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在继续:名人的尸体越来越多
      
          20  世纪60  年代,黑手党从战乱中恢复过来,委员会已开始活动猖獗,掌管
      事务的三巨头分别是科隆家族的萨尔瓦多·雷伊纳,格舒家族的老板邦塔特和奇尼
      塞家族的首领巴达拉门蒂。各家族代表在委员会都有一席,被称为“地区老板”。
      
          但事实上,委员会的大权却操纵在李吉奥的手中。
      
          李吉奥本是一个孤儿,自小被一位意大利著名的医生收为义子。这位医生名叫
      纳瓦拉,他的另一个身份就是西西里黑手党的大头目。他收养李吉奥的用意绝不是
      出于善意,而是想豢养一只走狗,李吉奥在义父以培养走狗为目的的教育方式下不
      负所望,“茁壮成长”为一棵黑手党好苗子。他枪法奇准,几乎弹不虚发,为纳瓦
      拉杀人无数。
      
          纳瓦拉脾气暴躁,对手下赏罚不够分明,动不动就拿“干儿子”李吉奥出气。
      就算是泥菩萨也会有点土性,何况李吉奥根本就不是泥菩萨,而是个桀骜不驯的家
      伙。终于有一天,这只走狗忍受不了“义父”的辱骂,跳起来咬断了纳瓦拉的喉咙。
      
          然后李吉奥逃亡美国。但他在美国并不安分,逐渐建立了自己的势力,不断派
      人回意大利来执行暗杀密令,而其指令总是被顺顺利利地完成。所以“跛子”李吉
      奥虽远在美国,声威却仍震动本土。
      
          当李吉奥认为自己的势力已足够大时,便带领人马荣归故里,继而靠凶杀一步
      步当上了西西里黑手党的首领。他不惜血本地从事绑架和海洛因买卖。他身材矮壮,
      喜欢吸大雪茄烟,常戴墨镜。
      
          由于骨结核病不断发作,他的统治地位发生动摇。但他是个强人,仍设法抓住
      权力不放,甚至身陷囹圄也大权在握。他小心翼翼地挑选支持者当他的地区老板,
      邦塔特和巴达拉门蒂对此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问。
      
          委员会小心翼翼地捍卫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决定谋杀计划,一次又一次的暗杀
      命令从这里发出去,再反馈回成功完成任务的报告。
      
          被杀的第一位政府官员是巴勒莫检察长皮埃特罗·斯卡格菜昂。
      
          斯卡格莱昂活着时多次被指控有贪污腐化行为。虽然因为与黑手党有牵连而受
      到调查,法院最终还是宣判他无罪。他掌管着无数黑手党犯罪档案,这些档案却被
      神秘地压下或丢失了。其中有一份是意大利宪兵提交的关于所有黑手党家族卷入毒
      品交易的报告,被压了四年竟毫无反应。直到宪兵队在审理黑手党案子时变得焦躁
      不安,直到许多黑手党分子都遭到起诉,他才开始行动。漫长而艰难的审讯毫无结
      果,因为缺乏证据,黑手党分子被宣判无罪。
      
          斯卡格莱昂是极有权势的,他能够借此威胁那些他曾经保护过的人,但当他不
      想再给黑手党谋利益时,他的末日就到了——黑手党不能容一个知道自己太多秘密
      却又不为自己所用的人活在世上。
      
          暗杀斯卡格莱昂事件是李吉奥一手策划并亲自执行的——这并不罕见,李吉奥
      经常亲手杀人,当年他在黑手党中的身份就是一个杀手,后来才爬上高位的。杀人
      已了他的习惯和特长。
      
          1971  年5 月5 日,李吉奥重病缠身,骨结核使他痛得走不了路,但显然并非
      杀不了人。他早就一个人开车来到斯卡格莱昂为妻子致哀的墓地。半个小时后,斯
      卡格莱昂像往常一样来为妻子扫墓,当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李吉奥在车里举枪,瞄
      准,扣动扳机,一阵乱枪把斯卡格莱昂及其司机送上了天堂。
      
          谁都说没看到什么,但当然许多人都知道事实真相。
      
          警察和法院找不到凶手,因为没有证据。
      
          斯卡格莱昂之死差不多是1970  年7 月米兰首脑会议一年后发生的,李吉奥参
      加了这次会议。会议除了讨论毒品交易外,很可能还对那次凶杀的实施作出了决定。
      会议很可能也做出了谋杀为巴勒莫激进报纸《时报》效力的记者德·毛罗的决定。
      
          德·毛罗的失踪至今仍令人不解,谁也不怀疑他被谋杀了,很多人说与黑手党
      有关。由于德·毛罗混迹于新法西斯主义运动,他的死被罩上一层神秘的阴影。生
      前,他一直在调查意大利石油大王马太的死案,马太的飞机很可能是遭到破坏才在
      西西里坠毁的。当时,马太被认为威胁了美国石油公司的利益,有人说黑手党是按
      照契约代表“政治利益”来谋杀马太的。德·毛罗的失踪和马太之死成了所谓“名
      人的尸体”清单上的头一项。
      
      
      
          在后来十年里,格雷科和科隆家族的黑手党消灭了任何可能威胁其利益的人,
      从无足轻重的无赖到政府最高官员,他们都不放过,名人的尸体也好,一般人的尸
      体也好,在巴勒莫的大街小巷里天天可以见到。
      
          1977  年,一位忠于职守的宪兵上校居塞波·罗梭从意大利北部被选派到西西
      里去调查黑手党。在此之前,他参加过斯卡铬莱昂和德·毛罗失踪案的调查。但他
      也没能幸免。他到巴勒莫没多久,即被格雷科家族派出的杀手皮诺·格雷科一枪了
      账。
      
          继罗梭之后,各种凶杀事件更加频繁,频繁得足以形成一种模式。在巴勒莫,
      这类凶杀案通常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任何人对黑手党的海洛因交易构成威胁,便
      难逃厄运。黑手党建立了许多加工厂,确立了对这一行的垄断地位。任何人知道了
      这些加工厂并且愚蠢地将真相传播出去,那实际上等于签发了对自己的死刑执行令。
      谁要想调查从意大利到美国“洗来洗去”的上百万美元的来路,也将招致杀身大祸。
      
          司法部门能够获得的调查权十分有限。黑手党在政界的保护者们早就保
      
          证,他们的银行账目和守法公民的账目一样是严格保密的。若有权调查财源,
      将不可避免地发现贩毒分子,还会揭露出那些支持他们的政客和金融家。这就是不
      授权的原因所在。那些勇气十足地想清查财源和加工厂所在地的人意识到,他们要
      对付的问题不仅限于西西里,毒品交易是国际性的,为了对付它,警方和调查的法
      官们常从国外获得重大帮助。
      
          巴勒莫别动队的主力侦探鲍里斯·居利阿诺首先认识到世界各国执法机关若要
      打击黑手党,必须联手合作才行。他特别认识到与美国人共事的重要性,并亲自参
      与了与美国海关和缉毒署联合调查重大海洛因案。
      
          居利阿诺的负责与细心使他在对付黑手党问题上取得了重大成果,掌握了不少
      材料。1976  年6 月19  日,一只廉价蓝色塑料提箱被运到巴勒莫郊外25  公里处
      的庞塔·莱西机场。这是从纽约经罗马运来的。居利阿诺截获了箱子,发现49.7  
      万美元的毒品交易现金全是小面额钞票,用几个馅饼店用的围裙包着。后来顺藤摸
      瓜,竟摸到了巴勒莫委员会首领巴达拉门蒂的侄子索伦纳身上,而索伦纳的供货人
      原来就是他的叔叔。
      
          在庞塔·莱西机场查获手提箱后不久,居利阿诺遇到了政府指定前来清理西多
      纳财政网的安波罗索列。居利阿诺可能向安波罗索列提供了关于索伦纳通过瑞士银
      行转移海洛因赃款的证据。他们见面三天后,安波罗索列将汽车停在他在米兰的公
      寓外,下来锁汽车。
      
          “你是捷吉奥·安波罗索列吗?”身后一个声音问。
      
          他转过身来说:“是的。”
      
          三名枪手朝他胸口打了五枪。
      
          枪声响亮,五个血窟窿,鲜血飞溅如浪花。
      
          又一个名人做了枪下亡魂。
      
          在巴勒莫和居利阿诺一起工作的是美国缉毒署最有经验的便衣之一—汤姆·特
      里波迪。他在巴勒莫工作并设法建起一个由黑手党情报员组成的网络。
      
          他把他们当特工来“使用”,见面安排在偏远的山坡上,这样可以保证不被跟
      踪。特里波迪高个子、身材强壮,是个标准的美国佬,可是他竟能在意大利以便衣
      手法成功地对付黑手党,甚至有一次他还曾与巴达拉门蒂本人碰头。可惜,巴达拉
      门蒂为人谨慎,不会只见一面就完全信任他,后来也没再派人和特里波迪接触。
      
          居利阿诺一再接到恐吓电话,但他并未过度担心。那时他和特里波迪刚刚围捕
      了许多黑手党徒。特里波迪要离开西西里了,居利阿诺尽力保护好自己的美国朋友。
      特里波迪开车去渡口时,护卫的有一架直升飞机和两辆汽车,警察还沿途设置了路
      障,在渡口,也早有一队警察等在那里。
      
          1979  年7 月21  日,特里波迪告别挚友居利阿诺飞往美国,当时他们曾拥抱
      互道珍重,热泪盈眶,共约以后再合作。他走后没几天,居利阿诺走出公寓,像往
      常一样到力士酒吧去作晨祷。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早晨,八点时街上没有多少人。他
      接到一个熟人的电话,便决定在这天早晨比通常早点起来去与他见面。据当时去酒
      吧的唯一目击者说;事情是这样的:
      
          “当时,我看到一个人正在颤抖,脸色苍白。我想他肯定病了。我起初想帮他
      一把,可当居利阿诺走向大门的时候,那人却随后紧跟上去。他拔出手枪,对准他
      的脖子打了三枪。居利阿诺倒下了,那人又在他背上补了四枪。
      
          居利阿诺竟没来得及拔出自己的手枪。”
      
          凶杀在继续着。
      
          基督教民主党的临时秘书米歇尔·雷伊纳1979  年血溅长街。这样的政治谋杀
      清楚他说明了黑手党与当地基督教民主党人千丝万缕的关系。人们怀疑米歇尔·雷
      伊纳没有向黑手党作出必要的让步,他们只好找一个更听话的人来担任基督教民主
      党的秘书之职。
      
          一位毕生致力于打击黑手党的富于战斗精神的法官西萨里·特拉诺瓦成了当年
      的第二位牺牲者。他早就一心一意地追踪李吉奥,并称其为“头号公敌”,甚至将
      他收审。像居利阿诺一样,他也意识到要战胜黑手党,只有从他们的钱入手。他告
      诉妻子:
      
          “我若有权力调查,去银行查清那些三个月前还在推小车,现在竟然摇身一变
      成了百万富翁的家伙的财政状况,该多好啊!那就有许多文章可作了。”
      
          正是特拉诺瓦对李吉奥毫不畏惧的立场决定了他的命运。他的妻子西涅拉·特
      拉诺瓦回忆起有一次她丈夫去乌西亚监狱提审李吉奥。
      
          “有人告诉他李吉奥病了,下不来床。他知道李吉奥(小王子的意思)
      
          这个科隆的小霸王不会心甘情愿地下来接受一位法官审讯的,非得法官上去提
      审不可。为了把事情再敲实,他问卫兵,‘哎,李吉奥在床上吗?他已卧床了吗?
      病了吗?’卫兵回答说,‘没有,实际上十分钟前他还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呢。
      ’“听到这里,他当然一定要把李吉奥带来。他说,‘怎样把他带下来,我不管,
      但他必须下来受审。’“就这样,李吉奥被用担架抬了下来。法官开始审讯,问的
      全是例行公事的那一套。例如‘你叫什么名字?’李吉奥回答‘我不记得了’。‘
      你父亲是谁?’‘我不记得了。’‘你母亲是谁?’‘记不得了。’“法官一眼不
      眨,对记录员说,‘对了,这个人不记得他的名字,不记得他父亲是准,也不记得
      母亲是谁。’”
      
          特拉诺瓦是在侮辱李吉奥,他似乎在暗指李吉奥承认自己是私生子。李吉奥大
      怒欲狂,差点把唾沫啐到特拉诺瓦脸上。他勉强压住了胸中怒火,但记下了这段仇,
      结果便是:特拉诺瓦法官在离公寓不到100 码的地方被近距离一枪致命。
      
          警方对特拉诺瓦暗杀案调查得毫不起劲。就像调查一起交通事故一样。
      
          虽然李吉奥被指控犯有凶杀罪,审讯中起诉证据却不充分,毫无办法。西西里
      常有这种事,证人一出庭,记忆就不可思议、一点也不符合生理规律地消退。这次
      也一样,枪案虽然发生在巴勒莫市中心,可谁也没见到什么,谁也没听到什么。保
      密禁规又一次保护了凶杀者。
      
          唯一有力的证人是法官的遗孀,西涅拉·特拉诺瓦面对目空一切的李吉奥勇敢
      地提出了证据。李吉奥坐在被告席上,他穿一件开领毛衣,翘着小胡子,据说身体
      多病,尚未痊愈,完全是一副受到侵害的商人模样。
      
          在一次毫无思想准备的记者采访中,他声称自己无罪,又说到有时候“挤柠檬”
      是如何如何的必要——这是暗指为达到目的而实行的折磨和凶杀。
      
          西涅拉·特拉诺瓦的证词是徒劳的。个人的悲剧却变成了众人的笑剧,在意大
      利对黑手党的许多次审讯中,常出现这种结局。像许多被黑手党干掉的人一样,特
      拉诺瓦曾经威胁了一个受到有力的支持者保护了多年的人及其组织。这些支持者们
      伸出援助之手,要么是因为他们受到了威胁,要么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合作便保证会
      获得金钱和权力。反过来,他们不遗余力地保证被告免于法律制裁,在某些案件中,
      彻头彻尾的贪污堕落和先天的迟钝,使得对黑手党的起诉与审讯毫无结果。
      
          西涅拉·特拉诺瓦眼见丈夫的死没引起任何反应,更决心抨击那些在西西里黑
      社会和整个意大利都存在的利于黑手党生长的各种因素。“西西里人生来就屈从和
      恐惧。”她说,黑手党正是从西西里人这些心理特征中吸取生命血液的。对于政治
      家和一般人来说,最简便的方法就是对事情听之任之,或者将作表面文章而实际上
      一无所为的手法进一步完善。这种政治花招旨在转移公众压力,同时保护个人利益
      和现状。首先,黑手党人可以利用普通西西里人和那些可能的证人的恐惧心理,使
      他们在出庭作证时突然失去记忆。
      
          西涅拉·特拉诺瓦与黑手党彻底干上了。她鼓励别的妇女去抵制统治着西西里
      的那种心理状态。她从自己的悲剧和许多其他人的磨难出发,掀起一场有力的希望
      运动。今天,她从街头游行示威和西西里发展起来的反黑手党激情中看到了令人鼓
      舞的迹象。
      
          ——“正是由于这些迹象,一切将发生变化。这种心理状态必须改变。
      
          今天的儿童明天将长大成人。假如能够成功地改变这种心理,改掉这唯唯诺诺
      的心理,改掉黑手党据以生存的那种恐惧心理,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就能够打败他
      们。”
      
          西涅拉·特拉诺瓦无畏地与黑手党作斗争,她以自己的行动召唤所有人的正义
      激情。
      
          宪兵队一位名叫伊曼纽尔·巴兹尔的上尉接替居利阿诺,继续调查黑手党的财
      政问题。他调查了黑手党与西西里上层银行家和财政大臣们的关系,其中有些人当
      时正从美国将数以百万计的海洛因收入“洗”出来“到20  世纪80  年代初,替黑
      手党转移资金已成了一种兴旺的行当。西西里的银行比世界上任何其它地方都多。
      
          在只有7 万人口的西西里西部城镇特拉帕尼,银行竟多于意大利金融都市米兰。
      1970  至1980  年期间,西西里各银行营业额竟增长了百分之四百。
      
          就连西西里农村最偏远地区最不起眼的小镇都有自己的银行,它们在巴勒莫几
      乎每一条大街的角落都在竞争着顾客。这是银行同业不光彩的贪心与炫耀,他们就
      像鲨鱼一样被吸引到一个满是流血交易收入的城市里来。
      
          巴兹尔上尉虽然也得不到调查银行账目所需要的合法权力,但在黑手党委员会
      看来,他大顽强执著了。1980  年5 月1 日,在他和妻子以及小女儿回家的路上,
      三名枪手拦街开枪,结果了他的生命,也了结了他的调查活动。
      
          没过几分钟,警察便截住三名黑手党凶手进行审问。当时其中两人驾着另一位
      的汽车正要逃之夭夭,这一位是在离出事地点几百码处企图爬上一道高高的铁丝网
      时被抓获的。他对警察说自己正在“寻找柠檬”。这三人早就是谋杀另一位警官的
      嫌疑犯,虽然他们都没能解释出是怎样逃离犯罪现场的,但却提出了同一的不在现
      场的证据。他们说刚刚与几位年轻的有夫之妇进行了浪漫的私通。他们不能透露她
      们的名字,因为她们都是“体面人”。
      
          三人中的一位属于米歇尔·格雷科的齐亚库里家族,另外两位是属于因泽里罗
      家族。
      
          因泽里罗早就是调查对象,许多通缉令缉查他的团伙成员。因泽里罗对通缉令
      非常愤怒,几乎有些神经失常了。他没同委员会商议就下令干掉巴勒莫检察长盖塔
      诺·科斯塔。1980  年8 月6 日,当这位64  岁高龄的检察长准备避开城市的热浪
      去消暑度假时,一位年轻人在大街上走近他身边,从报纸下取出一支左轮手枪,向
      他连开了五枪。科斯塔饮弹身亡。
      
          因泽里罗作出这一狂躁的反应,目的是要让格雷科家族及其委员会里的同伙知
      道,他的残暴无情并不逊于他们。
      
          黑手党不断地组织凶杀和犯罪,得到了有效的官僚机构保护。人们都知道,新
      的组织结构是“跨省的”。
      
          1979  年,正当需要新杀手的时候,一个人加入了委员会,他是有名的残忍嗜
      杀的变态者,这在黑手党是前所未有的。他名叫居塞波·“皮诺”·格雷科,又名
      “铁鞋”。他乐于参加黑手党的凶杀活动,有一次竟疯狂地砍掉了被害者的臂膀。
      他常到紧挨巴勒莫市中心一间黑暗的地下室房间去,这是黑手党的私刑室,许多人
      被绞死在这里。尸体要么被零切碎割大卸八块,要么在酸液中被蚀化。米歇尔·格
      雷科是委员会的头儿,其门徒皮诺·格雷科虽然与他并非亲戚关系,也成了齐亚库
      家族的首领。
      
          80  年代初,完全获得控制权的科隆家族开始加快步伐向国家政权提出挑战。
      在这一过程中,他们把黑手党改组成一个依靠恐怖策略的组织。对知名人士的凶杀
      在继续着,这都是经过精心谋划的,常常得益于得知关于某谋杀对象的安全部置和
      行动路线的内部消息。
      
          斯卡格莱昂、德·毛罗、马太、罗梭、居里阿诺、特拉诺瓦、巴兹尔上尉、科
      斯塔检察长一一被杀。名人的尸体越堆越高,终于惊动了那位意大利一流的宪兵将
      军——达拉·基耶萨,将军披挂上阵。来到了巴勒莫,他的使命是:镇压黑手党。
      
          可惜,当他踏上征程的时候,事实上却是在一步步一步步地靠近地狱和死神。
      
          黑手党贩毒、杀人猖獗了整整十年之后,忽然有一天,巴勒莫来了一位气度不
      凡、威风凛凛的将军。西西里人再三打量之后,此人似曾相识。噢,对了,他……
      他是达拉·基耶萨!
      
          真是冤家路窄,他来肯定没好事。西西里的黑手党有些惶惶不安了。可接着立
      即又安下心来:这老家伙虽然德高望重,可也不见得能把爷们儿怎么样!走着瞧,
      最后难看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西西里人的眼力不错,这位就是全意大利家喻户晓的国家宪兵副司令达拉·基
      耶萨将军。1982  年4 月30  日,他被意大利政府任命为巴勒莫省督,执行一项
      “特别使命”:侦破黑手党近年来制造的大量凶杀案件,查清他们以西西里为跳板,
      每年向美国和欧洲各地走私近百亿美元的毒品生产、交易网点。
      
          基耶萨是黑手党的“老朋友”,他才刚刚二十出头就已经是黑手党的眼中钉、
      肉中刺了。他出身于军人世家,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参加了反法西斯游击队,战后服
      役于宪兵部队。当他还是巴勒莫负责宪兵总部的一位年轻上校时,就因公视察过西
      西里岛,因此他熟悉风土人情,并向意大利国会的反黑手党委员会提供过证据。现
      年62  岁的达拉·基耶萨已是国家宪兵副司令,这是一个高级职位,但实际上只干
      着办公室工作。
      
          基耶萨这次重返故地,心中感慨良多。他虽然从青年一直到须发皆白都在与黑
      手党斗争,几次获得一级勋章,以战无不胜闻名全国,但严峻的事实是,黑手党非
      但远未销声匿迹,反而愈加发展壮大了。今天,他们再也不是乡野村夫,其势力越
      出西西里,伸向全国,并渗透到政府部门、政党、工会以及金融界中去了。在国会
      议员中,甚至政府的部长、副部长中都有他们的代言人。1962  年成立的议会反黑
      手党委员会由于黑手党势力的渗入而多次被迫解散,黑手党人成了亿万富翁后,它
      和政界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它不再是某些政界人士的帮凶和打手,相反,这些人
      倒要看黑手党的脸色行事方能保住其权位。今天黑手党已可以同国家政界和财界的
      最咄咄逼人的集团平起平坐,毫不逊色。更可怕的是,各家族已跨越国界成了“多
      国黑手党犯罪集团”。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场力量对比悬殊的生死搏斗。
      
          对于达拉·基耶萨的任命,有一定的背景。美国政府施加外交压力,敦促意大
      利政府对黑手党采取果敢行动。任命达拉·基耶萨就是果敢行动之一。
      
          基督教民主党也支持对他的任命。该党领袖居里奥·安德里蒂坚决主张打击集
      团犯罪,并认为达拉·基耶萨将军是从事这项工作的最佳人选,巴勒莫市前任最高
      官员是墨索里尼的使者莫里。莫里因为像黑手党一样残酷无情,被人称作“铁腕最
      高长官”、“魔鬼将军”。当意大利总理斯帕多里尼把这项工作交给达拉·基耶萨
      时,他表示只有得到特殊权力才肯接受。
      
          他特别要求得到政界支持,在全意大利打击集团犯罪。他说“在巴勒莫的牧场
      上打击黑手党,意大利别的地方却无动于衷,那只能是浪费时间。”
      
          这位将军知道,黑手党不再只是西西里一地的现象。章鱼的触角伸向大陆,并
      超出了大陆。它已经与那不勒斯的卡莫拉家族等其他秘密犯罪组织组成了强有力的
      联盟,在米兰和罗马都有代理人。将军在致总理的一封信中清楚地挑明了自己的要
      求:
      
          亲爱的教授:
      
          我写信给您是想谈谈我们最近谈到的事。尽管我不愿占用您宝贵的时间,我觉
      得有责任使您注意下列问题。
      
          我可能被任命为最高长官,这的确是很大的荣誉,但我不能心悦诚服地离开现
      在的职位。任命巴勒莫市高级长官这一职位不应也不必将打击黑手党作为‘暗含’
      的职权,因为这会使人觉得我们不知道黑手党是什么,或者‘黑手党’一词意味着
      什么。这样还会让大众更觉得,我们虽声称要制约和打击以各种形式出现的这种现
      象,但并不十分认真。
      
          “集团犯罪”一词并不足以说明问题。还要证实西西里岛一些道德败坏的政治
      “家庭”送往某些报纸的“信息”已达到目的。
      
          奉命打击这种恶劣现象的人不仅要得到新闻界的支持(尽管报界并不总是权威,
      也并不总是可信,而且时时变卦),还应当得到政府公开的和法律认可的支持。这
      并不是寻求特殊法律和要求特权。这要求是必要的和真诚的。
      
          之所以要“公开的,是因为这样一项任命得与其重要性一致起来。之所以要
      “立法”,是因为,经验告诉我们,一旦牵涉到某种利益,所有的许诺便会被忘到
      脑后。每一句诺言,像‘会解决的’,‘我们将对此采取措施’等等,都会失败,
      什么事都会悄然而上。
      
          我因而要请您,以最合格和最可信的姿态干预此事。这不仅是我个人事业的重
      要部分,也是作为一名忠诚可靠的国家公务员一生的大事。这样才能保证我以心平
      气和的、高度负责的态度和真正的热情,接受任命。”
      
          通过繁冗的外交辞令,将军在询问总理是否真心严肃地对待打击黑手党一事。
      将军太清楚意大利人的政治手法了,即似欲为而实不为。他不想成为政府公关演习
      的又一名受害人。
      
          他也了解黑手党在西西里和大陆对政界、商界的渗透,他向反黑手党委员会提
      供的证据中,这是内容之一。去巴勒莫前,他告诫内务部长维吉里奥·罗龙尼,假
      如真要打击黑手党就必须拿西西里岛最显赫的基督教民主党人开刀。罗龙尼对达拉·
      基耶萨将军说的还是那句他以前说过的老话:“你是宪兵队的将军,而不是基督教
      民主党人的将军。”
      
          达拉·基耶萨满以为支持就要到来,满怀信心动身去了西西里。实际上,总理
      斯帕多里尼早就对意大利安全委员会提过此事。安全委员会由内务部长、两大竞争
      的警察机构(宪兵和公安)首脑、军事憎报局和国内憎报局首脑组成。只有国内情
      报局首脑伊曼纽尔·德·弗兰西斯科支持基耶萨的要求,其他人都投了反对票。
      
          1982  年夏初,将军到了巴勒莫,一同前往的还有一位美丽的年轻妇女。
      
          这是他刚娶的第二任妻子,她未出嫁时名叫伊曼纽尔·德·赛特卡罗。
      
          基耶萨上任前的40  天里,黑手党在西西里就已杀害了37  人,平均每25小时
      杀死一人。这够令人发指的吧!
      
          可是,仿佛有意向这位新省督挑战,基耶萨上任后,这种谋杀风不仅没有刹住,
      反而愈演愈烈了,平均每18  小时杀死一人,特别是在8 月中旬,8 天中就杀死了
      14  人,而1982  年头八个月仅巴勒莫地区就有105 人被杀。
      
          参加过战争的基耶萨将军不是没有见过流血和死亡,可这次他忍不住了:“巴
      动莫不是屠宰场!不管谁是凶手,他都得向至高无上的法律请罪!”
      
          经过调查,这些残杀主要是为了争夺毒品的生产权和控制权而发生的黑手党之
      间的火并。
      
          一时很难找到西西里黑手党提炼海洛因的地下工厂,基耶萨决定先搜捕携毒贩
      运的小喽罗。
      
          1982  年7 月21  日,警察在巴勒莫机场逮捕了凯·阿贝特,从他的皮箱里和
      小腿上发现了绑附的九公斤半的纯海洛因。阿贝特手上的机票表明他刚刚完成了巴
      勒莫——曼谷——哥本哈根——巴勒莫的旅行。
      
          同一天,英国警察在伦敦机场也抓获了一个姓阿贝特的人——米·阿贝特。他
      随身带有两公斤海洛因,护照显示是澳大利亚籍意大利人。他也是由曼谷经哥本哈
      根飞抵伦敦的,而且一直与凯·阿贝特同乘一机,只是在伦敦他们才分手。应意大
      利警方要求,米·阿贝特随后被引渡到巴勒莫。经证实,这是一对兄弟,米·阿贝
      特是弟弟。
      
          哥哥凯·阿贝特是一个西西里贩毒惯犯,在审讯中不肯供出事情,而弟弟则感
      到为之卖命的黑手党头子已经抛弃了自己,对警方采取合作态度,招出了许多内情。
      
          米向警方提供了他们在曼谷取“货”地点的电话号码和在巴勒莫与“老板”联
      系的一个酒吧间电话号码。他还支出了曼谷方面写给巴勒莫方面的一封密信,并帮
      助警察破译了其中密码、代号,当然,作为一个小喽罗,大部分内容米·阿贝特也
      说不清楚。
      
          基耶萨闻讯后大喜,亲自提审了米·阿贝特,然后立即布置军警宪特包围了巴
      勒莫市中心的那间酒吧。可是一连三天都没有什么动静。第四天时,基耶萨发现情
      况不妙:军警宪特都不听他的调动了,指挥失灵。
      
          警察说:“我们无法接受省督的做法,无端的围捕、设路障,这是战时的做法,
      和平时期会扰乱社会秩序,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瞎指挥失去全城的人心。”当基
      耶萨听到警察局长门多利亚如此指责时,他敏感地觉察到:
      
          这话里有话,也许并不是通常的“同行是冤家”的本性和嫉妒。
      
          在法院方面的情况也很不乐观。除了法官尚能提供有关黑手党的重要调查报告
      外,在司法机关中也没有倾向将军的气氛。
      
          当将军在市政厅与高级官员们走个面对面时,他们总是讳莫如深地一笑。
      
          许多人劝将军省省心,别管那些“闲事”,还有人开始交头接耳,多是议论达
      拉·基耶萨的婚姻:“这样一个老头子娶一位如此漂亮年轻的女人,肯定不对头吧?”
      
          该地区的基督教民主党主席马里奥·达吉斯托抱怨没同他商量就作出任命的决
      定。另一位基督教民主党高级人物,同时也是欧洲议会成员的萨沃·利马当众声称
      自己与这一任命“毫无牵连”。巴勒莫市长耐罗·马特卢西也发牢骚说,该市的诚
      实人多的是,不需要“一位将军”来给他们解决问题。
      
          这一系列反应刚好证实了基耶萨的怀疑,即西西里早已烂了根。他发现自己面
      临着一种思想的挑战,这思想代表了黑手党势力的精髓。这种思想方法渗透到意大
      利社会各个阶层,从街头堕落的警察到法院玩忽职守的起诉人,每个阶层都有人从
      维护现状而不主张变革中获得好处。
      
          这堕落的保守主义就像一面盾牌,掩护了西西里最有权势的黑手党人。
      
          达拉·基耶萨要把这面盾牌搬开,却无人肯帮他一把。
      
          基耶萨虽然意识到这里面凶多吉少,但他顾不得许多了。大敌当前,他立即向
      罗马政府呈上一份报告,要求颁布巴勒莫省督有权协调指挥全国的安全力量打击黑
      手党这样的紧急法令。
      
          但是报告递上去将近一个月,却迟迟没有回音。这时,意大利财政部却发给他
      一批与黑手党贩毒走私有关的材料,涉及近三千二百人,包括企业家、商人,甚至
      侦探和法官,让他火速调查这些情况。
      
          接到报告后,基耶萨把要求扩权的事暂时放到了一边,立即派亲信宪兵和警卫
      部门分头去侦查,并要求巴勒莫省内各市市长、镇长上报承包工程和企业等方面的
      情况。
      
          “在有70  万人口的巴勒莫市,虽然登记在册的失业人数达12  万人,但是,
      真正的穷人几乎没有,人们都花钱如流水。这是什么道理呢?是黑手党通过收买入,
      发展其成员、半正式成员和对从事其活动的人给予经费的办法,至少养活着20  万
      人!”将军斩钉截铁地说。
      
          这是1982  年9 月2 日的事。
      
          9 月3 日20  点3 刻,巴勒莫显得闷热异常。一辆蓝色的小轿车疾驶在巴勒莫
      热闹繁忙的大街上:基耶萨的年轻妻子像每天一样,驾车前往公署去接将军回家。
      
          此时,基耶萨在公署门口正与哨兵聊天说笑。哨兵是个幽默的那不勒斯小伙子,
      他风趣地问将军,什么时候解甲归田,好像普通人一样轻松自在地下班回家。将军
      笑着回答说:“你说得在理,我明天就男扮女妆不让任何人认出来。”这时,夫人
      的车子已到,将军向哨兵道声晚安,便偕同警卫佐鲁乘车离去。但哪里知道,在他
      们一行驶离公署的那一刻,一辆大缸量的铃木摩托车就尾随其后,紧追不舍;摩托
      车之后还跟着两辆小轿车,里面各藏三名枪手。与此同时,在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
      上,另有二十个人按三人一组,分头埋伏在几个街口,并相互用步话机保持联系。
      这是黑手党设下的一个有计划的暗杀网。他们这次非要置将军于死地不可,否则,
      他们将难逃被审判的命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基耶萨与妻子娓娓细语,后座上的佐鲁持枪在手,警
      觉地望着车窗外路灯下的一切。
      
          这时,轿车已驶过市剧场,刚刚开到市警察局的门前。局里的值班员正对着闭
      路荧屏聚精会神地观察街头的动静。突然,他发现了一辆西德大众牌和另一辆意大
      利菲亚特牌小轿车,从左右两边冲向基耶萨将军的蓝色轿车。
      
          这位值班员尚未来得及拿起话筒通知将军的汽车马上改变方向,大缸量的铃木
      摩托车已与蓝色轿车并肩,摩托后座上的人举起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对准伊曼纽
      尔·达拉·基耶萨扫射了一梭子,子弹射入她的脸和身体。将军扑向妻子,想用自
      己的血肉之躯保护她,可是太晚了。他的警卫连枪都没来得及举起,已被击中头部,
      一周后死在医院里。
      
          大众车开到跟前,一个彪形大汉走下来对满身弹痕的将军及其妻子又补了一梭
      子,黑手党似乎有意先对伊曼纽尔·达拉·基耶萨面部开枪,然后再杀死她丈夫,
      以加剧此举的残酷性。
      
          基耶萨将军头部中弹九发,缓缓倒在比自己提前片刻身亡的妻子身上,两人殷
      红的血染透了轿车的座椅。
      
          警车立即飞奔现场,人们全都在那辆被打得千疮百孔的汽车跟前怔住了:警卫
      佐鲁头部中弹,昏迷未醒;将军夫妻被打得血肉模糊,难以辨认。
      
          不远处,花生米一样散落着百八十颗苏式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子弹壳和一颗没
      有炸开的子弹。
      
          第二天一早,意大利各大报都以通栏标题报道了这一悲惨的消息。著名的《共
      和国报》用了这样的标题:“他们害怕将军——黑手党历史上最卑劣的暗杀。”全
      意大利群众纷纷集会、示威,强烈要求当局捉拿凶手。许许多多的人从四面八方云
      集巴勒莫,在基耶萨将军遇害的街头投下了一束束鲜花,表达他们的敬佩、感激、
      沉痛和哀思。有人还在鲜花上留下了这样的标语:“对诚实的巴勒莫人来说,希望
      已经从这里消失。”
      
          这辛辣的墓志铭比那些把将军孤立无援地送到暗杀者手中的政府那些花言巧语
      虚饰之词坦荡得不知有多少倍。
      
          其实,出事前,基耶萨将军早已预感到身遭不测的危险性了。多年的经验使他
      深知:黑手党攻击和杀害的对象是那些不遗余力地致力于打击黑手党而又孤立无援、
      单枪匹马的作战者。也就是说,当整个政界、司法界袖手旁观、漠不关心时,孤军
      奋斗者就成了黑手党的冤家对头,在劫难逃了。
      
          将军生前在接受一家报纸的记者采访时曾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飘摇在大
      海上的小舟,当暴风雨来临时,我随时可能被淹没。我是孤独的。”
      
          将军回忆起早年在西西里当宪兵上校时的一段往事。当时在西西里西部的黑手
      党盘踞的村镇里,一位名叫帕马·德·蒙特恰洛的官员与当地黑手党首领发生了矛
      盾,一天,蒙特恰洛打电话给达拉·基耶萨,报告说他已受到黑手党首领要杀死他
      的威胁。达拉·基耶萨在下午晚些时候驱车来到这座村镇。天还大亮,午休过后,
      人们正在街上游逛、闲聊,浏览橱窗,呼吸着新鲜空气。达拉·基耶萨与那位官员
      手挽手慢慢在镇上溜达,从那位黑手党首领的住房前走了好几趟。这暗示是清楚的
      :那位官员有朋友在这里,他并不是孤立无援的,于是黑手党人打消了加害的念头。
      
          达拉·基耶萨将军说他非常希望在西西里有人这样帮他一把:“我只需要有人
      能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走一走。”然而谁也不肯,一个为人民为同胞甘洒热血的英
      雄却遭到了同胞的冷落,这是怎样的悲剧!
      
          身为一省之督,又不乏军警保卫,将军为什么产生那样悲观的预感呢?
      
          有许多迹象使他不安,主要有这样两件事:
      
          一是得不到罗马政府和有关部门的有力支持。他要求给予更大的权力,增加干
      练的侦缉人员和反恐怖装备,但始终没能如愿以偿,政府甚至至连空头支票也没给
      他开出来,更不用说兑现了。
      
          另一件是,将军上任不久就发现,黑手党一直在跟踪他。他还发现省督公署的
      门房也被换成一个曾被判过刑的黑手党党徒了(厉害!)。由此,他感到在这场搏
      斗中势单力孤,命运难以预料。
      
          尽管长期同恐怖分子作斗争的惊险生涯已使将军敏锐超人,曾躲过了四次看来
      难逃的暗杀,但是在这个被黑手党阴影笼罩的城市中,他毕竟孤掌难鸣,防不胜防。
      他在根除黑手党的条件尚不成熟之际被“甩”到这个“匪”
      
          岛上,黑手党认为杀死他可以不受法律的制裁,因为他还不能代表国家权威,
      仅仅是“代表个人而已”。
      
          所以,黑手党就下了毒手。
      
          10  月16  日,巴勒莫为卡洛·阿尔贝托·达拉·基耶萨将军举行了隆重的葬
      礼,意大利总统、总理、巴勒莫红衣大主教、罗马政府全部内阁部长都出席了葬礼。
      当天,来自全国各地的近十万群众在巴幼莫市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纪念基耶萨
      将军,坚决要求惩罚黑手党。
      
          总统佩尔蒂尼含着热泪为基耶萨将军的半身铜像揭幕。他哽咽着说:“我们已
      经忍无可忍,黑手党是一个全国性的问题,必须由所有的政治力量联合起来一致把
      它打垮。”
      
          巴勒莫红衣大主教打破了宗教的沉默,大声疾呼:“杀害将军的毒蛇注定要下
      地狱,永远得不到神的宽恕!”
      
          他们俩人的话,引来了一阵阵如雷的掌声。人们似乎总算恢复了一点信心。
      
          可是,当意大利总理斯帕多里尼带着部长们出现时,人们立刻想起了将军生前
      的痛心自述:“我将全力以赴,随时准备当我触及并了解某些情况时被人干掉,随
      时准备以死尽我的职责。但我是孤独的,我是孤独的。”
      
          顿时,人们愤怒了。人们异口同声地大骂总理和他的部下们:“你们是真正的
      黑手党”、“是你们害死了将军”、“刽子手”、“小丑”、“败类”。
      
          激怒的群众把矿泉水瓶向内政部长掷去,而一些硬币像雨点似地朝总理和他的
      部长们头上打去。
      
          内政部长维吉里奥·罗龙尼满面羞愧地说:“现在应该把黑手党看作头号公敌
      了,而且是个比恐怖主义更强大更难斗的敌人,政府即将颁布一项目前为止最严厉
      的反黑手党法令。”
      
          没有三个月,这届政府便垮了台,斯帕多里尼成了临时看守总理,一个光杆司
      令,再也没权颁布什么“反黑手党法令”,内政部长的许诺又变成了空话一句。
      
          在“名人的尸体”那长长的名单中,达拉·基耶萨将军和妻子最为杰出。
      
          他的灵魂会归来让那些黑手党人和纵容杀死他的政客们提心吊胆。公众对凶杀
      事件如此愤怒,新的政府再也不能敷衍了事了。广泛调查银行帐户的权力终于通过
      (这权力是居利阿诺、特拉诺瓦和基耶萨将军以生命换来的),并任命意大利国内
      情报局负责人伊曼纽尔·德·弗兰西斯科接任达拉·基耶萨将军的职务。
      
          同黑手党的斗争出现了转折点:格雷科、科隆家族的凶杀活动说明他们的势力
      已发展到了顶峰,现在只有走下坡路了。可惜,将军却已血染征袍,饮恨黄泉。
      
          黑手党历史上最卑劣的暗杀。
      
          正如达拉·基耶萨将军所意识到的,黑手党并非意大利一国的现象,各家族已
      跨越国界组成了“多国黑手党犯罪集团”。
      
          当黑手党在意大利本土闹得乌烟瘴气、不亦乐乎的时候,那些雄心勃勃踏出国
      境走向世界并在异乡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的黑手党徒也在建功立业,炫耀他们的辉煌。
      
          黑手遮盖下的梵蒂冈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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