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二零零二 畸形妖葩 2002年1 月14日的黑色星期一，大盘再度大跌50个点，接连击破了1514、1500 这些重要点位，而且像一个瘪塌的皮球，分时线上该反弹时它只是赖在那里，好像 跌累了，它还需要喘口气似地，然后以更凌厉的力度和更陡峭的幅度再次上演高台 跳水的绝技。 第二天的盘面曾经一度给人以希望，怎奈覆水难收，尾市再度砸盘，直落25点。 2002年1 月21日的黑色星期一，股市再度大跌，两市竟然有一百七、八十只跌 停板！ 直观这溃不成军的盘面，真的不知道如果这都不能算是崩盘什么才算是崩盘。 指数从2245点下来，几乎每个人都在期待着一轮像样的反弹，好有个逃命的机 会，可是始终是“反弹无力”，始终没有逃命的机会。 坐在电脑前，看着这样的盘面，海月欲哭无泪，心里堵得非常难受，好像癌细 胞正在自己的身体里面漫延游走。 股市的凄风苦雨比外面的冰天雪地更让人难耐。 做中国的股民，做的真是难民。 谁来解救这批特殊的难民，谁来解救我。 海月常常半夜三更还圆睁着双眼，透视着黑夜，寻找着救世主，期待着红军！ 与之对应的是他们的经纪业务，从2001年六月份股市见顶开始已经只有亏损、 没有赢利了。 为此，海月在旧历年前再度提笔给证券公司领导写信求诉。 九九归一，还是要回到到底应该以天宁的总基数为结算依据，还是应该以网上 交易额为结算依据，抑或根本就不应该以一个不足支付成本的任何基数为依据，而 应该以他们的实际付出应得为基数？ 李总已经退休了，一直以总经理助理身份主持天宁业务的依然是宗剑锋。 宗总：您好。 转眼之间一年又过去了。 这一年股市从2200多点直落至1500多点，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但不管好过难 过，时间照样溜得飞快，我们又不得不想，今年也就这样了，明年又会是怎么样呢？ 许多悬而未决的困惑，今年已得过且过，明年是一如既往呢？还是会有所不同？ 首先，我们最关心的自然是天宁这一块业务的未来趋向。 虽然，我也知道，无论是银行还是证券公司，都是囿于现实难以有所作为才无 所作为的，今年蓝天几次提出一些甚至看来很具体的建议，包括如何稳住所剩无几 的大户，把银证转帐和网上委托之类的服务项目做到乡镇一级去，显然在寻找发展 业务的途径；有段时间看到有关银行业涉足证券业务的报道，我也很受鼓舞，以为 看到了希望，但事实却不是这么回事，我也只能被动地在明白无误的镜花水月里沉 默，倍感无奈。 在现有的大气候下，无论是证券公司还是银行还是微不足道的个人利益，都难 免有窘迫之状。 问题是，既然我们存在着，总得有一个我们可以存在的缝隙，在证券公司和银 行的集团利益面前，为什么就不能拓展一个可靠的空间，使证券公司和银行可以合 法地从事证券业务，我们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工作，而不必老是遮遮掩掩的？ 与之休戚相关的，自然是我们的个人利益。这个问题可以是很简单的，即，不 论是何种形式，何种名义，我们实质上都是在为证券公司工作服务于股民的，证券 公司可以不计形式和名义，支付给我们一定的报酬，至少我个人希望有一种简单直 接明了的方式，不喜欢好像老是在跟证券公司讨价还价似地，讨论我们的报酬，这 使我感觉自己在“得罪”对此有决定权的领导，最终的结果是这里只剩下了钱，没 人关心你的工作，你的境遇甚至不如一台电脑：电脑出故障了，可以让人来维护， 你人“坏”了，甚至都没人过问！ 这个问题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含糊。 如果这份工作是纯属私人性质的，且不说私人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和理由，请 问如何界定那些不是“私人”的工作？如果这是“经纪人”性质的，我们无法划分 哪些工作内容会为我们带来“经纪”利益，却只能由网上交易部分来确定我们的经 济利益，而且，据我所知，有的证券公司对通过网上委托交易的股民都实施返还30 ％佣金的优惠，为什么我们只能享有网上交易产生的佣金的28% ，还要负担每月近 万元的经营成本？这显然太不合情太不合理了。 如果还像原来的服务部一样，成本和费用都是证券公司的，经纪人还有基本工 资可得，我们也可以不计较成本，可是万一亏本了，经纪人拿什么来赔呢？按照我 对2000年的估算，工作人员的报酬占证券公司收益的5 ％左右，经纪人要拿不确定 的5 ％左右的收益，去搏证券公司90％以上的收益，这样的“经纪”内容，如果经 纪人有收益自然皆大欢喜，万事大吉，问题是，万一经纪人不仅没有收益，还要亏 本，何以为继呢？如果难以为继的话？证券公司和银行拿这份业务怎么办呢？ ………… 其实基本上还是老调重弹。 让海月始料不及的是省证券公司整个集团因为违规融资和非法操纵股票，正深 陷在前所未有且前途未卜的麻烦之中。 中国证监会一纸《处罚决定书》对证券公司处以5 亿元的罚款。 相比之下，她的个人利益，此时真正成了比芝麻绿豆还小的蝇头小利，被不屑 一顾。 2002年5 月起，佣金大幅度下调，从原来的3.5%0 下调成1.5%0-3%0 ，网上的 交易佣金全部下调为1.5%0. 6月，电信局另有发展计划，要求他们另谋出路。 之前证券公司不成文的决策就是不主张证券经纪人为了证券业务而有具体的投 资。 但是，原来的决策层中，李总已经退休了，一直以副总经理身份主持天宁业务 的宗剑锋也在此时离任了。 新上任的牛总一改历任老总的谨慎，认为申立桓想做这个经纪人，就必须有自 己的实业，以期保障证券业务的安全，否则宁可放弃天宁这块业务，也不愿意冒政 策上的风险。 而得以两全齐美的唯一出路是办网吧！ 这对于个人，委实已经不是一件小事了！ 此时他们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收益了！ 更何况佣金下调以后的经纪政策至今无人过问。 申立桓征求海月的意见。 海月再三权衡利弊，回家跟家人商量了再商量，然后告诉申立桓，她只能放弃。 海月的未尽之言是，只要他们选择放弃，那么，这块业务怎么办就是证券公司 该考虑的事情了；只要申立桓同意她的意见，那么，接着她就会提出新的建议，那 就是，把所有的股民遣散回家，他们只需要保留一间办公室和两部电话，就可以最 大限度地保全证券公司的业务；虽然遣散肯定会造成部分股民的流失，但是，流失 的部分跟成本和风险对应的话，应该是利大于弊。 但是这个建议的前提却应该是申立桓的退出。 这话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申立桓得了海月的回答，好像商讨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问题似地，照例只说“晓 得了”。然后，他又到省城去了一趟，回来也不对海月作任何解释，就说这里必须 撤走了，但是还可以继续租赁时空网吧的电脑，——以后名字就叫“时空驿站网吧” ——他已经在天宁大厦二楼租好了场地，让海月找空去看看。 海月猜不出他的深浅，只能揣度他在证券公司得了什么可靠的承诺，所以才会 下那么大的决心，这次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么“决策”的后果和责任就跟 她无关了，而且她也想接受以前的教训，不想由于她的缘故弄出节外生枝的是非— —再说了，这申立桓也根本不需要她的意见，自己更应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 时间上也容不得他们“调查研究”了。 得空去看了看天宁大厦二楼的场地，这是房地产商撤退之后还没有转租出去的 场地，一个将近二百平米的大厅和五个大小不一的小间，总共大约有三百平米，做 过简单的装修，上面吊过顶，地上还铺着地板，正是98年她和祁中和看得很中意的 地方，可惜那时天宁大厦还没有交付使用呢。 然后就忙于如何安置摆布这三百平米的场地。 一切按照网吧的标准布置：一百兆的光缆接进来了，一百根的网线布置好了， 六月末的最后两天是周末，不愧是电信局的手笔，两天的时间，把所有的电脑全部 安装到位；同时，海月跑了许多地方，以自己的名义把赊欠了一部分款项的六台空 调一一安装到位。 已经产生和即将支付的巨额费用让海月心神不宁。 在每天神魂颠倒的忙碌中，一个停止在二级市场减持国有股政策的出台，催生 了“6.24”突发行情，不仅让海月措手不及，也让她产生了“但愿我的担心又是多 余的”这样的希望。 她更愿意相信申立桓而不愿意相信自己。 虽然他不解释他的理由，但是总有他的理由，使他作出这个开网吧的决定吧？ 七月一日开始，新的场地正式开始使用，标志着时空网吧时代的戛然而止。 搬一个地方，换一身骨头，整整一个月都在忙碌中度过。 此时更让她应接不暇的是变幻莫测的股市。 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代表着政府喉舌的股市的舆论，以己昏昏，使人昭昭，跟着 政府紊乱的阵脚以及种种“摸着石头过河的决策”，引导着股市和全体股民迷失了 方向。 从来只听到“英明决策”的海月，第一次在股市里领会“英明决策”的真面目。 先是经济学家吴敬琏针对性地提出中国股市的“五论”——赌场论、挤泡沫论、 全民炒股论、慢放气论、股市下跌与经济无关论——海月又给他加了一条是“认定 炒股的人是想拎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的荒谬论。 “内乱”不够，还要添加海归派许小年的千点论，重建完美市场论，推倒重来 论，说中国的股市像个巨大的老鼠会。 还要加上香港铁娘子史美伦的所谓铁血监管：“中国股市不能有中国特色”！ 财政部副部长去年10月20日还在问：为什么投资者能用发行价买新股买增发的 新股，就不能用发行价买国有股呢？ 股市跌到1500点时，10月22日国务院宣布停止实施6 月12日的国有股与新股增 发捆绑式的减持办法。 对应唱衰中国股市的舆论，另一种呼声也一直在叫屈：股市10年时间为国有企 业直接融资8600多个亿，为国家创造了上千亿的印花税和交易费。 截止2001年8 月31日，股市总市值48055 亿，居亚洲第二，占国民生产总值50%， 流通市值15938 亿元，占居民储蓄五分之一，加上6000亿元客户保证金，占储蓄40%.。 11年来，中国股市筹资7700亿元，平均每年上市100 多家企业，…… 自古以来，叫屈的即使不是弱者，也不可能发出最强音，更不可能有力量阻止 股市的下跌。 从年初起持续的就是自2001年下半年以来的急速下跌，春季的一波反弹给人带 来的希望，却又眼睁睁的看着它就要夭折了，终于，停止在二级市场减持国有股的 政策出台了，直接催生出畸形的“6.24”突发行情：出现了蔚为壮观的大盘和个股 几乎全线涨停的奇迹。 乐极生悲，听说国信证券一个下岗女工在6 月20日这天清仓出局，归还了借款 之后，只剩下两手空空，眼见着错过了6.24行情，竟然在6 月28日投海自杀。唏嘘 惋惜之余，海月心底暗暗庆幸的是，这个客户不是自己名下的客户，否则让她情何 以堪啊。 6.24前后，她正致力于利用补仓来展开自救行动，写下了不计其数的“钢铁纪 律、鲜血捍卫”，几乎每天都要记录操作日记。 2002年6 月20日钢铁纪律，鲜血捍卫。今日要点：1 ：地量容易地价难，不放 量，不脱离反弹低点，理应看跌。2 ：大盘有可能在1480-1540 窄幅震荡，伺机高 抛低吸。 2002年6 月21日：钢铁纪律，鲜血捍卫。今日要点：1 ：内外部环境将越来越 有利于做多。2 ：向下寻求空间可能是一个无奈的选择。 2002年6 月24日钢铁纪律，鲜血捍卫。今日要点：1 ：国有股减持取消。2 ： 增发加强审核，门槛将要提高。 2001年6 月25日钢铁纪律，鲜血捍卫。今日要点：1 个股走势将出现分化，大 盘极有可能冲高回落。2 ：顺势而为，行情来了，坚定做多。 2001年6 月26日钢铁纪律，鲜血捍卫。今日要点：1 ：周小川讲话：保护投资 者关系重大。2 ：短线震荡。 2001年6 月27日钢铁纪律，鲜血捍卫。今日要点：1 ：调整也许会比预期的更 早结束。2 ：三天成交2016亿，中国股市缺少的不是资金而是信心和赚钱效应。 2001年6 月28日钢铁纪律，鲜血捍卫。今日要点：1 ：利好公布后主力有出货 也有进货，出货不是主流；2 ：低价国企指标股继续成为投机资金关注的重点。 2001年7 月5 日钢铁纪律，鲜血捍卫。今日要点：1 ：出货比踏空风险大，也 许周五下午建仓良机就会出现。2 ：下轮行情将演绎五大热点：外资并购、上证180、 金融、科技股、深圳本地股。3 ：心态是赚钱的关键。 …… 心态是赚钱的关键？这是多么似是而非的逻辑？在股市里，想赚钱是入市者唯 一的心态啊！ 而海月念念不忘的依然是经纪业务的收益和风险，一直在委婉地跟申立桓要说 法。 新的场地，新的成本，海月按自己的了解一一列举相应的成本。 但是奇怪的是，当真跟申立桓讨论的时候，相应的费用会有伸缩；海月说电脑 租赁费用每月4500元，这本来也是申立桓自己说的，但是海月以此核算时，申立桓 会说，算4000元吧；他们的经纪业务收入需要出具正规的税务发票，申立桓有时算 6点，有时算7点，仔细算来，一万元的收益才差100 元，海月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质 疑他，可是当她依此例核算时，他又说算4 点吧；然后海月说她要每月1000基本工 资，这在于她实在是一个合理的要求，申立桓却说，基本工资不要算。 他的口气总是沉着而又平稳，好像他所说的所有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海月像 被他催眠了似地，只能与之对应相应的沉着和温和，根本就无法跟他据理力争。 何况面谈的机会本来就不多！ 佣金下调之后，佣金返回比率和具体的结算依据都必须有新的内容，至少得有 一个让他们得以支付成本的基数吧？但是这份必将重新签订的经纪业务合同却因为 证券公司新旧老总的交接而一直悬而未决，这使得他们无法及时得到佣金返还，海 月经手的空调款还欠着一万元钱，本来说好了只欠一个月的，这让她很着急，一直 在催促申立桓去跟证券公司“敲定”此事，无奈申立桓一直在推诿，这一搁竟然搁 到了将近8 月底边。 关于佣金返回比率和具体的结算依据的诉求，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合理的， 如果继续依照原来的比例和只以网上交易部分来结算，证券公司根本就不应该鼓励 经纪人为了证券业务而撑持那么大的场面，可是申立桓却始终无法从证券公司那里 得到任何承诺，这让海月不得不怀疑申立桓的能力，是不是只够算计她的基本工资， 而连陈述清楚眼前这些铁板钉钉的事实的能力都没有？ 海月此时只是敏感到了申立桓神色间的踟蹰，认为他毕竟是局外人，无法像她 一样深刻领会只有她才想得到的种种细节，为此她特意详细罗列了十来条条款，交 给申立桓，指望他到证券公司陈述时有个条理和依据： 1 ：天宁的服务点被迫关闭后，租用了电信局的时空网吧，每月付费7500元。 今年五月起佣金下调，尤其是网上交易，降到1.5 ％0 ，计酬比例从1 ％0 腰斩至 千分之0 、5 ；1%0 时，从2001年7 月起已经有半年多颗粒无收，现在0 、5%0 之 后，显然无法再撑一年半载；与此同时，时空网吧也因其上级公司要办公场地而刻 不容缓地要求“搬离”。本来以为这是一个契机，因为人家没有证券业务的人也在 开网吧；再者证券公司也强调“必须有实业”才能让你作这个经纪人；作为曾经的 受益者，自然不肯轻言放弃，在完全没有经营网吧经验，又时不我待的情况下，仓 促上阵，甚至未及办好相关照证。 可是对经营网吧有了相当的了解，并且作了相应的经营成本对比之后，发现了 以前没有想到的问题。 2 ：附：普通网吧和本网吧经营成本对比。对比之后的结论只有一个，想开网 吧的决定是错误的。 成本对比（元/ 每月） 费用 A普通网吧 B时空驿站网吧 C差额 1 工商税务600-1000 600-1000 / 2 宽带租金 1800-1800 3 投资折旧4000 电脑租金4000+ 1000 空调折旧等1000 4 工资 1000 网吧工资1000-2000 证券工资2000 5 房租 600-800 3500 2700-2900 6 电费 1000-1500 2000-3000 1000-1500 7 电话费水费 500 500 8 佣金纳税 500-1000 500-1000 小计 9000-10100 16400-18800 7200-8900 3 ：因为原来设想中，证券业务的额外收益之优势对应着不曾设想且完全有可 能大于这份收益的成本之劣势，同时，因为本网吧白天只能对股民开放，因而只能 得到普通网吧正常收益的70%-80%.任何经营都有风险，但这样的风险已非同小可。 以2001年天宁这一块业务的交易总额约5 亿元计，经纪人即使能争取到其中的 一半2 、5 亿，所得每月也不过万元，只够支付相关的成本，即使略有盈余，可能 不足以抵消因此而减少的收益。 何况，网吧限时经营（8 ：00-24 ：00），已经举步维艰，本身就不是稳赚的 行当。 面对这样一个现实，谁还能给经纪人一个开网吧的理由？虽然省证券公司因为 不能在天宁有合法的服务点，所有服务于股民的措施都必须隐于无形，但是为此必 须支付的成本却是有形的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4 ：对此，证券公司可以选择放弃天宁这块业务，或者仅是放弃一直赖以为股 民提供的任何场所，任其自主去留；降佣之后，证券行业成了须“站着做人，跪着 服务”、热门风光不再的服务行业，因此，“客户资源”愈显宝贵，也的确有证券 公司及其经纪人对省证券公司在天宁这块看似“群龙无首”的客户群垂涎三尺；但 是省证券公司作为既得利益者，轻言放弃或者意欲实现“无为而治”是否明智？是 否行得通？是否是最佳时机？ 5 ：证券公司也可以选择其他的经纪人和工作人员来继续合作。但面对同一份 经营成本，谁愿意来投资？适合的场地，适当的装修，没有一二十万的投资，怎么 开张？即使找现有的网吧合作，可以说没有任何一家网吧的场地和设施能够满足证 券业服务于股民的需要，这是其一；第二，省证券公司因为不能在天宁有合法的服 务点，股民也因此而无法享受券商所能提供的服务，这本身就是一种遗憾，他们凭 什么？又有多少可能在证券公司的利益抑或经纪人的利益之外不去寻求更可靠、更 合法、更稳定的券商呢？ 6 ：到目前为止，网吧已是一个既成事实，按照常规，只能上，不能下，但如 果摆在面前的现实是“早关少亏”，那么为了避免更多的投入和亏损，没有第二条 出路，如果证券公司也无意维持在天宁任何有形无形的服务场所和方式，更是别无 选择。 所以，希望证券公司和我们作为一个利益共同体，能够一起商讨一个积极的措 施来面对和解决必须解决的问题。 7 ：证券公司为了支持天宁这块业务，在得到丰厚回报的同时始终在支付着不 菲的成本，这是一个客观现实。 对于经纪人而言，所能承受的最大风险最多只能是从证券公司的经纪业务中赚 不到一分钱，而证券公司所能给予的支持则是承担证券业务所必须支付的成本。 也许，“保底”政策意味着在股市没有行情、没有交易额的情况下，出现证券 公司和经纪人利益分配本末倒置的情况，这也是一种无奈，但是，一则根据交易额 返回部分佣金，单纯针对大户的确无可厚非，但是针对首先需要支付成本的经纪人， 似乎不尽合理。 8 ：有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是，股市交易不是工厂的产品，可以给工人实行定 量计件，也不是业务员的业绩，可用懒勤多寡来计酬，交易额受股市行情、国民经 济、国家政策甚至国际形势的影响，但是它不可能受任何一个证券经纪人的影响， 如此一个不可能为人的意志所左右的“交易额”怎么可以量化为计酬的依据呢？尤 其是当它不足以支付成本的时候。 再一个与此类似的是把天宁整块业务划分为网上交易、非网上交易，作为计酬 的依据，实在是不尽合理的。 9 ：作为工作人员，从来就不可能完全区分股民是否进行网上委托，他不开通 网上委托来看行情，照样欢迎，他要使用电话，连电话费都给他贴，不会打的或是 委托打的，工作人员还得帮他打电话，何况网上委托时不时要出一点故障的；股民 配售新股中签了，工作人员只有竭尽全力去寻找，去通知，哪里还去区分他是通过 什么途径委托的，同一个股民，他可能通过不同途径委托下单，同一样的服务，不 可能区分股民通过什么途径委托下单，而对经纪人却单以网上委托计酬，一方面忽 视了工作人员的劳动，另一方面，证券公司也容易有这样的错觉：把0 、5%0 、1.0%0 的佣金都给了你经纪人，证券公司很吃亏，塾不知，经纪人面对着亏损，正进退两 难。 10：证券公司与经纪人合作的基础，是不能把用什么方式交易，产生多少交易 额作为唯一的、一成不变的依据。它可以是交易总额的0 、4%0 、甚至更低，它可 以是网上交易的0 、5%0 、0.8%0 甚至更高，但它不可能是一个不足以支付成本的 数额，这就注定了它必须有一个下限；而证券公司对经纪人作出一个下限“保障” 的同时，也可以对经纪人设置一个上限的控制。 也许不远的将来，中国众多的证券公司会缩小成一间办公室甚至一部手提电脑、 一个公文包，但是，至少现在，省证券公司在天宁的这块业务还需要一个过渡阶段 和二、三个过渡的人，等到股民都买了电脑在家里上网炒股票了，或者都不炒股票 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到了该面对时，谁都无须回避。 11：证券业务归根结底是证券公司的，有幸作为证券经纪人，一直在努力工作， 承担着相应的义务和责任，并得到相应的报酬，但是，这是在证券公司不能合法地 在天宁设立相应的服务部公开地开展业务的现实下的经纪人，因此从某种角度而言， 于公于私，我们都不应该因此而去承担风险，所以，成败取舍的决定因素全在于我 们能否“仰仗”证券公司的决策。 等到申立桓又要到省里去谈判了，海月又特意写了一封信让申立桓带到省城交 给牛总。 信很短，不像她一贯的啰嗦，主要是因为由申立桓带去的，相信具体的东西完 全可以由申立桓口头表达。 牛总：您好！ 转眼又快八月底了，目前我们面临着窘迫的困境，首先是必须支付5 ——8 月 份的各项费用，我们几乎天天被“债权人”追索，已万难置以托辞，其次根据5 — —7 月份三个月的经营情况，我们的网吧在不能正常营业的前提下，将面临每月5000 元以上的亏损，并且，由于原先对成本及收益的估计不足，即使在网吧正常营业之 后，证券一块业务必须达到良好的预期收益，才能得以支付由于经营证券业务所发 生的成本，而不至于亏损，除非有股市行情的奇迹出现，才能有所赢利！ 凡此种种，我们不得不请示下：第一，新的经纪协议何时才能重签；第二：若 因公司的客观因素而不能及时签署，是否以默认形式先行支付5 ——7 月份的业务 所得，以解我们的燃眉之急；第三，我们办网吧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顺延证券业务， 其次才是希望在网吧业务中有所收益，但是考虑到目前不争的现实，我们完全有可 能为了经纪证券业务而面临我们无法承付的巨额亏损，（姑且不说我们是否有这个 义务以及合不合理去承付），因此，我们希望在协议上增加如下条款：若乙方由于 经营上的客观原因，无法继续履行证券经纪业务的能力，乙方可提前终止本协议， 提前一个月通知甲方，甲方应予允许，并结算清协议期内已产生的佣金。 证券业务归根结底是证券公司的，我们有幸作为证券经纪人，也一直承担着相 应的责任，并因此而得到报酬，但是个人能力的局限性注定了我们能承受的风险有 限。所以，成败与否取决于证券公司的取舍。恳请尽快赐教！ 2002年8 月18日申立桓回来了，带回的是一份条件非常苛刻的“市场营销代表 聘用协议”，里面竟然有这样的条款内容：“乙方负责发展和服务的客户全年必须 完成一亿四千万的股票交易额折合交易佣金二十一万元人民币，同时原有客户不得 有高于5%的流失，并且每月应增加2%的客户数。”而实质的支付条件则是这样更不 通常理的条款：“在此交易量和客户保有量的基础上，甲方将向乙方支付上述佣金 收入的三分之一（0.5%0 ），作为乙方的客户开发费用及个人薪酬；但是前三个月 内只支付其中的一半，第四个月开始才按0.5%0 结算；若完不成全年一亿四千万的 交易额，则只能得到六分之一的佣金返还……”不知道前面那个客户流失的百分之 五和增加客户的百分之二的计算基数是否相同，若相同的话，一是新增客户数量就 足以保证，十年以后，全国最大的证券公司要开在天宁了，二是老客户流失的数量 总额，十年以后，老客户估计就剩下申立桓、海月和常烨他们三个光杆司令了；即 使折衷一下，流失的5%和新增的2%抵消之后，按照这个百分之三的递减速度，十年 后，估计客户也所剩无几了。 如果完不成一亿四千万的交易额，意味着他们全年的收入不到3.5 万元，不足 以支付三个月的费用。 这份协议完全无视这里的网吧为证券业务而存在的成本和事实！根本是行不通 的啊！ 你开个网吧是为了拿网吧的收入去支付证券经纪业务的亏损的；也许还不足以 弥补亏损呢，谁知道网吧什么时候能拿到许可证，什么时候能够正常营业，营业所 得又会有多少。 海月想不明白当初申立桓是凭什么作出“开网吧”这个错误决定的。 申立桓同时带回的是海月的信件，说自己连递上信的机会都没有，并转而跟她 商量，最好是她亲自到证券公司去跟牛总沟通一下，因为牛总一直拒绝倾听他的任 何诉求，根本无法沟通。 将近两年了，海月已经习惯于跟证券公司领导的“言路隔绝”，申立桓的要求 让她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和迫切性！ 她跟申立桓说：办这个网吧肯定错了！ 没有说出来的又是从前的一句判词：不是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 她再度伏案奋笔疾书面见牛总时需要陈述的备忘内容。 如果牛总像拒绝申立桓一样的拒绝她的诉求，那么，到时她只能把这份言之凿 凿的备忘录留下再说了！ 怕牛总因为偏听偏信或者堵塞言路而不了解详细情况，她在备忘录里详细陈述 了天宁证券业务的由来、现状和未来的趋向，着重申明的是这个网吧与其它网吧的 区别。 海月带着这份备忘录和其它相应的资料赶到了证券公司。 林永春把她请进了牛总的办公室。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牛总，一个看起来很豪爽很有魄力的领导；海月没有畏 惧，努力控制住自己急于表白的迫切心情，力求全面透彻地陈述自己此行的意图和 理由。 牛总很认真地倾听着，当她说到申立桓怎么会介入到这个圈子里来的时候，特 别强调了证券公司对他寄予的作用和希望，很诚恳坦率地承认：自己只是一个小人 物，业务被迫从公开转入地下之后，相信申立桓功不可没，按常理，国信证券随便 怎么举报一下，证监会都不可能会让他们站得住脚跟。 说心里话，她无法出口的是关于申立桓和证券公司有关人员的铁腕关系，但是 又正越来越怀疑申立桓的存在价值，所言似乎更想让自己承认申立桓的作用，其实 自己心里的疑惑却是变本加厉的。 对此牛总却向她如是解释：“这是你不知道省证券公司和国信证券公司的渊源 ：国信证券是由原来省证券的毅总被省政府的一纸调令派过去组建的，目前在天宁 设有服务部的国信证券其实还是省证券公司的大股东，大处着眼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相互之间有不成文的互谅备忘录的，噢，你以为证监会真的要来查处，申立桓真有 能耐阻挡？螳臂挡车而已；为保他的饭碗，只怕他避之唯恐不及呢。”倒说得海月 讪讪的，不知怎么为申立桓之说自圆其说了。 牛总又告诉她：不仅他们不太可能会为难你们，天宁的证券业务可能在不远的 将来也会有一个更好的出路，应该相信困难是暂时的；站在证券公司的立场上，困 难其实并不是天宁一个小地方的困难。 牛总没说更好的出路是什么；对她说得更多的却是他怎么对待申立桓的：申立 桓到他这个办公室里来，他根本不会给他倒一杯茶的，说不上三句话就会请他出去， 赶上吃午饭时间，只招待一盒工作快餐，言下之意对申立桓充满了蔑视和不耐烦。 他还回避着许多实质性的、海月特别想要明确答案的问题。 在牛总的言谈神色间海月了解了申立桓在这份经纪业务中的尴尬处境。 虽然她还是不明白申立桓是凭什么才下决心把场面撑得这么大，但是，海月却 分明感觉到了，这个牛总是有意想让申立桓知难而退的！ 海月此时真的有一种欲哭无泪的绝望：原来英雄所见略同，他们的潜意识里想 的是同一回事情，他们应该是同盟军，可是时间和时机似乎会错了时辰；更要命的 是，牛总还是负责天宁事务的老总啊，他的表达方式都不得不委婉而又曲折！ 一切尽在不言中，但是一切更必须埋藏在潜意识之中！ 怪事啊！申立桓你到底是什么神通，竟让一个这么排斥你、完全可以左右你的 经纪人命运的证券公司老总都会投鼠忌器？！ 他们商谈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但是海月知道，只要有申立桓的存在，她已经 不可能在牛总这里得到任何可靠的承诺了。 而这个奇怪的牛总还对招待她和招待申立桓的区别直言不讳，他说申立桓只能 吃一盒工作餐，但是今天却要给你贵宾待遇，中午收盘了，他让一个副总和王小茜、 小孙等几个人陪她到阳光大酒店吃饭。 可是，海月又怎么可能把这种独特的寓意转达给申立桓呢？她怎么可能告诉申 立桓：你正受制于你的存在！ 灰溜溜地回到天宁，跟常烨讲了她的感受，却根本无法想象，今后的出路在哪 里！ 另一个更严峻的事实也摆在了眼前：因为北京蓝极速网吧的火灾事故，公安部 门一直一律停止新网吧的申批，海月已经物色好了管理网吧的工作人员，“时空驿 站网吧”的灯厢广告也安装好了，可是第二天，工商所的检查人员就来了，三个人 中就有两个是省证券公司的老股民，一直还不时地给海月打打电话，问问股市行情 的，他们说这次举报者倒不是国信证券，而是天宁大厦周遭的几个网吧，你们只要 把外面的招牌取下来，估计就没有人会举报了。 这个灯厢广告是化一千多元请人做的，现在却成了废品。 这还只是其一，其实海月另外了解到的一个事实是，这里的电脑其实根本无法 满足现在上网者的需求，即使真的可以有执照得以开张营业，这些电脑也必须更新。 这个时代，更新换代速度最快的就是电脑了！ 可是现在谁还敢投资啊？听说银行工作人员分配的房子，只有申立桓还需要贷 款来买，虽然他出入投递的都是中华香烟，却显然根本就不是一个有积蓄的人。 而她即使可以筹措到钱又怎么可能再作这样的风险投资？ 网吧的执照最终成为镜花水月。 幸也？不幸也？没有人知道。 国债服务部的财政证券显然已经偃旗息鼓了，海月在姑父的酒席上碰到蓝天， 跟他聊起了这里前途渺茫的境况，焦虑和忧愁难免溢于言表，许多事情可能大大出 乎蓝天的预料——或者他从来就不曾预料过，蓝天不动声色听着，沉吟很久，竟问 她愿不愿意到国信那边的服务部去，那边的老总他都熟悉，跟建行也有银证转帐业 务，说他可以代为斡旋——这个建议大大的出乎海月的想象，以至于她一下子竟然 没能反应过来；蓝天让她考虑考虑。 但是最终海月没有对这个机会有所响应。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跟蓝天解释她的 取舍，所以后来一直没有再找蓝天核实这个事情。 是因为这里已经存在的巨额投资？是因为离不开这里的股民？是因为到那边可 能只配去做做扫地抹桌子的勤杂工？是因为源于金鼎资讯而来的所有龃龉？是因为 自己潜意识中一日为仆、终身为奴的“信仰”…… 意想不到的是，不容她“从长计议”地细想，省证券公司的终极命运，为打破 这里的僵局带来了契机。 堂堂皇皇的省级专业证券公司，全国首批设立的专业证券机构之一，上海、深 圳证券交易所最早的会员之一，全国首批获得证券主承销资格和国债一级自营商资 格的证券公司之一，1998年又首批获得中国证监会确认的证券投资咨询资格；是年 因为经营不善，积累的不良资产达8 个亿；政府任命高管人士出来力挽狂澜，两年 时间，实现了赢利3 亿元的辉煌。 地方政府一直在致力于发展壮大本省的金融机构，类似证券公司的高管任命、 机构整合、经营策略等等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政府的统筹调控；政府的一纸调令， 省证券公司的首席CEO 就成了同为省级证券机构、省国信的首席CEO ；这个新组建 的控股集团也成了省证券公司的控股股东；1999年7 月1 日证券法正式颁布实施， 省证券公司因为在此之前坐庄操纵股票，挪用客户保证金、为客户融资等违规事件， 被当作以儆效尤的典范查处，罚款金额高达五亿，远远超过其注册资本金；几乎是 一夜之间，这个地方政府的宠儿沦落为靠借贷过日子的“弃儿”。省证券公司因为 违规融资和非法操纵股票被证监会施以重罚之后，首先在业务政策上再也不敢越雷 池一步，自营业务嘎然而止，债券业务、受托管资产管理业务、基金业务均日趋收 缩并最终以几百万的亏损出局，声誉受到严重影响，客户资源持续流失，仅半年的 时间，名下的二十来个业务部门累积亏损上千万元。 违规在证券业是一种普遍现象，程度在省证券公司之上的闭着眼睛也能抓出一 大把来，可是证监会从来也没对那家作出过如此严厉的处罚先例，一个被普遍接受 的理念就是：证券公司身份本身就很特殊，设立资格和审批程序都注定了他们带有 非常明显的政府行为，也从来就没有缺少过政策导向，证监会的所谓处罚，小而化 之的讲，在海月之流的眼里，跟既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是异曲同工的汤 药；大而言之，省证券公司也有类似的委屈，走投无路又无计可施之下，在三月份 把证监会告上了法院：且不说被处罚的高层人士不服，省证券公司的注册资本金都 不到5 个亿，你让它怎么给你支付罚款？ 证券公司的掌舵人认可证监会的目的是为了规范市场，是为了给所有在违规底 线附近游走的机构给予杀鸡儆猴的警告，但是处罚的力度和对象却不仅让他们无法 正视和承受，最严重的是动摇了“军心”。证券行业的坦泰尼克号前途渺茫，人心 惶惶，证券公司拖不起，从业的个人更拖不起，公司的核心业务人员和高层人士都 在纷纷递交辞呈，另觅高枝。 游戏规则似乎人人都懂，9 月份从最高法院传出消息，将中止审理这个案子； 与此同时，证监会也做了一件特殊的事情，为省证券公司和方圆集团公司牵线搭桥， 同意方圆集团入主。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海月见证的只是天宁街上始于金鼎资讯的所有与他们剑拔弩张的渊源，哪里能 够理解上层的种种互为因果的关系？ 她只能了解到一星半点的信息，自然难免隔岸观火、一知半解的模糊认识，但 是她也深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位卑人微，实实在在的代理着方圆证券在 天宁的所有允许她涉及的事务，实实在在的温饱荣辱也维系其中，一荣俱荣、一损 俱损。 自己充其量也只是其中的一个边缘人物，自己的利益在其中只不过是一粒芥末。 可是芥末也得有芥末的生存之道吧？ 省证券公司已经寿终正寝，方圆证券的时代已经开始了。 最直接的结果就是，设置了苛刻的条件并对申立桓抱有明显偏见且受制于自己 的“一言九鼎”而骑虎难下的牛总挪了位。 说心里话，牛总在海月的印象中是硬如磐石的坚冰，是第一个让海月真的陷于 窘迫之地丝毫没有给予通融余地的老总，却也是一个让海月很有好感的老总。 海月太理解个中三味，更倍感无奈：现实中比“坚冰”更硬的人际关系或者是 她不可能了解的利益同盟更让她触目惊心！ 方圆证券的入主，改变了许多事实，第一大股东的易主，甚至改变了这个“省 属”证券公司的属性，但是，非但没有改变申立桓的地位，甚至还在某种程度上奠 定了他的“资格”；按照常规的逻辑，存在即合理，申立桓之所以存在，俨然是当 仁不让的姿态；海月估量自己不过尔尔，申立桓的讳莫如深给了她神秘的想象空间， 使她在期待中盲从，既然申立桓之流跻身的圈子她只能望其项背，那么，她也只愿 在一种特殊的庇荫下，勉为其力地工作。 9 月份，新一任的老总亲自到天宁来了，不过不是以省证券公司的名义而是以 方圆证券公司的名义来的。 新来的老总也姓牛，在林永春的陪同下，刚上任就说要下来了解了解情况。第 一次见面，海月发现他慈眉善目的，脸部线条比较圆滑，跟前任牛总凌角分明的仪 表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心里想申立桓这下总算有了翻身农奴得解放的机会了。 时隔不久，申立桓终于说：协议书已经签好了，以后的结算基数就按天宁所有 客户的交易总额来核算，海月呼吁了好几年的不平等条约终于寿终正寝。 只是结算的时限只能从佣金下调之月的五月起，而不能从2002年一月开始。 又过了一些时日，说钱到帐了，却只给海月一纸清单，上面罗列着搬到天宁大 厦后所有的费用支出，因为亏损严重，一些费用只能延后再结算，然后分配了一些 眼前必须支付的费用，海月出面赊欠来的一万元空调款就分配给海月去支付。 海月听得迷迷糊糊的，只相信这点子帐，申立桓总归弄得拎清的，可是事后申 立桓把一纸清单也收回去了，她却越想越糊涂：我没有拿到一分钱啊，怎么我还要 自己从腰包里掏出一万多元钱去付这个空调费呢？ 糊涂归糊涂，却不好意思再跟申立桓核实。 一直以来，亏损还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数字，可是，当真的成为需要拿出真金 白银去支付的时候，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非常的不真实不踏实。 搬到天宁大厦之后，申立桓曾征询过常烨的意见，问他愿不愿意参股；一年半 接触下来，显然常烨不是需要仰其鼻息之流，继续简单地以所谓的“派出代表”或 “替身”视之，似乎心有愧疚；但是常烨认为自己最大的目标是从股市里面赚钱， 无意于从海月所日夜焦灼的这个有点乌烟瘴气的经纪业务中谋生，拒绝了申立桓的 邀约。 就是海月此时都萌生了一个念头：我只要一个月有一千元的基本工资就可以了， 总比现在这样的窘迫不尴尬吧？ 但是，这样不是单纯的在为申立桓打工了吗？这种感觉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更何况，要这一千元的基本工资，她还不如给自己店里去打工呢！ 她想要的是在证券经纪领域里更大的机会、更大的价值啊！ 不知怎么的，隔了一些时日，方圆证券的牛总他们又来了。 这一次，牛总让他们见识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交谈中，他了解到证券公司几乎从不对这里提供证券咨询方面的信息和资料， 瞬息之间雷霆大发，把林永春骂得立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要知道，林永春一直是海月意识中的顶头上司，这样当着他们的面损他，不仅 林永春脸面上下不来，就是他们都感觉不是滋味，不是回事。 而海月揣度的是这种态度背后的寓意：其中也在发泄着对他们的不满！ 过后，跟常烨闲谈起这个牛总的脾气，谈到自己的认知，她说自己再也不会跟 这种人打交道。要是对她也这么无礼，她肯定无法忍受；常烨也深有同感。 某天，常烨说，他的一个同学在省中信证券工作，特意来找他，有聘请他做中 信证券在天宁的证券经纪人的意向。 海月竟然鼓励他去应承这个事情。 但是才讨论了三五句常烨就懒得再提这个话题了。 从蓝天的建议到常烨的机会，海月突然有了一个特别的认识。 风景不只是方圆证券才有，也不只是方圆证券才好，假如这里脸难看，事难做， 钱难挣，此路若是走不通了走不下去了，没准还可以另辟蹊径到罗马呢。 从此以后，开始了一个奇怪的时期：海月跟“上面”有意识地保持距离，慢慢 的言路隔绝竟然成了一个新的习惯。 当然这里也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先是纯粹为业务上的事情打电话去找林永 春，林永春告诉她，以后不要再找他了，他已经不分管具体事务了；海月从侧面了 解到的事实是，牛总上任以后，对他很不待见的，一直将他闲置在一旁，让他过着 度日如年的日子。 此时，原来证券公司的李总离休了，宗剑锋不知去向了，肖亚红退休了，王小 茜、小孙几个她还熟悉的人都已经调离了岗位，剩下的只有林永春了。 海月悲哀地发现，尽管林永春不是一个好领导，却又是一个她已经习惯于打交 道的领导，除此之外，任何人她都不熟悉也不太愿意去接触，尤其是看起来喜怒无 常的牛总，更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妖魔鬼怪”了。 习惯之后，她也发现，通常情况下，不找领导她也能过日子，还乐得清静呢！ 由于市场长期低迷，二级市场的投资者承受了由于政策和制度因素所造成的巨 大损失，为了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投资者的损失，同时解决巨额资金云集一级市场享 受无风险利润的状况，2002年5 月20日中国证监会发布通知，正式恢复向二级市场 投资者配售新股。 证券公司针对类似天宁的客户发了一份通告：“为了避免发生投资者遗漏新股 发行‘市值配售’情况，切实保护投资者利益，本着充分服务于投资者的原则，证 券公司主动为客户代理进行配售申购。一旦中签，投资者必须自行缴纳认购款，资 金不足即视同放弃认购。”新股发行中签之后，负责此项工作的人会把中签的客户 名单打电话通知她，再由她想方设法通知股民。 此时唯一基本确保可以赚钱的就是新股了，为了通知新股中签的客户，海月成 天忙于搜集客户的信息，几乎跑遍了天宁的大街小巷；只有在实在通知不到或者有 什么特殊情况时，才跟证券公司负责具体事务的人沟通，其余所有必须跟“上级” 打交道的事情，要么推给银行，要么推给申立桓，通常这种情况少之又少，谁都不 以为意，海月偏安于一隅，倒比以前清静得多了。 她也乐得清静。 这让她得以开始在使用电脑方面有了进步。 后来又把已经搬到家里的乒乓桌再请人装运到大厅里，小小乒乓球再度成为他 们苦中作乐的娱乐。 一直以来，除了证券经纪业务上的工作和利益问题之外，最让海月操心的就是 股票。 这让海月焦灼的方向都转了向。 其他所有的一切都远远不及股市的暴跌所带给她的震撼。 畸形的6.24行情不但没有成为推动行情继续向上发展的动力，反而成为一波行 情终结的标志，接下来又是漫漫无绝期无绝境的跌势。 海月明明嘴里念叼着“我发现每一次卖出都是正确的”，可是，谁肯相信股市 会到千点？下跌的时候不是买入的时机，什么时候才是买入的时机，咱们散户，怎 么指望自己能买在最低点？看好它，就买它，我跟庄家比什么都不行，比耐心总行 的吧？涨的时候，总以为是希望来了，等到又跌回到“旧社会”了，才后悔不迭： 早知道在这个位置卖出就好了。 对股市抱着幻想不肯放的多头们，执迷不悟的心态成了亏钱唯一的罪魁祸首。 这一年，几乎直到年底，在单边下跌的市道中，在大盘的任何位置买入的都是 错误。 海月还在逼着自己拿出勇气来，坚持要在这血腥无情的股市里，学会刀口舔血。 几乎天天做着解套的白日梦，天天想象着奇迹的出现，还常常被自己突如其来 的灵感弄得神魂颠倒。 其实看看股市K 线图，无非是涨、跌和盘局，现在手头的股票是不敢抛售了， 怕抛售在地板上，如果每天得以在相对低点买进、再在相对的高点抛出，利用手头 的股票做T+0 ，这未必不是展开自救行动的良策！ 可是买进了股票指望持股待涨吧，往往是“我与庄家比耐心，庄家比我还耐心”， 它要么跌，要么横盘，就是不肯给你涨，不肯给你做T+0 的机会，有时感觉不妙了， 想暂时出来回避一下风险，跌下来我再买总可以吧？你刚卖它就涨上去了。 常烨常常以“庄家”的口吻嘲笑她“小样，还玩不过你了”。海月怎么可能又 怎么可以就此而善罢甘休？ 继续坚定不移地实践股市神话只铁的名言：“钢铁纪律，鲜血捍卫”，天天上 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端端正正地写下这句话，然后再写上自己的操作设想。 熊途漫漫，坐等只有待毙；只要这股市不会真的崩盘，只要不是恶劣到这种不 堪设想的地步，只要不是天天单边下跌、连续下跌，只要掌握每天的走势，改变操 作策略…… 怎耐弱市里每一次操作都是危险的举动，几乎所有的“救市资金”都会悉数再 度深度被套…… 到年底的时候，海月陆续持仓的600555和000962，再度被套得死死的，方菲帐 户上的损失，相对区区的经纪业务可能会带给她的收益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的而且 还只能是预期中的尾数了！ 这其实是此时还置身在股市里的所有股民的普遍命运。 由高价减持国有股这根导火索引爆的原子弹在中国的股市爆炸：无形的蘑菇云 笼罩在中国股市的上空，不知不觉的中国股市辉煌壮烈在2245点的顶端，无知无觉 的2000亿筹码牺牲在6.24的顶端，木知木觉的七千万股民陷落于股市的沼泽深渊， ……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自己，面对方菲，面对所有人。 眼前日日夜夜的晃动着分时走势和K 线图，白天白看，夜里瞎看，做梦都是发 现自己已经掌握了股市的独家秘籍，发现自己在分时走势线上K 线图上没完没了地 跳舞…… 这精疲力竭盘跌不止残杀人性的独舞啊…… 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搬离时空网吧之后，现在已经是方圆证券入主的 时代，这块业务没有任何名份，也没有任何遮掩，居然就在天宁大厦二楼西南角与 原来的金鼎资讯遥遥相对的一角委委屈屈地安家落户了。 只是绝大多数的股民都不了解真相，几乎每个人都在问为什么不挂任何招牌， 让他们好找啊。 海月无言以对，无可奈何之下想到了一个欲盖弥彰的好注意。 时空驿站的灯箱广告不能在外面堂而皇之地挂出来，本来一直搁置在靠西边一 个较大包厢的角落里，他们把它抬到外面楼梯口，看似随便的搁置，其实却有深刻 含义：进来的人必然会看见，但是你可以理解为是没地方放了搁置在这里的，也可 以理解为这个场所的标识。 以后海月告诉客户他们在哪儿的时候就说“天宁大厦二楼时空驿站网吧”。虽 然照样有客户对“海月居然在开网吧了”有所不解和不满，虽然不时的有人把这里 当作网吧而进来上网，甚至一度有几个中学生无意之中发现这里上网居然可以不化 钱而趁中午休市时小心翼翼地来上网，但是，总比像个私生子似地连个名份都没有 要强得多了。 除了焦灼股市的每一个黑色星期一和黑色一星期之外，海月的工作内容越来越 精简纯粹，这让她有了足够多的时间来玩电脑。 在这一个时期，她学会了上新浪网玩一点上网聊天。 上网聊天在一开始让她感觉非常的新鲜，也不知道该给自己起个网名，直接挂 上自己的大名就上网了，除了工作上的敏感问题绝口不提之外，基本上只会实话实 说不会隐瞒什么，连电话都会留给网友。 聊得多了，最大的收获是终于可以大致趁手地使用五笔打字了；最无聊的收获 是居然会有网友说喜欢上她了，半夜三更喝醉了竟打进电话来说要到天宁来看她； 这可把她吓坏了，心想自己年纪一把了，可千万别弄出网恋之类的笑话来。 时间长了，总算也学会了一点点的门槛，好歹得给自己编个网名吧，想了好久 都想不出来，最后干脆冠之以“我是谁”之名；也不说自己年龄了，也不说自己性 别了，更不会留电话了，这样再上网聊天又感觉无聊了，便在别人的帮助下下载了 联众，开始学着玩一点棋牌类的游戏，再有空闲时间就跟常烨和股民们打打乒乓球。 这个时期，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可惜股市太折磨人了，要不然这种生活真的 跟世外桃源差不多。 不过这个更多的只是想象中的世外桃源也受到了一次小小的惊扰。 有一天，一个不速之客闯进了海月和常烨的办公室，阴阳怪气地问这里有没有 执照？谁负责？ 海月问他是哪里的，他说是工商部门的，问他是那个部门的，又不肯痛痛快快 地回答，只是扬言这里这样是不可以的；海月请他留下电话，说她会向领导汇报， 但是他又什么也不肯说了，摇头晃脑地走了出去。 外来的这种干扰是这里最敏感的事情，海月约略迟疑了一下，立即打电话告诉 申立桓，让他有空就过来一趟；然后又出来观察动静，只见这个人莫名其妙地把海 月打印下来张贴在外面的股市信息一一撕下来，然后又走进了一个小包厢里面，坐 在一个不时来看看股市行情的股民旁边。 这个股民是农行里的，海月叫不出他的名字，但是认识他，她悄悄拍了拍他的 肩膀，示意他到办公室里来，直截了当地问：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是工商部门的 吗？怎么看起来脑子好象有点毛病？ 那个股民了解到他的朋友刚刚在这里的言行，很是愧疚，承认这是他的朋友， 从前在乡镇工商部门工作过，因为精神状态有点问题，现在已经不做了，不过，他 平时还很正常，今天不知是怎么了；一再表示以后不带他来了。 常烨想不到海月眼光这么厉害，佩服得不行。 一场虚惊！ 海月怕那个人手里的信息带出去才会招惹来是非，又过去，声称这些资料是不 得外传的，全部给拿了回来。 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后来被证券公司知道了，而且被标榜成了申立桓在地方事务 上的“本领”，让海月啼笑皆非。 　　-------- 　　梦远书城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