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祸
      
        一连几天,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的展老师,总想见到蓉蓉,问个究竟,然而,蓉
      蓉却像有意在躲避他,偶尔在校园中见到她,她不是装看不见,就是迅速地扭头走
      回家,这让展老师那颗悬着的心愈发吊了起来,寝食不安,像掉了魂似的。
      
        这天早晨,天阴得像一整块浸满了水的海绵。展老师打饭回宿舍,开门一看,
      地上有一封折叠整齐的信,展开一看,是蓉蓉的:展老师:那天晚上,您说你爱我,
      当时,我又慌乱又害怕,虽然我也是很喜欢您的,但是,我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这
      样突然,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这毕竟是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啊!
      
        回到家里,我激动得一宿没睡好觉,也想了一宿。过去,我喜欢您的温温尔雅
      而又激情满怀、才华四溢;我喜欢您身为老师却没有一点架子,和我像小朋友一样
      相处,又像一个大哥哥那样呵护着我。我对您产生了一种依赖感,一时不见,心里
      就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什么似的。那时,我还不知道这就是爱。您的那句话,也把
      懵懵懂懂的我提醒了。现在我明白了,我也已经爱上您了!好几次,我想去您的小
      屋和您表白,但是作为一个女孩的终身大事,我是不能不先告诉我的父母,至少也
      要告诉我的母亲的。母亲也很喜欢您,说您是一个正直、热情的青年,但当母亲告
      诉爸爸时,却遭到了爸爸坚决的反对!他还是原来的那个想法,说论家庭,论地位,
      论人才,您哪一点也不能和范局长的儿子相比,何况爸爸已经在范局长面前同意了
      这门亲事,更何况范局长正在四处张罗着给我在县城找一个最好的工作!
      
        我犹豫了,并不是地位的悬殊让我动摇了对您的感情,而是——我没考上大学,
      找一份好的工作是我现在的最好出路,我不能放弃这种机会。我更不能让爸爸伤心、
      失望。从小,爸爸就喜欢我,疼爱我,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我得了病,爸爸
      背着我趟着齐腰的河水去县医院为我看病的情景。不过,终有一天,我会说服爸爸
      的。现在,我们俩,需要的是时间和耐心。请相信我吧,不管以后遇到什么情况,
      谁也不能取代您在我心中的位置!
      
        自从爸爸知道了我俩间的事情后,爸爸似乎就加快了让范局长给我找工作的步
      骤,一天一个电话催,还亲自去了一趟。同时,让母亲监视着我,避免再和您接触,
      所以,这几天,我是不能去您那的。让您挂念了吧。
      
        昨天,范局长打来电话,说工作联系成了,让爸爸和我今天去办招工手续。爸
      爸说明天一早就走。暂时没机会见面了,给您留下这封信。最后,我还想重复那句
      话:现在,我们俩需要的是时间和耐心。
      
        等我。
      
        莲花山作证:您的蓉蓉展老师一口气看完,长舒了一口气:我的蓉蓉!他高兴
      得也顾不上吃饭了,出门去宁老师的宿舍。
      
        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满怀!原来,宁老师的那个恋爱对象也来信了,说同意和他
      先当作朋友交往,还提了个要求,要宁老师调回去。宁老师也正想出门把这个喜讯
      告诉展老师。
      
        展老师说:“今天咱俩可算是双喜临门了。”宁老师说:“你小子也真行,不
      动不静地就把高校长的千斤搞到手了。艳福不浅啊!”展老师说:“咱们也别都高
      兴得过早了。我和蓉蓉最终能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还需要”时间和耐心。“你的
      女朋友暂时只和你”先当作朋友交往。“倒是小张捷足先登了。我听说上个星期天
      回老家定亲了。找的还不错,是个小学教师,和他一样,也是个接班的。”
      
        宁老师说:“咱别管别人的事了。我的事你就放心吧,凭我的本事,这一回她
      是飞不了了。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往回调,不然,离得这么远,还交往个屁
      啊,黄瓜菜都凉了。过一会,我就去再去找高校长。”展老师说:“可不。不过,
      你今天至少上午不要去找高校长了,他去县城给蓉蓉办招工手续去了。”宁老师一
      听就愤愤地说:“奶奶的,我的事他推三阻四地不办,她女儿的事倒这么上紧了!”
      
        刚上第一节课,随着校园里一阵狂风大作,密密麻麻的雨点,很有分量地落在
      了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啪、啪、啪的很混乱的声音,雨雾立刻弥漫了校园。树木在
      风雨中摇头甩脑地摇曳着,不时有枝叶落下来,一会儿就随着地面上泛着泡沫的流
      水飘去了。夏日的第一场大暴雨来了,一直下到第二节课下课时,才渐渐停息下来。
      展老师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校园东边王师傅住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可怕的闷响,
      像房屋倒塌的那种声音,接着,就传来王嫂子“救人啊!、”救人啊“的撕心裂肺
      的呼喊。展老师向里面的老师们说了一声:”不好,王师傅家出事了!“拔腿就向
      那里跑去。跑过体育组门口,宁老师晚出门一步,却三步并作两步,超过展老师,
      跑在了所有老师们的最前头。王师傅也从伙房那边跑来,腿脚却痉挛得不听使唤,
      几次跌倒在了地上。宁老师也不管他,第一个冲进了那堵院墙的豁口,来到王师傅
      家的房前。眼前的景像,让所有的老师们惊呆了:三间屋倒塌了两间,剩下的那一
      间还在摇摇欲倒的样子!王嫂子像疯了似的,在一扇歪斜的门口里往外扒着堵塞的
      杂物,听老师们来了,转身一头跪在老师们的面前,干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情
      急之中,她伸出一个手指,指一指一个逃出来的在墙根下呆站着的大孩子,又换作
      两个手指,指了指倒塌的房子。宁老师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喝一声说:”还楞着干
      啥?救人啊!“说完,冲向门口,把王嫂子拽到一边,就弓身进门,飞速地向外抛
      着杂物。老师们也都围了上去,一起动起手来。孟老师在一旁喊:”危险啊!危险
      啊!“宁老师回一下头说:”奶奶的,谁还不知道危险,滚一边去吧!“王师傅一
      来,就要没命地冲进去,被周老师一把抱住,对孟老师说:”你别光在这里站着了。
      你把王师傅拉到远一点,负责看住他!“孟老师便很听话地代替周老师,死抱住王
      师傅向院墙豁口处推去。王师傅拼命地拧着身子大喊:”你松手,你松手啊!……
      “张校长、马主任进了豁口。张校长对王师傅喝道:”听话!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
      这里站着!“接着,就快步走到门口,指挥起老师们怎么干。
      
        宁老师在那张方桌下面找到王师傅的满脸是血的二女儿,所幸还活着,只是头
      额上被擦伤了几处。他让展老师抱出去,又搜寻王师傅的小女儿,终于在一根檩条
      和瓦砾下找到了,扒出来,抱到门口一看,早已经被砸死了。王嫂子扑上去大哭起
      来。张校长又大声说:“别在这里哭了,还有危险。”便吩咐人将她强行拖到了豁
      口处,又将小女儿的尸体移了过去。
      
        众人刚撤到豁口处,剩下的那间房子就轰然倒塌了!孟老师望着说:“忒悬乎
      了,再晚一步,王师傅的家属也没命了!”众人也不理他,心里想着王师傅一家人
      怎么办,目光便都转向了张校长。这时,蹲在豁口一边抱着头一言不发的王师傅,
      突然给张校长跪下说:“张校长,我原来向高校长要求修房子,可是高校长一直不
      同意,现在我可是家破人亡了,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张校长,你可得给我作主啊!”
      张校长说:“高校长没在家,有些事我也不好说。这样吧,你在这里稍微一等,我
      们开个会,研究一下,先拿出个初步意见,回头再和你说。”又对老师们说:“大
      家该干啥干啥,别影响工作。”
      
        张校长、周老师和两个主任,在张校长办公室里开会。周老师说:“我们还是
      先给高校长打个电话,把发生的情况向他汇报一下,看他有什么意见,咱们再研究
      也不迟。高校长今天干什么去了?”张校长说:“昨天高校长说去局里开会。”说
      完,就拿起电话,给局办公室打电话,局办公室说没听说局里开什么会,也许是局
      领导个别找他有什么事吧。张校长三打两打,就打到了范局长那里,范局长说:
      “他去给他的女儿办招工手续去了,要跑好几个单位,不好找他。”张校长放下电
      话,不满意地说:“什么去局里开会,给他的女儿办招工手续去了。哼,这种人,
      一句实话也没有!”大家笑了笑,就开会,决定了三条临时意见:一、鉴于王师傅
      一家已无住处,王师傅一家临时住进伙房里。
      
        二、伙房里的工作,暂时由牛会计临时代理。
      
        三、王师傅处理善后事宜,如需人手帮忙,学校应予以帮助,由马主任协调。
      其他要求,概不作答复,等高校长回来处理。
      
        马主任走到豁口,向王师傅传达学校的临时决定,问埋葬他死去的女儿,需要
      不需要人手,王师傅说不需要,他要等着高校长回来处理。
      
        下午四点多钟,高校长回到学校,刚听完张校长的汇报,王师傅就闯进了办公
      室,指着高校长的鼻子,要高校长还他的女儿,说他家现在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了,
      如果处理不好,就把女儿的尸体,搬进高校长的家里。——王师傅的最终打算是以
      此要挟高校长给他家正式安排一套家属宿舍,高校长和张校长搬出去的宿舍,随便
      谁家的也行。
      
        高校长不慌不忙地让王师傅坐下说:“王师傅,有几句话我问你一下行不行?”
      王师傅一拧头说:“你问就是了!”高校长说:“好。那我问你:学校原来有没有
      按规定给你安排单身宿舍?”王师傅两眼直直地望着高校长说:“安排了。”高校
      长脸皮一笑,说:“那我再问你一句,是谁让你住进现在的房子里了?”王师傅就
      傻瞪着两眼说不出话来了。高校长的脸色又骤然严肃地说:“王师傅,你大概还记
      得吧,当时我是坚决不同意你一家住进去的,也告诉你了那三间房子有倒塌的危险,
      你当时怎么说的?你忘了吗?我可是记得请清楚楚。你说没事,出了事,你自己负
      责。你是不是这么说的?”见王师傅低着头不回答,又说:“不错,你后来是要求
      过我给你修房子,我一直没答应。你想一想,不是学校给你安排的房子,是你自己
      愿意搬进去的,凭什么学校里给你修房子?哦,现在出事了,你想讹我,我不吃你
      这一套!和学校无关,和我也无关。现在你要求住房也可以,但学校也不是我自己
      的,还是按规定办,按单职工待遇给你安排一间房子,至于你家人口多,住不开,
      那关学校的事吗?那是你自己的事!要是单职工都像你这样要求,那咱也别办学了,
      干脆变成家属宿舍算了。当然,你的孩子出事了,这是一件很不幸的事,但是,我
      除了表示同情,还能做什么呢?你回去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个理。另外,我听
      张校长说了,你一家现在住在伙房里,是临时的办法,也不是长久之计。这里面的
      情况,我不说,你也应该是明白的。何去何从,你尽快想出个办法吧。”
      
        王师傅低头闷坐了半晌,一声没吭地回去了。当天,王师傅埋葬了女儿,第二
      天一大早,送一家老小回老家了。一家人几乎已经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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