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汤的滋味 　　不久，阿姨们得到消息，住在第二监狱的叔叔们已经绝食五天了，阿姨们一个 个心急如焚。原来第二监狱的叔叔们为了抗议敌人“积案审查团”的非人折磨，提 出：要全体无条件释放回延安；放回被抓走的两名难友，改善伙食。绝食持续了七 天，终于迫使敌人答应了条件。 　　得知第二监狱的叔叔们在绝食七天之后敌人才答应了他们的条件，阿姨们都非 常心疼，想像着叔叔们一定饿得不成样子了。于是，大家商量着要给二监狱的叔叔 们贴补一下。她们找到李宝贵，向李宝贵提出了这个要求，没想到李宝贵竟然同意 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正是国共谈判的关键时期，大概李宝贵也不想在他那里 再出现什么意外之事吧。 　　天下午，张奋英阿姨从外面带回来了两大块牛羊肉，这是阿姨们变卖了许多自 己的衣物什么的才得来的。 　　我们一大群孩子围着那两大块牛羊肉不停地转啊转，还忍不住地用手摸一摸， 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肉，心里当然会有一些“非分之想”，所以，当阿姨们吩 咐我们找一些砖头要垒锅灶的时候，我们一个比一个卖劲。 　　小狱燕跟在他的哥哥民平屁股后面，一边搬砖头一边不时地朝那两块肉观望， 民平看到后，故意气狱燕：“看吧，再看也不给你吃！”狱燕一听就哭开了，她把 砖头往地上一放，抹着眼泪就找她妈妈去了。 　　我们大家都笑她，但我们心里也都打着鼓，不知道这么多肉有没有我们的一份。 　　柴草抱来了，阿姨们开始忙碌起来。我们也兵分几路尾随在她们屁股后面，看 她们洗涮，看她们烧火，兴奋得像要开一个期盼已久的宴会。 　　小伙伴们围着已经烧起来的大锅认真地看着，火苗呼呼地蹿上来，像一个美丽 的大向日葵，大家开心得又叫又跳，新玉站在烧火的刘阿姨身边，小声地问：“刘 阿姨，肉什么时候才能熟啊？” 　　刘勉阿姨耐心地笑着说：“小新玉是不是想吃了？等一会儿飘出肉香的时候肉 就熟了，到时候，让你们每人尝一尝好吗？” 　　不等小新玉点头，新军就不干了，他大声地说：“这肉是给爸爸他们买的，谁 也不能吃！” 　　大家一听新军这么一说，谁也不跳不叫了，都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地看 着那个冒着热气的大锅，似有无限心事。 　　不一会儿，从锅里飘出了一丝淡淡的肉香，所有的孩子都像被一根神经指挥着， 异口同声地叫起来：“熟了熟了，有肉香了！” 　　大锅旁重新又热闹起来。 　　随着冒出的越来越大的白烟，院子里的香味也越来越浓，刘阿姨掀开锅盖，用 一根筷子捅了捅正在锅里滚动的肉块，肉块已经烂熟。于是，刘阿姨把锅盖重又盖 上，当她刚把还在滴着肉汤的筷子伸到嘴边的时候，看见站在她旁边的小新玉正眼 巴巴地看着她手上的筷子，刘阿姨马上明白过来，笑着把筷子伸向小新玉：“来， 帮阿姨尝一尝这肉是咸还是淡！” 　　刘阿姨的话音未落，小新玉就已经把嘴伸向了筷子，只见她大张着嘴把筷子咬 住，半天没有把筷子吐出来，如果不是刘阿姨用劲扯，兴许这筷子还不会从新玉的 嘴里出来。 　　也许是我们的馋相触动了妈妈，妈妈从一块冒出汤面的肉块上撕了一小块肉给 离她最近的民平，民平看着那块滴着肉汁的羊肉，紧闭着嘴巴摇了摇头，并一个劲 地向后撤。又给新军，新军也不吃，还说：“这是给爸爸和叔叔的，我们不吃，我 们看看就行了。” 　　我们这些大一些的孩子有自制力，可以控制自己的馋虫，可是那些小弟弟小妹 妹却经受不住这送上门来的“诱惑”。 　　新玉在看到我妈妈手中的肉块的时候，想也没想便张开了嘴，正当那块肉就要 成为她的口中物的时候，被新军喝住了：“不能吃！这是给爸爸和叔叔们烧的，不 能吃！就你尝了肉汤，你现在还想吃肉，你怎么那么馋！” 　　新玉被哥哥的喝声吓住了，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委屈地说：“我没吃我没吃， 你看我吃了，我才不吃哩！” 　　看哥哥不再理她，新玉不由自主地把手指塞进嘴里。妈妈此时已经将肉块给了 小苏苏，新玉紧紧地盯着小苏苏不断蠕动的小嘴，口水竟不知不觉地流了一手背… … 　　看着被馋虫折磨的我们，刘勉阿姨实在有些心酸，只见她用勺子在肉汤盆里轻 轻地舀了一小勺，对着我们大家大声地说：“快，回去拿你们的碗来，每人一小碗。” 　　听到这个召唤，伙伴们都站直了身体，互相看着，似在询问，也似在怀疑。刘 阿姨看大家站着都不动，又说了一遍：“新军，快点，你是大哥哥，你带头。” 　　新军吞着口水边往后退边说：“我才不去呢，那是给爸爸他们的，我不喝。” 　　我们见新军不喝，也纷纷表决心似的对刘阿姨说：“我们也不喝，妈妈说，以 后再给我们买，这次是给爸爸和叔叔的。” 　　而今想起这段往事，我仍然会感慨万千。闲暇时，我常跟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起 它，大家都倍感惊讶：那么小的孩子，正是最馋的年龄，为什么会有如此坚强的意 志力？简直不可思议！是啊！如果用今天的孩子来对比，的确不可思议。监狱里那 么艰苦，一天只有两顿饭，常年吃的还都是些发了霉的高粱面窝窝头和又臭又苦的 咸菜疙瘩，成年累月见不到一丁点的油腥，在突然见到那么多的肉的时候，哪有不 想吃的？可是，我们却都经受住了馋虫的考验，克制住了自己。对于一群最大不超 过十二岁的孩子来说，这需要多么大的毅力啊！ 　　这毅力，是长期的艰苦生活培养出来的！也是对亲人的思念和热爱激发的！我 不留恋那个艰苦的岁月，但我却无比感谢那岁月留给我的这种难得的忍耐力和意志 力！ 　　啊，那没有品尝过的肉汤的滋味，永远香浓却又永远苦涩的滋味！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