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女孩是大峡谷般的开放,中国女孩却是桂林山水样的含蓄(3)
      
          密西根的春天很怪异,到了四月份一般还是要下一场雪,五月便忽冷忽热地没
      有定论,像是小孩子的面孔。今天可能像夏天一样温暖,明天就有可能结冰。早起
      汽车挡风玻璃上就会有一层白荧荧的冰花,就没有真正温暖的、由冷到热的春天过
      渡。密西根州立大学便以绿色和白色为校色,好像也就道出了白绿分明的、让人渺
      不可测的密西根春天的景色。
      
          她便是这样,像密西根的春天,非冷即热地跟我约会。
      
          一会儿说她给我做女朋友还行吧?转天又说还是只做一般朋友。高兴时见了我
      就拥抱,让我脸红心跳。不高兴时见面连手都不握一握。到了周末,兴高采烈要和
      我出去玩,周末玩完回来,又故意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真的琢摩不定,不懂得她只是跟我做一般朋友,还是做我的女朋友。我以中
      国人的传统方式,在友谊上增长着感情,她却以美国女人的方式,游戏,近似玩弄。
      给她写过信,给她说教,告诉她情感是一座大厦,要辛勤地建来。不能像一个宠坏
      的孩子,将感情作玩具,高兴了便玩一下,不高兴便胡乱地扔去。我直率地告诉她
      :我不懂她玩的是什么游戏。  我不是玩游戏的人,我喜欢建立。年轻时她不给自
      己建立一栋爱的大厦,老来就没有人爱她。她就会很孤独。 
      
          她便打电话来哭,告诉我她真的不是存心伤我。我后来才明白,这其实是文化
      和社会背景的差异。
      
          后来就终于还是不能忍受这样一种荒谬。
      
          每次约会前她温柔得像羔羊,快乐得像喜鹊,出去吃了饭或看了电影后,便马
      上变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脸。我却没有要她怎么样。我连手都没有拉她,作甚她
      如此大惊小怪地要我知道她不要更近的关系呢?怎么一切非要表示得这么清楚?不
      给想像和感觉留有一点余地?我总是想不通。
      
          原来我不知道,美国女孩在中学时就学会了多种防线。约会以后便会将那防线
      自觉或不自觉地立起来。因为大多男孩子约会是以性爱为目的的,就会在约会后有
      所“进攻”。而大多时候,她们还是将那防线摆出来,如果她们真的喜欢,那防线
      并不堪一击。我们中国人约会从来就是打太极拳,都是慢慢地摸索,找到一种相互
      默契的柔情。从不会勇往直前、一攻到底。所以面对这种虚张声势的防线,我就手
      足无措。当一切都直截了当的时候,我就觉得没有了兴趣,觉得毫不浪漫,没有一
      点点温柔的情调。
      
          想起旧时的女友,是那样和谐温情。那时是没有多少地方可去。偶尔地看一场
      电影,还要提前几天买票。大多是到海河边去走走,  或在大街上转来转去。 
      
          我是在海河边上长大的,从小就在海河里游泳。海河就是我的母亲河,那两岸
      也就落下了我无尽的足迹,有着我许多童年、少年以至青年时的故事。那时交女朋
      友叫谈恋爱,俗气的说法是搞对象。我们真的就是聊呀、聊呀,不知道都扯了些什
      么。好像我说得很多,她讲得很少。我只是大讲物理呀,吹牛我有比牛顿还好的理
      论,比李白还好的诗。好像天下的牛都让我吹破了,她却只是一笑而已。不说是,
      也不说不是。我却不管是也不是,仍然总是连吹带侃。连自己都感到惊讶:我可是
      从来不多说话,也不爱吹牛。后来想想,因为她不爱说话,所以我就不由自主地多
      说,然后就成了条件反射。无论怎样解释,事实是我见了她话就多起来。
      
          第一次请她出去看电影,我紧张得要死。就买了一大堆糖果,她却一块也没吃。
      默默地坐在那里看,我时不时地偷眼看她,她直直地看着电影,并不睬我。手里捧
      着一个大纸袋,自己也不敢吃。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可笑。看的什么电影是不记得了,
      可是却记得我当时傻傻的可笑样子。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跟女孩约会。
      
          第一次拉她的手是在北宁公园划船的时候。那可是已经约会了好一阵子以后。
      我是滔滔不绝,连划船带胡说,不知不觉就两小时。待我们靠了岸,我是下了决心
      要拉她的手。就先跳上岸来,伸手就拉她,她也就顺水推舟地把温酥的手给我。我
      可是心跳得很,看她时,她低头笑了,深深的酒窝染了一层红晕。那时的感觉可真
      是好美、好温情。现在才真正懂得什么是柔情似水。。。
      
      
      
          天津有一个中心公园,原来是英国租界的洋人花园,解放前曾挂有“华人与狗
      不得入内”的牌子。从小我们就到那里去打秋千、溜滑梯。那时晚上公园里就漫游
      着一对一对的恋人。我们的另一个“老地方”就是市中心公园的前门。大都是我等
      了她来,然后就在公园里走呀、聊呀。天黑了,我们走到一个静静的无人之地,我
      便拉了她的手,深深地看她的笑眼,她很静怡,大大的眼睛微笑着看我,就让我看
      到一世界的深情来。我便跟她贴近,静悄悄地说:“小妹我爱你”,也就轻轻吻了
      她的甜唇。那是我们的初吻,也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吻。
      
          中国女孩子真的是水做的骨肉,让人觉着好清爽、好甜美。
      
          一位密西根州立大学物理系的美国教授一天突发奇想,想让学生自己学物理,
      就搞了一个八九百人上的大课。学生有一整套的课程教材,自学后可到一个教室里
      问问题,然后参加考试。分数是由许多这样的小考试构成,输入计算机,由计算机
      按规则评分。这时像我这样的研究生就派上了用场,带了几位物理好的本科生,每
      天维持考场和答场(回答问题的教室)。研究生回答问题,本科生作监考和判卷子。
      她就是我们物理系的这个大课的年轻而开朗的主管。她统管了五六个研究生,二十
      几个本科生来做这个荒谬的大课。所以她实际是从做我的老板开始认识我的,后来
      就成了我的爱妻。我就常玩笑说她想要作我的终生老板。
      
          第一天去“助教”,是在晚间。办公室的人都不在。我应该带四个本科生来维
      持场面。可是就有一个家伙欺我是外国学生,不当一回事地迟迟不到。到了又不知
      跑到哪里,找不到人。我没有办法,便打电话给一个助教老师。他却很不高兴地怪
      我不该在晚间找他。我气坏了,当场开了这个学生:回家去吧,别干了。他很惊讶,
      没想到我会这样做主。他却不走。我说,你不愿来,我更不愿你在这里。我不需要
      你,走开吧。他也就乖乖地走了。我回头去安排其他学生的活。一晚虽然很忙,但
      却就很顺利。我这样一上任就杀一儆百,所以其他学生就都非常听话。
      
          第二天,她就跑来,很佩服地说我做得对。跟我聊了好久。她就说从来没见过
      像我这样敢做敢当的外国学生。以后工作上我总是帮她。她呢也经常找我聊天。她
      可是能说,嗓音很好听,说起来没完没了。我也就以此练练英文,便舍命陪君子地
      跟她聊起来。后来呢,她约我跑步。我就去学校室内跑道跟她一起跑步,跑完后总
      要打一场乒乓球。自然跑步和打球她都很不是对手。经常用左手打乒乓将她打败。
      偶尔让她一两局,她便高兴地叫得像小孩子。
      
          她的排球打得很好。
      
          每周六中国同学就去学校打排球,我便邀了她来参加。我俩配合得很默契,她
      只要给我传球,我就大多能扣杀过去。于是有两个同学玩笑地和我俩挑战。我们就
      二对二地战起来,边上围观了一大堆同学,女生大多都为我们加油。她和我一样喜
      欢竞争,那天她就很兴奋,发挥得也很好。我俩左右开弓,把对手打了个落花流水。
      赛完,我的两位同学好不服气,拼命要求下次再战。她可是好不得意,至今谈起来
      还绘声绘色。我们就是这样成了很好的朋友,在一起说起来,玩笑起来就很是开心。
      
          最后我的助教做完,给她办公室打电话交待最后的事情。她却一反常态,没有
      说起来没完,推说没有时间跟我讲话,便让我下班后给她打到家里,也就好像顺便
      地给了我她家里的电话。晚上给她打电话,她就主动跟我约会。这一切却做得这样
      地自然而巧妙,有时我都感觉好像真的是我开始追得她。至今这还是一个在我俩之
      间非常有争议的问题,我就总是同意是我先追她,因为我的座右铭是只有先让女人
      幸福了,男人才能幸福。
      
          我却真的没有追她。她为什么这么热情地吸引我,却又这么冷漠地拒人?不是
      若即若离、自然的感情演变,而是如此地黑白分明、非冷即热地忽高忽低。想来想
      去,觉得浪费感情。罢了,罢了,原来根本没想找一个美国老婆,还是再见吧。我
      就给她又写了一封很理智也很说教的信。从此再也不愿见她。从那以后真的两年没
      有见她。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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