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生难,难于上青天
      
        我去阎良不久,社学巷那租了四十五年的旧居也随着父亲的去世而被房主索回,
      弟弟一家搬到了二付园,母亲在大妹家附近的边家村租了一间农家房。操持惯大家
      庭生活的母亲,难耐孤独的晚年,只好长期留住在大妹家,更为自己失去主宰权而
      懊恼。
      
        我是七月二十日前后返程的,乍回西安,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住房,也只能暂时
      在大妹家寄居。时值三伏,忽然给大妹家增加两口人,吃吃喝喝,洗洗涮涮,都很
      不习惯。我的行动艰难,自由自在惯了的女儿突然住进闷热的楼房,更显得烦躁不
      安,整天和小外甥打打闹闹,把屋子搞得乱糟糟的,实在招人心烦。
      
        大妹家住在三楼,上下楼都得让妹夫背我,很不方便。那时大妹和妹夫的工资
      都很低,我想给他们一些生活费,俩人说啥也不要,又不能自己出去买菜,想帮他
      们干点活,我又力不能及。尽管俩人都不把我当外人看待,我的心里却充满了焦虑
      和不安。为了给妹妹、妹夫减轻负担,消磨那段无家可归的日子,我带着女儿流落
      在哥哥、霞姐、弟弟等几家亲戚中,期待妹夫能早日给我租到一处安居之所。
      
        母亲希望我能和她住在一起,也好凑成一个家。为了能让女儿在碑林区的重点
      小学——大学南路小学上学,我也只能在边家村定居。妹夫高健给母亲的房东说了
      许多好话,房东才在楼下给我腾出了一间小屋,说是十平米,月租三十元。现在想
      想那间屋充其量也只有八平米。妹夫和两个侄子给我粉刷了房屋,把我从阎良带回
      来的几件家具勉强塞了进去,虽说屋子小得透不过气,但是总算有了自己的家,这
      才舒了一口气。
      
        我去厂里办理了房租补贴手续,还好,厂里的补贴是百分之八十,这样每月只
      需再添六元钱。有些人认为我应该把房价写得高一些,不但可以不用往里贴还可以
      给自己赚几个菜钱。但我还是感到实事求是心里更踏实一些。
      
        大学南路小学是碑林区重点小学里的一所好学校,周围的单位为了将自己职工
      的子女送进这所小学交了不少赞助费。学校为了公平,用考试的方法择优录取。整
      个暑假我们母女四处流浪,女儿根本就没摸课本,等到生活安定,离考试已经没有
      几天了。想让女儿复习功课,惶惶了将近两个月的女儿一时咋也坐不住。我担心女
      儿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去应试会因为怯场而影响正常发挥,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陪
      着女儿去参加考试。坐在校园里紧张等待的我感觉时间漫长得不得了,想不到我那
      女儿竟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大不咧咧得全然不在乎。过了几天去看榜,竟然还是插
      班生里成绩最好的一个,我的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
      
        原以为回西安后还可以继续以打字谋生,住在边家村后去了几个誊印社,不是
      倒闭就是说没活。我提出还把我那和房租补贴加起来还不到八十元的生活费交给母
      亲统筹管理,母亲坚决拒绝接收。
      
        那时母亲的退休费也相当低,眼睁睁看着母亲把其它儿女给她的生活补贴都交
      了上下两间房的租金,四十多岁的我还得拖着女儿在母亲的臂膀下生存,这一切使
      我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惭愧。
      
        正在中年的我感觉自己上对不起母亲下愧欠女儿,母亲看到我把自己碗里的肉
      全捡给了强强,心里不舒服,说我也太惯孩子。可我又感到女儿正在长身体,比我
      更需要营养。再说不管是母亲或者女儿,她俩都比我辛苦,我没有资格和她们平分
      秋色。
      
        太白路上新建了一个北方乐园,住在边家村后我和小妹、强强曾去过几次,里
      边有个儿童游乐场,孩子们出出进进络绎不绝。国庆节前我突发奇想,拿出一百多
      元钱让女儿陪我在批发市场购进了几条香烟、一些泡泡糖、山楂卷等食品,想去北
      方乐园试一试能否赚几个小钱补贴一点菜钱。于是便给车子上放了一个小货箱,独
      自绞着车子在北方乐园的游乐场门口去尝试一种新的生活感受。
      
        国庆节前两天的一个早上,为了保证一天不上厕所,我没有喝水也没有吃东西,
      急于求成也忘记带点干粮,一路巴望着能多赚点钱,满怀信心地买票进了公园。没
      想到整整一个上午没有一个大人小孩光顾,倒饿得我肚子咕咕直叫,口干舌燥就更
      难忍受。公园里的饮料摊倒也不少,卖不到钱,还得花钱买我却很不服气,无奈只
      好先回家再说。从北方乐园败兴而归,一路上坡,不知是我肚子饿得没劲还是车胎
      没了气,咋使劲也绞不上坡,一位好心人帮我推上友谊路,这才勉强回了家。到家
      女儿已经吃过饭上学去了,母亲问我:“咋样?”我懊丧地说:“屁都没卖!”尽
      管如此我也并未死心。
      
        第二天,我又去了原来的地方,中午时分有一位母亲给孩子在我这儿买了一个
      山楂卷,我正在心中庆幸开张之喜地时候,对面小卖部的女人凶巴巴地走了过来,
      勒令我赶快离开,否则她将喊公园的管理人员来罚我的款。望着她利欲熏心的凶相,
      我原本困厄的内心顿时增加了几分昂奋,心想你告吧!有点刺激正好可以弥补我这
      两天的失落,我倒要看看你能闹出个什么名堂来。我没有搭理她,但是也没有移动
      地方,结果她也没把我怎么样。下午回家时我的兜里虽然只装了一包山楂卷的钱,
      但却为那个女人把我没辙而感到得意,再想一想,又为自己的阿Q 精神露出一丝自
      嘲的笑意。
      
        第三天是国庆节,还想再在那喜庆的日子去撞撞运气,也想再去逗逗那个女人,
      看她还能使出什么绝招。那天女儿放假,闹着要去陪我,眼巴巴看着我没卖出一样
      东西,无精打采地坐在我旁边,忍饥受渴,舍不得向我要一瓶水钱。其结果是自讨
      苦吃的我又像一个无人施舍的乞丐一样在那里白白地坐了一天,那女人忙于赚钱早
      就把我忘到了九霄云外。不知是我的箱子小还是车子破,三天的功夫只售出了一包
      山楂卷赚了五分钱,却倒贴了一元五角的门票钱,最后不得不以白白赔掉老本而告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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