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令
      
        昨天的校园里还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今天随着王师傅一家走出大门,一切
      便风平浪静地恢复了常态。
      
        “高校长真行,”孟老师端着一茶缸冲鸡蛋,走进办公室说,“昨天我还寻思
      王师傅不会轻而易举地善罢甘休,结果被高校长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周老师说:“按学校规定,高校长说得是有道理的。不过,我觉得好像有点不
      近人情吧?这毕竟是一件人命关天的事情。”
      
        宁老师说:“奶奶的,高校长总是有理。要是换上我,非闹他个底朝天!死就
      死了,走就走了,没这么容易的事!”
      
        展老师说:“你还是想想怎么办好自己的事吧。”
      
        宁老师说:“可不。昨天我就想找高校长,见他正忙着处理王师傅的事,就不
      想再给他添乱子了。我找他去。这回他再糊弄我,我可不让他了!”说完,一副雄
      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走出了办公室。
      
        宁老师走进高校长办公室,却不见高校长了,就问正在整理一桌子各科油印练
      习题的小张,小张说:“高校长去教育局开会去了。对了,他走时把你的一份调令
      给了我,要我忙完后给你。在我的抽屉里,我给你拿。”
      
        宁老师一听,心里一阵狂喜:我调动的事,高校长给我办好了!但转念一想,
      不对,我老家那边还没办同意接受的调函,怎么这边就下调令了?奶奶的,是不是
      高校长搞了鬼,把我调到别处去了?!这样一想,心里就发毛了。接过调令一看,
      果然如此:xx县第五中学:经研究决定,你校宁克成同志,调往胡家峪联中任教,
      自即日起,三天内到该校报到,否则,按自行离职处理。
      
        xx县教育局(章)
      
        xxxx年x月xx日“胡家峪在哪里?”宁老师看完,抬头问小张。小张不
      名就里地说:“在最南边,我老家就是那里。宁老师,那里更是山区,还是乡办学
      校,你怎么愿意去那里?”
      
        宁老师气得眉毛都快掉下来了,说:“奶奶的,哪里是我愿意去。我本想调回
      老家。现在却离老家越来越远了。还要我在三天内必须报到,有这样下调令的?对
      了,日期是昨天的,也就是说,高校长怕我闹他,所以有意压了一天,临走前才让
      你转交给我。奶奶的,都是高校长使得坏!高校长开几天会?”
      
        小张说:“高校长临走时和我说开三天。”
      
        宁老师说:“这就对了。他返回学校时,我已经离开学校了。他连时间都给我
      计算好了!”
      
        小张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很同情地望着宁老师说:“那你怎么办?”
      
        宁老师也不再答话,上前几步,伸手就把高校长的桌子、椅子掀翻了,电话机、
      文件夹,烟灰缸,统统落在了地上。高校长喝水的瓷杯,也落在地上,啪地一声摔
      碎了。又对惊呆的小张说:“在高校长回来之前,就保持这个样子,你不能动。他
      回来时你告诉他,我迟早要和他算这个帐的!”
      
        宁老师出门后,小张看着刚才还整整齐齐的办公室,现在成了一堆烂摊子了,
      觉得有失校长办公室的体面,想重新拾掇一下,却怕宁老师来找他的麻烦,毕竟宁
      老师现在还没走,就去请示张校长,张校长没在办公室,就又去请示马主任,马主
      任过去看了一下现场,自言自语地:“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溜,高校长什么时候
      把老毛的游击战学到手了?”
      
        小张不明白马主任的意思,又请示怎么办,马主任说:“宁老师现在还正在火
      头上,谁惹着他,他就会和谁来着。要是不拾掇利索,高校长回来看到了,也会逮
      不住兔子就扒狗吃,两头你都惹不起。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早也别拾掇,晚也别
      拾掇,在宁老师走之后、高校长回来之前哄儿瞒孙地拾掇好就行了。”
      
        小张佩服地望着马主任说:“谢谢你了。”
      
        马主任说:“谢什么,你干这个也不容易的,以后凡事油着点就是了。千万别
      学宁老师。他不是拧(宁)吗?到底是小腿拧不过大腿,一纸调令就把他打发到山
      沟里去了!”
      
        宁老师回到宿舍,闭门不出,中午饭也没吃。语文组的老师们,在下午才知道
      宁老师的情况,都叹息不已,说高校长又做的太过分了,即便是宁老师过去有过错,
      也不能这样对待他。
      
        学校有个风俗,哪个老师调走,本办公室的人是要饯行的,周老师考虑宁老师
      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没人给他饯行,不动不静地就这样走了,面子上是很不好
      看的,好歹宁老师也曾在语文组呆过,就征求大家的意见,是不是晚上给宁老师饯
      行。除了孟老师说晚上有事,大家都很痛快地答应参加,只是气氛有点低沉,好像
      不是为宁老师饯行,倒像是为宁老师送葬似的。正说着,张校长进来了,也是为这
      件事来的,并说大家都是单身,不方便,在他家举行。大家一听,情绪才便高涨起
      来,说这样一来,宁老师走得也算是有点面子了。这时,孟老师又提出也要参加了,
      说他晚上的事改一天做也不迟。张校长出门前嘱咐周老师说,酒菜由他准备就是了,
      不要让大家再花钱。说归说,张校长一出门,大家就每人五元,攒起钱来,按周老
      师的分工,到镇里买菜的买菜,到张校长家帮忙的帮忙。展老师去通知和安抚宁老
      师。
      
        展老师敲了三次门才敲开。宁老师虽然洗过脸才开得门,却没有掩饰住哭过的
      迹像:神情沮丧,红眼抹搭的。展老师望着他,在路上想好的一肚子的劝勉话,一
      时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坐下,展老师。”倒是宁老师先开口了,“我没想到高校长对我这样狠毒!
      从部队到师范,从师范到这个学校,我算看透了,当官的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等
      着吧,这一次我是不会放过他的!”说完,坐在了床沿上。
      
        展老师这才坐下说出了来意。宁老师说:“那我先谢谢大家的好意了。”说完,
      眼里就又有了泪。他大概不愿让展老师看到他这个样子,立即起身走到脸盆架前拿
      起了一块毛巾。展老师说:“宁老师,你可一定要想开,咱们今后的路还很长……”
      
        “展老师,”没等展老师再说下去,正在擦着脸的宁老师就回头说:“你不用
      再给我讲你这些破道理了,糊弄你的那些学生去吧!”
      
        还是那个脾气!展老师苦笑了一下,又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放心吧,人没有被尿憋死的,”宁老师擦完脸,坐回床沿上说,“高校长以
      为他可以一手遮天,随便摆布每一个人,他错了!我大姐现在是俺那个乡的党委书
      记,和俺那个县的教育局局长是高中时的同学,这个同学,和咱们这个县的教育局
      局长,又是大学的同学。本来大姐是想出面办这件事的,但是我的自尊心却让我拒
      绝了她。现在我走到这一步,就不能考虑那么多了。我准备去那个学校报上到后,
      就回老家让大姐出面把我调回去。对她来说,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奶奶的,这个社
      会看来是光靠自己的垂死挣扎是不行了。我劝你也早作打算,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如果需要我帮忙,到时候你找我就是了。高校长这个人我也看透了。他现在一心只
      为自己打算,眼里根本就没有大家了。和蓉蓉的事情,你也要盯紧。我听说高校长
      为自己往上爬,对蓉蓉的婚事,是另有打算的。”
      
        展老师说:“我会的。”
      
        晚上在张校长家,大家都不提宁老师调走的事,只管喝酒,气氛还算热烈。正
      喝着,外面有人敲门,张校长开门一看,是王师傅,手里还提着一瓶酒。大家都呆
      呆地望着他,好像都觉得他来得有些唐突、不合时宜。王师傅也觉察到了,进门解
      释说:“我刚回来,就听传达的老陈说宁老师要调走了。别的话我也别说了。我和
      宁老师喝两钟酒就走,一切都在酒里了。”
      
        宁老师立刻起身,表示理解和感谢地和王师傅使劲握了握手,大家也纷纷起身
      让座,王师傅也不坐,和张校长要了一个酒盅,两人站着,喝了两钟酒,王师傅就
      眼泪抹搭地转身去了。
      
        第二天一早,老师们出门路过宁老师的门口时,门敞着,里面空空荡荡——宁
      老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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