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女儿,急需打道回府
      
        我希望工厂兴旺发达,也好让我有一个安稳的靠山,其结果却事与愿违。硅厂
      的发起人葛董事长西装革履大背头,外加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风流、文明又潇洒,
      诚然是一副电影电视剧里那种有文化有教养的现代化企业家,其实却是一位初中都
      没有毕业的农民出身的工人。改革开放初期停薪留职在深圳做皮包生意轻而易举地
      赚了十来万元,便做起了办企业赚大钱的美梦。也不知道听谁说结晶硅是当代的高
      科技能源,却根本不知企业管理的艰辛和搞结晶硅的技术难度,在他家乡的大平原
      上办起了结晶硅厂。
      
        协助他的林厂长从部队转业后一直在乡文教系统当小学校长,对工业更是一窍
      不通。两个人除了想入非非和夸夸其谈没有一点经济头脑,竟把三百万元当成了取
      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文数字。岂不知仅建硅炉车间、修大型水塔和架专线高压电路
      便使总投资所剩无几,加上在基建过程中的大肆挥霍,没等投产三百万已经空空如
      也。
      
        开工前葛老板不懂隔行如隔山的道理,先从纺织城请来了当年和苏联专家搞建
      筑的老工程师来指导基建,接着又请来了机械行业的高级工程师,加上各个部门都
      是退休人员七拼八凑,没有一个专业技术人员,来搞现代化的高科技。其结果炼出
      的硅铁炉炉是废品,急得工程师团团转,原因的根本却不得而知。
      
        在平原上搞冶炼,木炭和硅石都得从远道的山区运来,加上耗电量又极大,核
      算下来即便是炉炉合格也是赔本的买卖,更不要说都是销不出去的废品。眼睁睁看
      着董事长抓着一把风化了的硅铁沫,哭都没有眼泪,我的心也在跟着他揪痛。紧接
      着工人氯气中毒住进了医院,农民索要污染赔金推倒了后墙,银行也跟在屁股后头
      催交贷款。真可谓四面楚歌,回天无力。
      
        另外,女儿一年的学习经历使我深深感到那里的教学质量实在太差。学校的老
      师大多数都是在村子里临时找来的初、高中青年妇女。再加上教学经费不能及时到
      位,老师们认为还不如回家种地有保障,导致老师经常更换。这些人满脑子农民意
      识,教育水平差,没有感召和启迪能力,教学方法是照本宣科,死记硬背,每天的
      作业是课本上的所有习题,有些题老师认为是重点,便让学生一道题做十遍、二十
      遍、三十遍,甚至还有五十遍。这种教育方法和女儿接受快、不踏实的天性格格不
      入。强强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表示过对学校和老师的反感。天天晚上孩子总为那反复
      做,做不完的作业发牢骚。回想我的学习经历,感到小学学习本来是一件很轻松的
      事,竟强加给孩子如此大的压力和痛苦,担心久而久之真能让女儿产生厌学情绪。
      面对即将破产的工厂,为了不耽误女儿的学业,我决定等女儿一放暑假就立刻辞职
      返回古城,给女儿回西安能插入一个重点小学留一些缓冲余地。但是乘兴而来容易,
      如今到了败兴而归,还真让我不知所措。
      
        我有一个远房姨表大哥,在西北电管局工作,他和大表嫂对我的处境一直都很
      同情并不断关照着我们母女。表哥有个小弟叫张军,在阎良供电局任汽车司机,大
      哥知道我要去阎良就把我的情况转告给了他的小弟,并让我有困难找小弟帮忙。大
      哥在西安上学,小弟在甘肃长大,我和这位小弟从未谋面,因为受大哥的委托,刚
      到阎良不久这位张军弟弟就前来看了我一次,告诉我有事随时可以找他。听大哥说
      这位弟弟二十八岁,曾经参过军,因为工作定位晚,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在我
      的印象中,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很壮实的成年人。见面之后却适得其反,他竟然性格
      腼腆、白白静静,像一个二十出头的文弱书生。
      
        搬到新的办公大院后已经是初冬,屋子里生了取暖的蜂窝煤炉子。为了能让女
      儿放学吃到热饭,我决定自己动手做饭。那时候粮食还是半开放,为了能在国营粮
      店用粮票买平价粮,我让厂里的几个小伙子装上我的信,带着强强去找小表弟。他
      很快就给我送来了一袋面粉和三十斤大米。从此我便认准了这位表弟,只要遇到难
      事先求告于他。他呢,也是有求必应,不但不嫌我们烦,还经常来看我们,或者带
      着强强开车去兜风。遇到找对象的大事拿不定注意也来找我商量,甚至还领来让我
      看。我这人胆子大,心里有啥不同看法敢直说,这样以来我们倒成了以诚相待的异
      乡朋友,帮我们娘俩也成了他不可推卸的义务。
      
        当初我到阎良时,家中有一大部分人都是在违心地成全我,还陆续给我送来了
      家具和日常生活用品。如今仅仅一年时间我却又要回西安,那些曾经反对的人肯定
      要骂我是瞎折腾,因此实在不好意思再求家里人想办法来接我回家。雇一辆车吧,
      先不说花钱多少,我连到哪儿去找车都不知道。回家的问题困扰着我,使我不知如
      何是好!
      
        正在焦急时,张军又来看我了。我把厂里的情况和我准备回家的事告诉了他。
      他说:“你能回家就好!你走以后,我也要调回临潼供电局了。正愁着我走之后你
      在这里举目无亲,遇到点事都没人能帮忙!”接着又问我:“你打算咋回去?你家
      人知道不?”我给他讲了我的难处,想请他帮我给家里人捎个话,让家里人来接我。
      他很直率地说:“叫你家人找车,人家不烦你才怪!再说从西安找车来这儿也确实
      挺麻烦。如果雇一辆车你这点东西也太不值得。我看你还是等着我最近要是去西安
      出差,就把局里的客货两用开来,拉上你的东西顺便把你送回去。”上帝保佑!他
      帮人如此赤诚,令我非常感动。
      
        临走前我去向林大嫂告别,大嫂劝我留下。她诚心地对我说:“即便厂子散伙
      了,那些房子一时半会也不会拆,你住在那里谁也不会赶你,这里的日子比城里好
      混,夏秋两季拾点粮食你们娘俩都吃不完。住熟了谁家种菜给你拔几棵算个啥!过
      些年娃大了,在这儿给她找个女婿,咋说也把你养老送终了。”其实我也知道乡政
      府一直都没有一个合适的打字员,为此经常找我帮忙,我如果留下来给他们当一名
      打字员绝对没有问题,乡政府有的是房子,又有伙食灶,吃住都好解决。可是那里
      的教学质量实在太差,我不能贪图安逸荒废了女儿的学业。大嫂哪里知道我的良苦
      用心?
      
        没过几天张军就找到了送我回家的机会,走的时候在厂的年轻人几乎都跑到门
      口来送行,汽车的周围站满了人。门房的葛师傅纳闷地说:“这厂里来来往往的人
      也不算少,还没有一个人走的像你这么热闹。”我怀着依依不舍的情感举手向大家
      表示再见,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会永远怀念阎良的朋友,没有他们真诚纯
      朴的情谊,我便得不到精神的享受和在那里生活的自信。
      
        在阎良的那段日子里,我努力工作,尽情生活,用坦诚享受着一生中难得的自
      尊和快乐,虽说只有短短的一年,却给我下了说不完的故事,是我一生中又一段美
      好的时代,给我留下了永久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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