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波利尼西亚人在一起(1)
      
          我们的小岛上没有人烟。因为这岛全长不过二百码,最高处离礁湖水面不到六
      英尺。
      
          在我们头顶的椰树梢上,吊着一大球一大球的绿色椰子,椰壳很厚,热带的太
      阳晒不到壳里清凉的椰汁,因此我们在开头几个星期不会受渴。同时也有成熟的椰
      子,许许多多寄居蟹,以及礁湖里各种各样的鱼。我们的日子会过得不错。
      
          在岛的北边,我们找到一个破旧的、没有油漆过的、木头的、残存的十字架,
      有一半埋在珊瑚石和沙土堆里。我们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沿着礁脉向北去的景色,
      一直望到上面东西已经搬空了的破筏那里。这番景色,当我们向我们搁浅的地方漂
      行的时候,曾在离得很近的地方看到过。更向北去,在蓝色的烟雾中,我们看到另
      一个小岛的椰林。在南边的那个小岛离我们近得多,岛上树木繁茂。我们也看不到
      那里有人迹。但是眼前我们要考虑一些别的事。
      
          纳德用干枝生火。不久我们就吃起蟹肉来,椰汁加咖啡当甜点。
      
          “上岸来觉得不错吧?小伙子们?”纳德高兴地问道。
      
          在这次航行中,他本人在安格图已经享受过一次这种感觉。他正说着这话的时
      候,一失手把半壶开水倒在了班德的光脚上。在木筏上一百零一天之后,到岸上的
      第一天,我们都有点摇摇晃晃的,会在椰林中突然跌撞起来:我们一脚踩出去,准
      备一个大浪来的时候站稳身子,大浪却不来。
      
          当班德把每人的吃饭用具交还给我们的时候,艾立克笑得合不拢嘴。我记得,
      在筏上吃了最后一餐后,我照例弯身到筏边把用具洗干净。艾立克此时向礁脉望去,
      说道:“我想今天不用再费事洗刷了。”他后来在厨房箱子里找到他的东西,和我
      的一样干净。
      
          吃过饭,在地上躺着好好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我们动身把浸湿了的无线电器材
      装配起来。我们一定要快快动手,使得拉洛东格的那个人在发出我们遇难的消息以
      前,能和他联系上。
      
          大多数的无线电器材已经搬上岸。还在礁脉上漂动的东西中,有一只箱子。班
      德用手一碰,立刻触了电,身子跳得老高。毫无疑问,箱子里的东西是属于电台组
      的。在电台人员拆拆拼拼装配电台的时候,我们其余的人动手搭帐篷。
      
          第二天早上日出时分,我们醒了。帆弯垂了下来,积贮了晶莹剔透的雨水。班
      德又跑到礁湖边,把几条奇奇怪怪的鱼诱入沙滩上的水沟,然后把鱼甩上岸,用来
      当早餐。
      
          当天晚上,赫曼觉得脖子和背脊都痛,这是他在利马动身前受的伤。艾立克消
      失久已的腰神经痛也回来了。班德在桅杆倒下来的时候,额头上被打了一下,受到
      轻微的震荡。除此以外,我们这一次闯过礁脉的代价,真是想不到的小,大家只是
      擦伤碰伤了一些而已。
      
          我们的情况都不算太糟,所以早餐之前,谁都被诱到粼粼清澈的礁湖里,轻快
      地游上一番。礁湖大水浩渺。向远处望去,只见水天一色,贸易风吹起涟漪微波。
      湖面宽阔,我们只能看到一连串水雾中的、蓝色的、椰林覆盖的小岛的尖梢。这一
      串小岛构成这环形珊瑚岛那一面的一个弯。但是这里是岛的下风头,贸易风轻盈地
      吹拂着四周的椰树梢,枝叶摇曳;椰林之下的礁湖,波光潋滟,像是一面镜子,倒
      映着这一片美景。这咸涩的水清澈见底,颜色鲜艳的珊瑚在九英尺深的水里,看去
      好像离水面很近,在我们游泳的时候,以为会碰伤我们的脚趾。水里有许许多多各
      种各样、五光十色的鱼。这是一个适于消遣游乐的极其美妙的世界。湖水清凉适度,
      游来精神松爽;阳光明丽,空气温和干燥。但是我们今天也必须赶快上岸。如果一
      天过了,拉洛东格还没有听见木筏上的音讯,那里就会广播我们遇难的消息。
      
          线圈和无线电的零件摆在珊瑚石片上,在热带的阳光里晒,陶斯坦和纳德在装
      配。一整天过去了,气氛越来越紧张。我们其余的人把手头工作都放弃了,围着电
      台,希望能帮些忙。我们一定要在晚上十点以前播发出去。三十六小时的时限到那
      时就满了,拉洛东格岛的无线电爱好者就会发出呼吁,要求派飞机和人员来搭救。
      
      
      
          中午到了。下午到了。太阳下山了。真希望拉洛东格岛上的人能按捺住自己!
      七点钟,八点,九点。紧张到快要爆裂了。发报机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是那NC-173
      的收报机的表格底下有一点动了,我们听见微弱的音乐声。但是并不在和那人约好
      的波长上。可是它渐渐地活起来了,说不定是一个潮湿的线圈,在慢慢地从一头起
      向里干燥。发报机一点声息也没有—到处是短路和火花。
      
          剩下不到一个钟头了。这样决不行。原来的发报机放弃了,改用一架小小的、
      大战时期用的秘密发报机。我们在白天也曾拿它试用过几次,都不能用。现在它可
      能干了一些。电池全部糟蹋了,我们摇动一架小小的手摇发电机来发电。摇起来很
      费力,我们四个对无线电的事无能为力的普通人,整天轮流坐着,摇这倒霉的机器。
      
          三十六小时快要满了。我听见有人在轻轻说“还有七分钟”,“还有五分钟”,
      然后再没有人看手表了。发报机还是一个哑巴,收报机却活动起来,到了约定的波
      长上。突然间,它在拉洛东格那人的周波率上响了起来,我们猜想他和塔希提岛的
      电报台正保持全面的联系。不久,我们收听到从拉洛东格发出的电讯中的一段如下
      :
      
          “……萨摩亚①这一边没有飞机。我很肯定……”
      
          接着又听不见了。大家紧张得受不了。那里在酝酿什么事?他们已经派出飞机
      和营救队了吗?毫无疑问,关于我们的消息现在正在空气中到处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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