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李可夫在法庭上
      
          我要把苏联侦讯机关的这一“马德里宫廷”的所有“秘密”都写出来即使我不
      久就要死,即使我是一具死尸,但你们要知道死尸有时也会说话的。
      
          ——拉科夫斯基
      
          阿历克谢·伊万诺维奇·李可夫1881  年出生于萨拉托夫一个农民的家庭。俄
      罗斯人。曾在喀山大学法律系学习。1898  年入党。在莫斯科三次公开审判的主要
      案犯中,他是党龄最长的一位。
      
          李可夫早期在雅罗斯拉夫尔、科斯特罗马、下诺夫戈罗德诸省和莫斯科、彼得
      堡、奥德萨进行革命活动。1902  年李可夫到达基辅,接着到日内瓦,见到了列宁。
      在党的三大上被选为中央委员,参与领导了1905  年的莫斯科革命。因为奔走革命,
      经常来往于国内和国外,多次被捕。就像他说的那样,“没有一所我曾经呆两个月
      以上的住宅”。(21)最后一次的流放地是纳雷,俄国1917  年二月革命解放了他。
      不久,他和布哈林、Г·A ·乌西耶维奇、B ·Л·诺金、Г·N ·洛莫夫等,成
      为莫斯科布尔什维克组织的主要领导人。
      
          十月革命胜利后,李可夫担任苏维埃政府的内务人民委员,从1918  年4 月至
      1929  年2 月任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主席。在国内战争的年代,他担任劳动与国际
      委员会的特别委员,负责红军和红海军的军需供应。1921  年任俄罗斯联邦人民委
      员会副主席和劳动与国际委员会副主席。列宁逝世后,于1924年继任苏联人民委员
      会主席和俄罗斯联邦人民委员会主席。是俄共(布)和联共(布)第三、四、六、
      九至十五次代表大会的中央委员和十七大的中央候补委员。1922—1930  年任党中
      央政治局委员。
      
          李可夫跌落的主要原因是他在关于如何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上与斯大林有重大
      政治分歧,以及他和布哈林、托姆斯基等与斯大林斗争的失败。他和加米涅夫一样,
      曾较早地在党的会议上表达过反对个人专制的明确立场。在党的第十四次代表大会
      上,加米涅夫说:“我们反对制定‘领袖’的理论,我们反对制造‘领袖’。我们
      反对书记处把政治和组织实际上合为一体,从而凌驾于一个政治机构之上。我们主
      张我们党内上层应这样地组织,即能使政治局成为真正的全权机构我确信,斯大林
      同志不能成为团结布尔什维克司令部的人。”(22)在同一次代表大会上,与加米
      涅夫站在对立立场上的李可夫表达了同样的反对专制的观点,他说:“不论何时,
      不论在谁面前,不论在斯大林面前,也不论在加米涅夫面前,也不论在别的什么人
      面前,党都不会屈下自己的双膝。”(23)然而,4 年以后(多么快呀!)布尔什
      维克党就在斯大林面前屈下了自己的双膝。又过了不多几年,党受到了斯大林的任
      意宰割。1929  年以后,李可夫在党中央和政府的职务相继被撤销。1931—1936  
      年担任邮电人民委员。
      
          李可夫的女儿娜塔利亚·阿列克谢耶夫娜·李可娃有一段对父亲的回忆,生动
      简洁地描绘了李可夫。
      
          娜塔利亚·阿列克谢耶夫娜说:“他身材匀称,个子略高,深色的头发,诚恳
      的面孔,不同寻常的蓝眼睛,颜色深浅不一的胡须。我的母亲也是一位老党员,在
      她同父亲初次相识时,曾因他的胡须发生过误会。母亲说,事情发生在巴黎,在列
      宁的住宅里。克鲁普斯卡娅那天不在家,伊里奇在同皮亚特尼茨基(24)下象棋。
      突然铃声响了。她打开门,看到一个留着‘杂色’胡须的男人尽管他说对了暗语,
      可她还在犹豫:是不是密探呢?她低声向伊里奇说了情况。伊里奇放下象棋,走过
      来一看,哈哈大笑起来:‘嘿,原来是你这个密探!’“上面谈的是他的外表。他
      的性格欢快。像布哈林一样,他喜欢开玩笑,但有分寸,适可而止。他热爱大自然,
      但不像布哈林那样,带着画夹乘车外出打猎,他更喜欢步行到郊外,看看燕麦长势
      如何,黑麦成熟了没有。
      
          “他的工作?我们住在克里姆林宫的时候,有时他回来休息,吃完饭,躺在沙
      发上说:‘7 分钟后要到人民委员会去,5 分钟后叫醒我。’他常常工作到晚上11 
      点才回家,喝完茶后就读书。偶尔晚上有空闲时,全家就去剧院,但这种机会很难
      得。
      
          “他的朋友?很难说他跟某人特别要好。他几乎和所有同志都保持着公开的友
      好关系。我记得他的脾气变坏的时间是1930  年。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最后几个月和
      最后几周。因为我记得这牵涉到我们全家。1936  年夏,我从师范学院毕业,父亲
      当时任邮电人民委员,他带我到远东去出差。我先是当他的秘书和打字员,到了秋
      天,我开始到边防学校教俄罗斯语言文字。不久,我们全家从克里姆林宫搬到一所
      ‘沿岸街的房子’。一天,有人把我从学校里叫出来,让我离开学校。我明白,固
      执己见是没有用的。我清楚地记得,当我离开学校时,学员们出来看着我。
      
      
      
          “家里沉闷压抑。十月全会以后,父亲变得越来越悲观忧郁,他常常在屋里一
      连数小时不声不响地踱来踱去。我们和妈妈都相信他,‘只要是正确的,就要坚持
      到底’。有一天我们读到了布哈林写给政治局的一封信,信中指出强加给他与父亲
      的罪名是荒谬不实的。这封信写得如此令人信服,我们突然觉得屋里出现了光明。
      妈妈对父亲说:‘你也应该写这样一封信。’父亲看着她,苦笑着说:‘你想一想,
      谁会需要这个?’至今我对这句话还记忆犹新。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在下一次全会,即2 —3 月全会之前,奥尔忠尼启则
      死了。妈妈听说后,低声说了一句‘最后的希望’,然后就因中风而倒下去了。
      
          “这次全会之后,一连几个晚上,父亲完全绝望了,他几乎不同任何人说话。
      在最后两天,他已经不吸烟,不吃饭了。最后一天,天还不黑时,他回到家里,然
      后又走出自己的房间。我问:‘你还去那儿吗?’他没有回答。
      
          这时我决定给克里姆林宫打电话。
      
          381 波斯克列贝舍夫接的电话。我问:‘您还要找我父亲吗“’他回答:
      
          ‘过一会打电话给您。’电话铃响了,他说:‘汽车已经派出去了。’我帮助
      父亲穿好衣服,送他走出家门,向他告辞。他在一座石桥旁坐进了汽车,然后车开
      走了。从此我再也没见到他。”(25)
      
          李可夫在前右翼反对派中的仅次于布哈林的第2 号领袖的地位,使他成为莫斯
      科第三次公开审判中仅次于布哈林的第2 名主要被告。由于他长期担任国家的最高
      行政领导,因此“右派—托洛茨基反苏中心”中原来担任中央和地方的行政领导人
      似乎自然是他的部下,他们的恐怖和破坏活动自然都是在他和布哈林指使下进行的。
      
          1938  年3 月3 日,克列斯廷斯基“认罪”后,他便被叫起来接受审问。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他承认1930  年他就组织了一个右派的地下组织,承认1932 
      年的柳金反革命集团案及其反革命的行动纲领要由他、托姆斯基、布哈林、瓦西里·
      施密特和乌格拉诺夫负责,因为柳金只是行动纲领的名义上的作者,而他曾经校阅
      过这个纲领。他说,行动纲领的实质就是认为有必要使用他们掌握的一切手段通过
      暴力夺取党和国家的政权。李可夫还承认由他的女秘书阿尔乔缅科成立了一个恐怖
      组织,密切地注意着政府的动态。当他的供词中提到布哈林而布哈林受到维辛斯基
      的询问时,他和布哈林都承认组织了另一个恐怖集团,由前社会革命党人谢苗诺夫
      领导,目的是谋杀斯大林和卡冈诺维奇。但是,他和布哈林都否认他们对恐怖集团
      下达过任何具体指示,也不知道这些集团的具体活动。不过,他们表示愿意为此承
      担责任。李可夫还承认,一些右派分子和叶努基泽、雅哥达、彼得松等人,包括图
      哈切夫斯基元帅等,都是1934  年夺取政权计划的参加者,但没有采取夺权的实际
      行动。李可夫承认自己与国外法西斯,与孟什维克、资产阶级民族主义分子的联系。
      但是他被问到具体人和事件时,他都记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格林科是什么人,但
      他承认图哈切夫斯基参加了他的“右派—托洛茨基阴谋集团”。
      
          李可夫表示要为他的阴谋集团许多罪行负责的同时,否认自己分裂苏联和阴谋
      使苏联在未来战争中失败的罪行。李可夫承认了许多重大的耸人听闻的罪行,但缺
      乏具体内容,也没有具体行动。
      
          李可夫:  一些最大的民族共和国要脱离苏联维辛斯基:就是说,这是肢解苏
      联,许多共和国要脱离它?
      
          李:是的。
      
          维:为法西斯主义者准备进攻和取胜的前哨阵地吗?
      
          李:是的,无疑是如此。
      
          维:您是以叛卖的代价达到自己罪恶的目的吗?
      
          李:当然。(26)
      
          3 月11  日开庭后,白俄罗斯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沙兰戈维奇受审。他
      的罪行也是多方面的。他承认,他从1921  年起就充当波兰特务,是民族法西斯组
      织的重要成员,该组织包括白俄罗斯共产党的大部分领导人。他领导了3 个恐怖小
      组,隶属布哈林和李可夫的“中心”。恐怖目标是1936年军事演习时刺杀伏罗希洛
      夫。破坏经济的罪行有:制造猪瘟、马匹贫血症,使大量牲畜死亡。强迫白俄罗斯
      的10  万单干户入社,说什么谁不入社谁就是苏维埃的敌人。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故
      意挑动群众的不满。很显然,审判组织者强迫他作出这样的供词是要他为集体化的
      严重后果负责,从而转嫁人民对党的政策及党的领导人的不满。
      
          维辛斯基:让我们简单地总结一下,您在本案中承认自己有罪的地方。
      
          沙兰戈维奇:第一,我是祖国的叛徒。
      
          维:一个老牌的波兰特务。
      
          沙:第二,我是一个阴谋分子。第三,我直接进行了破坏活动。
      
          维:不对。第三,您直接的身份是白俄罗斯民族法西斯集团的主要领导人之一,
      是“右派—托洛茨基反苏集团”的积极参加者之一。
      
          沙:对。然后才是我个人进行了破坏活动。
      
          维:暗中破坏。
      
          沙:对。
      
          审判长(乌尔里赫):对党和政府领导人采取恐怖行动的一个组织者。
      
          沙:是的。
      
          啼判长:而所有这些的目的是沙:而所有这些的目的是推翻苏维埃政权,使法
      西斯取得胜利,使苏联在与法西斯国家发生战争时失败。
      
          审判长:为了肢解苏联,将白俄罗斯分裂出去,使它变成沙:使它变成波兰地
      主和资本家压迫之下的资本主义国家。(27)
      
          审问几乎是导演和演员、老师和学生之间的问答。
      
          接着受审的是乌兹别克共和国人民委员会主席霍贾耶夫。
      
          法伊祖拉·乌拜杜拉耶维奇·霍贾耶夫1896  年出生于布哈拉一个商人家庭。
      乌兹别克人。1920  年入党。
      
          十月革命以后,他是筹备反对布哈拉埃米尔的革命委员会的主席。1920—1921 
      年担任布哈拉人民委员会的主席,参与领导了反对布哈拉埃米尔的武装起义。此后
      担任乌兹别克的党政领导工作,从1925  年至1937  年6 月17日被捕前是乌兹别克
      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委员和乌兹别克人民委员会主席。霍贾耶夫和接着受审的乌兹别
      克区共产党第一书记伊克拉莫夫(任期:1929—1937)的主要罪行是推行“资产阶
      级民族主义”。从以前受审和以后将要受审的被告的交待看,只要是在少数民族地
      区工作的党政干部,一定要交待“资产阶级民族主义”的罪行。这样的问题既然在
      白俄罗斯和乌克兰都存在,那末在中亚地区的乌兹别克自然就应该更为突出、严重
      和公开化。谈到霍贾耶夫和伊克拉莫夫,如果从一贯实行中央集权和非民族化政策、
      推行大俄罗斯主义的斯大林的政策看,那末霍贾耶夫可以说具有反抗中央集权的倾
      向。可是伊克拉莫夫在乌兹别克共产党内代表的是与霍贾耶夫相对立的派别。然而,
      他们交待说,他们在反对和对抗中央的活动中结成了统一战线,这是受到布哈林为
      首的“右派中心”的压力和安季波夫直接指导的结果。另外,霍贾耶夫还供认,他
      从1920  年即他入党时起就反对苏联。他和伊克拉莫夫不但加入了右派集团,而且
      计划使乌兹别克成为英国的保护国,还像其他地方领导人那样在工业、农业、畜牧
      业方面进行破坏。他供称,他们减少棉花种植面积,加强粮食和工业生产,是为了
      摆脱对苏维埃俄国的依赖,建立民族经济,最后分裂和独立。
      
          伊克拉莫夫于1937  年9 月12  日被开除出党,9 月底被捕。他的被捕与政治
      局委员安德烈耶夫9 月赴塔什干监督清洗运动和中亚大清洗全面展开直接相关。他
      的罪名是推行资产阶级民族主义和包庇托洛茨基分子,实际的原因是他曾表示对恐
      怖清洗政策的不满。他在法庭上作出了类似于霍贾耶夫、沙兰戈维奇的供词。
      
          3 月4 日晚,克列斯廷斯基和前外贸人民委员罗森戈尔茨在法庭上作出了令审
      判官满意的交待。
      
          阿尔卡季·帕夫洛维奇·罗森戈尔茨1889  年出生于维捷布斯克一个而人家庭。
      犹太人,受过高等教育。1905  年入党。
      
          罗森戈尔茨参加1905—1907  年革命后在维捷布斯克和基辅进行革命活动。十
      月革命时,他是莫斯科苏维埃和莫斯科军事革命委员会的委员。在国内战争时期,
      他先后担任国家军事革命委员会、东部战线和西部战线以及第5 、7 、8 、13、15 
      军军事革命委员会的委员。1921  年任交通人民委员部领导成员,1922  年任劳动
      与国防委员会委员。从1928  年开始,他先后担任工农检查人民委员部、对外贸易
      人民委员部、国内贸易人民委员部的副人民委员。
      
          1930—1937  年6 月任外贸人民委员。1927  年12  月在党的十五大上被选为
      中央监委委员。1934  年1 月在党的十七大上被选为中央候补委员。
      
          克列斯廷斯基和罗森戈尔茨说,1937  年2 月布哈林和李可夫被捕后,他们二
      人和鲁祖塔克、加马尔尼克充当了“右派阴谋中心”的领导人,计划实行军事政变。
      他们二人声称,1922—1923  年间,他们就通过托洛茨基与德国情报机构取得联系。
      克列斯廷斯基承认了3 月2 日他否认的那次与托洛茨基的会面。在会见时,托洛茨
      基就卖国、间谍、破坏和恐怖活动作了全面的指示。但同时克列斯廷斯基和罗森戈
      尔茨都作了一些不利于法庭的供词。克列斯廷斯基交待说,托洛茨基认为布哈林、
      李可夫和托姆斯基是公认的右派领袖,但他们的威信受损并受到当局监视,因此不
      应只看重他们3 个人,应利用没有受到监视的鲁祖塔克。罗森戈尔茨交待了生铁和
      其他金属出口中的卖国破坏活动,因为这些出口是由斯大林和叶若夫批准的,因此
      法庭对这种供词未予理会。
      
          罗森戈尔茨有一个被视为掌上明珠的十分美丽的女儿,名叫叶莲娜。1935年夏
      天,在阿布哈兹中央执行委员会书记涅斯托尔·拉科巴的苏呼米乡间别墅里,贝利
      亚寻欢作乐,趁叶莲娜被灌醉的时候,将她强奸了,然后将姑娘掐死。事后,他指
      示调查部门作了一个自杀的结论了事。现在,罗森戈尔茨这个曾当过空军司令的将
      军不久就要被处决,贝利亚觉得他的一个心病就要最后了结,他觉得由衷的宽慰。
      (28)
      
          下一个受审的是拉科夫斯基。赫里斯季安·格奥尔吉耶维奇·拉科夫斯基1873 
      年出生于保加利亚的科杰尔的一个地主家庭。保加利亚人。1896  年法国蒙彼利
      埃大学医学系毕业。
      
          拉科夫斯基是一个具有传奇式经历的国际革命战士。20  岁时就代表保加利亚
      社会主义组织参加过第二国际的代表大会。他先后参加过瑞士、德国、法国、罗马
      尼亚和俄国的革命运动,经常被捕。1917  年他加入了布尔什维克党。1917  年二
      月革命把他从罗马尼亚雅西监狱中解放出来后,他到了俄国的奥德萨和彼得格勒。
      十月革命后,参加了苏联的国内战争。1918  年担任乌克兰临时革命政府主席。1919 
      年3 月至1923  年7 月任乌克兰人民委员会主席,乌克兰共和国外交人民委员。1923
      —1928  年担任苏联驻英国和法国的全权代表,苏联副外交人民委员。1919—1927 
      年,拉科夫斯基是历届联共(布)中央委员和历届共产国际大会的代表。1927  年
      12  月他在党的十五大上为“左翼反对派”的立场辩护,被作为重要的托洛茨基分
      子开除出党后,随即被流放到阿斯特拉罕和巴尔瑙尔。在反对派中,他迟迟于1934 
      年表示悔过。恢复工作后担任俄罗斯联邦卫生人民委员部学校局局长。1935  年恢
      复党籍后,担任苏联红十字会主席。1937  年1 月27  日,因皮达可夫一案中有人
      交待他而被捕。
      
          拉科夫斯基的一生充满了坎坷,有胜利的喜悦,也有失败的烦恼。他从不气馁,
      坚韧不拔和勇往直前是他的秉性。他是一位著名的老职业革命家,在第三次莫斯科
      公开审判的被告中,他的年岁仅次于两名医生,65  岁。他被捕后,有8 个月拒不
      认罪,是在内务部警察的拷打和折磨下坚持相当久的一个人。他在法庭上承认的主
      要罪行是:从1924  年起成为英国间谍,1934  年与托洛茨基决裂之举是欺骗党的
      行为,1934  年重新入党后曾作为苏联红十字会代表团领导人访问日本并变成了日
      本间谍。这样一个一生为革命奔忙,不怕坐牢杀头的老革命家,到自己的垂暮之年,
      居然随时准备加入帝国主义国家的特务组织,这让人如何理解呢?证据何在呢?但
      是在叶若夫控制下的内务部能让被告承认一切。
      
          拉科夫斯基的地主出身也成了他的罪过,并被维辛斯基利用来整治他。
      
          这种作法类似于中国十年动乱中林彪、江青等人鼓吹的反动“血统论”。
      
          维辛斯基:这么说来,如果我说您曾经是一个地主,我没有说错呢?
      
          拉科夫斯基:您没有错。
      
          维:那末,我感到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弄清:您的开支的来路。
      
          拉:可是,我觉得重要的问题是,这些开支的去处。
      
          维: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29)
      
          苏联、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的老一代革命家都知道,拉科夫斯基将自己的全部
      收入贡献给了革命事业。他向他参与建立的罗马尼亚社会主义党提供经费,向他出
      版的这个党的报纸提供经费。他资助过俄国等国的革命家。内务部警察的肉体和精
      神折磨可以使这位老革命家承认有罪,承认随便是哪国的间谍,但他内心里明白,
      人民终究是不会相信,他这样的革命家会有如此离奇古怪的荒诞举动,至少将来人
      民会看到被暂时掩盖的事实。但是,元耻的公诉人维辛斯基,这位前孟什维克分子,
      这个把政治灵魂当作商品的政治赌棍和政治娼妓,居然像一个无赖一样,肆意嘲弄
      他用满腔热血书写的历史,这是已被酷刑折磨得麻木不仁的他无法忍受的。于是,
      他情不自禁地提醒公诉人注意事实。当拉科夫斯基交待所谓过去的罪行时,又不由
      自主地叙述起自己的经历。维辛斯基,这个完全缺乏光荣历史,革命胜利后靠投机
      钻营而爬上高位的变色龙,又嘲弄拉科夫斯基说,他有责任提醒被告注意,自己的
      身份是反革命的匪徒、间谍和破坏分子。拉科夫斯基谈到自己长期顽抗后坦白的原
      因。他说,1937  年夏他听到了日本进攻中国和德,意大举干涉西班牙的消息。这
      个消息使他震惊。他被监禁后产生的愤怒和虚荣心消失了。他觉得,在世界人民生
      死存亡的时刻,他作为一个在押罪犯,只能靠彻底地揭露自己来帮助人民的反侵略
      斗争。多么矛盾的心理呀?一个革命者被剥夺了进行革命的权利后,只能靠自己把
      自己打成敌人并予以揭露和诽谤的方式为革命尽力。
      
          维辛斯基:  你们托洛茨基分子为了什么缘由要进行反对苏维埃国家的斗争?
      
          拉科夫斯基:为了夺取政权任何思想前提都没有。
      
          维:  而且其目的是反对苏维埃国家以夺取政权为了谁的利益呢?
      
          拉:检察长公民,如果我对您说,我们试图夺取政权的目的是将它交给法西斯,
      那末我们就不但成了罪犯,像我们现在这样,而且我们会成为傻瓜。
      
          不过(记录上此处是删节号)
      
          维:不过什么?
      
          拉:不过,当我们认为能够夺取政权而又不必将它交给法西斯时,这不过是精
      神失常,不过是空想。
      
          维:因此,一旦你们计划夺取政权,它就必然会落到法西斯手里?是吗?
      
          拉:我完全同意这种判断。(30)
      
          就这样,总检察长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著名战士、老革
      命家拉科夫斯基头上。这次公开审判后,拉科夫斯基被判处长期监禁。原苏联内务
      人民委员部的干部阿伦森1956  年在法庭上交待说,拉科夫斯基服刑时,于1941  
      年5 月声明说:“我决定改变我的策略:迄今为止我只是请求宽恕,而没有陈述案
      件本身的情况。现在我要写一个声明,要求重新审理我的案子,我要把苏联侦讯机
      关的这一‘马德里宫廷’的所有‘秘密’都写出来。哪怕只是让那些转交各种申诉
      和声明的人知道也好,让他们知道,我们这里是如何出于个人的政治报复而‘编造
      ’虚伪的案件和审判的。即使我不久就要死,即使我是一具死尸,但你们要知道死
      尸有时也会说话的。”(31)审判组织者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迹,于1941  年9 月11 
      日将拉科夫斯基缺席判处死刑,秘密处决了。
      
          3 月5 日上午,法庭开始审讯泽连斯基。
      
          伊萨克·阿布拉莫维奇·泽连斯基,1890  年出生于萨拉托夫一个小手工业者
      家庭。犹太人,受过初等教育。1906  年入党。
      
          泽连斯基从一个学徒排字工人开始了自己的生活道路。刚刚15  岁的时候就参
      加了俄国1905—1907  年革命。此后他在伏尔加河流域、奥伦堡、阿斯特拉罕、莫
      斯科郊区、索尔莫夫等地进行秘密的革命工作。被捕和流放经常光顾这位年青的革
      命战士。1915  年,他被永久流放至伊尔库茨克省上连斯克县。但他逃出了流放地,
      于1917  年1 月到达莫斯科,成为该市巴斯曼区党委的领导人和该区军事革命委员
      会的委员。十月革命后,先后在莫斯科市苏维埃、粮食人民委员部和消费合作社中
      央联社担任领导工作。1934—1937  年被捕前任消费合作社中央联社的主任。他被
      捕前职位虽然不高,但他曾担任过联共(布)中央委员会中亚局的书记(1925—1934)
      和莫斯科州党委会的书记(1921—1925))并且在党的十大上就被选为中央候补委
      员,而且是十一至十七大的中央委员。20  年代中期,在党内派别斗争中,由于他
      不愿意无原则地追随或打击某一个人或某一个派别,对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的态
      度不够坚决,因而受到斯大林的排挤。由于被捕前他担任消费合作社中央联社主任,
      负责农村商业工作,因此,法庭主要追查他所谓破坏商业、煽动农民不满情绪的罪
      行。在法庭上,他供认说,他1911  年就成为沙皇暗探局的特务,1924  年追随加
      米涅夫。1928—1929  年被斯米尔诺夫吸收加入了“右派分子的组织”。斯米尔诺
      夫1933  年被揭出来后,他与安季波夫取得联系,按照他的旨意对农村商业网肆意
      破坏。按照安季波夫被迫作出的交待,似乎30  年代初苏联许多物资的匮乏不是由
      于强制集体化对农业的破坏,不是由于1932—1933  年人为造成的饥荒,而是由于
      混入革命队伍担任局部领导工作的干部的故意破坏。人们因长期挨饿而怨声载道,
      他们不应该抱怨政府和政府的政策,而应当把矛头指向担负具体商业领导工作的干
      部。似乎苏联的物质非常丰富,只是由于少数人故意把它堆在某些人们不知道的地
      方发霉,而不供应市场,于是造成许多日用必需品的短缺。泽连斯基就是这样交待
      的。他说,包括他在内的右派阴谋集团故意制造了商品短缺的现象。比如,他故意
      使库尔斯克州1936  年第一季度缺糖,使列宁格勒州缺乏皮毛,使白俄罗斯边界地
      区1936  年夏缺面包。他还制造了缺盐现象。曹兵缺粮,士兵嗟怨,曹操无奈,乃
      借管粮的仓官王垕之头以谢三军,众怨始解。古今中外,转嫁罪责的手法也有许多
      相同之处。
      
          维辛斯基:1936  年,由于您的罪过,不是您本人的罪过,而是我们现在所说
      的阴谋集团的一个积极成员的罪过,整个莫斯科都没有鸡蛋,有过这样的事情吗?
      
          泽连斯基:有过。
      
          维:您能记起来这种现象特别紧张的时候吗?
      
          泽:我现在说不出哪个月,可是我可以告诉您下面一个事实:1936  年的破坏
      毁掉了50  个火车车厢的鸡蛋。(32)
      
          泽连斯基的破坏活动中还包括欺骗顾客的手段。他说,在出售商品时故意缺斤
      短两,以次充好,抬高物价,以激起人民对政府的不满。反革命阴谋集团为了夺取
      政权,在苏联复辟资本主义,不但采用了诸如军事政变、谋杀领导人、勾结帝国主
      义等卑鄙的政治手段,而且还有心思计算出售每个鸡蛋、每斤食盐能激起群众的多
      少不满。
      
          泽连斯基交待说,他们还采用故意屯积商品和颠倒季节性商品的出售时间,破
      坏农村商品供应。他还交待,上述破坏活动都是由专门挑选的人进行的,这些人包
      括前孟什维克、社会革命党人、无政府主义者、托洛茨基分子、前白卫分子、有各
      种社会历史问题和各种复杂社会关系的人。可以想见,要在全国农村供销系统完成
      上述庞大而琐碎的破坏活动,会需要多少人。如果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地清洗下去,
      仅一个农村供销系统会有多少人因为缺斤短两的问题(或者被人诬告有这样的问题)
      而受牵连,被清洗、坐牢或杀头。
      
          苏联1927  年出生的孩子,几乎都不知道奶油是什么味道。从1928  年到1935 
      年,普通老百姓只在专供外宾的商店里看见过奶油,可那要付外汇。1935年,长达
      6 年的票证制度终于被废除,商店里总算出现了奶油,但价格很高,老百姓又不敢
      问津。有谁能够想到,维辛斯基居然要右派—托洛茨基集团的领袖们为缺乏奶油负
      责。顺便说一句,按照维辛斯基这种职业讹诈者蛮横的逻辑推下去,只怕天不下雨,
      地上不长草,也是布哈林集团的罪责了。
      
          不管如何,法庭是维辛斯基们的,他们随便怎么说都是有理的。他慷慨激昂地
      询问道:“我想知道奶油的供应情况!你刚才谈了有关盐、砂糖的供应情况,承认
      你们从事破坏活动造成了商店短缺这些食品。那么奶油呢?”有趣的是,已经被内
      务部的刑讯治驯服了的泽连斯基居然与盛气凌人的维辛斯基进行了争论。
      
          “我们不向农村出卖奶油。”泽连斯基答道。
      
          “我没问您出卖什么,”维辛斯基粗暴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我知道,你们出
      卖的,首先是祖国说吧,关于奶油的销售情况,您知道些什么?”泽连斯基重复说
      :“我已经对您说过了,消费合作社不向农村出售奶油”(33)
      
          但是,专横的维辛斯基仍坚持奶油问题。
      
          维:我现在问您,您是否知道在居民奶油供应方面的罪恶行动,比如售价便宜
      的奶油,您知道吗?这种行动是按照您的“右派—托洛茨基集团”的指示进行的,
      您知道还是不知道?
      
          泽:是的,我知道。
      
          维:什么行动呢?
      
          泽:是如下行动:所有采购组织在制作奶油时都使用了世界奶油品级规定的标
      准。
      
          维:不是这样。
      
          泽:就是这样。
      
          维:不是。
      
          泽:怎么不是呢?就这样生产的这时,审判长乌尔里赫出面弹压被告。他说:
      “被告泽连斯基,不要争吵,回答实质问题。”维:生产出来的奶油总是质地优良
      吗?还是您同样也尽力把它搞成质量低劣的呢?
      
          泽:是这样。
      
          维:您的组织的成员,与奶油事务有关系的人,往奶油里放玻璃,有这样的事
      吗?
      
          泽:奶油里发现玻璃的事有过。
      
          维:不是“发现”,而是投进玻璃。您知道这二者的差别。是投进玻璃吗?有
      这样的事没有?
      
          泽:有过向奶油中投放玻璃的事。
      
          维:您的同伙,反对苏联政府和苏联人民的罪恶阴谋的同谋犯,往奶油中投放
      钉子,有这样的事情吗?
      
          泽:有过。
      
          这种审讯情景就像中国老式学堂里手拿戒尺的威严的先生,威逼淘气的学生一
      样。
      
          维:什么目的?是想让它“更可口”吗?
      
          泽:这很清楚。
      
          维:请看,这就是破坏捣乱的组织。在这方面,您承认自己有罪吗?
      
          泽:我承认。(34)
      
          维辛斯基总算满意了:“对你们这个集团所犯的全部罪行,您敢负责吗?”
      “我敢。我敢为全部罪行负责。”维辛斯基盯住不放:“为了割破我国人民的喉管
      和肠胃,故意往黄油中扔钉子和玻璃碴,对此,您也敢负责吗?”泽连斯基顺从地
      答道:“敢负责。”以推翻政府复辟资本主义为宗旨的反革命阴谋集团居然像市井
      无赖报私仇那样,往奶油中放玻璃碴,并且把它作为复辟资本主义的手段。不知当
      时的法庭上有没有人相信这样的供词。但是,这不能妨碍惯于自欺欺人的维辛斯基
      作出冠冕堂皇的总结发言:“在我们这样物产丰富的国家里,不会也不可能出现这
      种曾经出现过的食品短缺的状况。现在清楚了,为什么我国某个地区会在供应上运
      转不灵,为什么我们这个地大物博的国家会突然在食品上缺东少西。造成这一切的
      罪魁祸首,原来就是这些叛徒!”(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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