员,在1804年从圣路易斯{2} 出发,一直到1806年才回来。如
      果现在的我们自认是男子汉,那就更该记得两年半间,探险队伍在荒野与未知土地
      上披荆斩棘,一直前进到太平洋才再折返的旅途中,只死了一个人,失踪了一个人。
      但现在的我们呢,牛奶延迟了递送的时间会生病,电梯坏了就差点死于心脏衰竭。
      当一个真正全新的世界在探险队伍面前开展时,这些人的心里一定在想着些什么吧
      ———或者他们全都因探险经历太过缓慢而感受不到新世界带来的冲击?我不相信
      他们会无动于衷:当然他们给政府的报告是一份令执行者与接收成果者都非常兴奋
      的文件。他们没有张皇失措。他们知道自己找到了什么。 
      
          我开车横越爱达荷州的翘拇指区(爱达荷州就像一只伸着拇指的手),穿过了
      真正耸立的道地山岳,厚实的覆雪之中,点缀着簇拥的杉木。车上的收音机没了声
      音,我以为机器坏了,不过只是因为高大的山脊阻隔了无线电波的传送。开始下雪
      了,还好我运气一直不错,因为这只是场小小的快乐之雪。比起主要分水岭另一边
      的空气,这儿要温柔多了,我依稀记得暖空气来自深入大陆内陆的日本暖流。这儿
      的灌木丛很浓密,也非常翠绿,到处都有仓促的水流。除了戴着红帽、穿着黄夹克
      偶尔经过的狩猎队伍外,这里全都是荒弃了的路,有时候会出现一头鹿或麋鹿的蹄
      痕遮住车迹。有几间木屋切进险峻的斜坡中,但数量不多。
      
          为了查理,我必须经常停车。他愈来愈难把膀胱里面的东西排光,照女人的说
      法,这是无法排尿的可悲症状。这种情况下,疼痛有时会发生,但难堪却一直存在。
      想想看,他是条非常有活力的狗,具有毫无瑕疵的风度,最后还需要一提的是他拥
      有某种高贵的气质与风采。但这种问题不仅让他感到疼痛,也伤了他的感情。我把
      车停在路边,让他下车到处走走,并好心地用背对着他。他需要很长的时间。如果
      这种病况发生在男人身上,我想应该是前列腺炎。查理是位法国派的老绅士。世界
      上的慢性疾病,法国人只承认自己会得前列腺炎和肝病。
      
          在等待查理并假装检测植物或小河道的时间里,我尝试把这趟旅程重新组织成
      一个完整的个体,而不是一连串发生的零星事件。我有没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到目
      前为止,旅程是不是都照着我的意思进行?离家前,曾得到许多朋友的摘要指示、
      教授、指导,外加洗脑。其中有位非常受到敬重的知名政治记者。他一直在追踪基
      层选民支持总统候选人的情况。我看到他时,他并不开心,因为他爱自己的国家,
      但却觉得国家生病了。我还要向大家进一步地报告,他是个很诚实的人。
      
      
      
          他严厉地说:“如果旅行中,你在任何地方碰到有胆识的人,都要把地点记下
      来,我要去见那个人。除了胆怯和功利,我还没有看到过其他东西。这曾经是个杰
      出人物的国家。杰出的人物到哪儿去了?握着指令板无法保家卫国。男子汉才能保
      家卫国!男子汉都到哪儿去了?”
      
          “一定还有这种人。”我说。
      
          “好,那你就试着找几个出来。我们需要这些人。我对天发誓,这个国家惟一
      有胆识的人,好像只剩下黑人了。我得提醒你,”他说,“我不是要把黑人摒除在
      英雄事业之外,但是如果我只让黑人主导这个市场,那也很糟糕。你帮我挖出十个
      敢在不受欢迎的领域中坚持理念、有想法、有意见的强壮白人,那我的常备军就差
      不多了。”
      
          他对这件事情明显的焦虑让我印象深刻,所以我一路上都仔细听、注意看。事
      实是,我的确没有听到太多理念。我只碰过两次打架,打架的人赤手空拳,情绪激
      动却拳拳落空,两次打架的原因,都是为了女人。
      
          查理歉疚地走了过来,他还需要更多时间。我真希望自己能帮得上忙,但是他
      只想独处。我想起了朋友说的另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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