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货
      
        在娘家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而这段时光又是那样短暂,要过年了,我终于
      在2004年腊月二十一重返婆婆家,漫长的一周,我重新感到疲惫并且无助。
      
        放假前,公婆主动要求到学校替我领年货,并且把我分的年货全都拉到自己家。
      腊月二十八,婆婆忽然提出要把我分的年货送一点给我妈,吴原临行前,婆婆不知
      出于何种心理,提着一袋黑木耳,过来问我:“小欢,这是你分的黑木耳。你愿意
      给你妈你就给,你若是不愿意给,以后也是做给你吃。俺吃自己带来的,俺们不吃
      你的。”
      
        真是算计到家了,婆婆想留下明说就是,何必遮遮掩掩?难道我把年货给了我
      妈,你们就不给我饭吃不成?我听罢很不痛快,心想:她太小看人了!我家再穷也
      不缺那点儿东西。当时我心一横,说道:“我妈不缺那一袋木耳,你自己留着吃吧!”
      婆婆见我说出了令她满意的答案,点点头走了。
      
        年前公公0.8 元一斤买了四十斤山芋,婆婆便从中挑出八根手指般粗细的,作
      为年货送给我爸妈,我对婆婆的赏赐大失所望,吴原却自以为他家功德无量,把八
      根小山芋当作了炫耀的资本。
      
        他到我家后,拎着它们在屋里转了两周半,在确定大家都看到了的情况下,把
      它们往桌上一扔,颇为豪爽。我妈让女婿坐下喝口水,吴原一脸丧气说道:“不了!
      我得回去,家里还有很多活。”说完扭头就要走。
      
        我爸妈一看女婿既然来了,大过年的,哪能让他空着两手回去?于是赶紧找出
      自己舍不得喝的两大罐原汁山葡萄酒,统统让他带回去。吴原一看,脸上马上露出
      笑容,“嘿嘿——谢谢爸妈!”出了门刚要迈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家里有活
      要干吗?”有了吴原的先入为主,我父母即使有活也不能支使他了,忙说没有没有。
      
        吴原大赚了一笔,用八根小山芋换回两大罐葡萄酒,回到家,婆婆看到儿子提
      着酒,双眼圆睁,一脸的莫名其妙,竟然说出一句:“你拿这个干什么?”
      
        逢年过节,亲戚之间走动,送两瓶酒,是最起码的礼节,婆婆难道连这个都不
      懂吗?
      
        吴原犹如凯旋而归的战士,回到家欢天喜地的,于是来到书房,玩起了电脑游
      戏,刚玩了一会儿,婆婆便下令了,“吴原,走,你跟我去逛一下超市。”“好!”
      吴原兴奋得差点跳起来,马上扔下游戏,欢欢喜喜走了。公公见母子俩出门,丢下
      一句,“咱也出去逛逛。”潇潇洒洒玩去了。
      
        家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坐月子这种情况经常出现,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对吴原的小气与抠门实在不满,大过年的,他家怎能把八根山芋当年货送我
      父母,太过分了!我想打个电话安慰一下父母,可是又不知说什么才好,正在犹豫
      中,电话铃响了……
      
        我妈刚叫了声:“颜——”便传来轻轻的啜泣声,我的心再次紧缩,霎时我的
      眼圈也红了,此时无声胜有声,我的心在激烈的颤抖,心里一个劲儿的埋怨丈夫,
      “吴原呀吴原,你可太不懂事了,谁家女婿过年给丈母娘家送山芋?就算你父母小
      气,你在路上买上两瓶酒,哪怕应付一下也好啊!”我又生公婆的气,“公公婆婆
      呀,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父母?你家那么有钱,什么也不缺,为何一个劲儿的
      算计我们?我刚给吴家添了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起码我分的年货应该给我父
      母送去一些,你们怎么这样贪财?”对父母的愧疚令我无地自容,随着我妈的抽泣
      声越来越大,最终那边默默扣了电话,电话中响起了“嘟嘟——”的扣机声,我的
      心情也骤然跌落到了谷底,我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去看他们。
      
        晚上我一个人暗自垂泪,吴原一家却表现出由衷的欢乐。他们津津有味的看电
      视,时不时被幽默的节目逗得哈哈大笑,而我,则是一个被遗忘和冷落的人。
      
        第二天(腊月二十九),天降大雪,整个大地银装素裹,宛如披上了一件纱衣,
      窗外天寒地冻,却挡不住我回家的脚步。一大早我就起床,向公婆请假说自己要回
      娘家。他们同时露出了不满的目光,婆婆极力制止,“不要去!外面下着大雪,你
      出去我们不放心!”听起来倒是很为我着想。我解释说我父母想我想得直掉泪,大
      过年的,我得回去看看他们。他俩冷眼瞅了我一下,没有吭声。
      
        默默吃完早饭,我麻利地穿好外套,正要出门,“先别走!先给孩子喂奶!”
      婆婆一声命令,严厉的表情预示出她内心的不满。我一回婆婆家奶就不够,所谓喂
      奶,不过摆摆样子罢了,婆婆明知道我归心似箭,还故意这样做,真是难为人。为
      了早点儿脱身,我只好顺从地给儿子喂奶。
      
        好容易孩子睡了,我想这下终于自由了,刚想走,万万意料不到一直没吭声的
      公公这时蹦了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连语调都严厉得吓人:“你别走!我先说你
      两句!本来今天不该让你回去,早不回晚不回,偏偏今天回去?我看你是成心的!
      吴原昨天才去看望你父母,你今天又要回去?你什么意思?你爸妈在家哭不哭我们
      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你是我的儿媳妇,我就得说你,两家关系搞得好不好,跟
      你有直接关系!——别净在中间嚼舌头!大过年的搞得两家老人心里不痛快。还有,
      那天你打电话说什么:”人家很忙,’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人家’,噢,你
      这一句话,我成‘人家’了,我们的关系立刻就疏远了。再怎么说我是你公公,你
      也得叫我声爸;她是你婆婆,你得叫她声妈。你没奶,哪次中药不是我给你煎?
      (他只给我煎过两次药,其余十七副都是我妈给我煎的,他如此大言不惭,当我不
      识数?)你要真的回娘家,我也不好说什么,什么事自己掂量掂量,你看着办!走
      吧!!——“
      
        随着公公赌气般的一声命令,他转身走进卧室,“砰”的一声把门关死。
      
        吴原在他爸训我的整个过程中,始终无动于衷,脸上挂着卑谦的笑容,搓着两
      手,“嘿嘿”一个劲儿傻笑,似乎一切与他无关。
      
        我如遇大赦,趁公公反悔之前,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路上我心里很不平静,我想不通,女儿回娘家有什么错?公公为何大动肝火?
      还有他提到的“人家”,什么意思?过后好容易才想起,原来是两天前我给我妈打
      电话,我妈问我大夫给开的中药喝了没?因公公拒绝煎药,我又不好明说,只得含
      糊其辞应付道:“过年人家都很忙,哪有工夫煎药啊?”本想替公公开脱,谁料好
      心当成驴肝肺,反倒惹来公公的一番指责。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真是委屈呀!
      
        走出家门,心情是如此的沉重,所有的抱怨都一齐向我涌来,我忽然意识到夹
      在中间是如此的难受,不管怎样,家是一定要回的,我强忍住心头的委屈,顶着寒
      风冒着大雪回到了娘家。
      
        一进门,父母满脸的泪水让我心痛不已,我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爸妈,
      你们别难过,我这不是来看你们了吗?”妈从厨房出来,一边用围裙擦眼泪一边说
      :“颜,妈不是图你的东西,妈是想你啊!——”说罢已是泣不成声。
      
        爸眼圈红肿地从厨房走出来,手端一盘热气腾腾的炸肉,“颜,来,坐下,这
      是你最喜欢吃的五香肉,刚出锅的。”望着父母日渐苍老的容颜和头上滋生的斑斑
      白发,我羞愧地无言以对。
      
        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更是他们后半生唯一的寄托。他们一门心思给我找个好
      人家,得到终生的幸福,然而这个条件优越的婆家却是人事一点不做,心酸的现实
      与当初的愿望简直天壤之别,令人唏嘘感叹,痛苦无奈……
      
        婆婆送的八根小山芋,端端正正摆放在墙角,似八根手指冲天直立,嘲笑着我
      们全家,耳边回响起公婆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小老百姓,工人来派!”其目中
      无人的思想可见一斑,我颓然……
      
        回家的路上,忽然心生惊悸,不知公公又要怎样对付我?想起他的训诫,我不
      禁胆寒,虽说公公多次对我无理,但他毕竟是长辈,我不想招惹他,就算为了刚出
      世的孩子,我也要把这桩不成功的婚姻坚持走下去。
      
        为了讨好公公,思前想后,我决定给他买两瓶酒,于是跑到超市买了两瓶上好
      的景阳春,这才壮着胆子回到家中。
      
        吴原开的门,他一眼瞅到我手上提的东西,面部表情马上变得丰富,呲牙一笑,
      “我代表我爸爸谢谢你!”——真虚伪!
      
        婆婆装作没看见,一进门就催着我给孩子喂奶,“快快,快喂奶!都几点了?
      孩子早饿坏了!”
      
        一会儿公公游完冬泳回来了,高高兴兴与他们娘俩说话,好像没有看到我。吃
      午饭时,一家三口谈笑风生,对我依旧置若罔闻,关于我那双红肿的眼睛,竟然一
      句都不曾过问。
      
        以前公公对我的不满尚处于“指桑骂槐”阶段,这次则公然对我横加指责,我
      尽管很是不解,但碍于面子,还是选择了妥协。他对自己的做法甚感满意,于是不
      断加重惩罚的力度;而我在一次次被责备后表现得如此忍辱负重,更被公公认为软
      弱可欺。尝到甜头后便得寸进尺,愈加肆意的对我及父母进行人身攻击,甚至有一
      次差点动手……
      
        纵容——一切错误都是它的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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