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时期花絮飞  情满民族大家庭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是美丽的,春天是可贵的。人生的春
      天到来的时候,感情的花絮飞扬,老大逐春的时候,班里还发生过许多有趣的事情。
      最初我们班有49名同学,其中有12个男同学已经结了婚,有的还当了爸爸,有一个
      女同学也当了妈妈。第一个假期过后,又一个男同学当了新朗,有四个女同学做了
      新娘,这些新婚的男女同学大二还没有上完就陆续休学和退学了,还有两个未婚的
      女同学成了班里耀眼的花朵。其中一个汉族女同学被一个回族同学穷追不舍,这个
      女同学在高中阶段和她的表哥就有恋情,在这种情况下矛盾重重,思绪混乱,有一
      天突然大叫大闹,哭笑无常,住进了医院,医生说她患了癔病。经过治疗虽然有好
      转,但还是不能继续坚持学习,后来就退学了。这朵班花的凋零还是那个回族同学
      很痛心,他常拿出那个女同学的照片排解他的思念和忧愁,有时在课堂上也偷偷地
      看那个女同学的照片,有时还把他俩的照片放在镜子面前照看,更可笑的是他考试
      得了二分,拿着那女同学的照片照着镜子说:“我的长相配的上她,她怎么让老师
      给了我二分。”显然他是神经错乱,后来也退学了。
      
        花蕾绽放的时候,总是有蜜蜂和苍蝇在上面飞来非去,蜜蜂盯着花蕊,苍蝇在
      旁边嗡嗡起哄。至此,我班只有两个女同学了,其中一个未婚的女同学日子也不好
      过,被两三个男同学先后追逐,有的同学知道了这几个男同学中有人去了她的宿舍,
      就起哄说:“有情况!有情况!”甚至玩笑开的非常过火,逼着人家说有没有温柔
      甜蜜的事情,有一个已婚的男同学还嘲讽这几个男同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想干了,想瘦了,吃肉不能长肉了。”其实,这个女同学非常稳重老练,对到她宿
      舍去的男同学从不喜形于色,她的这种态度使有的人望而却步,使有的人有了吃不
      到葡萄葡萄酸的感觉,于是给她写了一首仿《如梦令》的词:“黄河两岸群花,独
      有她像菊花,今日开何处,疑眉皋兰山下,人人莫爱此花”。不知是讽刺还是赞美。
      后来她把这个词给我看了,问我是啥意思?我说:“这首词有褒有贬,赞叹花之美,
      人之美;遗憾傲霜凌雪,自命清高,贬人之孤芳自傲。”
      
        但也有人用另一种方式对她进行着默默的追求。我班另有一个同学,一天我去
      爬山,他决意要爬民院上面的伏龙坪,伏龙坪的后山叫狗娃山,当时中国人民解放
      军解放兰州时,在这里浴血奋战,打了著名的狗娃山战役。这位同学的父亲身居要
      职,曾在白洋淀的青纱帐里打过游击,我想他是以革命的名义约我去登高望远,下
      山后才出我的预料。
      
        我们爬过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山外有山,沟豁叠宕;路崎岖蜿蜒,狭窄如肠。
      上到高处突然发现,山下面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在群山环绕中有一处村庄,果木成
      林,桃花梨花盛开,各种庄稼生机盎然,仿佛是一个世外桃园。爬到这里距狗娃山
      还远,他再也爬不动了,于是我们从原路返回。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由于
      这个同学从小在平原长大,也从来没有爬过山,再加上眼睛有些近视,回来时每逢
      徒窄之路总是胆颤心惊,为恐掉下深谷,走到半路干脆不敢再往下走了,这里前不
      着店,后不着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为了他的安全,我找了一块石片,边挖台阶
      边扶他往下走,好不容易下到平处。这一上一下他大有所悟地说:“难办的事,难
      走的路有人帮助就好了。”于是,他告诉了我他心中的秘密,他暗中喜欢上了那个
      同学,让我给他俩搭桥。
      
        这个女同学比我年长,她喜欢我的为人和性格,总是把我当弟弟看待,她的姐
      姐住在学校近处,有时星期天把她外甥女小玲领到学校来玩耍。小玲长的很可爱,
      和我第一次见面,她就让小玲叫我舅舅,这在全班对我是独有的称呼,小玲也很喜
      欢我,每次来扑到我身上叫舅舅,让我领她出去玩。我会做针线活,常给自己缝缝
      补补,她说我不像小伙子,像个大姑娘,于是她叫我“朱小姐”,之后全班同学几
      乎不唤我的名字,叫我“朱小姐”。其实班里会针线活的不止我一个,有的同学毛
      衣织的特别好。一次她把被子洗了,叫我去帮她缝,在缝被子的时候我把那个同学
      的心思告诉了她,她说:“谢谢他的好意,他家的门坎太高,我跨不过去。”直到
      毕业时班里没有一个同学追上她。
      
        人的青年时代总有一些青春期的后遗症,好奇心促使一些人干一些扑风捉影的
      事。我班那个已婚的女同学性格泼辣,经常出入男同学的宿舍,有时还和男同学一
      起逛大街,这就是那些少见多怪的人产生了怀疑,后来她和一个要好的男同学经常
      到校园里温习功课或谈心,那时谈心活动是学校提倡的一种互相帮助的方式,这也
      被有些同学抓住不放,传出了他们谈情说爱的绯闻,在班里议论份份。其实这个女
      同学生活作风很正派,尤其是关心同学,经常帮助男同学洗衣被,缝补衣服的事情
      值得赞许。然而生活中扑朔迷离的事情一时难以是人分辨真假,好假者以真为假,
      好真者以假做真。
      
        在青春的花絮中,老二是必须要描述的一笔,因为他的许多事情融入在我大学
      的生活中,还因为那个时代爱情和家庭出身往往是一对冤家,后来留给人不尽的思
      想考。老二是陇南人,有一个字迷是他家乡的县名:“西厢待月一寺空,张生扑救
      去求兵;崔莹未提佳期事,恼恨红娘不用工。”巧的是高中阶段他就在这里演出过
      “西厢记”的故事。据老二讲他的女朋友在学校里是一朵艳丽的鲜花,她不但人美,
      学习好,她的艳丽之处还有一个祸福难定的家庭历史背景,她的父亲曾是国大党的
      代表,学校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正是这个家庭历史背景高考时没有被录
      取,后来当了中学教师。在一个开学前的假期我见到了她,那时他的姐姐和姐夫早
      在兰州剧院工作,我们在那里看过好几场电影,她的人品和相貌给我留下了很深刻
      的印像,她的名字叫曙云。
      
        曙云的确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待人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谈吐不凡。她俊俏
      的脸庞上浮着淡淡的红晕,那红晕像她的名字一样,像日出时的霞光,柳眉下炯炯
      的眼睛宛若秋波荡漾;她穿着典雅,天兰色的外套,胸前缀着三颗红绒扣子,犹如
      三朵玫瑰花,衬托着她的端庄和丽质。老二和这个书香门弟的淑女相爱后,有壮志
      凌云的崇高理想和说不尽的诗情画意。说起曙云,老二总是情深潭水,盟誓难忘。
      他心意牵牵,给我写了“壮志凌云”的一个条幅,我把它贴在床头勉励自己,其中
      的“云”写的很有神韵,不知老二对“云”字苦练了多少遍。一天老二突然告诉我
      曙云来信了,想不到她会那样的消沉,那些炽烈的语言成了过眼烟云,什么壮志凌
      云的理想,宏伟远大的前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信中说要把婚事办的像个样子,
      不失她个人和家庭的体面。在那个时代,阶级斗争的弦已经在人们的头脑中绷的紧
      了,办酒席被认为是一种奢侈行为,要求进步的青年很难接受,还有曙云那个使人
      敏感的家庭历史背景,两人在此问题上发生了分歧。老二想拨云见月,要我给曙云
      写信,做她的思想工作。
      
        终身大事办的喜庆点,办几桌酒席也不算太过分。虽然曾给曙云写过信,谈理
      想和学习生活,谈我们拜把三兄弟的友情,但这封信怎样写才好。这时班里开了一
      个忆苦思甜会,我借题发挥给曙云写了一封信:
      
        曙云:你好。
      
        昨天我们班里开了忆苦思甜会,有好多同学以不同的经历诉说了旧社会穷人的
      痛苦生活和悲惨遭遇,在会上我也回忆了过去。苦难的日子历历在目,你可能想像
      不到我上大学前的那段路是多么的艰难困苦,当然这些事和这些话在忆苦思甜会上
      是万万不能说也不能讲的,正如你要长喜做的某些事情,他不能做,也不敢做一样,
      这都是这个时代的约束。有时忘记过去也是一种解脱,让我们放下包袱,正确地对
      待历史,珍惜今天,今天是多么美好。
      
        生活中不能没有友谊,你、国琏、长喜对我精神上的鼓励和物资上的帮助,我
      永远不能忘记,目前我对你们只能做的是与你们思想上的沟通,希望我们之间的友
      谊长存,特别希望你和长喜在生活的道路上比翼共进,圆满成双。最后还是那句老
      话,什么时候让我叫你嫂子呢?我想快了吧!希望再快点。
      
        三弟一九六三年十月十四日
      
        这封信发出后曙云很快给我回了信,她的信写的很生动,仍亲切的称我三弟,
      并说她要给老大介绍女朋友,我仿佛又看到了她灿烂的笑容,之后我们仍有书信来
      往,在庄浪参加四清运动的春节前,我又给她写了一封信:
      
        曙云:你好。
      
        现在距大年初一还有四十分钟啦,我们这里热闹非凡,老大在拉手风琴,老二
      刚和二胡分手,又和扑克交上了朋友,我的心情却在沉思之中,生活的浪花在激流
      中前进,最有诗意的莫过于晶莹的明珠,县委书记把“一滴眼泪也能照到太阳的影
      子”这句话送我们当作新春的礼物,我把它当作新春的妙曲。
      
        一个月来可以说在急流中生活,忆苦思甜会上,贫下中农常把我们带到十五年
      前的那个黑暗世界,然而今天的泪水仍不能洗去贫困与落后,十几岁的小女孩没有
      裤子穿,也许你没有见过吧!,在这里这样的事情不至一二;特别奇怪的是这里不
      到三十岁的妇女,她们的体型确实像个圆规,两只脚加起来可能没有你的一只脚大,
      什么是幸福?幸福从来没有一个完整的体系,只有在与现实生活的对比中才能真正
      感受到。
      
        再过二十分钟,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了,此时也许你在为新年的到来欢喜鼓舞
      吧,祝你的新年快乐。
      
        三弟一九六四年二月十二日
      
        曙云和我们是同时代的青年,同样有着那个时代的激情,理想和追求,但时代
      对她太不公平,随着阶级斗争的深入,因着家庭出身,她的心灵受到一次又一次的
      创伤,文化大革命初期她被当做地主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游街、批斗,紧接着打成
      了牛鬼蛇神,关进了牛棚,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她仍然思念着老二,为了不使老
      二受到牵连,在较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和老二通信,她忍受着精神上的痛苦和感情上
      的折磨,突然有一天来信,毅然决然和老二断绝关系。信中说:“请你忘记我,不
      要因为我断送了你的前程,这就是我对你最忠诚的爱。”儒雅的烈女心肠,最终他
      俩未能成双。
      
        青春的情感世界是丰富多彩的,理想、信念、友谊、爱情交汇在一起,编织着
      人生最美好的画面。西北民院是一个多民族的大家庭,当时有汉、满、蒙、回、藏、
      土、羌、维吾尔、哈萨克、塔吉克、锡伯、裕固、东乡、撒拉、保安等二十个少数
      民族的师生,像一朵朵鲜花,把这个花园式的学校装扮得更加美丽,在这里充满着
      激情和友谊。在众多的少数民族同学中,汉族同学又成了学院的少数,常常受到少
      数民族同学的注目。本科生在那些还在预科班受初级文化教育的藏族同学的心目中
      就是知识渊博的智者,我和藏族朋友次多吉最初就是在这种友好情感下相识的,他
      曾告诉我,他的家乡没有学校,有文化的人是寺庙里的喇嘛,知识水平最高的人是
      活佛的经师,像他这样的人在藏族地区还可以称的上是知识分子,本科生在他们那
      里就像寥若星辰的大知识分子。那些受汉族文化影响很深和汉族说同一种语言的回
      族同学,同样对汉族同学有着羡慕之情。所以少数民族同学喜欢和汉族同学交朋友,
      汉族同学普遍对少数民族同学有友好的情感,但也有一些人不喜欢和他们接近。自
      我认识了那几个藏族同学后,他们经常来到我宿舍里玩,我班一个同学对我就有一
      些看法,他说我是一个怪物,言下之意,那几个藏族同学是怪物,这个同学的偏见
      和歧视并没有影响到我和这些同学的来往,并且又交了新朋友。
      
        正当玫瑰培蕾,小麦拔节的时候,民院的花果山吸引着无数的同学。那时我已
      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每天早晨总要早起半个钟头,夹着书到山上看书学习,在这里
      我认识了藏族姑娘索南,她的脸庞和汉族女孩一样俊秀,大大的眼睛,端正的鼻子
      下淡红秀气的嘴唇给人一种美丽而衿持的感觉,在我见过的藏族姑娘中她是长的白
      净而又静怡的一个,她常常给人一种出人意料的幽默,她别有风趣的谈笑给我们同
      室的几个大学生留下了很深刻的印像。有一次她说:“肚子吃饱了,脑子还没有饱。”
      引的大家笑个不停。她很用功,我看到她手里总是拿着书,星期六排队进电影院的
      时候她还在看书。她到我们宿舍来总是带着许多学习上的问题,问我和同室的几个
      同学,搞不清楚她不会轻易离开,有时她来时带着大豆问我们吃不吃,我们说不吃,
      她却说:“你们吃是想吃,大学生上街买大豆害羞吧!”在我住院的时候她几次去
      医院看我,让我给她讲故事,解释成语。这年的国庆节我到她的宿舍,她特意用酥
      油藏耙招待我,就这样我和索南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一天索南到我们宿舍来,看到我同室一个同学枕头上的花绣的很好看,赞不绝
      口,我问她:“你会绣花吗?她说:“不会”。我开玩笑说:“要学会绣花,我们
      汉族姑娘不会绣花是找不到对像的!”那知这个玩笑,使她受到了刺激,她听了后
      很生气的拍门而出,我出门叫她怎么也叫不住。第二天中午我遇到了她,问她时她
      头也没抬,还是很生气的样子,这时我才完全认识到玩笑开过火了,伤了她的自尊。
      紧接着她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中这样写着:“我们藏族姑娘不会绣花,找不到对像,
      到你跟前求爱了吗?不会有这样的事吧!我们藏族姑娘不会绣花,一样吃饭,一样
      穿衣,一样活在人间。”看了这封信我非常懊悔,而为开玩笑搞坏了朋友关系是多
      么的不应该啊!更重要的是我考虑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同学、朋友关系,
      还有与少数民族之间的关系,如果她产生了对她们有歧视的想法,问题就更糟糕了,
      我想必须要向她解释,消除这个不应该的误会,于是也给她写了一封信,并当着次
      多吉、达洼、扎西卓玛的面向她道歉。当晚我们就要出发去庄浪,下自习后索南和
      其他三个藏族同学都来送行,我问索南:“还生气吗?”索南说:“生气我就不会
      来。”这些藏族朋友是多么的坦诚和可爱。
      
        藏族同学和我们有着同样的青春,虽然文化层次低,但也不乏激情和浪漫,了
      解他们的人会赞赏他们的豪放、开朗、活泼的性格和纯朴善良的品质。次多吉是一
      个彪悍的小伙子,穿上学校给配发的中式服装,如果不是他被过多的紫外线照射的
      黝黑的皮肤,完全可以和汉族青年媲美,在藏族女同学的眼里她是英俊的男儿,他
      有几个藏族女朋友,他们之间的友好感情是公开的,不对别人保密,他还认识几个
      回族女同学,关系十分融洽。我和他相识时他已在学院生活了三年,这个农奴子弟
      刚来一句汉话也不会说,三年多来他刻苦学习,能用汉话准确地表达他的内心世界,
      他的幽默和机敏常常使我对他起敬。达娃、扎西卓玛、索南这些藏族女同学也很聪
      明,都能用汉话和我们交流。
      
        当时学院要求我们要学会跳交谊舞,虽然班主任老师请来了老师和外班同学教
      我们跳舞,但我从来还没有见过正式跳舞场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学院举办了舞会,次多吉拿来一张舞票约我去跳舞,我
      欣然和他去了舞场。第一场舞他和回族女同学马卉步入了舞场,也许是这个民族的
      天性,他舞姿翩翩,潇洒倜傥;马卉也是舞步轻盈,落落大方。此时我对交谊舞还
      在初学阶段。第二场舞开始后次多吉轻轻地对拉了一下他的双手指尖,示意我和马
      卉跳,马卉愉快地接受了我们邀请,这是我第一次在正式场合和女同学跳舞,心情
      有些紧张,行进中舞步较乱,好几次踩了马卉的脚,马卉总是说不要紧,多跳几次
      就回了,并且耐心的纠正着我的舞姿和步伐,她那会说话的眼睛给我传递着非常友
      好的情意,每望她一眼时,我的心就砰砰跳。第三场舞马卉反客为主约我进入了舞
      场,她见我步伐跟上了音乐的节奏,风趣地说大学生的脑子还是有些音乐细胞,接
      着她微笑着对我说:“我早就在院学生会的黑板报上知道你的名字,你写的那篇《
      黄河向东流》的文章我很欣赏,听次多吉说你是他的好朋友,总想认识你。”就这
      样我认识了马卉,这个穿着朴素的回族姑娘秀眉长发,温柔贤惠,她和藏族女同学
      达洼、扎西卓玛、索南那样,像奶酪那样纯洁,像火焰一般热情,也有着金子般的
      心,编织着我们之间友谊和爱情故事。
      
        扎西卓玛的父亲曾是西藏林芝地区一个庄园主的农奴,她自小跟父母放牧,天
      天在山里转,时时跟牛羊跑,养成了她活泼奔放的性格,初到我们宿舍来时还有些
      拘谨,后来渐渐熟了,她性格的特征也就很快显露了出来,直言快语地向我提问题,
      讲故事,说笑话,有时还唱歌,她最爱唱,唱得最好听的歌是《共产党来了苦变甜
      》,那歌喉如加训练,简直可以和才旦卓玛媲美,我们宿舍的同学都很喜欢她,她
      也就成了我们宿舍的常客。不过我不在时她来不一会就走了,我同室的同学看出了
      扎西卓玛对我和他们有着不同的感情,纷纷议论说扎西卓玛对我有了意思。我并不
      这样认为,我的理解是这些同学远离家乡和亲人,需要友谊的温暖来安慰自己;就
      我而言,我把与藏族女同学的交往,压跟儿界定在阶级情、同学谊上,从来没有越
      雷池一步的念头,然而在继续的交往中,扎西卓玛的心思超越了这个界线。
      
        我最初对她的心思的洞察是在与次多吉的一张合影照上。次多吉把我俩的合照
      送给了他的好朋友达娃,她知道这件事后也来向我要这张照片,怕造成误会,我是
      不想送她,把照片和底片都藏了起来,她却来把我所有书籍都翻了一遍,终于找到
      了我们兄弟三人的合照,如获至宝地拿走了。当时同室的两个同学看她闹的不像样
      子,都对她这种直爽无羁,野马奔放似的性格惊奇,都说扎西卓玛爱上了我。我原
      本打算暑假不回家,此时感到暑假留在学校不知还会闹出什么笑话,于是决定回家。
      在回家的那天,她来送我,非要把我送到车站,在路上她很露骨地问我:“为什么
      不给她照片?”还说我嫌她长的不好看。我更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回到家的第二
      天,我给她和达娃、索南联名写了封信,再次表达了我和她们友好的动机和态度,
      鼓励她们努力学习,不要胡思乱想。
      
        但扎西卓玛仍不顾我那封信对她的引导和劝阻,在临近开学的那几天,她每天
      都来宿舍看我回来没有,我返校的那天下午她还在我宿舍等我,她像个可爱、调皮
      的小妹妹,打开我的行包,搜寻着好吃的东西,我同室的几个同学都亲眼见了这一
      慕。她还要我出去陪她走走。我不想伤害她,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兴致勃勃地向我
      诉说着假期里学校发生的一切,她是那么的天真可爱。当时提到她的心愿时,我很
      负责而严肃的告诉她:“我们只能是朋友关系。”她反击一句说我看不起藏民。我
      说:“你胡说,看不起你们,怎么会和你们来往。”然后我耐心地劝导她:“在朋
      友中间不存在谁看不起的问题,如果有这个问题出现,那就不是真诚的友谊。我知
      道你对我真诚,但我也真诚的告诉你,你们是西藏选送到这里来的,你将来必须要
      到西藏去,你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到头来一切都是空的,你在这里最好的想法应该
      是刻苦学习,掌握更多的文化科学知识,学好汉语,将来回到西藏,做一个奋发有
      为的青年,对得起那里的政府和人民。现在我们是朋友,对我们相互学习对方的语
      言都有帮助。那时我们还是朋友,在天涯海角有人想念,互相通信,交流工作、学
      习、生活经验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后来扎西卓玛似乎打消了那个念头,很长
      一段时间我们没有见面。此时我住了医院,她得知后来医院看过我四次,有一次她
      在我的床头说长说短,在话语中流露出一种埋怨情绪,好像我欠了她什么。
      
        我出院后的十二月二十日晚饭后,她班的几个女同学以借书为由来通知我扎西
      卓玛住院了,我猜出这是扎西卓玛的精心安排,她心中的那个念头又在死灰复然,
      去不去医院看她,我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去吧!会她造成错觉,她会“旧病”复
      发,但又想到她在病中,又是一个远离亲人的藏族女孩,这个时候是多么需要友谊
      的温暖和安慰,不去看她,她还会相信我那些真诚的话么?我在病中她看过我四次,
      我一次也不去,那就不是太不够朋友了吗?我的心情非常复杂矛盾,不去是一种内
      疚,去了对她的感情最终又是一次伤害。想来想去觉的还是要去看她,不然就像在
      她的伤口上撒盐,我以她同样看过我的次数看了她四次,回报我住院时她看过我的
      情谊。但事情正如我所料。第一次看她,她要求我多来;第二次看她,她借故有些
      字不认识,把一个男同学写给她的信让我念给她听,用婉转的话语试探我的口气,
      还要求我天天来看她;第三次她问我毕业后到那里工作,还说她已写信告诉了她的
      父母,她交了一个汉族男朋友,第四次去她要和我拉勾,让我发誓毕业后要求分配
      到西藏工作。
      
        天真可爱的扎西卓玛就这样和我玩着友谊和爱情的游戏,我知道她虔诚地默念
      着她的心愿,多么希望我给她一个爱的许诺,但她面前的偶像,依然是无动于衷。
      我并非铁石心肠,我也从未有嫌弃她的念头,生活的现实使我不得不拒绝她的好意,
      我在进入民院的那天起就圈定在了到藏语安多语地区服务的范围,也就是甘青两省
      地区,我的前途和命运掌控在组织的手里,我怎么敢对她吐出一个“爱”字;同时
      生活的经验告诉我,连生活还不能自立的人随随便便地吐出一个“爱”字,那是多
      么的不负责任,多么的愚蠢。我对爱有自己的思考和理解,广义的爱是以无私和友
      善为道德价值,对任何人的友善、友好和友谊都包括其中,在这个意义上我爱着她
      们;爱情是以男女之间的性义为基本特征,是自私的、定向的,虽然在人类生活中
      不能缺少,但这种爱是狭义的,同时她必须负有责任,如果不负责任就是一种感情
      欺骗,是一种卑鄙下流意识,所以我又一次严肃地告诉扎西卓玛:“我们是朋友。”
      
        我一次又一次地给扎西卓玛泼着冷水,但还是没有扑灭她的情思。我去庄浪参
      加社教运动,她打听到我的通信地址,接二连三的给我写信,我怕再荡起她心中的
      涟漪,不敢给她回信。过春节的时候,我给索南写了一封信,处于对扎西卓玛的礼
      貌和友好情意,让索南告诉她信都收到了,让索南代我祝她和达娃、次多吉春节好。
      我给索南写信的本意是希望她们利用寒假时间看书,多学些知识,并希望索南和达
      娃帮助扎西卓玛静下来好好学习,再不要胡思乱想,正确地对待我们的交往和友谊,
      再不要产生误会。然而使我万万没有想到索南的来信在误会上增加了误会。这个给
      我留下风趣幽默、友好的藏族姑娘却一反常态,在信中用尖刻的词语对我进行了批
      评和斥责,说我给她写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说我欺骗了扎西卓玛,想和她谈恋爱
      是痴心妄想。读了这封信我又气又笑,气的是我一片好心却被误解,笑的是她为扎
      西卓玛打抱不平。以前我和这些藏族同学来来往往,说说笑笑,自以为了解她们,
      并为有几个异族朋友而庆幸,这封信给了我一个严重的教训,要真正了解一个人,
      正确地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处理好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一件多么不容易
      的事情;何况我们之间是不同的民族,有异样的心理品格,她们温柔中的刚烈,不
      也是有着本民族的自尊吗。这件事告诉我,正确的估价自己,把自己摆在适当的位
      置,了解朋友的脾气,理解朋友的情绪,尊重朋友的感情,是友谊长存的基础。
      
        索南的信对我刺激很大,我一直思考着回校后怎样向她解释。从庄浪回来后,
      次多吉、达娃、扎西卓玛、还有马卉他们一同来看我,出我意料的是索南也紧随其
      后,她一见我就笑着说:“生气了吧!”,真给人一种相逢一笑泯误会的感觉,她
      很快的的感情转折,又给我增加了一些见识,藏族姑娘是何等的聪明和坦诚。紧接
      着扎西卓玛说:“你给索南的信我也看了,你才胡思乱想呢!”她虽然倒打一耙,
      但我感到如释重负,总算扎西卓玛明白了我的心意。马卉好像不太乐意听她俩说的
      这些话,提出要我给他们讲庄浪的所见所闻,大家坐下来听我讲庄浪的故事。调皮
      的扎西卓玛仍不安稳,她一面听一面在我的书架翻书,翻到了我和工作组几个同志
      的合影照,那张合影照的有些虚光,她兴灾乐祸地拿出来让大家看,当马卉要看时,
      她绕来绕去就是不给马卉看,马卉还是从她手中抢了照片。也许是马卉在照片中发
      现了什么,看着,突然打开她的钱夹,拿出了印有我头像的贺年卡对照,这种贺年
      卡我只给马卉和次多吉送过。于是扎西卓玛从马卉手中抢过那张贺年卡问我,为什
      么不给她们送,是不是马卉长的漂亮单给她送,次多吉出来解围说他也有一张。索
      南风趣的说:“大学生穷着呢,就洗了两张。”达娃看着她们七嘴八舌,只是个笑,
      给我们每人给了一块糖,扎西卓玛又出来作怪,她问大家:“世界上还有比糖甜的
      东西吗?马卉说:“当然有,蜂蜜比糖甜。”达娃说“糖精最甜。”还是索南风趣,
      她说:“比糖甜的是爱情!”其他三个藏族朋友听了索南的回答笑个不停,而马卉
      则有些害羞,因她是医务科妇产班的班长,推故班里有活动,提前走了。马卉惹了
      祸一走了之,四个藏族同学对我进行围攻,次多吉明知故问我和马卉是什么关系;
      达娃从次多吉那里知道一些隐密,笑而不露;扎西卓玛和索南穷追不舍,非要我说
      与马卉的秘密。这是一次风风火火的聚会,洋溢着友谊和欢笑,四十多年来我时常
      想起这个难忘的日子。
      
        朋友的概念有两种基本含义,一是彼此有交情的人,二是指恋爱对像;另有同
      师曰朋,同志曰友之说,由此延伸出同校为友;还有成人把幼儿呼小朋友,那时一
      种怜爱友好之称。男女之间的理性交往,大都是以正常交情结为朋友关系,感性的
      心灵碰撞和召唤,往往会播下爱情的种子。那次舞会后,我对马卉有了一种不同于
      普通朋友的感觉和梦幻般的情怀,而后在次多吉的鼓励下我俩多次约会,渐渐地情
      投意合,冲垮了我那道生活未自立前不谈对像的防线,又愚蠢地吐吃了一个“爱”
      字,编织着我们的爱网。在此其间她给我提出了一个十分严肃而又重要的问题,汉
      民的男子要取回民姑娘,必须要随回民的风俗和生活习惯,为了爱情,我答应了她
      的要求,而她的家庭还是坚决反对。一九六四年马卉毕业了,她的父亲怕她叛逆外
      走,特意来接她回家。马卉虽有打破民族宗教束搏青年婚姻自由的观念,但一个弱
      女子对千百年来的传统无力抗争,临走时她一一不舍,提出和我照相合影,为了表
      达对她的欢送,不使她的家庭再有疑虑,我们兄弟三人,还有我当时的班长,也是
      我的密友,与她合影留念,见证了那段真挚的感情。
      
        真诚的友谊和甜蜜的爱情总是给人留下美好的回忆,马卉走后,我们断绝了联
      系,但我一直怀念着她,不知多少次在梦里相遇。一九九六年我单位和我内弟的复
      兴厚药材公司搞一笔生意,派我去宁夏回族自治区的中宁县进行考察,考察结束后
      回到宾馆,那天正好是中秋佳节,“佳节倍思亲,天涯共此时”,我和内弟都给家
      里打了电话,也不由地想起了家在这个地区的马卉。接下来的日子是等待客商,没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做,我决定去寻找马卉。三十二年来我只记得她的家在西海固
      地区,对她具体工作地区和单位一无所知,唯一的线索是在民院学习的妇产专业。
      我像大海捞针一样,先去了固原,到这里已是下午六点钟,这里所有的医疗卫生单
      位都下班了,好在还留有值班人员,我去了固原所有的医院,值班的人都说不知道,
      而后在县防疫站找到一点线索,值班的医生告诉我,她认识妇幼保健站的站长哈蕾,
      听到哈蕾的名字,我喜出往外,哈蕾和马卉是同班,而且我们之间还有个小插曲。
      他们毕业后,虽然马卉杏无音信,哈蕾却给我来过一封信,她想和我约好。哈蕾也
      是回民,因马卉的教训,我拒绝了她的好意,没有给她回信,我想她肯定会知道马
      卉的下落。
      
        此时已到晚上的八点钟,已是夜幕西沉,虽然有些饥渴,听到这个信息,就如
      喝了一杯香甜的牛奶,精神倍增,在昏暗的灯光下,经过一个又一个大街小巷,找
      到了地区妇幼保健站,值班医生听说我是哈蕾的校友,热情地给我倒了一杯水,然
      后告诉我哈蕾已经退休了,在我乘车路过的三营开了一个诊所。于是我急急忙忙乘
      车返回了三营。
      
        晚上十点钟我来到了三营,哈蕾的诊所还没有关门,我径直地走了进去,哈蕾
      问我:“是买药还是看病?”我说:“找人!”,哈蕾问:“你找谁?”我说:
      “找你。”哈蕾定睛一看,猛然认出了我。惊喜地叫了一声:“老头子你快出来看
      这是我的老同学。”
      
        哈蕾继续说:“三十多年了,我们都老了,不仔细看,真的把你认不出来。”
      问我从那里来,到那里去,我告诉了她从早到晚的行程,其间哈蕾的丈夫问我吃过
      饭了没有,我如实地告诉他还没有吃饭,他俩赶紧关了门,请我到饭馆里吃饭,这
      里是回民地区,饭馆的门口有特殊的标记,汉民的饭馆写着“大肉”二字,是对回
      民的醒示和尊重。
      
        进了饭馆,哈蕾才向我说了马卉的一些情况,她说:“毕业后马卉分配到了固
      原邻县的县医院,那里是她的家乡,自从她给我写了那封信后,很少和马卉联系,
      至今她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也不知道怎样和她联系。”听了这话我的心中有些凉
      意。但她接着又说:“我听说她的老头子是那个县的一个局长,你到县医院或县政
      府就能打听到她。”哈蕾的丈夫曾是地区的一个局长,他也已经退休了,说到这里
      他插话说;“马卉的男的我认识,他家里肯定有电话,先在查号台查查她家的电话
      联系。”在吃饭的中间哈蕾和我谈了许多,向我问了兰州的变化和民院的情况,但
      我的心里总是惦记着马卉,巴不得立刻查询马卉家的电话。
      
        饭后我住到了一个电力公司的宾馆,很快查到了马卉家的电话,通话后接电话
      的正好是马卉,当我告诉她我的名字,并说要前去看望她时,马卉的话音显得激动。
      她说“三十多年了,我也在想念你,欢迎你来,我们全家欢迎你,明天我们到汽车
      站接你。”
      
        打完电话我也一直很兴奋,走出宾馆准备明天去马卉家的礼物,此时商店都关
      门了,只有宾馆门口的一个小货亭还守侯着顾客,这个摊主是一个回民,我先买了
      一包烟,再向他询问,到回民家做客应该拿什么样的礼物?,他说最好是上等的茶
      叶和冰糖,我顿时想起了流行在西北回民地区流行的那首民歌:“白大布手巾子包
      冰糖,放在尕豆妹的枕头上,吃哩么不知者思想”。“冰糖玉洁、行为俗表”真是
      一中好礼物。我决定买这两样东西当礼物,问他有没有?他说有是都有,就是茶叶
      的档次太低。他看我有点为难的样子,就给我出主意说:“这年头,钱也是礼物,
      就说你不知道买啥好,大大方方的给点钱,他想吃啥买啥,不也尽了你的心意。”
      我问:“你说大方应该是个什么数?”他说:“我们这里穷,婚丧嫁娶要搭礼普遍
      是一元钱,过节走亲串友,我们少数人家行的是油香,平日里也就是一包饼干、一
      瓶罐头,或是几包方便面。拿上一包茶叶,二斤冰糖也算是重礼了,你给他二十元
      钱怎么也能说得过去。”我说:“我去的这个人家关系不是一般,你说的这个数恐
      怕不行。”他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个啥情份,礼多人不怪,你钱多就多放点,
      依我看放五十元钱就够阔气的了。”西海固是一个贫困地区,我相信他说的这些都
      是真的,他的这个主意也给我省了一些麻烦。回到宾馆我的心情仍没有平静,又沉
      静在了往事的回忆中:
      
        一九九六年九月三十日,这是我终生又一个难忘的日子。一大早起来在小货亭
      买了一瓶矿泉水,乘车又向固原方向走去,在一个岔路口等了两个多钟头来了一辆
      通往马卉家乡的中巴车,上面挤满了戴小白帽和头上裹各色纱巾的回族男女,我在
      这个车上又变成了少数。中巴车一会儿爬上山丘,一会儿穿入谷地,弯弯曲曲的土
      路上尘土飞扬,山坡上长着萎靡不振的小草,有时能看到长的矮小的荞麦和刚刚收
      割的荞麦捆稀稀拉拉地摆在田间,半山坡有寥落的茅房,显得荒凉冷凄。上车后一
      个青年妇女抱着小孩也站着,半路上小孩吐了,一个戴小白帽,留着山羊胡的老汉
      给母子俩让了个座位。我问他多大岁数,他说不到四十。汉民有个说法,“留胡子,
      抱儿子”,说的是那些中年还未得子的人,留胡子的年龄最早也不能低于四十岁,
      这个回民不到四十岁就已美髯挂腮,这也许是他们这个民族的习俗。抱小孩的妇女
      刚刚坐下,小孩就要喝水,青年妇女赶紧把孩子的嘴握住不让出声,小孩却反而大
      哭了起来。小孩不会装假,他呕吐后是真的渴了
      
        ,需要补充水分,我把那一瓶矿泉水递到了小孩手里,青年妇女用感激的目光
      看着我。这一路上的感受,给了我这里是国家贫困县的认同,急切地想知道马卉一
      家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过着怎样的生活,希望车开的快点,再快点。
      
        我在车上站了两个多小时,中巴车开出了山口,转眼就到了汽车站,我下车后
      马卉一眼就认出了我,她略有些老相,穿着还是三十二年前的那个朴实样子,马卉
      夫妇几乎全家来到车站迎侯我,其中还有她两个孙子。我两手空空,看到那两个聪
      明可爱的小孩,我实在有些难为情和难以进马卉家门的感觉。走到一个商店门口我
      对马卉说,老同学,实在是抱歉的很,我在旅途中,又不知道买点啥合适,就空着
      手来了。在说话问我拿出一百元钱,让马卉给孩子们买点东西,马卉怎么也不要,
      推着我的手说:“你能到这里来的情意就是份大礼,三十二年了,民院的同学没有
      一个来看过我。”马卉的丈夫说:“她在我面前多次说到过你,你是她的老同学、
      好朋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来我们就很高兴了,不要客气了。”说着
      就到了他们家的门口。
      
        马卉的丈夫毕竟是县里的局长,他家的情况和我在车上想像的完全不同,他家
      住在深谷旁,院子里的房子是自家盖的,大门朝南开着,南北面是砖瓦房,东西角
      是新盖的小二楼,深谷是院子的屏障,对面是青山;院子很大,种着许多花卉,多
      数还正在开花,花卉的中间还有几棵苹果树和梨树,也是果满枝头,给人一种田园
      生活的气息。马卉和他的丈夫对我的到来已有准备,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上好的茶叶
      和冰糖,还有油香、香烟和水果,其中有葡萄、哈密瓜和自种的苹果,马卉说油香
      是保姆刚刚炸出来的,他的丈夫不抽烟,香烟是她丈夫特意为我准备的,葡萄、哈
      密瓜是她在新疆搞运输的女婿送来的。马卉给我和她的丈夫各沏了一杯茶,要加糖
      时我说不能吃糖,马卉借题询问了我的健康情况,接下来我们叙谈了各自三十二年
      来的工作和生活情况。马卉对我的家庭情况十分关心,详细询问了我的每个家庭成
      员的情况和名字,她犹记在心,谈话中常提到我老伴和两个女儿的名字,对我的家
      庭情况感到欣慰,她希望能见到我的老伴,会面时的姐妹相称。我对马卉有这样一
      个好丈夫、好家庭也感到高兴。马卉有两男二女、三个孙子,儿孙们的乳名都是按
      《古兰经》〉里的词汇起的,说她已经退休了,和孙子们在一起也很有乐趣。
      
        叙完这些家常,马卉说她要去做饭。马卉走后,她的丈夫说,他家的饭平时都
      由保姆做的,你来了她要亲自下厨。接下来他作了自我介绍,他的年龄比我小些,
      已退居到了二线,让我和他兄弟相称,他是甘肃的东乡族人,困难时期来到了这里,
      这个民族和回族有着共同的宗教信仰和相似的生活习惯,所以和马卉结成了伴侣,
      但他俩都不信教,也从未在任何地方作过礼拜,不少的回民百姓把他们当作异教徒
      看待。马卉的丈夫还向我介绍这里的乡土风情和社会经济情况,这个地方少数民族
      间的宗派较多,常有纠纷发生,民族问题比较复杂。这里曾经发生过宗派问题的激
      烈冲突,还动用了土制的武器,当时把这一次冲突定为暴乱,进行了镇压;这里的
      农民靠天吃饭,干旱少雨,庄稼几乎年年欠收,近一半的口粮需要外调供应粮救济,
      老百姓在温饱线上挣扎,县财政靠上级拨款维持。
      
        马卉的丈夫很开通,午饭后他推故有睡觉的习惯到另一个房间里休息去了,有
      意让我和马卉叙旧。我对马卉说:“我想你早就把我忘了,见面后恐怕认不出我了。”
      马卉说:“你还是那个摸样,只是有了几根白头发,你就是变成灰我也能把你认出
      来,到死也不会把你忘掉。”说着她去找来了相册,翻出了我们的那张合影照,还
      询问了老大老二的情况。漫漫相思路,弹指一挥间,重逢今有事,天地各一方。此
      时我们最大的慰籍都有了幸福的家庭。
      
        当晚马卉夫妇安排我住在了小二楼,这里是他俩的卧室和书房,我饶有兴趣的
      看了室内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中外名著,马卉的丈夫曾当过语文教师,是一个好
      读书的人,一本手抄本的《增广》还摆在他的床头,可见他的豁达和开朗。第二天
      正好是国庆节,马卉夫妇陪我逛街,我看马卉穿的太过于朴素,心想给马卉买套衣
      服,先征求了她丈夫的意见,她的丈夫说:“你的心情我知道,那能叫你破费。”
      马卉说:“我这是习惯了,好衣服家里有的是,用不着买了。”我于心不忍,拉着
      他俩进了商店,给马卉买了一套当地刚流行时尚的服装,把它当做为了忘却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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