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透

　　　　　　　　　　　　　　　　第八章　　时间无情地逝去，眨眼间中考倒计时牌上就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了。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英语课，英语老师正在教室里给同学们上课。为了让大家更好地理解“某处有某物”这个概念，他给同学们举例：“There is a boy in the room with a girl.” 引得大家想入非非。　　正在这时，肖晓民突然出现在了窗外，像个贼一般不时地向教室里张望着，正焦急地等待着放学铃声的响起。而同学们正沉浸在英语老师所举例子的想象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肖晓民的到来。英语老师看到窗外的肖晓民，就故意用手指着她紧接着给大家举例：“Who is that ？ That is ours headteacher ！”听到这句话，众生都忍俊不禁，好像是因为班主任的突然到来而破坏了男孩和女孩的好事。顺着英语老师手指的方向，众生的目光齐聚到了窗外的肖晓民身上，顿时兴致大减，责怪肖晓民来的不是时候。否则的话英语老师接下来要举的例子或许会更精彩。肖晓民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教室外面，肯定没有好事。而肖晓民看到几十双目光突然间射向自己，脸上显露出一丝少有的尴尬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着。　　萧晗宇看到肖晓民如此表现，仿佛看到了竹子开花，没想到肖晓民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这真是一个奇迹。因为在他的眼里，肖晓民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老师。　　英语老师接下来没再理会窗外的肖晓民，接着讲自己的课。幸运的是很快就放学了，否则的话因为肖晓民站在窗外众生连课都听不舒服。当放学铃声敲响的时候，英语老师的前脚刚迈出教室门，肖晓民的后脚就迈进了门，两人擦肩而过。亏得教室的门还是那样的窄，竟然能容得下两人一进一出同时并排进行。这又是一个奇迹啊！　　肖晓民往讲台上一站，顿时找回了自信。她抑扬顿挫地说道：“大家先不要急着走，耽误几分钟的时间，我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众生都慌忙竖起了耳朵，担心是不是天要塌下来或者地球要爆炸了。肖晓民接着说：“再过一个星期就要中考了，由于咱们乡下的学生要在县城里进行中考，所以考试期间我们要在县城里住宿。为了大家的安全，学校到时统一安排住宿。所以呢，我们大家要交一个住宿费，每人一百元。有钱的话现在就可以交，没有钱的话现在就回家拿，明天一定要交齐，学校要提前预定旅馆。如果回家的话，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及早返校，明天上午上课之前一定要赶到学校。好了，事情就是这样，我就不再多说了，放学吧。”肖晓民说完，便离开了教室。她就像一颗扫帚星一样，总是带来不好的消息。　　肖晓民刚离开教室，教室里便立刻传来一阵臭骂。骂学校太黑心，也不知道住什么样的条件，竟然收取一百元住宿费。而初三另外几个班级也不例外，几乎是在同时，都传出一阵臭骂。其中数三（八）班骂得最厉害，成了名副其实的“臭三八”。萧晗宇本想借机把肖晓民臭骂一顿，再一想骂了又有什么用呢？钱还是一分不少照样交，还是给自己省点劲儿吧。　　萧晗宇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于是便准备回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萧晗宇在想着回家该怎样向父母开口。每次回家都是要钱，他好像已经成了一个吸血鬼似的。他实在不忍心再向父母伸手，可是他现在还没有自立的能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家庭里。他实在不愿意再给父母增加负担，可是他现在还没有能力为家庭做出贡献。　　过了萧河，路两边都是大片的田野。此时正是麦收的季节，地里到处可见忙碌的身影。无数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为了养家糊口，在黄土地上挥汗如雨。　　回到家里，院门紧锁。父母一定是在地里干活，看着即将落山的夕阳，萧晗宇决定下地去帮父母一把。不料刚离开家没多远父母便回来了，手里拿着镰刀，累得满头大汗，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看到这种情景，晗宇几乎要流泪，可是在父母面前，他觉得他不能流泪，他不愿意让父母看到他的脆弱。　　显然，父母对于他此时的归家感到有些疑惑。说明了原因后，一百元虽然不多，但是父亲还是一愣。萧晗宇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他知道自己家里穷，一百元对于他此时的家庭来说，都是一个困难。他的家庭总是接二连三地灾祸不断，能够保证温饱都已经是不错的了。萧父对于这一百元感到有些无奈，萧母不愿意委屈晗宇，晚饭过后，便出去借了。看着母亲拖着疲惫的身影出去借钱，萧晗宇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痛苦。　　第二天早上，当晗宇拿到那一百元钱的时候，心已经麻木得没有了感觉。吃过早饭，父母又下去劳动去了，晗宇也该返校了。看着父母那劳碌的身影，他不忍再看第二眼，赶紧转身离开了家。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他知道他应该好好学习，可是他实在是痛恨那个该死的分数，痛恨老师的另眼相看，痛恨那个虚伪的学校！但是自从进校门那一天起，他不得不可悲地沦为分数的奴隶，在它的奴役之下，每天痛苦地挣扎着，承受着老师的另眼相看。虽有年轻的外表，可是心已开始苍老，在现实和分数之间忍受着煎熬。而所有这一切，他想逃都逃不掉，因为在学校里，老师的眼睛只能看到分数，除此之外，就是泰山摆在眼前，他们也看不到！分数就像是一只魔鬼，用它那充满血腥的獠牙利齿，不断地咬断一只又一只天使的翅膀，使他们不能自由地飞翔。　　在学校里只有分数，在小村上就更悲惨了。在萧晗宇生活的那个小村庄里，生儿育女就是为了传宗接代，然后他们的儿女再像他们一样，接着生儿育女，重复着他们的生活，周而复始，如此反复。不但自己愚昧麻木，还继续愚昧麻木着他们的下一代，从小给他们灌输传宗接代的思想，以生儿育女为荣。父母以他们的无知和虚伪，温情脉脉地扼杀着儿女的人生观、价值观，还要让儿女们懂得感恩。在父母这种“爱”的包围之下，儿女们拼命地生儿育女，以此来报答他们的父母。当他们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儿女很好地继承了自己的作风时，感到是那样的欣慰，并以此为家风，永远地传承下去…… 　　到达学校后，萧晗宇把母亲借来那一百元交了上去。当初三的八个班主任拿着收上来的钱交给学校会计的时候，会计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就跟农民伯伯的小麦获得了大丰收似的。　　两天后的一个早晨，学校组织毕业班的学生到操场上照集体毕业照。在肖晓民的组织下，众人慌慌张张地搬着凳子来到了操场上。　　这天早晨的阳光特别好，草地上的露珠晶莹透亮，在阳光的照射下放着光芒，院墙外的池塘里还传来青蛙的叫声，白杨树迎着朝阳显得翠色欲流，精神抖擞。　　不一会儿便排好了座次，三班的一位老师拿着一部傻瓜照相机准备拍照，突然却发现队伍里边没有肖晓民。于是便问：“肖老师呢？肖老师哪儿去了？”肖晓民像捉迷藏似的，躲在旁边故意不吭声，但还是被照相的老师发现了，于是便冲着她说：“肖老师也坐里面，给学生们合个影，要不然若干年后学生们拿起照片时想骂班主任几句也骂不成了，忘记班主任是谁了。”学生们闻此言不禁爆发出一笑声。肖晓民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给学生们合个影。”说着，便坐到了学生堆里。随着照相机“咔嚓”一声响，火箭班所有学生的脸在那一刻定格，现实的瞬间将化为照片上的永恒。而与此同时，肖晓民那张若干年后将被骂的老脸也随之定格了，让火箭班的每一位学生都记住了她。　　青春，该告一段落了。　　初中生活的最后几天对于许多人来说似乎都显得更为弥足珍贵，彼此间都默默地在改变着一些什么，珍惜着这最后的时光。然而留恋终究是滞不住岁月的脚步，最后的几天像往常一样在指缝间悄然流逝，中考兵临城下。　　乡下的学生要在中考前一天赶往县城，才能按时参加考试。想着明天就要去县城，这些乡下的学生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激动。这天下午放学后，萧晗宇在学校食堂吃完“最后的晚餐”，把自己的碗和筷子都扔了，扔得是那样的洒脱，如释重负。当他去教室的途中时，发现教学楼前的黑板旁围着着一群人在看着什么，还不时地议论着。好奇心促使他走了过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学校写给毕业生的一封公开信，内容如下：　　明天更加灿烂　　——写给初三毕业生　　毕业生同学们：　　你们好！　　三年前，你们带着少年的天真踏进一中的校园，从那时起，开始了你们的中学时代。时光如梭，三年的学习弹指一挥间。如今，你们即将告别母校，奔赴中考的战场，母校祝你们取得好成绩，金榜题名！　　往事如烟，如今即将告别校园，一切都倍加留恋。那可敬的老师，那真诚的同学，还有那熟悉的校园，都将与你们挥手说再见。无论你们将来会在哪里，母校都会为你们祝福。　　明天你们就要奔赴考场，三年的酸甜苦辣，都将在这一刻兑现。中考像一座桥，通过了，前面的风景更加美好；没有通过，也不要自责、遗憾，但愿校园九月钟声敲响的时候，你还能听到那熟悉的音符。　　也曾心意沉沉，分别是苦是甜，如今举杯共同祝愿：明天更灿烂！　　校团支部　　X 月X 日　　萧晗宇看到这封公开信，只觉得很可笑，这个学校竟然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更虚伪的还是那句“但愿校园九月钟声敲响的时候，你还能听到那熟悉的音符。” 这不就是说，如果你落榜了，开学时还到我们学校来复习，明年接着再考。也不知道这是含蓄还是虚伪，这就是中国人的特性，喜欢遮遮掩掩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没有一点儿干脆利落劲儿。对于这个即将离开的校园，萧晗宇一点儿也不觉得留恋，不仅仅是因为他在这个学校里只生活了一年，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个学校的虚伪与贪婪，腐败与没落。　　晚自习上课的时候，肖晓民又拿了这学期的最后几封信走进了教室里。没想到还有萧晗宇一封信，这让他感到很意外，信封的右下角赫然印着“XX师范学院”几个大字，是从省城寄来的。晗宇心想，该不会是范莉吧？想到这儿激动不已，赶紧打开了信封。果然是范莉写来的，这更让他欣喜若狂，像得到了无价之宝似的，一口气接连看了好几遍。范莉在信上写道：　　晗宇：　　还好吧？　　夏日的风拂过校园，在这个炙热的六月，我们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要告别这一段的校园时光。我会为了工作而奔波，你将为了中考而努力。路虽是不同的，但都一样充满了挑战，祝福我，也祝福你，愿一切都能够如愿。　　你的数学成绩还好吗？考试说到底都只是为了一个分数，我相信，在学校里学到的许多知识都没有太大的用处，就如同一堆垃圾。但是踏上了求学这条路，你就不得不去面对这些垃圾。在这样的情况下，把垃圾作为一块垫脚石，踩着垫脚石踏上一个更高的台阶，也未尝不是一种应对和利用现实的方式。当你上了一个更高的台阶之后，曾经被你踩过的垃圾对你来说还有什么用呢？但是它是你的一个跳板，为了能够踏上更高一级的台阶，你就必须踏上这块跳板。对于应试教育来说，来一点过河拆桥的精神也未尝不可。因为当我们通过一座桥之后，桥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　　无论何时，都要坚强、乐观。天气可以炎热，心情不可以浮躁；分数可以不高，志向不可以渺小。坚待你的梦想你的路，终会有一缕阳光为你而灿烂！　　最后，以《羊皮卷》里的几句话共勉：“我的出生是自然界最大的奇迹，我不再徒劳地模仿别人而要展现自己的个性，我不但要宣扬它，还要推销它；我要学会共同存异，强调自己与众不同之处，回避人所共有的通性……”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金榜题名吧！　　范莉　　X 月X 日　　萧晗宇读到这封信，只让他更加怀念范莉；而怀念，只感到更大的空虚。范莉的话很有道理，奈何他看到那些垃圾的时候就感到恶心，哪里还有心情往上踩，只怕踩到垃圾时还未蹬上新台阶鞋子就被污染了。晗宇在这时候才注意信封上的邮戳，一看日期，这封信是一周前就寄到了，竟然被肖晓民扣压了一周。勿庸置疑，肯定又被肖晓民偷看过了，这最后的一次机会，肖晓民哪里肯放过？　　晚自习课上，肖晓民给大家讲了中考期间该注意的事项。最后她说：“……考上重点了当然好，考不上重点也很正常。再说了，要是你们都考上重点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那我咋办？我不干！所以呢，就是得有一些人考不上，留下来和我作个伴，等明年再接着考……” 　　第二天早晨六点，几辆公共汽车开进了校园里。那不像是汽车，仿佛是几架UFO 似的，让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乡下学生都兴奋不已，引起众人一片乱叫。　　而可恶的是学校对每个学生都收了车费，却不保证每人都有座位。为了从中多捞点钱，所租的车只能装下一半的学生。于是就把学生使劲地往车里面塞，每一辆车都被挤得快要爆炸，严重超载。　　汽车开动了，出了校园，朝县城的方向驶去。车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公路两旁的柳树飞一般地往后退去。萧晗宇坐在汽车里，想着一年就这样结束了，回忆这一年来所经历的一切，看着今天差得要命的数学成绩，他已经被磨得失去了棱角。他曾经是多么的固执和不服输，可是今天在这个只有分数才可以证明自己的时候，他已经无话可说，只感到车厢内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一个小时后，汽车把一群农村孩子拉进了县城里，仿佛是一群刘姥姥走进了大观园，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各班主任以班级为单位，把学生们安排到一家旅馆里住宿。看到那些住宿条件，众生顿时都愤慨不已，竟然还是打地铺！这可是交了一百元的住宿费啊！看着这样的住宿条件，众生心里极不平衡，站在房间外面迟迟不肯不愿入驻，以示反抗。教导主任见大势不妙，劈头盖脸一阵训斥，且以不发准考证相威胁，向学生们施压。众生的生命转折线被握在学校手里，只得乖乖服从。校长还说什么当年他们考试的时候睡的还是稻草铺，以此来勉励大家。这个学校真是太狠了！不但从物质上剥削学生，而且还从精神上麻木他们的思想！好让他们满足于现状，不再反抗，且美其名曰“艰苦朴素”。这就是学校，教书育人的地方，为人师表的校长！华丽外表的掩盖下，内心竟是如此的肮脏！要知道，我们可是交了一百元的住宿费啊！如果只交了一元钱的住宿费，让我们睡稻草铺我们也无话可说。难道一百元就只配睡个地铺吗？再去看看老师们住的房间，空调、彩电、席梦思床、卫生间，样样俱全。哎，同是从乡下的学校里来的，住宿的差别为什么就这么大呢？　　想想在学校里睡的地铺还是水泥地板，而这里的地铺则是地板砖，也算是上了一个档次吧！以此聊以自慰。　　刚刚吃过早饭，天空就下起了小雨，驱走了一部分炎热。大部分的学生都逛街去了，只有个别有望升入重点的学生，坐在宿舍里临阵磨枪。萧晗宇随便翻了一本辅导资料，也想临阵磨一下枪，可是一点儿都看不进去，索性出去走走。外面的雨稀哩哗啦下个不停，晗宇又没带伞，只好在那些能避雨的地方东躲西藏，消磨着时间。临近中午的时候便回住处了，但还是被雨淋湿了。　　晚上躺在“床”上，想起明天就要中考，萧晗宇的心里总感觉不那么踏实。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就只用两天的考试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他总是感觉到不甘心。可是不甘又能如何呢？还是赶紧睡一觉吧。窗外的雨一直在不停下着，夜越来越深，整个县城在雨中静默了。　　第二天早晨，雨终于停了，空气也清新了很多。吃过早饭，匆匆赶往考场。还没到开考时间，考场外的大街已被挤个水泄不通。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广告商也不放过这样的机会，纷纷打出条幅：XXXX祝各位考生金榜题名！还有一些商家免费为学生提供2B铅笔，橡皮等。试想：“哪一位考生考前不准备好铅笔而要等到快要上考场的时候才去买呢？”偶有粗心大意者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占小便宜的机会，结果到考场上才发现原来那些2B铅笔竟然是假货！　　第一场考试语文，这是萧晗宇的拿手科目，当然不在话下。刚开考不一会儿，便有一女生呕吐不止，被送往了医务室。这让晗宇想起了肖晓民在考试之前的嘱咐，告诫大家不要乱吃生冷食物，以免贻误考试。看来天下不仅没有免费的午餐，就连贪吃收费的早餐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两位监考老师并没有因为那个女生的呕吐而影响自己的食欲，其中一个出去后不久马上就提进来一包火腿肠和几个鸡蛋，于是两个人就蹲在考场的角落里大吃起来。一点儿都不顾及自己的形像，也许是他们早上睡懒觉来不及吃早饭吧。看来饥饿在形像面前要廉价很多，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还有什么形像可言。　　就在两个监考老师贪吃的同时，考场内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两个小时的考试很快就过去了，萧晗宇交完试卷，浑身一阵轻松。语文考得无话可说，是满分还是零分都无怨无悔。走出考点的校门，只见一个女孩一头扑到爸爸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那情景看了让人揪心。俗话说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看来这个女孩今年的中考差不多挂了。晗宇再想一想自己，虽然开端很好，却未必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数学成绩很差。因此，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便全部考零分，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离考点不远处的树荫下面，围着一大群人。只见中间一人手执文件正慷慨陈词向大伙宣传着什么，晗宇以为是哪个革命家又在进行爱国主义演讲，便凑过去看。原来是外地的一所旅游学校正在做招生宣传，见晗宇过来，忙递过来一份招生简章。宣传者指着招生简章上面的一幅照片说：“看，这个是我们学校的招聘会现场，今年我校的毕业生就业率创历史最高，达到百分之百。”听到这句话，晗宇不禁发出一声冷笑，脸上露出一丝怀疑的表情。那人见此，接着说：“这是真的，我绝不骗你，我们学校今年的毕业生共三十人，全部都就业了。”听到这句话，晗宇就更觉得可笑，本想问：“那是不是你校今年的毕业生人数也创历史最高？”突然间又觉得当着众人的面说这样损人不利己的话不太恰当，于是便作罢。而那人又慌忙展示出某国家机关领导人去学校视察的照片，以此来向众人炫耀学校在社会上的地位。晗宇挤在人群堆里，听到旁边有两个男孩正拿着招生简章在议论：　　“哎，这个体育馆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会吧？难道你去过这个学校。” 　　“想起来了！这是XX市体育馆，我去年参加田径比赛时就是在这里。” 　　“啊？那怎么成这个学校的体育馆了呢？” 　　“这是虚假宣传！” 　　“啊？！” 　　听到两人的对话，萧晗宇吃了一惊，造假者竟然如此猖狂，市体育馆都敢说是他们学校的。此时，外面不知不觉围了很多的人，晗宇被挤得难受，对那个旅游学校也不感兴趣，索性便离开了。　　下午考试物理和化学。虽然理化老师不像肖晓民那样可恶，但是理化与数学属同一类，恨乌及屋，晗宇对理化也没有多少好感。结果在进考场时忘了带作图工具，于是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作图题的分数与它“执手相看泪眼”说Byebye. 　　第一天的考试结束了，晗宇并没有多少遗憾。晚饭过后，肖晓民来到了宿舍里，给同学们讲解考试应注意的问题，数学科的重点与难点，作弊的方法与技巧等。直到她自己满意了为止，恨不得个个同学数学考满分。尤其是作弊的方法与技巧，这可是肖晓民从未讲过的，使同学们大开眼界，个个佩服得目瞪口呆。看来看家本领不到最后的紧要关头是不会轻易使出来的。萧晗宇惊叹于肖晓民还有这样的绝招，姜还是老的辣啊！只可惜这些绝招以后在肖晓民身上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不能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深。不过艺多不压身，三年以后的高考还能派得上用场。也未必啊？等到三年后这些作弊方法或许早已经过实了！　　第二天上午仍旧按时赶往考场。上午考数学，这对于晗宇来说简直是浪费时间。因为除了选择题他可以碰碰运气以外，其它的题他连碰都不想碰，真的去碰了，结果也是被碰得鼻青脸肿，还不如不碰的好。数学卷发下来一看，与考试大纲的要求相比，题型都变了。他妈的！这命题人竟然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简直就是个小人！老子不做了！想到这里，萧晗宇浑身直冒火，肖晓民平日里丑恶的一幕幕又浮上他的心头。他想越越气，差点儿把那张数学试卷撕掉。翻翻那张卷子，果真如他所料，除了选择题可以碰运气以外，其它的题没有几道他会做的。看来他非死在数学这条路上不可，反正都是死，要死就死得壮烈点，至少也做半个英雄。与其考一个丢人的分数，倒不如考个零分，也让肖晓民永远记住她曾经教过的一个学生中考时数学考零分！不能名垂千古也要遗臭万年！这样想时，心中反倒轻松了很多。于是，除了准考证号和姓名以外，萧晗宇没有在数学试卷上再多写一个字。　　漫漫的数学考试对晗宇来说就是一种煎傲，倒不如抓住这个时间睡一觉。于是便趴在了桌子上，刚要入梦，监考老师走了过来，敲了敲桌子道：“可不能睡啊！认真做。”晗宇无奈地看了监考老师一眼，装作认真思考问题的样子，眼睛盯着试卷，心却早已飞到了窗外。　　最后一场考英语，晗宇成竹在胸。不料英语的听力效果极差，不断地发出一阵阵“哧哧”的噪音，像蒙冤的鬼魂夜半的凄叫！听得人头晕目眩。不过听力所占的分数比例并不高，总算给人一点安慰。　　交完英语试卷，晗宇总算给中考画上了一个句号，比起阿Q 临死前画的那个圈要圆多了。　　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刚刚敲响，考场内突然有一男孩飞速地冲到了窗户边，没等监考老师回过神来，便纵身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下去。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监考老师见此，慌忙奔出教室去叫保安，刚出教室门又退了回来。原来考场就在最底层，估计是那男孩考晕了，当作是几十层楼了，便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不料却是最底层，自杀未遂，反而闹了个笑话。众生不约而同把目光齐聚窗外，晗宇看时，只见那男孩正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抹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自言自语：“考试考不好，连死也死不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啊！为什么不让我死啊？” 见到这情景，晗宇只觉得很可笑。也许他还有其他方面的优点，只是考试成绩差了点而已，为什么就以此否定自己活着的意义呢？难道一个人的价值就是几个破分数所能衡量的吗？为什么用放大镜只对准自己的缺点而拖着分数的僵尸不放呢？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如果一个人因为某一个方面差就以此否定他整个人那简直就是一棒子打死，对其人格的侮辱。再想一想也难怪，中国的教育唯分数论，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两天的考试终于结束，走出考点，晗宇感到一阵轻松。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成绩不会太理想，但是中考已经成为过去，又何必再去庸人自扰呢？倒不如洒脱一点，欣赏一下县城的风景，暑假回到家里，也可以成为向别人谈话的资本。何乐而不为呢？　　晗宇匆忙地赶回住处，无奈自己所在的考点离住处太远了，等他回到旅馆的时候，汽车上早已挤满了人，他只好站着。而他所乘的那辆车，三分之一的座位被校领导和老师们所霸占。掏钱的没座位，不掏钱的却坐得舒舒坦坦，坐得理所当然，这辆车厢内颠倒黑白。　　汽车开动了，不一会儿就出了县城，驶往乡下的学校里。车厢内被挤得密不透风，二氧化碳的浓度迅速增高，连呼吸都感到困难。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贴在了身上，散发出一股汗臭味。晗宇的裤子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像尿湿了一般。经过一路的颠簸，黄昏时终于回到了学校里。　　这一夜，如释重负。中考前幻想着此时的疯狂，然而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却早已没有了兴奋。只有个别学生，在夜晚的操场上发出狼一般的吼叫，释放着长期压抑后的快感。晚饭过后，晗宇把所有与数学有关的资料和卷子全部都拿到厕所里烧掉了。那些废纸只配在厕所里烧，也只有那里才是它们最好的归宿。熊熊的火光中，浮现出肖晓民那张苍白的脸，就像厕所里的蛆虫一样，在烈火的焚烧之下做着垂死的挣扎，渐渐地扭曲，变形，死亡，最后只剩下一堆纸灰，被扫进了粪池里。　　这一夜，寝室里出现了一片从未有过的狼籍，众生一夜未眠。马桶被砸成了两半，内裤也被挂到了灯泡上。成文乐咬着牙狠狠地踹着那只已经被砸成两半的马桶，享受着刹那间复仇般的快感。马桶被他鞭尸之后，又把那只尿盆也踹得粉身碎骨。就是这只尿盆，害得他失去了一床棉被，今天得好好发泄发泄！成文乐捋了捋袖子，一年来的怨气、怒气全部都集中在了那只尿盆上，一脚、两脚、三脚……直到尿盆变成了一堆碎片，成文乐方才罢休。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脚底板被踹得发疼，望着已被他踹成碎片的尿盆，成文乐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珠，愤愤地骂道：“去你妈的！见阎王去吧！” 　　第二天，萧晗宇回到了家里。这时候，他最怕别人问及有关考试的情况。撒谎吧，他实在开不了口；说实话吧，想着数学被自己考了零分更无法开口，虽然在他看来那是无所谓的事。于是，每逢别人问及有关中考的情况，晗宇就说自己考得很满意，使不知其内幕的人对他的超然与洒脱佩服不已。其实这话里的空间很大，你要是考了零分，你说你很满意，别人也无话可说，最多暗地里骂你虚伪。而对于晗宇来说，所谓的满意就是，能做好的题目自己已经尽了全力，而不会做的题目自己也无能为力，所以只能以“满意”来安慰自己。萧晗宇的“满意”就像是一块遮羞布一样，紧紧地把自己裹住，而随着中考分数揭晓的日子一天一天地临近，则把他的遮羞布一块一块地撕掉，最终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毕竟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因此，晗宇幻想着时间能够一夜之间停留下来，永远不再前进，永远保持着那一份含蓄的美。然而这种幻想犹如画饼充饥一样，只能想想而已，却不可能变成真的。　　七月中旬，中考成绩就要下来了。丑媳妇怕见公婆，“坏”学生怕见分数。晗宇虽然不希望这一天的到来，然而丑媳妇终究是要见公婆的，所以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反倒平静了很多。虽然他对自己的成绩不抱什么希望，但是还是幻想着能够取得一个好成绩。幻想着出现一个奇迹，幻想着改卷老师在给自己写数学成绩的时候不小心在“0 ”前面再加上一个“10”，这样自己的数学成绩就可以得满分了。然而晗宇的幻想就像是在撒哈拉沙漠里寻找一株长青树，是那样的渺茫。因为自他上学以来，好事从来都不会降临到他头上。即便是有好事降临到他头上，那时好事也变成坏事了。比如忽然看到天下掉下来一个硕大的馅饼，赶紧去接，不料却被馅饼砸晕了过去，等到再醒来的时候，馅饼早已被狗叼走。或者是正在走路时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张百元大钞，慌忙上前去捡，不料却一跟头栽倒在地，栽掉两颗牙齿，再去看那张百元大钞时却发现原来是张假币。　　在焦虑和不安之中，萧晗宇得到了确切消息，分数在这一天下午三点已经出来了。虽然得到了消息，他却不愿意去学校查看分数，更不愿意看到那些因为分数而变得或喜或悲的脸。然而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已成定局的现实也是无法逃避的。于是，晗宇便骑上自行车去了学校，但是当他到达街上以后还是徘徊在校门外迟迟不愿意进去。为了不见到校园里那些或悲或喜的脸，晗宇便拨了一个声讯电话进行查分。不料几次拨打下来，电话听筒里不断传来同一个声音：“查询系统正忙，请稍后再拨。”还没等到他稍后再拨，201 电话卡里的十元话费便没了。遗憾这十块钱丢得太冤，愤恨之余，顺手捡起路边一块砖头想把电话厅砸掉。举到半空中时突然闪出一个念头：砸了电话厅要是被抓住岂不是要赔更多的钱吗？于是只好作罢。无奈砖头已经举起，为了给砖头一个台阶下，便将砖头狠狠地摔在地上，砖块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为了将愤恨发泄到底，晗宇又飞起一脚，把其中一个碎块踢了出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响，临街一商户的窗玻璃被打碎了，比国足的射门都漂亮！晗宇一看大事不妙，还没等那个碎玻璃窗里探出一颗脑袋来就赶紧骑上自行车逃离了作案现场。他惊讶于自己竟有这样的潜能，比兔子跑得还快！　　电话查分未遂，晗宇只好去了学校里。天气的极度炎热再加上刚才逃跑时耗能过大，等晗宇赶到学校时就出了一身的臭汗，上衣已经被湿透。赶紧到水管上冲了一下头，顿时凉爽了许多。　　校园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尤其是那些曾经的“三好学生”，比一般人更为积极。为了查看的方便，学校已经把成绩贴在了墙上，将众生的隐私权侵犯无遗，使自豪者更加自豪，自卑者更加自卑。遗憾的是上面只写了总成绩而没有写单科成绩，否则的话晗宇也可以凭借自己数学零分的好成绩成为学校的焦点人物。晗宇挤在人群堆里，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准考证号和姓名，定睛一看：468 分，重点已经无望，读个普高还绰绰有余。看到这个可怜的分数，晗宇心里不禁一阵酸楚。因为对这个成绩早有预料，所以酸楚过后并没有太多的伤感。看完了成绩晗宇便离开了，只有那些高分的学生，还逗留在成绩单前迟迟不肯离去，并且还要把其他人的成绩也看一遍，不时地再议论一下，充分体验着天之骄子的快感，同时也使自己多享受一会儿被人羡慕的喜悦，使虚荣心得到极度的满足。　　当肖晓民看到晗宇零分的数学成绩时，惊讶之中带着一股鄙视。她虽然不相信晗宇会有这么差，但是她也不会去关心晗宇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会建议他去查考卷，因为晗宇的成绩离重点线太远，即便是补上来几十分那也是白搭。　　走在回去的路上，萧晗宇的心里像吊了一块铅一般，没有了悲与喜的感觉，只感到不断地在下坠。出了小镇又来到了萧河边，晗宇找了一个树荫，放好车子后在草地上坐了下来。他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望着哗哗的流水胡思乱想。夏日的风也是热的，吹到身上刹那间的凉爽之后是更加的炎热，就像口渴之时喝了一碗盐水一样。河对岸是大片大片的田地，地里的玉米和花生在太阳的炙烤下昏昏欲睡。而河面上的采沙船在高温酷暑之下仍然不知疲倦地工作着，发出轰鸣的噪声，使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躁热，河面也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心宽体胖起来。河水永不停息地流淌着，已经没有了记忆之中的清澈，然而河水里仍有三三两两的小孩在游泳嬉水，给他们无忧无虑的童年留下美好的回忆。晗宇回忆着一年来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太阳慢慢地下滑，夕阳映红了河面。被热空气包围了一天的人们纷纷来到河边游泳嬉水，整个河面顿时变得喧闹起来。天快要黑了，萧晗宇必须得回家了。于是他又骑上了那辆破自行车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家里。　　萧晗宇知道，此刻唯有分数才可以证明自己。他原本以为分数并不能代表着他的一切，但是他的想法在中考以后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唯有取得一个高分，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才能赢得鲜花与掌声、荣誉与赞美；才能赢得老师与家长的笑脸、同学们的羡慕。高分者说什么话都是真理，低分者说什么话都是放屁。考一个见不得人的分数，一切都等于零。　　自从萧晗宇上学以来，他一直都是那么地鄙视分数，可是他一直都逃不脱分数的圈子。虽然晗宇也曾经因为分数而受到过老师的宠爱，但是那仅仅是因为他的分数而已。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分数就如命根一般，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越了金钱的功能。分数可以使一个个老师戴上虚伪的面纱，对那些可爱的高分者投以温暖的目光，尽管他们有些人是高分低能；而对那些可恨的低分者投以冰冷的目光，尽管他们有些人很有能力。分数甚至还可以使一个丑陋的学生变得美丽，使一个低矮的学生变得高大，使一个自卑的学生变得自信，使一个残缺的心灵变得完美。　　我们可曾见过，当一个极不受欢迎的低分学生突然考了一个高分后，老师的态度是怎样发生三百六十度的变化；而那位学生的腰杆也瞬间挺直了许多，连走路的姿势都将随之改变！　　于是，普天之下的学生，都为了分数而努力，而拼搏，而奋斗。为了分数，多少学生捧着课本背自己不愿意背的诗词名句；握着笔演算自己不愿意演算的繁琐公式；接受着自己不愿意接受的思想；倾听着与自己志不同道不合的蜡烛的谆谆教诲。　　为了分数，又有多少学生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地劳碌；让大好青春年华在寒窗苦读、挑灯夜战中悄然流逝，一去不复返！为了分数，多少学生戴上了厚厚的眼镜片，且美其名曰“勤奋好学”；为了分数，多少老师对学生进行冷嘲热讽、变相体罚，且美其名曰“严师出高徒”；为了分数，多少家长对他们的孩子用尽一切办法！且美其名曰“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而所有这一切，只需用一纸分数就可以换来他们的付出想要得到的回报。　　于是，那些高分的学生就要千方百计地保持自己的分数不倒退或被别人超越；那些低分的学生就要想尽一切办法使自己取得一个高分数。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之所以被老师瞧不起，不讨家长的喜欢，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的考试分数太低！为了得到他们想要的分数，考场上用尽各种作弊手段，将自己的本性暴露无遗。所谓的诚信、道德与人格在分数面前不堪一击！所谓的“三好”、“模范”、“优秀”等，也都只是分数的专利！　　因此，可以这样说：“不是因为努力才取得分数，而是为了取得分数才努力。” 　　分数就像是一个奴隶主，正挥舞着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打着无数个学生做它的奴隶，听从它的指挥，乖乖地为它服务。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考一个理想的分数。　　夕阳已经坠落了地平线，西方的天空只剩下最后一抹红霞。萧晗宇也回到了家里。父母刚从地里干活回来，母亲又忙着下厨房做饭，父亲也在家里忙着其他的一些杂活。他们似乎对晗宇的分数不是那么关心，其实在他们的内心里又何尝不希望晗宇取得一个很好的成绩呢？只是忙碌的农活让他们没有过多的精力来关心晗宇的学习。再加上自从进入初三以来萧晗宇那日惭下滑的数学成绩，所以他们并没有对晗宇抱有太大的希望。当萧晗宇把自己的成绩告诉父母后，父母显得很平淡。他们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对中考并不了解多少，但是他们也认为晗宇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孩子，应该知道自己学习的重要性。只要他自己尽力了，问心无愧就可以。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是不可能把世界上的每一件事都做得尽善尽美，就像他们不可能种好世界上所有的庄稼一样，他们也并不苛求晗宇每一门功课都优秀。因为他们知道晗宇并不是一个天才，而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在这一点上，萧晗宇还是很感激自己的父母，在某些时候，甚至觉得某些方面对不起他们。　　晚饭时，一家人在院子里坐着吃饭，老榆树上的知了拼命地叫个不停。一切都像往常一样，父母并没有因为晗宇的成绩而使晚饭的气氛变得低沉。相反地，晗宇倒是比往日沉默寡言了许多，只顾着低头吃饭。时而抬头看看满天的繁星，时而侧耳听听青蛙的叫声。倒是父亲先开口了：“那你接下来有啥打算？”晗宇说：“等开学时再说吧！”他不愿意这么早就计划未来的事，对于他来说，常常是计划跟不上变化，不可预料的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父亲说：“自己有什么打算，提前就应该想好，别等屎憋到屁眼口了再去找厕所。等开学别人都上学去了你再去打算，到时连学都没得上。”晗宇说：“嗯，我知道。过两天填报志愿，我的成绩考个普高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考上了就去上。”父亲问：“那要是考不上呢？”晗宇说： “不会考不上的，我的成绩报考咱们镇上那所高中还是绰绰有余的，真要是考不上了就去打工。”话语间一副自信的样子，同时又有几分鄙视镇上那所高中的语气。父亲看到晗宇这么自信，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晚饭快结束的时候，母亲说：“我们也不了解什么，你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你要上学我们就支持你，只要你以后不落下遗憾就行。”听到母亲的话晗宇的心里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但是当着父母的面他不会轻易让自己掉眼泪的。　　晚上，萧晗宇去找李海林了，两个人聊了很多。李海林因为成绩不怎么理想已经决定去南方打工，况且他的父母也不再支持他去念书，而李海林自己对于念书也没有了信心。他相信社会也是一所大学，也能够让他学到他想学的东西，他要去深圳这个现代化的都市里追寻自己的未来和梦想。而他曾经疯狂地热恋的女友也随着中考的结束化为泡影，惭惭在记忆之中淡忘。第二天，晗宇送李海林去车站。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晗宇与海林在车站依依惜别，当李海林怀着梦想踏上南下的汽车时，晗宇默默地祝福他寻梦成功。　　两天后，要去学校填报志愿了。萧晗宇徘徊在教导室的门外迟迟不愿意进去，他什么学校都不想报。那些成绩优异的学生，一个个都成了炙手可热的宠儿，把目光瞄准了县重点高中，班主任也纷纷过来给予指导和关怀。而像他一样成绩平平的学生，则被冷落在一旁，像过期的蔬菜一般无人理睬，报什么学校随便你，录不录取都无关紧要。晗宇的成绩已经与重点无缘，只好报个普通高中，只是他在考虑是报本镇上那所高中还是去外地读。其实晗宇很不情愿继续留在这个小镇上读书，这让他感到很压抑。但是除了重点外，外地的高中与本镇的高中也没太大的区别，而且每年还要花去不少路费。想到自家的经济条件，本着节约的原则，他还是报了位于本镇上那所为“三好学生”所不耻的高中——萧河四中。　　那个火箭班的第一名在肖晓民的办公室里填完志愿表后出来向众人宣布了一个重大新闻：在肖晓民的办公桌抽屉内发现三本集邮册，满满的三册邮票！没想到在最后一刻，肖晓民的秘密还是被揭穿了，大家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信封上的邮票老是不翼而飞的原因了。　　结束了一切就迎来了暑假，农村学生的暑假没有城市里的丰富多彩。假期里，萧晗宇每天都随父母一起下地干活，尽其所能地帮助父母，以减少他们劳动量。儿时的西瓜地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几亩地的棉花。这一年，国家推广粮种棉试验田，每一株棉花都要进行人工授粉。整个暑假，晗宇几乎都是在棉花地里度过的。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常常是枕着夜晚青蛙的呱叫入眠，伴着清晨公鸡的啼晓苏醒。　　假期里，每天早饭后，晗宇便下地劳动。等到天快黑的时候，结束了一天的劳动，再到小河里去洗个澡。常常是太阳刚刚落山，月亮就已经出现在东方的天空。晚上回到家里，打开那台黑白电视，看看又发生了什么重大新闻。或者是再吹一吹笛子，放松一天的疲惫。晚上睡在自家的平房顶上，头顶是满天的繁星，耳边传来池塘里连绵不断的蛙叫声。常常在这样的夜晚，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枕边放着一部收音机，收听着省电台的午夜广播。有一档叫作《星海泛舟》的文学节目，常使他痴迷。每当听到那些情感故事，总会让他想起范莉，虽然有一些故事很苍白。可是除了中考前收到范莉的一封信外，再没了消息。他写信过去，却肴无音讯。他知道范莉已经毕业离开了大学，却又不知道她在哪里工作。他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远去，不可能再回来了。他只能把对范莉的思念默默地藏在心底，化作永恒美丽的回忆，在记忆的橱窗里永久地珍藏。于是在寂寞的夜晚，他写下一首诗《弯弯的月亮，弯弯的小河》，然后寄给了省电台的《星海泛舟》节目组。　　而此时的范莉正为了工作每天不停地奔波，将近两个月的辛苦辗转让她疲惫不堪，充分体验了生存的压力与竟争的残酷。喧闹的城市车水马龙，忙碌的人群行色匆匆。唯有夜深人静之时才能找回心灵的那一分宁静。　　萧晗宇自从稿件寄出去之后，每天晚上都在密切地关注着午夜广播的《星海泛舟》节目，希望自己的诗作能够被播出。　　十几天后的一个夜晚，萧晗宇像往常一样在收听广播。又到了《星海泛舟》节目的时候，广播里传来主持人那熟悉的声音：“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晚上好，……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来欣赏萧晗宇听友给我们写来的一首诗《弯弯的月亮，弯弯的小河》……” 　　弯弯的月亮在天上　　弯弯的小河在地上　　心中的她在远方　　孤独的我在村庄　　弯弯的月亮在云中徜徉　　弯弯的小河在地面流淌　　心中的她在都市飘荡　　寂寞的我在村庄彷徨　　月光照耀着小河　　小河沐浴着月光　　月亮在天上，遥不可及　　小河在地上，默默无语　　只要有月光的陪伴　　小河就不再孤单　　当晗宇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激动不已，兴奋得心差点儿蹦出胸膛。他赶紧竖起了耳朵，静静地欣赏着自己的大作，生怕漏听掉一个字，只恨没有录音设备把这段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声音给录下来。　　此刻，范莉正在她租住的小屋里，因为工作还没有着落，所以心情变得有一些浮躁。她一个人坐在窗前，拿着收音机漫无目的地调着台，希望能够获得一些有关招聘的信息。窗外是灯红酒绿的都市，沸腾着世俗的喧嚣，与宁静的夜空形成鲜明的对比。面对这个充满欲望的都市，她多想拥有一片纯净的天空，可是她又不得不于滚滚红尘之中努力地寻找着能够接纳自己的那一席之地。忽然间，她从广播里听到了萧晗宇的名字，顿时惊讶万分，赶紧固定好频道，仔细地倾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晗宇写的一首诗在电台发表了。听完这首诗她明白了，她知道诗中的 “她”就是指的她。此时，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一幕熟悉的情景：在一个夏日暴雨的午后，一个男孩坐在萧河对岸的石头上忘我地吹着笛子，河水哗哗地流淌着，旁边是碧绿的田野，还有那宁静的村庄，蓝天白云，清风明月，鸟语花香……那悠扬的笛声飘过河面，飘进她的耳朵里……他们抛开一切的世俗尘杂，置身于高山流山之中。笛声是一座无形的桥，架在两颗年轻的心中间，不可遏制地将彼此间的距离慢慢地拉近。可是，她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她知道萧晗宇只是她生命中一个擦肩的过客而已。萍水相逢，相视一笑，是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的。然而就是这一相视，却彼此把对方深深地刻在了记忆之中，久久挥之不去。是缘份？还是造化的捉弄？她知道萧晗宇只是她的一个学生而已，一个与一般人不太一样的学生而已，她希望晗宇能够成才，而不仅仅局限于学校的考试，可是为什么两个人又会如此地放不下对方呢？　　萧晗宇的暑假就在每天的田间劳动中流逝，不知不觉，假期就要结束。萧晗宇毫无疑问地被镇上那所普通高中所录取，只是村里人对他的看法已经发生了改变，因为他没有考上县重点。每当他从村里走过，总有一些人对他进行指指点点，背后议论着什么。晗宇对于这些人的行为予以置之不理，因为跟他们在一起根本没有共同的话题，你谈春秋楼，他说乌龟头。话不投机半句多，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每当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晗宇总是少言寡语，看上去好像显得很高傲似的，这就更增加了那些人对他的不良看法，认为他自命清高，就像厕所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对于这些，晗宇觉得有些无奈，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小村里的人来一次脱胎换骨的改变，只能努力地保持自己不被同化。偶尔闲暇的时候，拿起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想激励一下自己的斗志，却怎么也看不下去，翻不了几页又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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