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玫问答(1)
      
          关于选择的时机
      
          提问:看您的经历,从1974年开始,好像每十年就有一个新的气象,这是一种
      巧合,还是出于您的长期规划?
      
          张若玫:应该算是巧合吧。不过我相信成功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只因为运气
      好,成功刚好就发生了。差不多刚开始三年打基础,五年看一些成绩,八、九、十
      年有一些成功,成功后就开始看下一步会怎样,所以每过十年有一个新的定义,也
      就是定一个更有意义的目标。
      
          我在美国快30年了。第一个十年我刚从学校出来,以研究为主,在技术上有很
      大的发明。第二个十年,我把科技带到华尔街,对华尔街造成了很大的改革。第三
      个十年,我创立Vitria,期望把科技带到不同的行业,而不止是金融行业,我当时
      的想法就是用科技改变世界,看工商业界人士怎么样利用科技增进效率;第四个十
      年,我的想法可以说是变小了,也可以说变大了。我是目前为止第一个也可能是唯
      一一个上《福布斯》400 (美国前400 富人排行榜)的华裔女性。钱赚够了,成功
      故事也讲得多了,所以下一个十年,我的最终目标并不是卖我们的产品,我的心愿
      是把科技带到中国,用科技改变中国,然后帮助中国用科技策动世界。 
      
          提问:有材料说Vitria到中国来打市场,光打张若玫三个字就很有影响力了,
      我们发现一些其他的台湾企业家,比如Viewsonic 的朱家良、明基的李焜耀来大陆,
      他们的策略也是先讲个人故事。个人故事是不是也是您初期打市场、打品牌的很有
      效的一种方式?
      
          张若玫:公司代表我价值观念的某种延伸。其实我的故事不只是我个人或者公
      司的成功,其中也有其他人的支持,把我的故事讲出来,让中国社会对我们在美国
      的成功有所理解,说不定可以听到许多其他人的想法。
      
          讲过去的成功故事是很重要的一步,可以吸引一些对我们的想法有兴趣的人。
      市场认不认同我们,主要是看彼此的观念是不是相同,所以我们第一步不是讲产品,
      而是讲观念。中国现在确实处于面临选择的时机,有些事物现在存在,三五年之后
      可能就不存在了,我希望中国做正确的选择,而我必须把这种选择讲出来,让政府、
      工商界人士可以听得到。
      
          我在这几个月里碰到不少赞同我想法的人,所以我并不觉得孤单。这种想法将
      来在中国有可能成功的话,需要得到很多人的支持,不但是政府高层做决策的人的
      支持,也需要具体做事的人及各种层面的人的支持。执行是关键,是要靠人来实现
      的,因此我们需要所有人的看法,然后经过修改变成可执行的方案。
      
          另外,我确实愿意把我的人生经历跟别人分享,因为我常常觉得偶尔听到别人
      讲的一句话对我影响很大,如果我把我的经历与别人分享的话,很难说别人在人生
      旅途做某个决定会不会突然想到我的话,会对他有什么重大的改变。我觉得人和人
      之间最终是一种平衡和循环,有付出,有收获。
      
          提问:Vitria是不是因为目前在美国市场上升空间较小,才进入中国?
      
          张若玫:我们现在在欧美市场的成长速度确实放慢,而中国是经济成长最快的
      地方,所以这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转变。我们相信中国的市场成长会非
      常快速。但我自己到中国来的原因是相信我能为中国带来一定的影响力。而我之所
      以到现在才来的原因,是因为我做事一向有备而来,而且我不是在中国随便设一个
      办事处,而是亲自过来,打算花我自己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时间,在几年之内把
      中国建成Vitria公司全球前两大市场之一,甚至希望是最大的市场。所以我不仅是
      要寻找一些客户和合作伙伴,也要把我们的主要研发机构、产品带到中国来。
      
          现在中国正面临一个机会,中国的集成需要量非常大,这不但指要把现在的系
      统连起来,而且中国与欧美比较还有另外一个优势。欧美这二三十年来搭建了各种
      自动化系统,比如客户服务系统、ERP 、数据库系统等等,但没有考虑过怎么做成
      商业流程,彼此之间没有交流,形成了信息孤岛,比如客户下了商业订单,却不能
      把产品做出来,满足客户以达成商业目标。欧美国家发展了这么多年,高楼大厦到
      处都是,比方说,不可能把纽约的高楼拆掉重建,所以集成要一步步做起,先花很
      多时间将信息孤岛连起来。而在中国,还没有建成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信息系统有
      一些,但根基不是很深,它可以采取跟欧美完全相反的革新的做法,在没有造成信
      息孤岛之前,可以先建一个平台,需要时再把各种系统插进来,这样可以很快速、
      有次序地成长。中国现在很多经济成长是靠低成本,但中国可以加上高科技,形成
      最有效应的商业流程产业线,以产业线来策动世界,变成一个低成本、高效率、高
      科技的国家来控制世界。这是一个很大的想法,但在技术上是可以做到的。
      
      
      
          提问:目前Vitria在中国的合作伙伴找得如何?你的选择标准是什么?
      
          张若玫:我们主要是先在最重要的几个行业里面找几个系统集成商,比如电信、
      金融、政务。由于我们在国外拥有很卓越的品牌与技术,在国内愿意成为Vitria合
      作伙伴的比我们预想的要多。前两年,中国的系统集成商在出方案时多以中间件的
      方式来做,但现在他们遇到一个瓶颈,光用中间件的方式解决不了应用商的问题,
      因此他们开始直接或间接地与我们接触,其中也包含了一些大的硬件厂商。
      
          对合作伙伴,一方面我们希望他们有特色,或有行业强项,或在某一个领域有
      很好的成绩;另一方面他们也要对我们的品牌有信心。合作伙伴是长期的,两方面
      都需要对彼此的承诺。我们现在还不到正式对外发布的阶段,我们还在选择,他们
      也还在选择,但正式开始合作的已有几家。
      
          提问:我看到你们2002年发布了协同软件,这一两年中国有些软件公司,比如
      新中大,新浪网的前CEO 王志东的公司也在做协同软件,大家也都基本注意到信息
      孤岛之间需要协同的问题。你们来中国打市场,怎么看待这些公司呢?
      
          张若玫:我想许多对协同运用认同的公司还是有用我们平台的可能。我们不知
      道这些公司操作的技巧,但他们的层次应该是在应用系统之间的数据交流。而我们
      的产品除了是平台的做法,还是跟客户贴近的,不是应用服务之间的信息交流,而
      是交流完之后要这个信息干什么,如何去处理这个信息为客户服务。今天从中间件
      跳到平台时间比较短的厂商,会面临一个很大的瓶颈,就是还用中间件的思维在处
      理问题,而我们早跳出这个流程,往客户的现实需求上走。
      
          关于赚钱的直觉
      
          提问:您做生意前是发明家的身份,您的这些发明是发明家的自然产物,还是
      某种商业推动的结果?
      
          张若玫:我觉得最大的推动因素还是因为市场的需要,我不是为了发明而发明。
      我虽然说是科技起家,但对我来讲科技只是工具,让我达到应用的目的。我看到顾
      客有某种需求,好像没有人拿出解决方案,那我就想出这个解决方案,不过在当时
      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过了许多年后我领悟到,别人觉得我很勇敢,
      其实我觉得我只是很天真而已。因为天真所以很有热诚,只是觉得应该做,就去做
      了,做了几步,就发觉这事很复杂,可是热诚越来越大,不得不接着做下去,不知
      不觉就由天真变为勇敢。对我而言,天真与勇敢只是一线之间。
      
          事实上我第一次在研究方面有所发明的时候,我根本不懂那个领域,只是去学
      而已,就当做一门作业一样。学的时候发现问题,我就去问同事,我以为他们晓得
      答案,但他们说答案不存在,我就觉得很奇怪,然后我就把答案做出来了,再去请
      教这个领域的人士时,大家都非常诧异,然后我才知道我发明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东
      西。然后律师就给我申请专利,下面二十年所有的研发都从那儿开始。可是我当初
      完全没有概念,不认为我发明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第二次做华尔街的交易工作站,
      我也只是看到顾客有需求,做出来以后,我也不觉得是特别了不起的事情。当时公
      司里所有的同事都说,路透社这么大的公司已占有80%的市场,懂得管理的人绝对
      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但我没学过商业,我觉得我的技术比别人好,我为什么不能
      打市场?结果我就自己找到了顾客,然后改变了华尔街的交易形式。
      
          今天还有人问我,你现在已不同于刚从学校出来的你,已有了这么多成功经验,
      还会天真吗?我还是觉得我很天真,比如我来到中国,我就很天真很乐观,觉得有
      很多可做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都很重要,虽然很多人说这些事情太复杂,可行是
      可行,效果也很大,但可能性很小,但我觉得应该试一试。
      
          提问:那么您怎样从做研究转向直接介入商业的?其间是否经历了一个心理变
      迁的过程?
      
          张若玫:事实上我刚开始并没有打算自己创业。在贝尔研究室发表专利后,我
      觉得如果一直呆在贝尔,我的专利会被贝尔放在架子上,等着与哪个公司去合作,
      我觉得这样没有什么意思。我对在技术公司怎样做事情很好奇,然后我选择去SUN 。
      SUN 那时是完全默默无闻的西部小公司,贝尔的同事觉得我太冒险,但我想如果不
      成功就再回到研究机构找份工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决定试试。而两年后SUN 
      变成美国最红的公司。后来我听到有朋友要创立公司,要把技术带到华尔街去,不
      过当时他只是想做一家咨询公司,而我那时的想法就是技术是应该去应用的。另外,
      我觉得创立公司好像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我对这个完全不懂,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学
      到什么东西。那时SUN 股票已经上市,我想既然我晓得它值多少钱的话,就表示它
      是有限的,而如果我创立一家公司,它的价值却是不可估量的。这样,我于1986年
      加入Teknekron 公司。
      
          我是第五个加入这家公司的人,我先生是第二个,当时我们最主要的客户是高
      盛。当时公司所有人都有比我更深的资历,他们都去做有大学问的项目,我资历太
      浅,就被派去做最小的项目,看能否为交易者提供一些技术服务。我观察到那些交
      易员读取信息的方式很不方便,不能快速地得到他们想要的信息,而必须在许多机
      器和信息之中浪费大量时间。我当时完全不懂股票、债券之类的交易,但是我认为
      可以把交易员要的有关消息准确地呈现出来。这样我就做了新的交易工作站产品。
      高盛看了以后虽然觉得很好,但认为不能投入应用,告诉我不用做下去了。公司认
      为我既然没有顾客,就去做别人的项目好了,可是我那时开始相信我做的这个东西
      应该对整个华尔街的交易产生影响。后来公司答应给我30天的时间,让我找到新的
      客户,正好富达投资基金到纽约来,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找路透社签合约。我的朋友
      告诉我这个机会,我就在30天内说服富达的人采用我的技术,并在6 个月之内做了
      出来。我做出来后,公司里的人说没有人能够在6 个月之内做出这么多东西,我才
      觉得原来这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管过人,从来没有管过项目,不晓得按市场常规需要
      更多的时间。
      
          所以事实上我并不是为创业而创业,我只是每一步都觉得很好奇,然后就去做,
      做了以后才发现事情的价值。
      
          提问:您从研究者到从事商业运作的心理转换就发生在这时候吗?
      
          张若玫:对。从1986年我误打误撞发明了交易工作站并带到华尔街之后,我开
      始觉得我的最大特色是具有把技术变成赚钱的商业的直觉。
      
          提问:您是怎么决定自己创业的?
      
          张若玫:我在Teknekron 只是小股东嘛,这样后来大股东决定把公司卖掉套现
      时我有三个选择:一是继续留在公司,股票会继续往上涨;二是退休,什么事都不
      做;三是自己创业。我跟先生商量,我们想要做的是什么?是不是可以不必为赚钱
      工作,去全世界旅游,享受人生什么的。接着我们想到要创立一个新公司,可以把
      科技方面的发明带到新的领域里面,开始有这个想法后,我们就变得很兴奋,一天
      都没有休息,开始筹划公司。当人开始做有兴趣的事情的时候,工作就不是工作,
      而变成了兴趣。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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