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祸天灾
      
        诗云:
      
        秀织智破盗宝案,洗清全家不白冤。
      
        伊洛暴涨幸逃命,投亲栖身北邙山。
      
        常言说:“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不可饶。”一九三一年春泽法去世后,
      秀织家又不幸接连遭遇了人祸天灾。由于全家的顽强抗争,总算战而胜之硬挺了过
      来。
      
        先说人祸。泽法去世刚一个月,秀织全家尚在悲哀之中,庙里突然发生了重大
      失窃案件,即关公殿内的一个金香炉和一对金烛台被盗了,惊动了整个庙院和众多
      香客。金香炉、金烛台是镀金的,是用香客们捐献的钱买了一两多金子精心镀制的,
      是镇庙之宝。案发后,圆空道长即向县里报案,县里也派人前来进行了勘察。众香
      客们都很愤怒,要求尽快破案,将盗贼绳之以法。
      
        但是,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在失宝案发生后第三天,秀织家突然接到了县里的
      传票,说有人把秀织家告了,并说秀织的养子源济是嫌疑犯,秀织是包庇犯。这莫
      明其妙的当头一棒,简直把秀织给震昏了。而源济则更是暴跳如雷,说要去和诬告
      人拼命。当秀织冷静下来后,她对全家人说:“咱们没办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大家不要冲动惊慌,娘自有应对之策,定要设法把盗贼找出来,还咱家一个公道和
      清白。”
      
        次日早饭后,秀织带着源济来到县里。过堂时,法官让原告先讲。秀织、源济
      一看,万万想不到的是,原告不是别人,而是庙里的道人苗奎。这苗奎三十多岁,
      贼眉鼠眼,三年前因有调戏妇女和偷摸行为,曾被泽法、圆空当众责罚过,并被源
      济踢了两脚,差点被逐出庙门。于是秀织心里便明白了几分,肯定是苗奎怀恨在心,
      借机栽赃陷害、挟私报复的。只听那苗奎大言不惭地胡诌道:“金香炉、金烛台被
      盗那天半夜,我起来解手快到关公殿时,见源济背着一个袋子,从殿里出来,溜出
      了庙门。因此,源济是盗宝人,秀织是包庇人。”苗奎话音刚落,源济就暴跳起来,
      骂他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但被秀织死死按住,让他不要胡来。接着,该秀织答
      辩。秀织镇定自若胸有成竹地说:“尊重事实,凭证据,是判案的前提。金香炉、
      金烛台被盗那天夜里,天黑、刮风、下雨。关公殿在前院,而苗奎住在后院生活区,
      茅厕也在生活区,尤其在那样恶劣的天气里,前院又无茅厕,他何必来到前院的关
      公殿处,岂不是太荒唐了吗?”说到这里,旁听席上一阵哄笑。秀织接着又说:
      “苗奎即使莫明其妙地来到关公殿处,在那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又怎能看清
      盗宝人就是源济。就是他真的发现有人盗宝,为什么不上前抓贼,或喊人抓贼?”
      这时,旁听席上有人喊:“说得好,说得在理。”秀织接着再说:“其实,那天夜
      里,源济根本就不在庙里,而是头天去了北邙牛村我五妹家帮农,直到次日下午才
      回到庙里,现有几个证人就在门外,请法官一问便知。”于是,几个证人进场,说
      明真相,证实了秀织的说法。苗奎心亏理虚,但仍在狡辩。旁听席上嘘声不断。秀
      织则更加理直气壮的对苗奎严词反驳,并建议法庭判苗奎诬告之罪。法庭经过合议,
      以事实不清、证据不全为由,宣布无限期休庭,待调查清楚后,再行审理。
      
        秀织带源济回来后,对当天庭审未判苗奎诬告罪甚为不满。一是苗奎还是达到
      了混淆视听和造谣诬陷的罪恶目的。二是源济仍是嫌疑人。三是失宝案对庙里虽是
      大事,但县里却不那么看重,继续调查不过是推拖之词,最后可能是不了了之。但
      这样一来,源济将会长期背上黑锅,今后怎么做人?于是,秀织越想越窝火,次日
      早上就找到圆空,说明她的心思和担心。源济是圆空心爱的俗家弟子,为人耿直,
      处事公道,圆空当然信任源济。他对源济和秀织家当前的处境,虽深表同情,但也
      实在想不出好的解救办法。
      
        为了冲破迷雾,摆脱人为困境,最后,还是秀织想出了个好办法。她对圆空说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要找到盗宝真凶。只要真凶找到了,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
      解。但怎样才能找到真凶呢,仅依靠官府不行,得咱自己下大功夫去找。我的想法
      是,盗贼盗宝后,肯定要销赃,咱们可自己组织人手去调查,争取通过各种线索找
      出真凶。具体办法是,请道长给派两名正直可靠的道士,我再从亲友中找三人,加
      上源济共六人,分成三个小组,每组两人,都化装成商人模样,分头到四乡去查访,
      重点是当铺、古玩店、废品收购点和金银加工摊位,一旦发现重要线索,就报告并
      配合官府抓捕真凶。”圆空听后,甚为赞同。秀织说:“宜早不宜迟,咱们立即动
      手,但要严加保密,以免打草惊蛇。”
      
        秀织、圆空组织的三个查访小组,经过在附近四乡近半个月的调查,一无所获。
      于是,他们把查访范围扩展到开封、西安、新乡和南阳等地。几天后,终于从西安
      传回了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在西安的源济、申太,经过努力,发现了突破性线索。
      申太,是秀织的一个远亲表侄,三十岁,曾在军队上当过侦察兵。这天,源济和申
      太来到一家古玩店,对店掌柜说:“我们是豫南商人,我们那里的一个著名寺院,
      托我们给他们买几件上好的神殿器物,像香炉、烛台和木鱼等之类,不知贵店可有?”
      六十多岁的夏掌柜笑咪咪地说:“有、有,你们看,这个货架上都是这些器物,请
      客官任意挑选。”源济、申太端详了一阵儿,摇摇头说:“器物倒是不少,可惜都
      不够品位。”接着就要出门,当他们刚要迈出店门时,夏掌柜喊住了他们,说:
      “客官慢走。”于是源济、申太又返了回来。夏掌柜这时神秘地对他们说:“上好
      器物本店自然有,但价钱贵出很多,你们是替人购物,不知敢作主否?”申太显得
      满不在乎地说:“夏掌柜也太小瞧人了,怕我们买不起吧?有上好的器物尽管拿出
      来,不然你会错过好机会的。”夏掌柜连忙表示歉意,说:“对不起,多有得罪。”
      接着,便吩咐伙计从内房搬出几件上好的神殿器物。源济、申太一眼就看出其中有
      一个金香炉和一对金烛台,拿过来细看,便发现这三件器物底座上都铸有“关圣”
      二字,确是庙里被盗宝物无疑,内心十分兴奋。源济、申太耳语后,为了稳住夏掌
      柜,他们表达了购买意向。夏掌柜开价一百六十两银子,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一
      百二十两银子成交。之后,申太让源济去宾馆取一百五十两银票,他留在店里再挑
      选三十两银子的器物。夏掌柜暗自高兴,庆幸今天遇上了一桩大买卖。
      
        且说源济出了古玩店,即乘坐一辆马拉快车,来到警署,找到当警长的秀织的
      一个娘门堂侄,即把刚才在古玩店发现被盗宝物的事述说一遍。那徐警长哪会怠慢,
      随即带了两个警员,跟源济来到古玩店,当即控制住了夏掌柜,说他是窝赃犯,要
      受法律制裁。吓得夏掌柜一身冷汗,这才如梦方醒地知道今天上了大当。夏掌柜为
      了自保,连忙辩解求饶。他说:“鄙店确实不知这是被盗宝物,鄙人是根据卖宝人
      的证明收进的。”接着,他搬出账本,让徐警长等人一起查看,果然在半个月前的
      一笔账上记载着卖宝人的姓名、住址和证件名称。即卖宝人叫刀坡,三十余岁,偃
      师黄村人,证件是房契。夏掌柜说:“据该卖宝人说,这几件宝物是他家祖传的,
      之所以卖掉,是为了替父还医债。”徐警长问夏掌柜:“若再见到卖宝人,你可否
      认识,敢不敢指认。”夏掌柜满口应承:“认得、认得,一定指认。”徐警长最后
      说:“那好,你关好店门,这就随我们去抓捕盗贼,这也是你立功赎罪的好机会,
      待案破后,即放你回来。”
      
        于是,徐警长与源济、申太带着夏掌柜连夜乘火车回到偃师。徐警长首先与偃
      师警方取得联系,并配合偃师警方,组织实施对盗宝犯进行抓捕。当天中午,他们
      来到黄村,先封住村子各路口,并包围了刀坡家。但刀坡家门户紧闭,呼叫不应,
      翻墙破门而入,室内却空无一人。据邻居们说,刀坡这个人五年前就去世了,家里
      只剩下刀坡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儿子,名叫刀志。邻居们还说,这刀志吃喝嫖赌,不
      务正业,祖上留下的十几亩地,早就被他卖光了,现在靠偷摸拐骗为生,经常不沾
      家。有的邻居又说,刀志最近好像发了点横财,每天泡酒楼、逛妓院。今天大半晌
      他从家里出去,这会八成又到镇子上的翠仙酒楼享乐去了。这时,徐警长等人才弄
      明白,原来盗贼不叫刀坡,而是刀坡的儿子刀志,因为夏掌柜是根据房契上登记的
      名字,所以把刀志误认为是刀坡了。说时迟,那时快,警方等人来到附近镇子上,
      包围了翠仙楼。但见二楼上摆了五、六张桌子,热闹非凡。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
      有个三十多岁的中等微胖男子,正搂着一个妓女嘻笑吃喝。夏掌柜一眼就认出了该
      男子便是卖宝人。于是,警方当即上前抓捕,把刀志按倒在地,戴上了手铐。经过
      警方突审,刀志对盗窃金香炉、金烛台的事供认不讳,并供出了同伙苗奎。于是,
      警方又即行把苗奎抓捕归案,两人都被下了大牢。至此,案情大白,源济的冤屈得
      到了昭雪,还了秀织家一个公道和清白。
      
        那么,人们不禁要问,刀志、苗奎是怎样内外勾结实施盗宝的呢?原来,一个
      月前的一天,苗奎回村去看望臭味相投的把兄刀志,两人酒至半酣,刀志说:“把
      弟,你现在比我强,在庙里吃喝不愁,而愚兄这阵子手头很紧,快要喝西北风了。
      你得帮哥哥想想办法,尽快弄几个钱花花。”苗奎说:“我哪有什么好办法,我在
      庙里也常受气,说不定那天被逐出庙门,也没饭吃了。”刀志眨眨眼,说:“我倒
      有个弄钱的办法,不知你肯不肯帮我一块干。”苗奎说:“你有何高招,不妨说说
      看。”刀志说:“我再找几个朋友,咱们半夜把三柏一顶砍了,运到南山里,做几
      副好棺材,能卖不少钱呢!”苗奎听后,摇摇头,说:“不行、不行,砍三柏一顶,
      惊天动地,恐怕尚未把树砍倒,咱就被人抓了。”刀志想了想又说:“那咱们就先
      不砍三柏一顶,留着它以后再说。大的不好偷,咱们就偷小的。听说关公殿里的金
      香炉、金烛台很值钱,咱们就拿它下手吧。”苗奎说:“那器物是镇庙之宝,看管
      很严,万一被人逮住,也吃罪不起。”刀志说:“你也忒胆小了,凭咱们多年的道
      行,办这点事,保证万无一失。”于是,苗奎也动心同意了。两人经过精心策划,
      便趁风雨之夜,苗奎按照事先约定时间,悄悄打开庙门和殿门,刀志则溜进来盗走
      了金香炉和金烛台,并在次日乘火车来到西安,把宝物卖给了古玩店,得银六十两。
      刀志分给了苗奎十两银子,自留的五十两银子便尽情挥霍,到案发被抓时,还剩下
      不足二十两银子。至于苗奎,他举手之劳,就得银十两,自然十分高兴。但这时他
      却利令智昏,冲昏了头脑,认为借失宝案,是挟私报复源济和秀织家的好机会,于
      是便栽赃陷害,恶人先告状,妄图把水搅浑,达到梦想掩盖盗宝真相的罪恶目的。
      但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到头来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落了个千人指万人骂的可耻下场。
      
        金香炉、金烛台被盗案告破后三天,三关庙举行了隆重的庆典,祝贺镇庙之宝
      失而复得,整个庙院热闹非凡,锣鼓声、鞭炮声响彻云霄。在庆典仪式上,秀织、
      源济分别捧着金香炉和金烛台,在人群簇拥下,步入关公大殿,把它摆放在神案上,
      于是庆典达到了高潮。在庙院里,人们欢声笑语,特别是对秀织的果敢义举,更是
      赞赏有加。在一处人群的中央,有个六十多岁的饱学老汉,还文诌诌地摇头晃脑地
      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秀织是大智大勇,她十四岁敢惩凶顽,
      十八岁就敢告御状,是经过大阵势的人,她怕过谁!苗奎者,庙鬼耶!算什么东西,
      也敢向秀织叫板,真是蚍蜉撼树、螳螂挡车,可笑不自量,死了也活该!”惹得众
      人会心地哄然大笑,不少人还鼓掌叫好。
      
        庙宝失而复得庆典后没几天,趁着这个高兴劲儿,秀织给源济和苦妮儿热热闹
      闹地举办了婚礼,并在县城给他们开了个小杂货铺,于是小两口就搬出了农耕院,
      后来生儿育女,白头偕老,这是后话不提。
      
        当年春末的一天,秀织对女儿芝芸、芝娴说:“你们爹已去世三个月了,源济、
      苦妮儿小两口也搬出了庙去,咱们寡母孤女的不宜在庙里再住下去,娘想搬到城南
      你们大姨家的村子去住,也好与你们大姨家互相有个照应,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芝芸、芝娴表示赞同。于是,她们便在秀织大姐秀珠家的隔壁租房两间,并很快搬
      了过去。她们在搬出三关庙前,圆空等道众再三挽留,众香客也不愿她们离去,但
      秀织去意已决,便一一婉言谢绝。秀织搬家那天,圆空等道众和一些香客们都来送
      行,互道珍重,依依惜别。
      
        且说秀织家搬出三关庙后,租住在城南的新家。这城南一带,是一片水乡,风
      景秀丽,稻花飘香,有小江南美称。秀织她们住在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岛上,周围
      是荷塘、鱼池,岛岸边遍植杨柳和花草。麦麦船不断穿梭于芦苇之间,水鸟拍打着
      翅膀不时溅起水花。但是,好景不长,秀织家刚住了三个月,即一九三一年六月二
      十九日,倾盆大雨下了一昼夜,伊、洛河水暴涨,黑石关洪峰达到每秒14100 立方
      米,沿河一带房舍、禾苗尽付东流。三十日,县城西南堤决口,城内成为泽国,人
      民生命财产遭受重大损失。这时,芝芸已有身孕。秀织见势不妙,与芝芸、芝娴只
      带了些贵重物品和随身衣物,互相搀扶着,沿着通往南堤的几十米泥泞道路,艰难
      地逃到了南堤上,侥幸保住了性命。回头再看居住的小岛,已淹没在一汪大水之中。
      在逃往南堤途中,因水已没膝,在慌乱中,把一个包袱失落水中,内有张东荷老汉
      从山东老家带来的家谱和祖传医书。后来每提及此,秀织都十分遗憾。
      
        秀织全家大难不死,便搬到了北邙岭上的牛村。她们租住了一个小院,内有一
      个大屋和一个小屋。大屋又打起隔子,中间为厅,两厢为卧室。她们租住的地方,
      与秀织五妹秀菊的家隔一条路。秀菊比秀织小十几岁,是牛村宋大秀才的妾。秀织
      对秀菊从小就比较关心爱护,爹娘去世后,秀菊也就把秀织家当成了自己的娘家,
      因此姐俩关系较好。现在两家又住的这么近,姐俩更是经常见面,其情甚浓。
      
        春节后,即一九三二年初,芝芸产下一子,起名佩青,给全家增添了不少欢乐。
      佩青满周岁时,秀织对芝芸说:“尚南雄旅长已死去三年多了,源洛还在尚宅忙活。
      虽说他每年回来两三次,但每次都像掏火似的,住不了几天,就急着要走。听说尚
      南雄去世后,燕虎曾想调他去当副团长,他都不去,恐怕这里面大有文章。上次咱
      们去尚宅时,我就觉得源洛与六太太的关系不太正常,我总有个不祥感觉,怕他把
      握不住,会越陷越深,不如咱们再去尚宅一趟,可根据情况好好规劝一下源洛。”
      芝芸说:“我也有同感,觉着源洛与六太太的关系非同一般,但也可能是咱们多虑
      了,不过咱们再去一趟也好,”于是,母女们在稍作准备后,便第三次走进尚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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