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号房新岛主
      
          米兰醒来已经是下午。
      
          07死了。号房不可一日无主。在米兰沉睡的时间里吴菲作为新任岛主的地位
      被确定下来。米兰睁开眼时正好看见吴菲坐在那里训话,岛主就得像皇帝那样威
      严地坐着然后发号施令。
      
          吴菲说:“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进来的每一个没有经过洗礼的新鬼,和那些鸡
      脚狗手不跟我们一条心、专门想着去立功、胆敢背叛我们的人。”
      
          女人们给了她一阵掌声。
      
          吴菲沉吟了片刻对着郑大芬说:“你我谁做岛主都一样,是吗?”
      
          郑大芬早已没了争夺岛主的雄心,她自知不是吴菲的对手。再说郑大芬也想
      清楚了,这岛主是专让死鬼来做的,别的号房不知道,17号房就是这样的。07死
      了,你个杀人犯也快了。就凭你离死不远了你也该做这个岛主。想到这些郑大芬
      感到十分舒坦,便连声说:“不敢,不敢。怎么说都该你坐那儿。”
      
          吴菲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
      
          女人们便散开了。
      
          吴菲仍然坐在那里,这会儿她正百般无聊地想着外面发生和还没来得及发生
      的事,她的眼睛就撞上了米兰的眼睛,她突然就有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朝已
      经躺下的乔萍萍嗯呀了两声。乔萍萍越过几个人爬到了米兰跟前,她用手在米兰
      头上蹭了一下说:“退烧了。”
      
          几个女人就将米兰从被子里扯出来搡到吴菲面前。郑大芬朝米兰的腿弯子踢
      了一下,米兰就软软地跪了下去。
      
          “犯什么进来的?”
      
          米兰抬头看了郑大芬一眼。米兰感到郑大芬双目里有一团火样熊熊燃烧过的
      东西。那种东西是什么,好像是寒冷的冬天被放牛娃留在田边地角的灰烬。
      
          灰烬。
      
          于是米兰满脑子充满了这种物质。
      
          “这会儿07已经上路了吧?”吴菲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然后她挥挥手让
      人将米兰拖了下去。几个人将米兰拖到紧靠便池的一个泔桶上。
      
          乔萍萍说:“你就在这待着,好好看看里面的金鱼。”
      
          乔萍萍边走边不满地嘟哝着,一个村妇咋就这么不禁弄呢?她回过头去,陈
      艺正死命地将米兰往桶上按,她像按一只光溜溜的球那样很是费劲。
      
          乔萍萍哧哧地笑起来。“看金鱼”这是谁想出来的点子,真是个天才啊。幸
      亏自己没有被按在那个令人倒胃的桶上的经历。她摸摸双乳就咯噔地惊了一下,
      这个反射性的动作使她想起当初自己进来的时候,被人用两个饮料瓶子装上水吊
      在两只奶上,还得摇晃着身子不停地左右摇摆,跟着叶青学跳叮当舞。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乳房,那种痛感仍停留在手心上,使得她的手掌一到这种
      时候就有钻痛的感觉。
      
          这时乔萍萍就想,到底是被按在上面看金鱼好呢,还是跳叮当舞好。乔萍萍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楚是伤痛还是仇恨的感觉。她又想,07你也该上路了。
      
          乔萍萍靠吴菲坐下后,双手仍护着两个乳房。叶青走过来双眉一挑笑着说:
      “怎么自慰呀?”
      
          刚才停留在乔萍萍心中的那股无名的感受,一下子变成了火苗样的东西,从
      胸膛蹿到了喉部,她感到喉部正冒着烟,还有一股焦煳味。
      
          乔萍萍说:“三句话不离本行的贱×。”
      
          叶青说:“你知不知道你犯的罪是世界上最下贱的罪。”
      
          乔萍萍说:“我看你是骚疯又犯了,去那边管子上蹭蹭。”
      
          叶青果真朝管子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嘴上就又掺着些笑容。
      
          叶青说:“看不出你还挺费心的,穷途末路你也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来。”
      
          这时一直坐着的吴菲咳了一声,两个斗嘴的女人停了下来,她们一齐调头去
      看吴菲。
      
          吴菲一动不动地坐在铺上,她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天窗的玻璃上。雪光返照在
      云层里,有一团浓重的乌云,那团乌云一直在吴菲的视线里,眼见要散开了,很
      快又聚拢来,形成一道死亡迷雾,让吴菲有了深不见底的绝望感和恐怖。
      
          沉闷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在那个望不到边际的地方,07倒下去的时候,目
      光里会不会也流露出视线里这样灰暗的颜色想到这里吴菲就感到浑身冰凉,连
      指尖上都环绕着一种寒气。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黏糊糊地飞散在吴菲的大脑里。这话说的是
      一个真理还是一种颜色,她好像已经分不清楚了。但反应在脑中更多的是一种阴
      暗灰蒙的颜色。这种颜色杂糅在脑壁上,有种大军逼近的窒息感。她的胸口一阵
      闷痛,像是遭到什么东西重击一般。
      
          她从那道迷雾样的云团中看见了自己与死亡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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