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桥被炸
      
        离开独山的第九天,也就是十一月四日,突然公路又被大量汽车堵塞。本来行
      车情况已稍有好转,而且进入了贵州高原地段以后,爬坡相对少了,为何又会堵得
      这么不寻常。原来是前面一座公路桥被我们自己的工兵部队炸了,据说是根据军事
      需要,要在敌人打来时,制造一道天然屏障,使敌人的汽车、坦克不能顺利通过,
      以期达到延缓敌人前进速度之目的。这对于保卫大后方来说,当然是需要的,但却
      把未过来的大批难民,推向了“虎口”——敌人枪刺之下。
      
        桥虽不长,也就三、四十米,但中间突然截断,车辆已无法通过,这使得未过
      去的难民,心急如焚,紧张万分。这里是没桥过不去,那里是炮声隆隆,说明敌人
      已经临近。但急也无用,唯一的办法,是如何另找通路自救。常言说得好:
      
        “急中生智”
      
        这“智”使人们得到了自救的“良方”。人们找到了另一条过河的通路。
      
        在公路桥下游五十米处,平行横跨有一座铁桥,这是黔桂线上尚未通车路段建
      成的一座铁桥,现在还没有被炸,人们就可以设法将汽车从铁桥上开过去。但汽车
      过铁桥,有好几道难关,也有几成险情。首先汽车要从公路上冲下陡坡,下到稻田,
      这就有翻车的危险,然后经过四、五十米的稻田地,幸好此时稻谷已收割,且稻田
      干枯,汽车可以勉强行驶。要是在三月间,稻田正是积水淤泥之时,汽车则休想在
      稻田移动,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汽车通过稻田,也有几道小的障碍,要经过好几道
      田坎,经过人们修整,和多部车辆的碾压,过田坎已不太难。难就难在,最后汽车
      要冲上铁路路基,并在铁路上及铁路桥上行驶,一般马力的汽车冲不上去,即使冲
      上去了,汽车行驶在铁路桥上也很危险,桥很窄,比一辆汽车宽不了多少,而且没
      有栏杆,汽车走在枕木上,上下一颠一颠的,司机方向盘稍掌握不稳,就有掉下去
      的危险。
      
        汽车过得河来,又要重复上述过程。再从铁路路基冲向稻田,走上一段,再爬
      陡坡上公路,才算脱离险境。
      
        轮到我们的汽车过桥了,为了确保汽车能安全通过,乘车的人全部下来,车上
      所有行李、物品也一律卸空,只剩空车行驶。经过这么精心安排,我们的汽车通过
      了上述几道险关,每过一道关,我们都捏一把汗,算是庆幸,平安到达了对岸,爬
      上公路,进入正常路段运行。
      
        人员和行李过桥,成了一大问题,因为此时,车上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残及拉家
      带口多的,都是自顾不暇,只能各家顾各家。那些弃车步行逃命家庭的行李,则无
      人过问。我们家过河时,母亲背着六弟,父亲抱着五弟,我提着一件小行李,三妹、
      四妹自己跟着走,全家就这么紧跟在汽车后面,也经过了汽车驶过的所有路段。当
      我们来到桥上时,从铁桥的缝隙可以看到河底,就连我这十一岁的大男孩,都有些
      心惊肉跳,何况两个小妹妹又怎敢在这种路面上移步,不得已,父、母亲赶紧把两
      个小弟弟送过对岸,再来抱她们,过到对岸后,将弟妹安顿在车上坐定,然后我与
      父亲、母亲又回到河那边原来堆放行李的地方,去搬运卸下的行李。
      
        本来我们自家的东西已是很少很少,只有三大件,一个皮箱,一个包,一个网
      篮,再加上几件小东西(其它已在金城江大火中烧光),这样,就只需要我们三人
      搬运一趟就够了。
      
        但现在有一现实矛盾摆在我们面前。
      
        当时,满舅公他们弃车步行逃命时,曾将行李简单托咐给父亲,希望帮助照看
      一下,当然普普通通的照看也是可以的,但那时并没预计到会有如此复杂的情形。
      可是现在却要做出决断:是否帮助舅公搬运这十几件行李,这可不是件简单事情,
      没有任何运输工具,全靠肩扛,手提,且要走上好几百米的艰苦路程。当然,完全
      撒手不管,将来也可以交待得过去,因为可以说,实际上我们并无那份能力。但父
      亲仔细又想,我们家坐的是舅公租用的汽车,应该说舅公对我们家还是有恩,再说
      还是远房亲戚,无论从感恩的角度出发,从亲戚的关系而论,完全撒手也是不行的,
      应该想方设法帮他把东西搬过去。另外父亲还有一层更深的想法,即舅公是一家大
      公司的老板,我们逃到目的地贵阳后,能够以保住他的行李去“请功”,从而好向
      他“领赏”——开口找他谋个职业。正因为这么几点考虑,我们决计帮舅公一个大
      忙。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就是这个决策,使我们到达贵阳后,遭受了一场悲惨的灾
      难,其苦罄竹难书。
      
        要想帮助舅公搬那十好几件行李,单靠我们家的三人:一个是文弱书生,一个
      是家庭妇女,一个是小孩,那是决不可能胜任。于是父亲费了好多口舌,花了三千
      块钱雇了三个路人,和我们一起搬运。第一趟除了搬我们自家的东西外,只能帮助
      舅公拿了他们家东西的五分之一。当我们将这些东西搬至河边时,只见铁路桥正在
      燃烧,这是工兵爆破队为阻止敌人行进采取的第二步措施。
      
        铁桥上不能走了,人们只好涉水过河。当时已是十一月的天气,脚涉入水中,
      冰冷刺骨,但人们全然不顾这些,淌着淹过膝盖深的河水,负重而行。当第一趟东
      西搬运过河以后,母亲看我实在太小,水深又到了我的大腿,裤子全部打湿了,涉
      水过河,对我这十一岁的小孩来说还会有危险,所以不忍心叫我再涉水过河搬运,
      就让我留在车上,照顾小弟妹们。
      
        后来,父母亲和雇的三个人又来回搬了两趟,一共搬了十二件。可是汽车上的
      人,不能因为我们一家久等,怕汽车停久了,车子又被堵塞走不动,都催着司机快
      开车,这样还有舅公几件东西没能替他搬过来。据父亲说,河对岸,到处扔的是行
      李物品,就说我们汽车卸下的那一堆,就还有十好几件,连父亲最要好的朋友的,
      也没顾得帮他一把。河对岸,东西堆积如山,谁有能力拿走,就属于谁的,这也是
      在战争年代,特殊境地的特殊事情。
      
        我母亲在最后一次涉水搬运中,将一只鞋掉进河里,被水冲走,在这荒郊野岭,
      又到那里去买鞋,只好赤着脚挨冻。真是可怜!
      
        汽车重又启动,此时汽车行驶已松动多了,有时一气可以行驶一个小时而不被
      堵塞,这是行车以来少有的顺利,这样,涉水过河的第二天,汽车即到达了都匀。
      
        从独山到都匀按里程计算,也就百几十公里路程,可我们的汽车却整整行驶了
      十天,平均每天才三十华里,若是换成步行,顶多四至五天也就够了,这样汽车比
      步行还要慢一倍的时间,真是如蜗牛爬行。
      
        到达都匀进入城区,只见公路两旁,又像南丹一样,摆成了汽车长蛇阵。所不
      同的是,南丹的汽车上都坐满了面黄肌瘦的难民,随时都在等待汽车开动,而都匀
      的汽车上,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一人,且行李物品也都基本卸空,似乎都到了终点站,
      汽车只是等在那里待命。而马路上则挤了更多抱着包袱、行李走路的难民,立刻一
      种不祥的预感和诸多的疑问涌上心头。
      
        为什么汽车上寥寥数人?
      
        为什么行李物品都已卸空?
      
        难道都是到了都匀就不再前进?
      
        但战局又似乎预示着敌人已经临近。
      
        带着这一系列疑问,乘着我们的汽车,左拐右弯的来到了工厂驻都匀办事处,
      这才解开了心中的疑云,但却使我们陷入了一个更大的困境。
      
        原来是城北头,有一座七孔石拱公路桥已被工兵炸了,目的还是为了延缓敌人
      的前进(据史料记载,一九四四年,日本鬼子打到贵州都匀以后,就没有再向前推
      进),但这却苦了后续上来的难民,现在任何汽车都已无法通过,唯一的求生之路
      只有弃车步行,难怪那么多的空车拥挤在路边,似在待命。
      
        得知这一情况,我们家又面临一次艰难的选择:
      
        即对舅公的行李,究竟作何安排处理?
      
        是留在车上,听凭舅公租用的汽车司机把它拉走,由他处理,亦或把它卸下,
      由我们来想办法抢救随行。采取后者,则比前次涉水过河更为复杂和艰难,因为从
      这里到贵阳,有着比独山到这里的两倍以上的路程,这谈何容易。
      
        最后父亲还是出于原来的几点考虑,采取了后者。但这正是又一次重大的决策
      失误,给我们家带来了难言的无情处境。
      
        父亲和两个押运兵,先将六只公文箱卸下,交给工厂办事处,算是完成了这次
      押运任务和使命(公文箱在第一次桥断后,由两个押运兵搬运过河)。然后将我们
      自己的三件以及为舅公抢救过来的十二件行李,一并卸下,工厂征用车的行动,也
      就到此结束,其它人员与行李已与我们无关,就留在车上,任凭汽车开走,去自寻
      出路逃命。
      
        我们将卸下来的行李物品,寄放在办事处的一间小屋内。下面要解决的首要问
      题,是赶快填饱肚子。从独山到都匀的十天,是我们逃难出来最饥饿的十天。十天
      中,我们只吃了四顿干饭,四顿稀饭,外加一次七人共分三个烧饼的“午餐”。其
      中有近四天粒米未进,可以想象我们饥饿到了何等程度。
      
        我们从办事处领来了米,煮好了饭,虽然没有菜,我们吃着白饭,也觉津津有
      味,这一餐,我一人就吃了六碗,说来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十一岁的小孩,会有那
      么大的饭量。一满锅饭,全家人把它吃个干净。
      
        晚上,逃到都匀的各家各户,都在清理东西,打点行装,准备明日一早就上路
      步行,逃难去贵阳。我们这个拖儿带女的七口之家,现在也无别的生路,也毫不例
      外的只有参加到明日步行逃难大队伍中去。于是当晚,我家也进行了大的清理。本
      来单是我们自家的东西,那就非常轻装易行,可是现在我们却背上了舅公的行李这
      个沉重包袱。当然我们不可能将抢救的十二件全部带走。父亲打算明日雇一挑夫,
      这样,顶多也就能带3-4 件,所以必须有选择的带些贵重的值钱的物品。于是父母
      亲将舅公的所有行包都打开,重新替他们放置安排,将值钱的好的衣物装满了四口
      皮箱,另外我们每个人的身上也尽量多穿些,能替舅公多救些东西,也是我们的一
      片心,而对于我们来说,也暖和了身体。
      
        整整忙了大半个夜晚才清理完毕。从数量上说,我们只为舅公抢救了三分之一
      的东西,而从价值上讲,则超过了一半还要挂零。
      
        次日一大早,我们又做了一大锅饭,饱饱的吃了一顿,准备上路,但要雇长途
      挑夫,可不是容易办到的事情,直到中午十二点,才请到了一个,与他谈完条件:
      
        他帮我们挑东西到贵阳。到达贵阳后,我们帮他介绍工作,父亲心想,舅公是
      个大老板,人家帮他挑着东西,长途跋涉,解决个把当差的工友不是问题。
      
        此外挑夫在路上的吃喝由我们包干。
      
        就这样,我们一行上路了,挑夫一头挑两口箱子,另一头一口皮箱,再加我那
      骨瘦如柴的四妹,母亲背着最小的六弟,手里再提点小东西,父亲的背上,则绑着
      一口箱子背着,一手牵着五弟,十一岁的我,一手提一口小提箱,一手拎一个饭盒
      子,背上还背了十来斤大米,七岁的三妹,就只好让她独自行走。
      
        我们跟着工厂的大队人马出发了,但我们家才走出一里多地,时间却花出了近
      一个小时,而且三岁的五弟,已摔了三次跤,弄得满脸是血,浑身是泥,真是可怜
      至极,常言道:
      
        “远路无轻担。”
      
        这个时候,我们对此才深有体会,我们感到身上肩负的东西,似千斤重担,又
      花了一个多小时,坚持走了一里多地,实在走不动了。
      
        这样,当然就跟不上厂里的大队伍了,孤零零的剩我们一家掉在了后面。
      
        母亲看到如此情景,便发话了。
      
        “我们还是回去吧!像我们这样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达贵阳,而今我们掉
      了队,赶不上工厂大队人马,单我们这几个人,走在这荒郊野岭,可能被抢、被杀
      都说不定,现在还是干脆回去,听天由命。”
      
        到此时,我们才真正认识到,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没有交通工具真是寸步难行,
      要想徒步逃出去,那是绝对地不可能。于是我们也都同意母亲的意见,决定返回工
      厂办事处。
      
        又经两个小时的奋斗,已近黄昏,才又把全家拖回。我们给了挑夫一千元钱,
      算是对他这一个下午辛劳的酬谢。
      
        回到办事处,人已差不多走空,四周空荡荡的,地面杂物一片狼藉,院内显得
      那么凄凉寂静。我们又把东西卸下,做饭、休息,晚上又在办事处过了一夜。
      
        这一夜,我当然仍是彻夜难眠。
      
        现在,我们一家就相当于在这里等死,我们没有能力逃跑,想到我们这善良的
      一群,不久将会遭到日本鬼子的任意宰割,他们可能会将我的小弟弟挑在枪尖子上,
      可能会对我的母亲施暴,那时我一定上去跟他们拼命。同时我恨,我恨我们的国民
      政府无能,他们只顾装满腰包,哪管广大的民众,他们不战即退,把大半个中国拱
      手奉献给了敌人,想着、想着,我的眼泪成雨点般落下。
      
        徒步返回的第二天早晨,父亲吃罢饭就出去了。快近中午时分,父亲喜气洋洋
      的回来,进门就说:
      
        “我们有救了”
      
        然后讲述了这天上午他所经历的情形。
      
        “今天上午,我约了几个难友去河边探路。发现有一段河床很浅,水只有膝盖
      深,且河底是鹅卵石,很硬,汽车可以从河中间过去,问题是两边河岸太陡,这边
      冲下去有危险,那边又可能爬不上去,于是我们动员了一百多人,轮流挖填,使河
      岸坡小多了,现在已有好几辆汽车开过去了。”
      
        稍停片刻,父亲接着说:
      
        “现在工厂办事处还有些人没有走,周司机也在,现存的汽车也有,我们可以
      开一辆留下的汽车去贵阳,你们说这怎么能叫人不高兴。”
      
        我们听了,都喜得跳起来,情不自禁的欢呼。
      
        “我们有救了!”
      
        “我们有救了!”
      
        于是我们分头做饭,收拾行李,抢着吃了中饭,将行李一件件搬上了一辆无蓬
      卡车,还将原来扔下没人要的一些破烂,如两个弹药箱等也装上了车。下午一时许,
      汽车离开了办事处,此刻我们的心情是何等激动,原本我们正准备在办事处等死的,
      如今,我们却能坐上汽车逃离这死亡之地。汽车到了河边停了下来,此时河边已停
      了不少车辆,都是等着过河的,估计需要一个多时辰才能轮到我们。我趁此闲暇,
      下车了解一下周边的情形。
      
        到都匀虽然已经三天,但那时生死未卜,根本没那门心事去观察欣赏,如今求
      生有望,心情也就大不一样,且有机会允许我走走,
      
        我来到河岸边,向上游望去,只见离此约100 米之处,那七孔大石桥横跨两岸,
      七个被炸残缺了的半圆形桥孔,似六个巨人,伸着断臂站在那里,它们力图手牵手
      紧紧相扣,但因断臂又够不上。向河两端遥望,群山阻挡,不知河水从哪里来,又
      如何冲破这山峦屏障通向哪方。河对岸也有大片大片楼房建筑,说明这条河,将城
      区分成了两半,往日由哪七孔大石桥将他们紧密相连,如今则被分隔两方。河水清
      澈见底,水中鹅卵石都历历可数,河中水流湍急,人们的脚涉入水中,会激起不少
      涌浪。
      
        远处的房屋,隐约可见一些残垣断壁,这说明敌机也来轰炸过这里。
      
        再从眼前向河对岸眺望,似有一条水下公路,铺设在河底,汽车与人群汇合的
      洪流,从此通向彼方,其气势是那样宏伟、壮观。
      
        快轮到我们的汽车过河了,让所有的人都下来,因为岸坡虽然经过挖填修理,
      现在还有些陡,约成45度斜坡,汽车冲下去仍有一定危险。我家弟妹年龄太小,不
      能涉水,只好让他们冒险留在车上。我和父母亲以及其他难友同事们,都下车跟在
      车后涉水过河,水虽浅,但水流急,且相当的冷,冻得你几乎失去知觉,若不小心
      倒在水里,那更使你奇冷无比,还可能被急流冲走。我和父亲、母亲互相搀扶着,
      行至河中心母亲突然一脚踩空,差一点滑倒水里,幸好我和父亲把母亲架在中间,
      才使母亲免受全身浸湿挨冻之苦。我们艰难的过了河,又见我们的汽车陷入了沙滩
      之中,怎么也走不动,于是大家又齐心协力奋力推车,当汽车被推出以后,还没等
      人上齐,就开走了,我和父亲、母亲都没上车,只好在后面边追边喊,
      
        “等等!等等!”
      
        “还有人没有上车!”
      
        司机真是太坏,任你喊破嗓子,他就是不理,我们抄近路穿过一片被轰炸的废
      墟瓦砾,然后上到公路来,汽车还是早已过去不见踪影,我们没法,只有再沿着公
      路追赶,跑得下气不接上气,似乎五腑六脏都在翻腾,恨不得就地躺下休息,可是
      绝不能躺下,绝不能休息,因为车上还有父母的小儿小女,我的弟妹,他们没有大
      人照顾,不知会哭成什么一幅模样,因此这成了我们的跑步前进的一股动力,迫使
      我们坚持再坚持。我们一气跑了整整十里,才见到远处我们的那辆车,正在那里停
      着上人,我们害怕他再开走,故而加快速度跑过去,待我们赶上来,父亲埋怨了司
      机两句,可他竟回答:
      
        “我们在此等你们不是一样的。”
      
        看他说得有多轻巧,他这一句话,让我们整整跑了十里地,还担惊受怕的,不
      知死了多少细胞。
      
        上得车来,只见弟妹们被丢上的行李压着,他们哪里把我的弟妹当人,他们自
      私自利只顾自己,他们不顾别人,甚至将别人的死活置之不理。我们赶紧从行李中
      将弟妹拖出。此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家伙(因为他的行为,简直不是人的行为,所
      以我只能这么称呼他),穿着皮鞋,爬上车来,一脚踩在我四妹的手上,妹“哇”
      的一声哭起来,母亲连忙抢过来把她拖起,可他连一句赔小心的话也没有,母亲实
      在气急了,骂了他一句,
      
        “你长眼没有?”
      
        他还凶像毕露的与母亲对吵。
      
        待他坐定以后,他和母亲背靠着背,他哪里是在坐,他是把母亲当躺椅的靠背
      那么靠躺着,不知他是仗着哪门子的势力,如此凶狠,如此神气。后来才打听到,
      刚才上车的原来是司机的堂弟。即使是这样,在这共患难之际,也不要如此对待自
      己的同胞兄弟。此时,我们也恍然大悟,原来司机不等我们,也就是为了追赶他的
      这一户亲戚。
      
        我们知情之后,晓得是在人家势力之下,也不便同他评说讲理,只好强忍着,
      咽下这口气。
      
        但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间未到。
      
        正是这恶汉的恶劣行径,使其后来命丧黄泉,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不过这是后
      话,留待下一章去述评。
      
        汽车开了,沿途又过了两次河,这不是河,是小溪,桥也都被炸了。这种河可
      就难通过了,因为河很窄,这边冲下去,那边立刻就要爬上来,汽车哪有那么大的
      马力。后来又想了一些法子,几辆汽车联手,前面把车拉,后面人来推,总算渡过
      了这两道险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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