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1)
      
          几个星期过去了,我们没有看见船的踪迹,也没有看见什么漂浮的东西可以说
      明世界上还有别人存在。大海全是我们的,地平线上所有的大门都敞开着,真正的
      和平和自由从穹苍飘飘下降。
      
          空气中新鲜的咸味,围绕着我们的一片洁净的碧蓝,似乎把我们的身体和灵魂
      都洗干净了。大自然已经不是要和我们为难的、可怕的敌人,却成为一位可靠的朋
      友,始终不懈地、确定不变地帮助我们前进。风和浪推着、送着,在我们下面的洋
      流拉着,直向我们的目标而去。
      
          “康提基”上的一个寻常日子的开始,是前一晚的夜班把厨师叫醒,他睡眼惺
      忪地爬到晨晖照耀、露水凝结的甲板上,先把飞鱼捡起来。按波利尼西亚和秘鲁的
      吃法,都是把鱼生吃的,我们是在一个小火炉上煎了吃。火炉放在竹屋门外,紧拴
      在甲板上的一口空箱的底层。这口空箱是我们的厨房。东南贸易风总是从另一方面
      吹来,吹不到这厨房。只有在风浪过于向炉火显弄神通的时候,火才会烧着木箱。
      有一次,厨师睡着了,整个木箱成了一团火,火延烧到竹屋的墙上。烟窜进屋子,
      墙上的火很快被扑灭了。因为,归根结底,在“康提基”上取水,我们不用走太远
      的。
      
          煎鱼的香味难得会把竹屋里打鼾的人唤醒。因此厨师必须用叉子去刺他们,或
      者高唱“早饭好了”,声调毫无板眼,谁听了都受不了。如果木筏旁边没有鲨鱼翅,
      那当天第一件事是跳进太平洋,赶快游一会儿,爬上来在筏边露天吃早饭。
      
          筏上的伙食不算坏。烹饪分成两种,菜单不同,一张菜单是贡献给军需官和20
      世纪的,另一张是贡献给康提基和5 世纪的。陶斯坦和班德是第一张的试验人,他
      们的食粮限于小包包的特种口粮,就是我们塞在木料和竹甲板之间的那些东西。好
      在他们素来不爱吃鱼和海味。每隔几个星期,我们解开捆住甲板的绳索,拿出紧拴
      在竹屋前的、新的给养来。硬纸盒外面那一层牢牢的沥青证明起了保护作用。旁边
      那些密封的罐头,被经常冲洗我们食粮的海水钻进去泡坏了。
      
          康提基当初航行过海的时候,并没有沥青或者密封的罐头,但是他并无严重的
      粮食恐慌问题。在那个时代,人们的给养也是包括他们从陆地上带去的东西,以及
      在航行中他们能取得的东西。我们可以这样假设:康提基在的的喀喀湖畔被打败后,
      从秘鲁的海边启航时,他心里存着两个目的。作为虔诚崇拜太阳的民族的神的代表,
      很可能他冒险启航出海,跟着太阳走,希望找到一片新的更和平的国土。他的另一
      个可能性,是驾着艇筏,沿南美洲的海岸行驶,想找一个他的迫害者达不到的新国
      家。他离开了危险的、怪石嶙峋的海岸,逃脱了岸边敌对的种族,会像我们这样,
      容易成为东南贸易风和亨伯特水流的俘获品。借着大自然的力量,他会完全顺着这
      同一的、大大的半圆圈,漂向日落之处。
      
          不管这些崇拜太阳的人在逃离祖国时的计划如何,他们肯定是为这次航行替自
      己准备了给养的。他们的原始食品中最重要的是肉干、鱼干和甘薯。驾驶木筏的人
      从秘鲁荒凉的海岸出发时,筏上带了充足的饮用水。他们不用瓦罐,多半是用经得
      起碰撞的大葫芦;而更合乎木筏上用的是大粗竹子。他们把竹子中间的隔子都打通
      了,在一头开个小洞,灌进水去,再用塞子或者松脂、树脂堵住洞口。三四十根这
      样的粗竹子,可以拴在竹甲板下的木筏上,既晒不到太阳,又常有海水冲凉—海水
      在赤道水流中的温度大约是华氏79度。这样的贮水,比我们在全程中所用的水要多
      一倍。并且还可以多带,只要在木筏底下水里多拴几根竹子就行了,既不重,又不
      占地方。
      
      
      
          过了两个月,我们发现,清水败坏了,带有怪味。但是这时候早已过了少雨的
      洋面,新到的区域不时有倾盆大雨,保证饮用水供应无缺。
      
          就算我们的先驱者从岸上动身的时候带的给养不够,那只要他们顺着水流漂过
      海,便不会有问题,水流中鱼多着哩。在我们整个航程中,没有一天不是有鱼绕着
      木筏游,很容易捉到的。无论怎样,几乎每天都有飞鱼自动飞上筏来。甚至有很好
      吃的大松鱼,跟着浪涛,从筏尾游上筏来,水从筛子似的木料的空隙中漏下去了,
      鱼搁在筏上蹦跳。总之,饿死是不可能的。
      
          当地的老人知道这样一个办法,大战时从沉船逃生出来的人也想到这办法:嚼
      食生鱼中的水分来解渴。把鱼切成块,包在一块布里拧,也挤得出汁水来。如果鱼
      大了,那非常简单的办法是在鱼身边上挖洞,鱼的淋巴腺汁渐渐灌满了洞。如果有
      了别的饮料,这汁水是不好喝的,但是它含盐成分很少,足以解渴。
      
          有一天早上我们正坐着吃早饭,一个浪出其不意地打到我们的麦片粥里,免费
      地告诉我们:麦片的味道可以大大减少海水的怪味!
      
          波利尼西亚的老人保存了若干希奇的传统说法。根据这种传统说法,当他们最
      早的祖先扬帆渡海而来的时候,曾带了某种树叶,嚼了可以解渴。这种树叶还有一
      种作用,在紧急时期喝了海水不生病。这样的树不生长在南海的岛上,因此一定发
      源于他们祖先的乡土上。研究波利尼西亚历史的人一再说到这件事,现代的科学家
      便去调查这件事,调查结果是:能产生这种作用的树,据现在所知道的情况,只有
      在秘鲁生长的古加树。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