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过完了春节又迎来了新学期，寒假随着梅花的凋零而宣告了结束。梅花虽能在 冰雪中傲放，却经不住春风温柔的抚摸。大概这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开学那天，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和北风夹杂在一起打到脸上冰冷冰冷的，天 地间雾濛濛的一片。虽说已经是春天了，可是春寒一点儿也不比冬寒逊色。 　　重新回到校园里，又像是重新回到了鸟笼子里一般，一切照旧。萧晗宇重新坐 到那个教室里，丝毫没有因为假期的分别而对这个教室产生重逢的快感。唯有想起 又要见到范莉，心中激动不已。 　　终于盼到了下午的语文课，萧晗宇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讲台上。不料 等上课铃声响过后却走进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男人！这真是大煞风景，顿时让晗 宇大失所望，甚至怀疑这个老头子是不是走错了教室。然而晗宇的怀疑很快就被推 翻了。老男人把课本往讲桌上一放，说：“大家好，你们的范老师回学校办理毕业 手续去了，这学期呢，就由我来担任你们的语文老师。我叫胡东良，你们叫我胡老 师就可以了。好了，接下来我们开始上课……” 　　后面的话萧晗宇记不清说了些什么，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胡东良让写一篇《 春节见闻》的作文。晗宇反复地回想着眼前的这个老头子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宁愿 是自己听错了。可是晗宇没有听错，眼前的这个老头子就站在教室里，这一节课就 是语文课。想着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范莉了，晗宇的心像是被挖去一块，血滴到五 脏六腑里面，别人看不到，自己却疼痛不已，说又说不出口。他也不能说出口，因 为他不忍破坏范莉在同学们心目中留下的好印象。萧晗宇呆呆地坐在教室里，拼命 地回忆着往事。思绪像高速旋转的车轮，刹都刹不住，哪怕前面是一个悬崖！他想 通过自己巨大的意识能量让时光重新倒回到以前，倒回到他和范莉紧紧拥抱在一起 的那一刻，永远地停留在那一刻，不再前进。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回忆就像是一把 双刃剑，此刻，晗宇紧紧地握住剑锋，双手被刺得鲜血直流，却仍然固执地不肯松 手。哪怕剑锋已经到达他的胸口，也不肯低头。整个教室就像是一个冰窑，肢体已 经冻僵，麻木得没有了眼泪，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他只能一个人躲在黑暗里，把自 我制造的苦水一碗一碗地喝下去，然后再带着笑脸重新回到阳光下面。 　　翻开作文本，萧晗宇用僵硬的手指写下了一首无题诗： 　　春已去， 　　花难留， 　　孤单独自愁； 　　风萧萧， 　　雨飘飘， 　　离苦心头绕； 　　梦中人， 　　移他心， 　　伤感无人问； 　　愚晗宇， 　　自窝火， 　　苦中强作乐…… 　　下课铃声响了，胡东良站在讲台上，把收起来的作业本数了一下，板着脸问： “还有谁的作业没有交？马上交上来。”其难看的表情就像谁欠了他二百五十块钱 一般。晗宇听此话才慌慌忙忙地把自己的作文本呈了上去，也不管那本子上写的是 什么。胡看到萧晗宇最后一个才交作业，道：“速度怎么这么慢！写篇作文有那么 难吗？”边说边翻开了晗宇的作业本，一看究竟，誓要将他刨根问底。胡东良一看 上面写的一首诗，二话没说，“唰”的一声将那页纸撕了下来，随手把作文本扔给 了晗宇。道：“我还以为你交这么晚写出什么佳作来了呢，原来就这啊？这算是什 么东西！拿回去重写！下午放学之前给我交上来。”说完便转身走了。萧晗宇重新 拾起那张被胡东良撕掉的纸，仿佛拾起了自己那颗被撕碎的心一般，无论如何努力， 都无法复原。 　　回到座位上，萧晗宇只得重新思考这个所谓的《春节见闻》该怎样写。这也是 一个从小到大被写过Ｎ遍的作文题，已经没办法再写。他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在春节 时的见闻，于是便提笔写下这样一篇文章： 　　随着地球的转动，时间的无情，春节来到了俺身边。俺知道就要过年，过年有 啥希罕？俺早已没了压岁钱。天空对俺板着脸，好像俺欠他五十块钱。北风呼啸， 乌鸦尖叫，寒流没完没了。一片片雪花上下左右到处乱撞，一根根电线随着风吹呜 呜作响。村庄上死一般的宁静，田野里的小草孤苦伶仃。一副副对联醉意阑珊，板 着血红的脸，对峙着新年。一缕缕炊烟绕地面盘旋，像阴魂一般驱之不散。 　　夜晚的村庄万籁俱寂，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几颗无依无靠的星，挂在黑色的夜 空。一条小径延伸到天边，像无底深渊。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更使人心惊肉跳！ 　　新年这一天，劈哩啪啦的鞭炮到处乱响，冰冷的阳光偷偷钻进村庄。一张张制 造表情的脸，移动着去拜年。祝福挂在嘴边，虚伪藏在心间，时时不忘压岁钱。一 个六旬老汉，嘴叼一根香烟，还有一支夹在耳边。回忆着自己的童年，遗憾那已成 为昨天。面对着眼前，盘算着得开支多少压岁钱。又愤恨，又不甘，谁叫你辈高岁 远？ 　　一个个亲朋好友，带着烟酒，走亲串友。酒席之间，废话连篇。烟不离手，杯 不离酒。三杯不醉，继续敞杯。一旦喝醉，尿床又流泪。抱怨生活太累，身心疲惫， 无人能理会。醒来自我安慰，现实要面对，人生本无泪。 　　年已过完，回忆成为昨天。俺重新来到校园，望着黑板，告诉自己要珍惜每一 天。 　　写完这篇作文，萧晗宇自我欣赏了一番，为自己压韵和量词的运用而兴奋不已。 虽然文章的思想有些消极，但是这就是我的见闻！我就是要看看你胡老头子怎样给 我写评语！ 　　下午放学之后，萧晗宇交上了作文本。不料对自己文章的兴奋感也随着作业交 了上去，他又重新陷入了不是失恋的失恋的痛苦中去。 　　天空的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但此时的天气依旧很寒冷。萧晗宇走在熟悉的 校园，天边的残阳映红了他的脸，像喝醉酒了一般。这是另一种境界的“钟鼓馔玉 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突然，晗宇跑回了教室里，拿出范莉送他的那支笛子， 在空旷的操场上找个地方吹了起来，让所有的伤感都伴着笛声随风而散。 　　此时的肖晓民正在学校里忙她的通讯工作，突然被一阵笛声所吸引。好奇心使 她来到了操场上，一看究竟。她发现那个吹笛子的男孩竟然是萧晗宇，顿时火冒三 丈！如此丢人现眼的事岂能发生在火箭班学生的身上？于是，她以超光速冲过去， 准备将其制止。不料上午刚刚下过雨，路面还有些湿滑，肖晓民因为过于着急一头 栽倒在地，啃了一嘴泥。报纸和信件也散落了一地，这更使她火上浇油。可是此时 肖晓民哪里顾得上这些，她连气也不喘一口，连滚带爬地冲到晗宇的面前，一把夺 过他手中的笛子，像一头咆哮的狮子一样怒吼道：“学校里是让你学习的还是让你 吹笛子的？想吹笛子回家吹去！”说着，肖晓民拿着手中笛子朝晗宇的头上狠狠地 敲了一下，然后一脚将晗宇踹翻在地，扬长而去，以此来平衡她刚刚摔倒时那颗失 衡的心。萧晗宇怒视着转身而去的肖晓民，恨不得冲上去一拳将她打得满地找牙！ 可是晗宇不能这样做，因为他还要在继续这里上学。 　　肖晓民回过头来，将刚才散落在地上的报纸和信件重新拾起。而其中有几封信 上面已没了邮票，那是刚刚被她掠夺走的。肖晓民突然发现其中一封信在邮票被揭 掉的地方破了一个小洞洞，那是她不小心造成的。于是她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块泥巴， 来一个女娲补天，将那个小洞一抹，给补上了。带着刚刚缴获的战利品，肖晓民的 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又大摇大摆地离去了。而那支笛子可是范莉送给晗宇的啊！ 竟然被肖晓民没收了，这让晗宇心痛不已。在萧晗宇看来，肖晓民犹如一个横刀夺 爱的第三者，或者是《白蛇传》里的老法海，可恶之极。 　　萧晗宇看着一步步离去的肖晓民，感觉她就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狼在他的 面前发威过后，又重新披上了羊皮，装作一只温顺而可爱的小绵羊，“咩咩”地叫 着吃草去了，并且边吃还边向人们炫耀：“看！我吃的是草，而挤出的是奶！”萧 晗宇多想冲上前去，扒下她的羊皮，将其除之而后快。又怕触犯了众怒，落下一个 以强凌弱的罪名。你堂堂一花季男儿，竟然去欺负一只小绵羊！传出去多让人笑话。 晗宇更怕羊皮之下的狼再发起怒来反咬一口使他丢了自家性命。于是，他只好对狼 敬而远之。 　　晚自习，萧晗宇不知道是怎样度过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翻着一页书看了 一整个晚上。成文乐见他如此这般像丢了魂似的，问：“你怎么了？还在想着过年 啊？”萧晗宇“嗯”了一声。成文乐说：“别想了，年都已经过去了，好好学习吧！ 马上就要中考了。”晗宇叹了一口气说：“是啊，是该好好学习了。”说完又戴上 一副虚伪的面具，装作爱学习的样子去做题。 　　晚上躺在“床”上，萧晗宇怎么也睡不着，他把往日的点点滴滴，所有的酸甜 苦辣都重新回味嚼咀了一遍。只有借着黑暗，他才能把自己痛苦的表情展露无遣， 尽情地体味着这属于他的悲伤。然后再笑自己自作多情，就像是把一支箭深深地刺 进自己的胸膛，之后一个人躲在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里，独自忍受着疼痛，任伤口 一滴滴地往下滴血。而他，只能够看着自己的影子，默默地流泪。等血滴得差不多 了，泪也流得差不多了，再重新换上一身衣服，把脸洗干净，回到一个正常学生的 生活。 　　深夜，萧晗宇被自己折磨得支撑不住了，也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强迫 自己忘记曾经的一切，投入到学习中去。然而忘记是做不到的，为了忘却的纪念， 他只能够强迫自己按部就班地学习。 　　学校的生活就像往常一样一天天地过去，萧晗宇发现校园里竟然不见了陈爱国 的身影！莫非他追随范莉去了？晗宇不敢再往这方面去想。后来经打听才知道，原 来陈爱国通过自学应聘到市一家律师事务所当律师去了。或许这也是失恋的动力吧。 　　一周之后，终于又轮到了一节作文课。作文本发下来之后，萧晗宇迫不及待地 去看批语，却发现除了日期之外，只有一个“阅”字。他在想这到底是为什么，正 在这时，胡老师发话了：“这次有一半同学的作文没有批改，这是因为我把你们的 作业分成了A 、B 号。这一次改A 号，下一次改B 号，依次交替循环。如果每次都 全部批改，那要累死人啊！老师可不是机器，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在这里我把情况 给大家说明一下，你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行了。”经过胡老头的点拨，萧晗宇终于 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同时也发现，在自己作业本的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字母B.晗宇 在以前上学的时候可没遇到这种情况，难道其他的老师都不觉得累，而只有这个胡 东良觉得累吗？他是真的老了吗？既然不能胜任此工作那干吗还要来教课呢？这分 明是懒惰和对学生不负责任的表现！这使晗宇又想起了范莉，范老师在教课的时候， 每次作文她都会全部认真地批改。而到了胡东良接班的时候他就做不到了，这只能 说明一个问题：姜还是老的辣啊！ 　　快下课的时候，胡东良说：“同学们都记住，作业要及时地上交，不要老是等 着老师像讨债一样去催促，还惹你们讨厌。这是何苦呢？我也不愿意老是去催促你 们，所以你们要自觉。说白了，老师与学生就是工作与被工作的关系，说什么师生 情啊，那都是屁话！一毕业之后谁还认识谁啊？”听了胡东良这番话，众生都惊叹 不已，胡东良真是语出惊人啊！使众生对师生关系的认识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肖晓民在得知范莉离开了本校后，心中甚是喜悦。这样她在校领导的面前就少 了一个竟争对手，免得校长喜新厌旧使她失宠。而唯一让肖晓民放心不下的就是： 胡老头能否继承范莉以往的辉煌，使火箭班的语文成绩继续名列前茅呢？ 　　胡东良这颗老姜果然不负众望，讲起课来同样是辣味冲天。只是辣得太过迂腐， 遇到姜的时候他知道是辣的，遇上辣椒、大蒜或者是洋葱之类的就不敢说是辣的了， 因为那跟他的辣味不一样。教材上说屎是香的，胡东良不敢说是臭的，因为考试的 时候是以教材为标准的，如果他告诉学生说屎是臭的，那么学生在考试的时候就要 丢分了。分数是什么？那就是命根啊！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白白地丢失？ 　　不知不觉间，校园里的白杨树已经发芽了。中原大地的春天并不算漫长，晚上 睡在寝室里，偶尔闻到一丝从窗外飘进来的春的味道，都使人兴奋不已。常常在这 样的夜晚，使晗宇更加思念范莉，然而知道一切都已经远去了，面对现实，只能够 自己安慰自己。 　　开学不久，学校里又对毕业班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在这次考试中，火箭班的 成绩虽然总体排名第一，但是有两门科目的单科成绩最高分却在三（三）班。这使 肖晓民甚是不安，生怕三班抢了火箭班的风头。于是她便思考着怎样给火箭班补充 点营养，以加强其体能，保持火箭班在本校神圣不可侵犯的霸主地位。虽然那个学 校小得可怜，除了本镇上的人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青蛙在井底时虽然只能看见 井口大的一片天，但是井底如果有八只青蛙，能成为八只青蛙中的领头羊，那也是 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肖晓民便开始着手行动。 　　给学生补充营养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补课和增加学习资料。在这个学校里， 除了正常的课堂以外，补课是不现实的，所以只有增加学习资料。资料是可以买到 的，但是肖晓民是不会自己掏腰包的。不但如此，多操这份心，还让肖晓民感到心 理很不平衡。所以，她还想要从中再捞一把。于是，肖晓民便向班里的每个学生收 取了二十元的资料费。在一个星期天，肖晓民去县城里给学生们每人买了一套盗版 资料。后来，当有学生在县城见到那套盗版资料时，它每套的售价只有八块钱，可 见肖晓民的利润可真是不少！ 　　一天，三班的一位同学来向萧晗宇借那套资料看，碍于朋友的面子，晗宇只好 借给了他。而那位同学在拿着借来的资料向老师请教问题时，竟然被老师发现那是 一套很不错的资料，于是就把其中的一套试题刻印成了卷子。其实那套资料的质量 并不好，之所以被三班的老师认为很好，那是因为小庙神没见过大贡品的缘故。三 班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突然见到了窝窝头也认为那是世上最好吃的美味佳肴。那天 早自习的时候，那个老师去学校油印室拿卷子，刚好碰见了肖晓民，谈话间无意把 试题的来源透露给了肖晓民。肖晓民知道后勃然大怒，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 如此大胆妄为，把火箭班的最高军事机密给泄露了？这真是罪该万死！肖晓民当即 下定决心要将此事追查到底，将真凶捉拿归案。事不宜迟，还是及早行动为好。于 是，肖晓民立马掉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教室里。等她赶到教室里的时候， 早自习的放学铃声已经敲响，可是这一切都阻碍不了她行动的决心。肖晓民一个箭 步冲到教室的讲台上，大声地说：“都先不要走，耽误大家几分钟的时间，把你们 那套刚买的资料都交上来，我要检查一下。”说完，便以小组为单位开始收缴。萧 晗宇也不知道肖晓民为什么会来这样的突然袭击，反正她经常都会做出让大家想不 到的事。虽然出人意料，但是也在情理之中。她要检查就交上吧！晗宇庆幸同学借 他的资料昨晚刚刚归还，否则他吃不了又要兜着走了。而晗宇不知道的是，肖晓民 就是冲着外借资料的人来的！ 　　整整花了十几分钟，肖晓民终于把所有的资料都收齐了。她本想抓住那个交不 出资料的人，将其狠狠地整治一顿。可是令她失望的是竟然一个人都没缺，全部都 交齐了！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晚了一步，对方早已将资料归还。拿不到罪 证就不能治罪，这让肖晓民感到很不爽，好像是她被捉弄了一般。恕不知她是在自 作自受，自己捉弄自己，本想搬起石头袭击别人，不料却砸了自己的脚。 　　由于肖晓民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等萧晗宇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饭菜早已卖完。 他只得饿着肚子，到小卖部里随意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由于早上没吃饭，快到中午的时候，萧晗宇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上午最后一节 化学课，化学老师讲得滔滔不绝，可是学生们却个个无精打彩。化学老师就像是一 块白磷，虽然着火点很低，可是没有氧气的参与，自个儿也燃烧不起来。所以放学 铃刚一敲响，他便离开了教室。 　　忍了一上午的饥饿，终于放学了。萧晗宇像个饿狼一般，拿起碗便向食堂冲去。 可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到达食堂后，发现食堂的饭还没有出锅，于是只好等着。 经过漫长的等待，伙夫终于提着一桶饭出来了。顿时，众人将目光齐聚饭桶，差点 儿将其穿透。可见，在饥饿状态下，饭桶比美女更能吸引人的眼球。伙夫将那桶饭 往卖饭的盆子里一倒，顿时整个饭盆被饥饿的学生包围个水泄不通。伙夫拿起勺子， 一手接饭票，一手盛饭，忙得不亦乐乎，额上都渗出了汗珠，差点儿掉进饭盆里。 晗宇也挤在人堆里，希望能够早点儿打到饭。就在他快要打到饭的时候，发现伙夫 突然一愣，把盛到勺子里的饭又缩了回去。大伙儿都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原来勺 子里有一只死老鼠！伙夫赶紧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勺饭倒进了旁边的 垃圾桶里。从他熟练的动作来判断，像这样的事情在以往肯定已发生过多次。然后 伙夫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着去卖饭，然而刚才围着的那一拨人却都散开了，伙 夫自作聪明的举动还是没逃过众人雪亮的目光。萧晗宇庆幸自己还没盛到饭，否则 的话连整个胃都要给吐出来。那些已经盛到饭的学生，都把饭给倒了。已经吃下去 的，恶心得直作呕，想吐又吐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 　　先来的学生都已经散去了，而后来的学生并不知道饭里面盛出了死老鼠，在饥 饿的驱使下，仍然像往常一样吃得津津有味儿。晗宇为他们感到悲哀，恨不得冲着 他们大叫一声：“饭内有死老鼠！”可是他不能叫，否则的话食堂老板肯定不会放 过他，至少也要挨一顿揍。 　　上课之前，消息已经传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萧晗宇只好去校外的面馆里吃了 一碗面，花去了他在校内一天的生活费。 　　刚回到教室里坐下，晗宇就听到前排的两个女生在议论食堂死老鼠事件。其中 一个女生回过头来问晗宇： 　　“是真的吗？” 　　晗宇说：“当然是真的了！我亲眼看到的还会有假。” 　　“啊？那怎么办啊？我们已经把饭吃下去了。” 　　“不用怕，死不了。” 　　“去你的！” 　　当天下午，死老鼠事件就在整个校园闹得沸沸扬扬，全校的师生都知道了。校 长的钓鱼台实在坐不住了，就在广播里通知说要把此事调查清楚，给学生们一个答 复。 　　两天之后，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校长说有关死老鼠事件要给大家一个解释，众 人满怀期待。有趣的是，在升旗仪式上，当鲜艳的五星红旗顺着旗杆快要升到顶端 的时候，突然从旗杆上滑落下来，刚好打在校长的肩膀上。校长吓得抱头鼠窜，甚 是狼狈，引得全场师生一片哄笑。旗手见此情景，赶紧上前把国旗捡了起来，又手 忙脚乱地重新升了上去。众生见此情景一片议论纷纷，肯定是校长做了亏心事，要 不然为什么连国旗都不放过他！ 　　升完旗后，主持人宣布接下来由校长讲话。也许是校长刚才的尴尬还没缓过劲 来，校长让马副校长登上了旗台，给大家讲话。 　　马副校长天生一副女人气质，不幸却投错了胎，生成了一个男人。当他登上旗 台后，还没开始讲话双腿就已经开始发抖。他一开口声音就发虚，那是作贼心虚的 缘故，也许是讲话来得太突然，他来不及吃伟哥的缘故。马副校长站在那里，左手 拿着个喇叭，右手时不时地挠挠头，一会儿扭扭身子，一会儿直一下腰，台下一片 杂音。他刚讲了几句话，晗宇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马副校长说： 　　“老师们，同学们，早上好！这两天来同学们一直在传言学校食堂的饭内发现 有死老鼠，此事引起了学校的高度近视！啊不，高度重视！为此，学校专门成立了 调查小组，对此事进行了为期两天的专项调查。关于饭内出现死老鼠的真相已经弄 清楚，那只是一个面团外面裹了一片黑芹菜叶而已，并不是什么死老鼠。我想这件 事同学们可能有些误会，现在事实已经真相大白，在这里给同学们做一个解释，以 消除彼此间的误会，还食堂一个清白。我们也希望这件事能够到此为止，再追究下 去已经毫无意义。同学们要安下心来读书，努力学习，勇攀高峰，使自己成为一个 有用之才，将来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贡献力量。” 　　马副校长说完便走了下去，学生中间又是一片议论纷纷。都为学校歪曲事实的 行为而感到愤慨，但是又能奈何呢？一天三顿饭照样得吃，否则的话连小命都保不 住。 　　中午吃饭的时候，萧晗宇看到马副校长与食堂老板站在一起窃窃私语，笑容满 面，得意之处，张开嘴巴，仰天大笑。看到他们这副模样，晗宇真想铲一泡屎，塞 进他们的嘴里。 　　肉体上的刺激无法做到，于是便想从精神上刺激一下学校。当晚，萧晗宇专门 用红色的圆珠笔写了一封警告书，准备找机会贴在学校里。为了防止核对笔迹，还 专门用了仿宋体来写。晚自习放学后，萧晗宇趁着夜色，悄悄地将这封警告书贴到 了学校食堂旁边的墙上。 　　警告 　　校领导： 　　近日，学校食堂的饭内发现有死老鼠，这是同学们亲眼看到的，并非凭空捏造。 学校不但不澄清事实，竟然还矢口否认，真是罪大恶极！学校教书育人，为人师表， 本应以诚信为本，为学生们树立榜样。然而校长竟然与伙夫串通一气，狼狈为奸， 歪曲事实，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实乃严重有损校长之颜面。原来校长之修养不过 一伙夫也。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 尿为镜，可以照嘴脸。希望校长能够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的嘴脸！ 　　人贵有自知之明，望君自重！ 　　第二天早自习放学后，这封警告书果然在校园里引起了一片小小的轰动，只是 还没有被多少人看到便被撕了下去。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学校的四肢像麻木了一 样，对此毫无反应。这让萧晗宇感到很失望，于是便想着将来一定要写一部小说， 把事情的真相公布于天下，让更多的人看到曾经在这个学校里所发生的一幕幕。 　　死老鼠事件就这样不了了之，食堂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几天之后，萧晗宇和李海林一起在校食堂内吃午饭，无意间又谈到了死老鼠事 件，激起了两人的共愤。晗宇忍不住又骂道：“他妈的！这食堂的心简直是黑透了！” 李海林也随声附和道：“我看比锅底还要黑！这群臭伙夫自己吃饭用小灶单独做， 给我们吃的是什么东西？土豆都是发芽的，吃到嘴里直发麻！”为了发泄愤怒的情 绪，李海林边说边飞起一脚，朝食堂烧煤那间小屋的墙上狠狠地踹了一脚。那堵墙 挨了一脚，自知理亏，遂不愿再与食堂同流合污，动摇了信念，竟然左右晃了晃。 这一晃晃起晗宇心中一个主意，他悄悄地对李海林说：“你看这堵墙，刚才你踹了 一脚一摇一晃的，看样子肯定不怎么牢固，咱们晚上来把它堆倒。”听萧晗宇这么 一说，李海林完全赞同。为了验证晗宇所说话的可行性，李海林又踹了一脚。果然， 那堵墙又晃了晃。李海林心中暗喜，终于可以找一个机会出一口恶气。 　　饭后，两人开始商量该怎样实施这项行动。白天就不用说了，只能在晚上行动。 晚上时间太早了不行，伙夫们还没有睡觉；太晚了也不行，寝室楼已经锁大门了， 夜不归宿是要受处分的。那就只好等到周六过星期时的晚上进行。经过周密计划， 两人决定在本周六晚上实施行动。这时候是最安全的，学生们都过星期回家了，食 堂里也只有一个老头在那里看门。 　　周六下午，熬了两周的毕业班终于过星期了。为了这次行动，李海林竟然破天 荒地没有与女朋友约会，可见其对食堂的愤慨之深。为了不引人注意，放学后两人 随众人一起走出了校园，准备在天黑以后再返回校园，伺机行动。 　　走出校园，夕阳还没有落，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为了打发这段时间，两个人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萧河边。 　　此时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傍晚的萧河显得很美。夕阳染红了河面，对岸的 田野里，盛开着金黄的油菜花。岸边随处可见垂钓的小孩，一张张脸上写满了童年 的天真与纯朴。这情景又使萧晗宇想起了范莉，也不知道她此时怎样了。范莉一走 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像一块石头沉入了大海，也许这一生都不可能有机会再相见。 想到这里，晗宇不禁感到一丝失落，看着萧河流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呢？”李海林问。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晗宇无意间竟说出了这句话。 　　“靠！哪儿来那么多的感慨！” 　　处在热恋中的李海林哪里能体会晗宇此时的心情？然而这一切，晗宇却又不能 给任何人说。 　　“今天没跟你女朋友约会，不想啊？”晗宇故意问。 　　“想她干嘛呢？我现在想下水去捉鱼。” 　　晗宇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渐渐地笼罩了大地，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个人借着夜色 又溜回了学校里。 　　走在路上，李海林说：“不知道待会儿墙倒的时候声音会不会很响。” 　　“管它呢！既然咱们决定了就要干到底。”晗宇说。 　　“要是被抓了怎么办？” 　　“肯定不会的。真要被抓了大不了一死，开除了也值。” 　　“就是！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要不要写封遗书啊？”晗宇故意打趣道。 　　“去你的！要写你写吧。” 　　“哈哈……” 　　到达学校，白天喧闹的教学楼早已变得沉默，整个校园里静悄悄的，只有个别 老师住室的窗子里还亮着灯。微微的夜风吹得白杨树的嫩叶沙沙作响，月芽儿在云 中穿行，月光透过树叶在地面上晃动着斑驳的影子，一片影影绰绰。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食堂边，只见食堂整个卧室的窗子里一片黑暗，估计 看门的老头此时已经睡了。在确定了旁边无人后，两个人便开始行动。来到那间小 屋旁，开始轻轻地晃动那堵墙。虽然这堵墙的信念已经动摇，可是却不愿意轻易捐 躯，僵硬地挺在那里，像粪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来回晃动了几个回合后， 借着惯性，萧晗宇轻声说：“来，加把劲儿，一次性把它干倒！”说完，两人猛的 一用力，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只听得“轰隆”一声响，那堵墙终于英勇就义， 光荣地倒下了。 　　偷袭完成，两个人慌忙逃离作案现场。萧晗宇说：“咱们先别急着走，这样容 易暴露自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李海林一听有理，于是两个人便以最快的速度 躲到了附近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隔岸观火。躲在暗处，两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憋 着。然而情况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反而是一切都很平静，就像没发生一样。这 使两人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萧晗宇在暗地里观察着案发现场，发现那堵墙竟然 还有三分之一没有倒掉，这让他感到很不甘。“靠，还没有倒完。”晗宇对李海林 说。李海林一听，不服气地说：“走，咱们再过去把它铲平！”于是两人又重新来 到了案发地，决定将剩下三分之一的墙面完全推倒。刚来到墙边，发现顶棚上的一 块石棉瓦在风吹之下一晃一晃的，摇摇欲坠。李海林怕掉下来引起声响，于是便伸 过手去，准备将它拿下来。不料风却快人一步，还没等他的手伸过去，那块石棉瓦 就被风吹掉了下来。只听得“啪嚓”一声响，随之食堂卧室里的灯也亮了起来。两 个人吓得赶紧停止了行动，迅速躲到了附近的一个垃圾堆旁，连气也不敢喘，静静 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生怕有人过来抓住了他们。 　　只见食堂看门的老头从卧室里出来了，拿着手电筒一照，发现食堂烧煤的小屋 倒塌了，以为它是寿终正寝自然倒塌，便又进屋接着睡觉了。 　　萧晗宇和海林两个人躲在黑暗里，看着老头出来拿着手电筒照，心都提到了嗓 子眼儿，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作贼心虚。等老头进屋后，两人没敢再接着行 动，赶紧逃离了案发现场。 　　周一回到学校里，晗宇发现那间倒掉的小屋已经被一间新的小屋所代替。本想 让更多的人看到小屋的倒塌，没想到食堂的效率竟然这么快。 　　中原的春天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天气越来越热，中考也越来越近。毕业 班学生的心，或越来越紧张，或越来越放松。肖晓民果然履行了自己的承诺，除了 班里少数几个有望升入重点的学生以外，其他的学生基本上已经撒手不管。只要每 天充个数就可以了，是否学习，都完全是个人的自由。肖晓民的望远镜在这时也只 瞄准了几个别人，只是偶尔还会偷看一下萧晗宇的脸。 　　一天上午，肖晓民正在教室里讲课。突然，校长在广播里通知紧急召开班主任 会议。肖晓民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通知后，吓得屁滚尿流，犹如接到了被皇上召见的 圣旨，激动得浑身直打哆嗦。她丝毫不敢有所怠慢，赶紧停止了讲课，连滚带爬地 赶往会议室。看到肖晓民如此举动，众生都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十几分钟后，肖晓民风风火火重返课堂，立马传达了会议精神，一丝不苟地给 同学们布置了各项任务。原来是校长刚刚接到一个紧急电话，说是县教育局有一个 检查团将于明天到本校进行全方位的检查。难怪校长在正上课时会召开如此紧急的 会议，比接到他爸的电话还紧张！ 　　当天下午，全体师生全部停课，打扫卫生，弄虚作假，迎接检查。整个校园就 像是在做迎接新娘前的准备，一片繁忙的景象。卫生被打扫得连半尘都不染，课程 表换成了假的，作息时间也改了，厚厚的辅导资料被藏了起来……如此种种，凡所 能假，无所不假。校长和马副校长两个人在校园里巡回视察着，看到如此大规模的 战前准备，胜利在握，脸上露出了满意而欣慰的笑容。 　　忙完了体力忙脑力，各科老师的作业、教案都在积极采取应对措施。为了把作 业数量凑够，肖晓民让同学们把资料上的例题抄到作业本上，然后自己再用红笔全 部打上钩，批个日期就可以了。这样既保证了数量，又保证了质量，还提高了效率。 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没想到这个学校里竟然还藏龙卧虎，拥有这样足智多谋 的人才，真是危急时刻方显英雄本色！ 　　萧晗宇也于千军万马之中忙着赶作业，正在奋笔疾书的时候，肖晓民突然叫了 他一声：“萧晗宇，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听到肖晓民的叫唤，晗宇不得不停下了 手中的作业，极不情愿地去了肖晓民的办公室。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又将降临到 他的头上。到了办公室里，肖晓民说：“明天教委的领导就要来检查，我这平日里 也忙，教案没来得及写，你的字写得不错，就先帮我抄一下，晚上放学之前一定要 抄完，要不明天检查的时候就没法交待。”肖晓民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本《中 学教案》书和一个厚厚的教案本，放到了办公桌上。真是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原来肖晓民把萧晗宇当成了佛脚。更可恶的是肖晓民不是抱着佛脚求助，而是抱着 佛脚命令。看到肖晓民这般举动，晗宇真想踹她一脚，狠狠地对她说：“你也有求 助于我的时候啊？”可是晗宇没有这么做，他也不敢这么做，因为他还要在这个班 里混下去，一直到毕业为止。面对肖晓民，晗宇只有伪心地答应了她助纣为虐的请 求。肖晓民又说：“那你就在我的办公室里抄，速度尽量快一点，我先去忙了。” 说完，肖晓民便关门走人，生怕被别人发现了。 　　萧晗宇看着桌上那本厚厚的《中学教案》，就像一只蚂蚁看着一块大石头，让 晗宇望而生畏，不知该从何啃起。既然充当了肖晓民的打手，就只好硬着头皮干下 去。于是，晗宇只有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一个字一个字地抄起。虽然肖晓民告诉 他晚上放学之前一定要抄完，但是真的抄不完肖晓民也不能将他奈何。晗宇在想着 怎样借这个机会戏弄一下肖晓民，于是他就故意抄错了许多地方，让领导检查到时 整治她一顿，好替自己出一口恶气。如果肖晓民追究起来，就说自己太着急了，不 小心出错了，她也无话可说。 　　下午放学时，萧晗宇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一半，于是就只好在晚自习时接着干。 直到晚自习快放学的时候，晗宇的打手任务终于完成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 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这真是个奇迹。任务虽然完成了， 可是他的手臂却累得酸痛酸痛的，两根手指快要断掉。于是晗宇就趴在桌子上歇了 一下，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肖晓民来到了办公室里。轻轻地打开房门，看见趴在桌上的 萧晗宇，她没有理会，而是先拿起教案本翻了翻。此时在肖晓民的眼里，萧晗宇的 重要性连一本教案都不如。看到任务已经完成，肖晓民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了一丝 笑意。再扭过头来看看晗宇，正趴在桌上，半边脸朝上，似乎睡得正香。她竟然起 了一丝恻隐之心，甚至不愿轻易打断晗宇的梦。 　　肖晓民看着萧晗宇这张脸，这是一张多么熟悉的脸啊！这不禁又使她想起了自 己的初恋男友，想起了那些如烟的往事，想起了那段让她刻骨铭心的岁月，一切都 还是那样的清晰。萧晗宇此时酣睡的样子就像肖晓民当年的男友躺在她的怀里一般， 那是一种多么温馨的感觉啊！肖晓民静静地坐在那里，回忆把她从现实拉回到从前。 那些记忆中熟悉的甜言蜜语，仿佛又在她的耳边响起；那张记忆中熟悉的脸，仿佛 就在她的眼前。她想着想着，突然间竟产生了一种幻觉。眼前的男孩不就是她曾经 的初恋男友吗？他一点儿都没变，静静地躺在她的面前，仍然是那样的青春，仍然 是记忆中的那张脸，仍然是那样的纯朴。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就在她的眼前！为什么不抓住他呢？对，一定要抓住他！他本来就属于她的！那 个第三者范莉不是已经走了吗？是啊，她已经走了。那还犹豫什么呢？赶快抓住他， 再也不能失去他了！一旦再次失去，就永远都不可能再抓住了。肖晓民不是已经结 婚成家了吗？不！那不是真的！她爱的是他！肖晓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她不顾一切地扑到了晗宇的身上，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疯狂地吻着他的脸…… 　　萧晗宇突然间从梦中惊醒，被自己的处境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他弄不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无意识地挣扎着。萧晗宇被肖晓民紧紧地压在身下，感到 自己的裤子已经被扒掉，一只魔掌在他的身上游走着，即将扒掉他的内裤。萧晗宇 全身的神经都崩到了最紧，心里一颤一颤的。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 量，他伸出一条腿，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脚将肖晓民踹翻在地，赶紧穿好衣服逃离 了那间可怕的屋子…… 　　肖晓民看着逃离而去的萧晗宇，不禁失声痛哭。 　　回到寝室里，萧晗宇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感觉就像是掉进了粪坑里一般， 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将肖晓民狠狠地糟踏一番呢？可是 想起肖晓民那副嘴脸他就充满了憎恶，岂能让这样的人夺去他的童贞？ 　　第二天，整个学校像布置一新的洞房，迎接新娘的到来。上午九点，检查团的 领导准时到来了。一行人坐着两辆桑塔纳轿车，后面还跟了一辆白色的小面包车， 那是县电视台的记者。检查团的领导个个肥头大耳，西装革履，油头粉面。检查团 刚一下车，校长就慌忙迎了上去，眉笑颜开地将他们迎到办公室里，让烟倒茶，比 见到他亲爹都热情。县电视台的摄影记者扛着摄像机，像个跟屁虫一样，紧跟在后 面拍摄，丝毫不敢漏掉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校长详细地向检查团汇报了学校的各项 工作，听着校长的汇报，检查团的领导满意地点着头，脸上堆上了一大堆微笑。汇 报完工作后，检查团又对学校的各种设施、硬软件、作业教案等进行了走马观花式 的检查。每到一处，校长都紧紧地跟在领导的身边，就像皇上身边的太监一样，唯 唯诺诺，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县电视台的记者也丝毫不敢懈怠，紧紧尾随其后， 抓拍着每一个瞬间。 　　随后，检查团又来到了男生宿舍楼，这可是校长最担心的地方。丑媳妇要见公 婆了，校长的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寝室内的卫生虽然打扫得很好，但是见不得人的 住宿条件却是无法掩盖的。当检查团的领导看到学生们竟然还在睡地铺，满脸惊诧 的表情，仿佛见到了外星人似的。校长也被吓得夹紧了自己的尾巴，连个屁都不敢 放。适应下来后，领头的领导对校长说：“现在的独生子女自理能力普遍比较差， 要让他们从小养成吃苦的精神，培养自力更生的能力。”听完领导的话，校长连连 赞同，头点得像母鸡啄食一般，被感激得涕泪横飞。 　　检查团在男生宿舍楼内转了一圈，开始往回走，校长夹紧的尾巴也终于稍稍放 松了一些。正待即将离开宿舍楼的时候，楼道边的一间小屋引起了检查团领导的注 意。这间小屋的房门紧锁，门前还有一片水。从门缝里望去，里边一片黑暗，只闻 到一股尿臊味儿。领导命令校长打开房门，校长丝毫不敢有所懈怠，赶紧跑去把寝 管叫了过来。门被打开了，顿时一股刺鼻的臊臭味儿扑面而来，领导禁不住打了一 个喷嚏，呛得直流眼泪，仿佛进入了沼气池里一般。校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刚刚放松的尾巴又慌忙夹紧了起来。领导掏出手帕擦了一下眼泪，定睛一看顿时吓 得目瞪口呆，天哪！竟然是满满一屋子的马桶！校长看到领导紧张的样子，吓得直 冒冷汗，瞪了一眼身边的寝管，意在责怪他玩忽职守。寝管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 想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自己一时疏忽竟然酿成如此大错，看来这个月的奖金又 完了，早知道就把那些马桶藏起来了。可如今已悔之晚矣，只好静静地等待着将要 发生的一切。领导示意身边的记者不要再拍，记者慌忙收起了摄像机。领导又往前 走了一步，顿时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我靠！竟然满满的两桶尿呈现在他的面前！借 着对面窗户里透进来的光亮，还反着光。领导低头一看，马桶里竟然映出自己的影 子来，不忍自己的形象被如此糟踏，赶紧退了出来。领导哪里受过如此难堪？憋了 一肚子的火，不发泄一下就难消心头之气！于是便冲着校长大吼道：“这是怎么回 事？啊？！这到底是怎么搞的？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寝室里是睡觉的还是卖尿的？！ ……”领导辟头盖脸的训斥溅了校长一脸唾沫星子，校长连擦也不敢擦一下，站在 那里一言不发，耷拉着脑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训斥完毕，校长还不忘再拍一下 领导的马屁，道：“领导教训得是，今后我们一定改进工作，决不辜负您的重托。” 领导被拍中马屁，火也发得差不多了，转身出了寝室楼。 　　上午最后一节课，检查团来到三（二）班进行听课。在校长的安排下，学生们 赶紧给他们让座。这一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使出了浑身所有的招数，把自己的课 讲得洋味十足。遗憾的是听课的几个领导刚进教室没多大一会儿便趴在桌子上睡着 了，错过了英语老师的精彩讲解。 　　听完课，已经到了中午，校长陪检查团去镇上的醉仙酒楼吃饭。因为醉仙酒楼 地理位置比较隐蔽，所以经常有镇上的领导光顾，生意甚是红火。当检查团的车子 刚在醉仙酒楼的门前停下来时，立刻从屋里面冲出来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连忙上 前把车门打开，冲着领导笑道：“哥来了，可想死你了！走，咱到楼上坐。”于是， 几个妖艳的女子每人分别簇拥着一个领导，上楼去了…… 　　晚自习时，肖晓民在班里总结了这次检查的结果。说县教育局的领导给了咱校 很高的评价，特别是咱们班的作业和我的教案，还专门提出了表扬。说话的时候， 一脸得意的表情。萧晗宇心想，肖晓民的教案他故意抄错了很多地方，检查团的领 导不但没发现，竟然还提出了表扬！这真是太疯狂了！ 　　检查团离开后，学校终于卸下了伪装的面具。像一个演员卸了妆，暴露出自己 的庐山真面。重新又回到了每天上题山下题海的生活。肖晓民作为火箭班的班主任， 承载着全校的升学希望，更是丝毫不敢放松。每个星期都要考试两次，雷打不动。 而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班里几朵有望升入重点的红花，其他的大部分学生，都只 是作为绿叶的陪衬而已，无论成绩好坏，在肖晓民的眼里都不重要。 　　夏天悄悄地来临，整个教室又进入了蒸笼般的生活，久违了将近一年的汗臭又 重新卷土而来。可悲的是学校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而毕业班的学生两周才过一 次星期，生活在这样的条件下，个个学生像个难民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汗臭 味儿，成了名副其实的“臭老九”。 　　晚上的寝室就更加难熬了。毕业班的学生知道自己快要离校，因此对于寝管的 要求更是充耳不闻，寝室内被糟蹋得像个猪窝一般。不仅臭气熏天，而且苍蝇、蚊 子乱飞。传说中的奇迹再次发生：楼道内生了许多蛆！虽然每天都进行扫荡，然而 蛆虫的后援力量极其强大，充分发扬前赴后继的英雄战斗精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隔了一个星期天没有战斗，重新回到寝室里时，蛆虫已经遍地开花，几乎要漫延到 室内了。真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走到楼道内，已经没有地方可以下脚， 只好踩着蛆虫前进。被踩烂的蛆虫发出“啪啪”的响声，直叫人作呕。 　　酷热、臊臭、蚊虫叮咬……在这样的环境下，整个寝室简直到了让人无法忍受 的地步。一个个男生不得不挑战着自己的生存极限，新的记录不断地被打破，同时 也出现了严重的睡眠不足。在这样的条件下，寝管便建议大家晚上到操场上去睡。 于是，众生一呼百应，纷纷响应党的号召，晚上放学后带着自己的铺盖卷，铺到操 场上去睡觉。这可使女生们气坏了，听男生们说着晚上睡在操场上仰望夜空的奇幻， 她们只有眼羡的份，晚上依旧忍受着寝室内酷热的煎熬，恨不得去做变性手术。 　　男生们晚上睡在操场上酷热虽然缓解了，但是新的麻烦又来了。操场的地面都 是黄土，晚上不起风还好，一起风就尘土飞场。而夏天的风又特别多，早上一起来， 被子上落了厚厚一层尘土，连头发里面都是土。满嘴的黄土直叫人牙碜，成了名副 其实的“灰头土脸”。虽然如此，大家宁愿变得灰头土脸，也不愿意去忍受寝室内 非人般的生活。 　　萧晗宇实在脏得没办法了，晚上放学后便约上李海林一起去河边洗澡。因为白 天根本没有时间去，而晚上睡在操场上寝管也不便清查人数，为外出提供了有利条 件。 　　夏天的萧河变成了一个游泳场，特别受小镇人的欢迎，一到晚上就更是如此。 夜晚的萧河成了众人免费的公共浴池，整个河面变得异常吵闹。在水里的时候，萧 晗宇才觉得是那样的爽，尽情地享受着河水的清凉，洗去一身的汗臭、一身的疲惫 和一身的压抑，直到玩够了为止。 　　洗完澡回到学校里，大门早已锁上。只好翻墙进去。于是晗宇和李海林便来到 了靠近操场的院墙边，准备翻墙而入。学校的院墙很高，两个人商量着该怎样翻进 去。李海林的个子没晗宇高，于是晗宇便让他踩着自己的肩膀先上，然后李海林再 把晗宇拉上去。等到晗宇往上爬的时候，刚好发现墙面上有一个小洞，脚可以蹬在 那里，省去不少力气。就在晗宇的最后一只脚准备蹬上墙头的时候，因为鞋带没有 系好，脚一松，鞋子竟然掉了下去。前功尽弃，无奈只好重新跳下墙来，穿好鞋子 再往上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翻过了院墙。 　　这一夜，众人似乎都睡得特别熟，却不知道黑暗里正慢慢袭来一场浩劫。 　　早上起床的时候，一个小男孩突然惊呼： 　　“靠！我的裤子怎么找不到了！” 　　“不会吧，是不是你放在别的地方了？” 　　“没有啊，就在这里放着，现在找不到了。” 　　“我看一下我这边有没有，靠！我的裤子也不见了！” 　　“我的衬衫也没了！” 　　听到两个人惊叫，众人慌忙都去看自己的衣服，结果是一大群人惊叫。原来夜 里发生了盗窃，众人的衣服被盗了！上衣、裤子、鞋子，凡是有八成新的，全部都 在劫难逃。萧晗宇听到惊叫声，也慌忙去看自己的衣服。幸亏自己家穷，穿的衣服 特别陈旧，才幸免于难。晗宇心里暗自庆幸，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贫穷带给他的 好处。最先惊叫的那个小男孩最惨，上衣、裤子和鞋子全部都被盗了，幸好他晚上 睡觉时没脱内裤，否则的话恐怕连内裤也要被盗去。 　　众人只顾着惊慌，却忘了上操铃早已打响，已经有女生来到了操场上。那些丢 了衣服的男生见此，慌忙用被子裹住身体，往寝室里跑去。边跑边骂这该死的盗贼， 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连衣服都偷！真是变态。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很快到了麦收的季节，为了更好地利用时间，学校没有给 毕业班的学生放麦假。在这个属于农民的大忙季节里，肖晓民也不放过利用学生的 好机会，找了好些学生去帮她老家的爸妈收割小麦，其中也少不了萧晗宇。 　　学生这种劳动力是最廉价的，只要用三餐饭就可以换来一天的劳动，所以每到 麦收季节学生都成了老师们的抢手货。特别是那些人高马大的男生，简直就成了香 饽饽，只有提前预定才能够排上号。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们才能感受到自己在班 里的作用，才能感受到自己活着的价值。而这样的学生往往成绩不好，在平时，老 师根本都不正眼看他们，而到了干活的时候，老师却会满面春风地给他们说话。 　　更为可恶的是，肖晓民不但找学生给自己帮忙，还拿他们去送人情，把那些有 力气的男生叫去为他们的亲朋好友割麦，那些学生就像个劳动工具一样，被使来使 去。得实惠的是老师和他们的亲朋好友，而连接两者之间的学生，则只是他们双方 受益的工具而已。工具被利用完之后，也就没有了价值，不会有谁再去注意那些工 具。 　　有时候，遇上某些不讲理的老师，有些工具还会因为被谁利用而苦恼。比如， 某个五大三粗的男生，干起活来特别有力气，同时被两个老师看中，都在前一天告 诉他让他第二天去帮老师割麦。这个时候那个男生就惨了，不管帮了哪一方都会得 罪另一方，两方都不帮的话就会同时得罪两个老师。帮其中任何一方另一方都会质 问你：“你什么意思啊？帮他（她）不帮我啊？他（她）是你的老师我就不是你的 老师啊？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有意见你就说出来！老师整天辛辛苦苦地教你，让 你帮个忙就不帮啊？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懂得尊敬老师啊？好好反省一下！”而在这 样的时候，那两个老师之间也极易产生矛盾，不管那个学生帮了哪一方，另一方在 无意识中就会从心里对对方产生不满，因为他（她）抢走了自己想要的劳动力，就 好似婚姻中的第三者插足一样。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