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尚宅 　　诗云： 　　芝芸悲痛失爱女，秀织教训无情人。 　　燕虎归隐南雄死，源洛身陷尚宅门。 　　一九二九年春节后，秀织对泽法说：“尚旅长疯了，尚宅那一大摊子，忙得源 洛焦头烂额，连过年都没空回来，我和芝芸总放心不下，咱们得再去看看。”泽法 说：“我也担心他支撑不住，怕出点什么差错，要不你带着孩子们就再去一趟，到 那里可多住些时，也好帮帮源洛。”于是，秀织、芝芸稍作准备，就带着芝娴、素 贞，第二次来到了尚宅。 　　话说秀织、芝芸她们第二次来到尚宅后，刚安顿下来，就听说六太太的妹子， 就是前年被骗来送给阎督军当十姨太的文霜儿，不久前莫名其妙的死了。秀织问源 洛：“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说死就死了呢？”源洛说：“霜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谁也弄不十分清楚。只听说她被送给阎督军当十姨太后，只有阎的九姨太与她同病 相怜，两人关系较好。不过，因甚得阎督军宠爱，受到其他姨太太们的嫉妒，经常 说她们的坏话。特别是霜儿过去的未婚夫，去年曾去过太原，并在九姨太的帮助下， 与霜儿见过一面，也可能是为此被人抓住把柄，被陷害了。霜儿死后不久，九姨太 也死了，其原因可想而知，但是没有任何凭证。”秀织听后，气愤地说：“宦门虎 狼窝，人命如草芥。可怜的姑娘，就都这么含冤去了。”十二岁的芝娴也怒恨恨地 说：“这世界太黑暗，我长大后，一定要为被冤死的姐妹们报仇！” 　　这天，秀织、芝芸带着芝娴、素贞来到西花园。见尚南雄旅长正在花园里发疯， 并胡乱地往嘴里塞东西吃。芝芸说：“好好的一个人，咋变成了这个样子？”秀织 说：“也是他作恶多端，罪孽沉重，是老天对他的惩罚。”这时，芝娴走到尚南雄 面前，大声说：“你是大坏蛋，你是大骗子，你不得好死！”那尚南雄学应道： “你是大坏蛋，你是大骗子，你不得好死！”芝娴又反过来说：“我是大坏蛋，我 是大骗子，我不得好死！”尚南雄也跟着大声说道：“我是大坏蛋，我是大骗子， 我不得好死！”在花园里边转圈边大声重复着。为此，逗的三岁的素贞两只小手乱 舞，指着尚南雄说：“他是大坏蛋，他是大骗子，他不得好死！” 　　秀织、芝芸她们进尚宅一个月后，发生了一件意外的大不幸的事。这天，素贞 与五太太四岁多的儿子利民为争一个皮球，利民抢不住皮球，就捡起一块鸡蛋大的 石头，打破了素贞的额头，流了不少血，几天后，素贞竟得破伤风死了。痛失爱女， 芝芸悲痛欲绝。源洛、秀织和芝娴，也都十分伤心。过了些天，芝芸丧女之痛尚未 抚平，却又伤了自尊。这天，五太太经过秀织她们的住房，朝屋内瞟了一眼，并 “哼”了一声，嘟囔着说：“贱妮子！住在这里，还敢抢皮球，死了活该！”芝娴 听到后，立马跑出屋，质问五太太为什么咒人？接着，秀织、芝芸也跟着芝娴出了 屋门。五太太说：“哟！你们都出来了，我又没指名道姓，何必都冲着我来？你们 问问，我怕过谁！”五太太这蛮横霸道、毫无人情的话，真如火上浇油，叫谁也忍 受不了，更何况秀织又有那股麦秸火脾气。于是，秀织骤然怒火中烧，便快步走到 五太太跟前，嘴里一边说着：“我叫你逞强，我叫你耍威！”一边两手左右开弓， 狠狠地打了五太太两个耳光，打得五太太两眼冒火星，鼻口淌出血来，哇哇地哭着 走了。她边走边喊：“你这死老婆子竟敢打我，竟敢打我！”这时，秀织仍是气犹 未消，气得脸红脖子粗，喘着大气，芝芸、芝娴赶紧扶她进屋坐下。秀织说：“咱 们不在这住了，明天就回家去！” 　　且说五太太挨打后，哭着找到源洛说：“看你娘把我打的，我也不想活了！” 源洛说：“我娘心地善良，不会随便打人的。一定是你对她大不敬，才惹恼了她打 你。”五太太说：“还不是因为利民打破你女儿的头的事！我因别的事心情烦躁， 说了几句不经意的话，就被她打了。”源洛说：“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一定是你说 了什么混账话，使她实在忍受不了，才会引发她的脾气。利民打死素贞后，大家是 多么的痛心！你不仅一直不去赔罪，竟还招惹我娘和芝芸她们。你不要以为自己是 什么高贵太太，谁都得怕你！我娘虽出身贫寒，但她做事总是站在理上。手中有理 就从没怕过谁。她是个既慈悲安祥，又嫉恶如仇的老人。她十八岁就敢告御状，为 被冤死的舅舅、舅妈报了仇。她从不会随便打人，只有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不 得已出手。她有生以来只打过四次人。一次是十四岁时打了害死人命的赖公子，一 次是十九岁时打了企图强奸民女的二混子，一次是若干年前打过爱打老婆的三妹夫， 再一次是十年前打了变坏的义女雪芳。这次你是第五次被她打的人，你可不就是咎 由自取吗！”五太太听后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忍了不成？”源洛 说：“你何止是忍了，还得去给我娘赔罪！你虽然挨了打，但我娘她们一定还在生 气，怕会弄出更难堪的事，让我也下不了台。”五太太仍不服气地说：“你娘打了 我，还让我去赔罪，亏你说得出口，不干，不干！”源洛说：“你爱去不去，仔细 掂量掂量吧！此事如果你处理不好，恐怕我也难在这里呆下去了！” 　　在这里，需要把五太太其人交代一下。五太太名叫贾冬花，与源洛年龄相当， 是洛阳南部山区一个商人的女儿。十八岁时，因尚南雄旅长把她父亲从绑匪手里解 救出来，其父为了报恩，她便成了尚南雄旅长的五太太。贾冬花从小跟着父亲经商， 头脑比较灵活，懂得些经营之道，便成了尚旅长的管家婆。因此，她与源洛珠联璧 合，把尚家治理的井井有条。现在尚宅又有了比五太太年轻十岁的六太太，五太太 难免有些醋意，有时情绪也变得烦躁起来。这次她对秀织她们说了那些混账话，一 方面是她自以为高贵，看不起别人，另外也是她不正常情绪的一种表露。 　　回过头来再说，源洛对五太太的一番劝说告诫，对五太太起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她怕源洛被他娘拉走了，自己半点靠山也没有了。同时，她也觉着自己确实做得不 对。权衡利弊之后，她便一改骄蛮的姿态，谦诚地来到秀织、芝芸她们的住处，跪 下赔罪请求原谅。她说：“大婶，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实在对不起了，是我错了！ 我因别的事烦躁，不该对你们说那些混账话，惹你们生气，我甘愿接受惩罚。”接 着她从头上拔下金簪，双手递上，说：“为了表示歉意，请收下这个金簪吧！”秀 织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见五太太有了悔改之意，便说：“谁要你的金簪。知道错了 就好。起来吧，我还有话给你说。”五太太起来站在一旁。秀织说：“你的孩子是 金豆豆，人家的孩子也不是土圪垃。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在一起玩，利民用石头打破 了素贞的头，最后死了，我们虽然十分痛心，但并没有找你的事。可你不仅没有自 责管教孩子不严，还气焰嚣张地说那些混账话！将心比心，打个颠倒，假如你的儿 子被人打坏，你又该作何处理？人都得讲良心，有人性，不要以为自己多么高贵， 就瞧不起别人！刚才我在气头上，打你是重了些，不过你要记住这次教训，想想今 后如何做人的道理。”五太太听后羞愧地说：“大婶教训的极是，我今后一定知错 改错。” 　　几天后，源洛送秀织、芝芸、芝娴她们回到偃师三关庙。芝芸想起女儿素贞， 仍是闷闷不乐。她经常在睡梦中，喊叫着素贞的名字。源洛为了缓解她的思女之苦， 使之精神有所寄托，便花了三十两银子，托人在本县南坡买了个两岁多的男孩。该 男孩原名三聚，买来后改名保成。保成这孩子乖灵可爱，芝芸很喜欢他，喂他吃自 己的奶，像亲生般地精心呵护，没过一个月，这孩子居然胖了许多。两个月后，保 成的亲爹娘听说儿子在买家很好，虽说不再担心儿子在外受冻挨饿，但却非常想念 儿子。于是，便托人给芝芸捎信，想接儿子回去住些天。芝芸说想念儿子是人之常 情，便一口答应了。岂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保成，即三聚，在 他亲爹娘家住到第十天头上，便得个急病死了。保成的亲爹娘为此不仅哀痛万分， 同时又怕买家讨回三十两银子。因为那三十两银子，早已还账和看病花掉了。芝芸 闻讯后，也很痛心。她与芝娴立马来到保成的亲爹娘家，不仅没提那三十两银子的 事，还给捎了些礼品。芝芸说：”孩子没了，我们同样痛心，还望你们节哀，注意 保重身体。”保成亲爹娘听后感激万分，称赞芝芸真是慈悲心肠。并说：“三聚虽 然没啦，但咱们还得做亲戚。”接着，把六岁的二聚拉过来，让跪下给芝芸磕头， 口喊干娘。芝芸非常感动，将二聚搂在怀里，说：”中、中！我认下这个义子，咱 们就继续做亲戚。”从此，两家来往不断。 　　话分两头，再说尚宅的事。到一九二九年秋天，尚南雄旅长病故了。从此，尚 宅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在尚旅长垂危之际，燕虎师长受总部委托，曾特来探望，并 代表总部向病榻上的尚南雄宣布了被扣押两年多的提拔为师长的任命书。尚南雄听 后，两手狂舞，疯喊着说：”我是师长了，我是师长了！万两银子没有白花！源洛 老弟，快摆酒宴，我要请客。”尚南雄病故后，由源洛和五太太操办丧事，并护送 尚的灵柩回河南洛南老家池尾镇安葬。这时，六太太因有身孕，没有随行。办完尚 南雄的丧事，回到尚宅后，燕虎师长对源洛说：”你在尚家已无用武之地了，我打 算把你调到我师，先弄个副团长干干，以你的本事，不出二三年，就能当上团长。 我这是真心为你的前途着想，希你能同意。”源洛听后，表示感谢，思想也有活动， 说考虑考虑再作决定。正当源洛犹豫不决时，五太太先找到源洛，坚决反对源洛走， 说你走了，这个家里一大摊子怎么办？接着，六太太更是哭着找到源洛，说我开春 就要临产了，更坚决地反对源洛走。在这种情况下，源洛只得婉言谢绝了燕虎要调 他走的好意。燕虎叹口气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像这样婆婆妈妈的，怎能成得了 大器。” 　　在燕虎告别尚宅前，源洛把泽法的一封信转交给了燕虎。只见那信中写道： “将军乃忧国忧民的热血军人，但现时的镇嵩军已非昔日可比。镇嵩军当年是抗清 救民的革命军队，而现在则是危害民众的军阀武装。愿将军审时度势，权衡利弊， 恢复当年心志，作到善始善终。愚言粗浅，愿明察之。”泽法的信，对燕虎触动很 大。不久，镇嵩军分化瓦解，各奔前程，镇嵩军的番号也就不复存在。燕虎师长不 愿再投向新主子，更厌恶参加无休止的军阀混战，便归隐山林，广做善事。全国解 放后，他以七十多岁的高龄，参加了地方的政协会议，这是后话不提。 　　尚南雄去世后第二年，即一九三零年春天，六太太产下了龙凤胎。哥哥起名宁 坤，妹妹起名芳草。两个孩子都认源洛为义父。 　　一九三一年春天，泽法因给人疗伤感染了病毒，不幸病逝，全家悲痛不已。秀 织把泽法也暂葬在庙地其山东爹娘的身边，并立碑纪念。泽法的去世，给秀织全家 的生活带来了重大变故，在此后一段时间里，秀织全家又连遭人祸、天灾，在风雨 飘摇中艰难度日。 　　-------- 　　流行小说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