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问题
      
          毛柏顺的咽喉动了几下,紧咬牙齿,脸部神经绷紧了,沉思了片刻,他开始
      诉述,语气平稳,思路清晰……
      
          “我1959年出生在台北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父亲毛树仁在部队干了一辈子,
      后来退伍,拿着可怜的退伍费,开了个杂货铺,抚养我们姐弟几个,我靠父亲战
      友的帮助参了军,后来被选拔进了军情局,在阳明山山竹山庄受了几年魔鬼般的
      训练,又到国外进修了一年,回来后先负责曼谷事务,后被派到香港,专门负责
      G 省的情报工作,任宏伟就是我策反的第一人……”毛柏顺滔滔不绝,语气中有
      一种得意和自豪,好像不是审问他,而是在审问别人。
      
          “讲点实际的吧。”欧阳程瑞盯着他,有些听不下去了。你的基本情况我们
      都知道,你不要忘了,我们不是吃干饭的,你也不是随便就跑到我们这里来的,
      我看得出,你有话说。讲吧,除了任宏伟,你们还策反了谁?
      
          “这……”
      
          南兰紧问:“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真的相信我?”
      
          南兰眉头紧皱,说,毛先生,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要不相信你,
      还坐在这里做什么,把你关起来就得了。何必这样费口舌呢。说吧,除了任宏伟,
      还有谁?她语气平稳地说着。
      
          毛柏顺结巴起来了,说话也有些哆嗦,这……南处长,我不敢说,说了怕你
      们不相信我。所以,我带了些东西,这些东西对你们也许有好处。说着从皮箱里
      拿出七张军情局打印的《情工人员简历表》交到了南兰手里,哆嗦着说,这是我
      来之前,从叶炳南保密箱里偷偷复印的,我首先声明,由于我和叶炳南关系不太
      好,他不相信我,这七个人,是谁具体联系的,我不清楚,你们调查一下,看看
      是否有假,不过,我希望你们把这些情况直接向林厅长汇报。
      
          南兰接过一看,眼睛就僵住了,把它交给了欧阳程瑞。欧阳程瑞放下表格,
      一字一句地问:“毛柏顺,你除了这几张纸,还有其他证据吗?”
      
          毛柏顺摇了摇头:“没有了,我就知道这些。”
      
          南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今天就谈到这里,你再好好想想,看看还有哪
      些需要交待的。”毛柏顺被武警带走了。
      
          “欧阳,你看毛柏顺的话可信度有多高?”南兰忧虑地说,你看这些人,蔡
      尚文,G 省驻香港办事处主任,听说马上要调回来出任省政府副秘书长;郑达昌,
      东昌市最大的国有企业荣虹集团总裁;侯家之,化学家,一个在国内外都有名望
      的人物,G 省为数不多的中科院院士;杨少白,东昌市共青团市委书记,一颗正
      在升起的政治新星;苏耀东,东昌市副市长,政治前途不可估量的人物;彭枫,
      刚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海归派代表人物;蓝玉,妇联副主席;
      可以说,这些人都是G 省的精英,难道……
      
          欧阳程瑞一言不发。
      
          “你怎么不说话?”南兰问。
      
          欧阳程瑞叹着气,南处,我有一种预感,毛柏顺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要有思
      想准备啊!不管他说的话是对是错,G 省政界从此没有宁日啊!他太精明,他的
      话太合乎逻辑了,滴水不漏。我干这一行干了一辈子,也没有碰上这样的事,让
      你信又不是,不信又不是。南处,毛柏顺把一切都想到了啊!
      
          南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毛柏顺的话是假的,那……任宏伟如何解释?
      欧阳,我真的有些糊涂了。”南兰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欧阳程瑞显然不愿多说。多年的反间谍生涯使他说话也有所顾虑。他倒不是
      怕什么,是因为没有说服别人的材料和证据。你没把握证明毛柏顺说的话是错是
      对,人家说了,东西是从叶炳南保密箱里偷出来的,是真是假你们证明。这就等
      于把球踢到了这一边,怎么踢是你们的事。在没有十分把握的情况下,他一般不
      愿开口。欧阳程瑞摇着头,边走边说,交给局长吧,他也许有办法。
      
          李子霖接过南兰的审问笔录也愣了。“这……他有些胡说八道吧?会有这么
      多人被他策反,我看不可能!”他连连叹着气,开车来到了省厅。
      
          林秋接过李子霖送过来的笔录,什么话也没说,脸色相当难看。楚湘连忙从
      林秋手里拿过那份笔录,一看,脸上就洋溢着难以掩饰的高兴,你们干么都板着
      脸,这是高兴的事呀!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现在干部队伍被腐蚀程度你又不是不
      知道。毛柏顺纵然有天大的胆,也不敢这样胡说八道,你看,这些表格是军情局
      专用信笺,编号为C ,正是军情局策反我们人员的代码,还有每个人的亲笔签名。
      我们先把这些东西送去做技术鉴定,然后把情况向省委汇报,只能这样了。
      
          林秋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说:“子霖,楚厅长的意见是对的。把那些表格
      送到了技术处做鉴定。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向省委汇报。”
      
          一天后,技术处对毛柏顺做的各种试验和测试报告也出来了,得出的结果证
      明,毛柏顺没有说假话。对签名也做了笔迹鉴定,证明都是真的。李子霖还不放
      心,又把技术处长叫来问了半天。林秋长叹一口气,决定向省委汇报。
      
          毛柏顺向G 省政界扔了颗炸弹。
      
          陈一良一分钟也不敢耽误,连忙向省委书记作了汇报。书记也拿不准,召开
      了省委常委会,整整研究了一天,林秋作为特例,列席会议,常委们向他提出了
      无数个问题,弄得他筋疲力尽。最后决定:毛柏顺提供的名单上的人,暂时停职,
      待国家安全机关弄清事实真相后视情再作处理。林秋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的身
      份,不敢随意乱说,一看马上要形成决议,急得头上直冒汗。
      
          陈一良看出来了,连忙问:“林厅长,我看你有话要说,现在常委们都在,
      有什么话你就说,你可是个关键人物,你手里掌握着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啊!半点
      都疏忽不得。”
      
          书记点点头,语气沉重地说,是啊!林秋,我对国家安全机关的作风历来是
      欣赏的,但这次你们可要拿准,这几个同志,除任宏伟已经五十多岁外,其他的
      人都不超过四十五岁,是我们G 省政治经济的中坚人物。你要说让我相信吧,我
      总不愿承认这种事实,难道……我们的干部队伍就是这个样子?你要说让我不相
      信吧,我知道你们从来也没有办过一点点让人不放心的事。林秋,我只希望你一
      定要谨慎再谨慎,不能错的,这不是关系到这几个人命运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国
      家未来发展的大事。
      
          林秋骑虎难下。他停了片刻,恳求说,书记,我们虽然对毛柏顺进行了心理
      测试,他提供的名单和材料,也经过技术鉴定,但这些都是按类推的方式来推测
      的,只能作为案件的参考,还不能最后确定这些人被他们策反,从事了危害国家
      安全的事情。我了解过了,侯家之教授正在美国访问,我们是否等到他回来以后
      再说;蔡尚文在香港,可以让办公厅叫他回来;郑达昌和苏耀东正在香港考察,
      我建议派人速赴香港,以免出现任何意外;彭枫招商引资任务很繁重,我们暂不
      要停止他的工作,其他的人由我们采取保护性措施,先不要向他们宣布,待处理
      完郑达昌、苏耀东、侯家之等几个在外的人之后,再来处理在家的一些人,这样,
      一步一步来,免得在省里产生大的波动,影响省委正常的工作。
      
          “很好。”书记当场拍板,林秋的意见很好。内紧外松,一定要这样,否则,
      会给全省的干部队伍带来巨大的冲击。一良,你代表省委具体协调负责。会议就
      这样结束了。
      
          陈一良马上召集会议,林秋、楚湘、李子霖、南兰,还有刚刚从北京赶来的
      国家安全部副局长弓平。陈一良讲了省委的意见,说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弄清
      楚,既要保护好毛柏顺回归的积极性,这对做好统一工作非常重要,又要对他提
      供的情况作出鉴别,不放过任何一个变节分子,也不能冤枉一个好干部。陈一良
      请弓平谈谈部里的意见。
      
          弓平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外报的复印件给了陈一良,认真地说,毛柏顺从跨
      入罗湖桥的那一刻算起,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台北就作出了开除毛柏顺的决定,
      发出了死亡通缉令,外报也纷纷发表消息,说我们策反了毛柏顺,军情局发言人
      也谴责他背叛政府,是无耻的叛徒……我看了南兰提供的毛柏顺审问笔录和技术
      鉴定,也专门找毛柏顺谈了话,一切都天衣无缝,一切都合情合理。我刚才和林
      秋、李子霖交换过意见,这种事情,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刘冠军案件后,情
      报界受到普遍的冲击,日子不好过,毛柏顺对前途绝望,真的是不愿意在军情局
      干下去了,所以跑到大陆来,任宏伟等人就是他献给我们的礼物;另一种是他们
      在刘冠军事件后,特别是《星岛日报》曝光他们一些公司名称后,因势利导,精
      心策划的一起假叛逃事件,其目的就是借我们的手,达到他们的目的。如果是前
      一种,对我们将是极大的帮助,如果是后一种,就非常可怕。我同意林秋对工作
      的安排,一步一步来。
      
          陈一良听得心里发颤。他使劲地吸了一口烟,又拧灭,语气沉重地说:“弓
      局长的意见很重要。林秋,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工作安排,把工作做得再细一些。
      子霖,你们东昌市是负责具体案件的,你又是老同志,既要大胆工作,又要谨慎
      从事,千万不能上对方的套啊!”
      
          散会后,几个人回到了省厅,就下一步工作进行了详细的研究。决定由李子
      霖带南兰、成名赴香港调查。弓平说已经和香港警务署打过电话,必要时可以请
      求他们的帮助。他告诉了李子霖具体的联系方法和联系人的姓名。李子霖告诉林
      秋,台湾风韵实业公司总裁风华先生刚从台北回来,他是军情局的老人儿了,与
      毛柏顺也很熟,我们想去了解一下情况。林秋很高兴,说这是个重要线索,对我
      们解开一些死结会有帮助。李子霖带着南兰、成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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